又虐又rou~的文!反正我挺受不了的!你呢?

1.《茯苓香》

1V1古代重生(这个不要被文案骗了,我看过,虐男主!!!而且男主一直喜欢的都是女主的身子,快结局才在一起!)

文案:

天之娇女宋茯苓自幼被娇宠著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重生一世,宋茯苓摩拳擦掌,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堂兄身上。

只有她知道,宋府里那个卑贱落魄、任人打骂的养子,其实是未来一统天下九五至尊的帝王。只可惜,宋茯苓的百般奉承干般讨好,叶斐然全都视而不见。

府里的下人们私下里热议,府里那位挂名的大少爷,其实是个断袖,不喜女色的。

宋茯苓不信这个邪,于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怀揣药一包,偷偷摸摸的去了大堂兄的院子。

从此之后,宋大小姐看见床就变色,看见叶斐然就腿软。

可某人斜靠在软榻上,慵懒风情的冲著小娘子勾手,「小茯苓,过来让哥哥亲一口。」

2.《下等情欲》

文案:

十九岁,郝嘉想守住一份爱情,

对方因为自尊,退缩了;

二十六岁,郝嘉想守住一份婚姻,

丈夫最后还是出轨了……

郝嘉于是无所谓了,

没爱情、没婚姻,又如何?

她一样可以过书中所谓的美满生活七成饱,三分醉,十足收成;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3.《但愿长醉不愿醒》

文案:

他早已订了亲,却意外爱上她。

为了她,他可以抛弃拥有的一切,坚定地朝她走去。

而她却在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地选择转身离开。

她负了他.

再次相见,明知这男人恨她,却无法压抑多年的思念,甘愿飞蛾扑火地奔向自取灭亡的情路。

1V1现代

4.《脱轨》

文案:

当邢烟爬错床开始,一切都在敦煌的风沙里脱轨集来,,丽面所有人都以为费尽心机想爬明淮床的邢烟是个傻逼,后来才知道,被她玩弄于股掌的他们才是。

女主表面乖顺,内里渣且狠;

男主不是救赎,依旧功德无量。

1V1伪黑色

5.《连襟》

安柔从头到尾有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初恋为她顶罪去了监狱,一个是大明星为了她从神坛跌落,一个是富家子弟为了她跟家族反目。

安柔有一个,也有三个,罗竞叫她小柔,楚丰叫她安安,程笙叫她阿柔,一个名字对应的是一个人格。

后来他们住到了一起。

注:连襟,是指姐妹的丈夫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大家分清谁是谁,我给你们捋一下时间线,小柔最开始是和罗竞在一起,罗竞坐牢以后小柔沉睡,有了安安这个人格,安安遇到了大明星楚丰,安安跟楚丰在一起老是吵架,

衍生出了第三人格阿柔,阿柔逃跑出来遇到了程笙,就是开时间线是这样,但叙述是从阿柔和程笙的故事开始的。

小柔—罗竞、安安—楚丰、阿柔—程笙

6.《初恋5+1》

文案:

于婷第一次见到杨恭城时,他走在阳光的照

射下,犹如王子般出现,带著如徐风般的微

笑,再次见到他时,却看见他深情的望著另

一名女子,明知他的爱不是为她,但她仍答

应了这场商业联姻…

杨恭城的心始终在林书怡身上,为了公司他选择跟于婷结婚,就在他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西时,于婷提出了离婚,在她离去后才发现,她早就住近他的心里。

1V1现代

超虐~


这个按照你说的,又虐又rou,完结哦!

《下等情欲》

文案:

十九岁,郝嘉想守住一份爱情,

对方因为自尊,退缩了;

二十六岁,郝嘉想守住一份婚姻,

丈夫最后还是出轨了……

郝嘉于是无所谓了,

没爱情、没婚姻,又如何?

她一样可以过书中所谓的美满生活七成饱,三分醉,十足收成;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脱轨》

文案

当邢烟爬错床开始,一切都在敦煌的风沙里脱轨集来,,丽面所有人都以为费尽心机想爬明淮床的邢烟是个傻逼,后来才知道,被她玩弄于股掌的他们才是。

女主表面乖顺,内里渣且狠;

男主不是救赎,依旧功德无量。

1V1伪黑色

《但愿长醉不愿醒》

文案:

他早已订了亲,却意外爱上她。

为了她,他可以抛弃拥有的一切,坚定地朝她走去。

而她却在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地选择转身离开。

她负了他.

再次相见,明知这男人恨她,却无法压抑多年的思念,甘愿飞蛾扑火地奔向自取灭亡的情路。

1V1现代

《初恋5+1》

文案:

于婷第一次见到杨恭城时,他走在阳光的照

射下,犹如王子般出现,带著如徐风般的微

笑,再次见到他时,却看见他深情的望著另

一名女子,明知他的爱不是为她,但她仍答

应了这场商业联姻…

杨恭城的心始终在林书怡身上,为了公司他

选择跟于婷结婚,就在他以为一辈子就这样

西时,于婷提出了离婚,在她离去后才发现,

她早就住近他的心理

1V1现代

《连襟》

安柔从头到尾有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初恋为她顶罪去了监狱,一个是大明星为了她从神坛跌落,一个是富家子弟为了她跟家族反目。

安柔有一个,也有三个,罗竞叫她小柔,楚丰叫她安安,程笙叫她阿柔,一个名字对应的是一个人格。

后来他们住到了一起。

注:连襟,是指姐妹的丈夫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大家分清谁是谁,我给你们捋一下时间线,小柔最开始是和罗竞在一起,罗竞坐牢以后小柔沉睡,有了安安这个人格,安安遇到了大明星楚丰,安安跟楚丰在一起老是吵架,

衍生出了第三人格阿柔,阿柔逃跑出来遇到了程笙,就是开时间线是这样,但叙述是从阿柔和程笙的故事开始的。

小柔—罗竞、安安—楚丰、阿柔—程笙

挺虐的,希望你能接受的了。


夏则灵大概是南梁最年轻的奶娘。


明明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却偏偏奶水充足,还救了彼时的小太子慕容初一命。


那是永昌十五年的深秋,年仅六岁的太子慕容初随商帝出宫狩猎,却在皇家狩猎场走失,找回来后人便大病了一场,米水不进,什么都吃不下,眼见著瘦骨嶙峋,小小的一团就快不行了。


便在这生死关头,夏则灵被人发现了。


发现时她正坐在床头,一手扶著小太子,一手举著水壶,源源不断地喂著他喝些什么。


直到内侍进来,一声喝道:「谁在那里?」


手一抖,羊皮制的水壶摔在地上,赫然流出一地乳白的奶汁。


一窝蜂涌进来的侍卫,将莫名出现的「刺客」团团包围住,那「刺客」却才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灯下,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商帝与皇后闻风赶来时,太医已为昏迷的太子把完脉,嘴中喃喃著:「奇怪,真奇怪……」


他转向帝后启禀道:「太子并未被毒害,反而,反而……有好转的迹象。」


那先前水壶里残留的「证据」,早就被盛在碗里呈了上来,皇后陈氏接过,她早年学医,此刻细细端详一番,又闻了闻,扭头望向被侍卫擒住的小姑娘。


「这是羊奶?」


那小姑娘眉目清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红了脸,支吾半天,最终说出了一句满堂皆惊的话:


「不,这是,这是奴婢的……奶。」


御膳房新进的小宫女夏则灵,舍「奶」取义,救了太子一命的事很快在宫中传遍。


按她对皇后的说辞,她进宫前原是个牧羊的孤女,从小在山上长大,常年与羊羔打交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身负异禀」,能产出羊奶一样的东西,色泽澄净,可解百毒。


这次被招入宫为婢,她听说了小太子卧床不起的事,便想斗胆一试,这才摸入了寝殿,有了床前喂奶的一幕。


许是误打误撞,又许是真的如她所言,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总之吃啥都吐,眼看就快不行的太子慕容初,居然真的喝了她的奶,一日日恢复起来。


一切荒诞不经,像个戏本里的传奇佚史,在皇后的钦点下,夏则灵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南梁太子的贴身奶娘。


六岁的太子,十二岁的奶娘,无尽荒谬中,两个人以奶结缘,开始相伴相依,共同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二)


因为从小在羊堆里长大,又身负异禀,宫里人人都叫起了夏则灵「羊娘」,言语间颇有些打趣,她也不在意,对谁都浅笑盈盈,好声好气的模样。


唯一叫她在意的,便是最初的一段「喂奶」时光,因为实在……太尴尬了。


按照宫中惯例,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要先经过专人试吃,确认无毒了再呈给主子,她的「羊奶」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试吃的专人,便是那日发现夏则灵,喝了声「谁在那里」,平时专门负责伺候太子的贴身内侍,叶书来。


十五岁的少年公公,俊眉秀目,腰杆笔直,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气度,与宫里其他公公都不一样。


但再不一样,夏则灵心里也是别扭的,这些叶书来都心知肚明,却还得去劝说夏则灵:「则灵姑娘,只当,只当……差事办了吧。」


他叫她「则灵姑娘」,而不是宫中人人都调侃的「羊娘」,言语间亦有礼有度,若不是那一身太监服,只怕别人还以为是哪个翩翩世家子弟。


面对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夏则灵也再不好说别的了。


一道屏风隔开了他们两人,她在这边准备,他在那边等候,这中间的过程是最安静,也是最尴尬的。


「则灵姑娘会唱歌吗?」


他忽然开口,夏则灵一愣,那边少年已接著道:「说来惭愧,入宫前我出自音律世家,幼时也曾学过不著调的几曲,则灵姑娘想听听吗?」


还不等夏则灵应声,叶书来已是抢先道:「那我便献丑了。」说著,他迫不及待地唱起,悠扬动听的歌声在屋里回荡著,这场不知持续多少次的尴尬,终于在这个清晨,少年清朗的歌声中,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外头有风轻拍著窗棂,夏则灵在歌声中眨了眨眼,只觉从未听过这般天籁,心头亦升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谢谢……叶大哥。」


叶书来一怔,成为太监后,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小叶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她口中的「叶大哥」。


风过殿前,歌声一顿,许久,他也轻轻说了句:「谢谢。」


此后像有了默契般,屏风内外,一个备奶,一个唱歌,心照不宣地各自配合著,像守著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当接过那碗来之不易的「羊奶」后,叶书来会尝一勺子,确认没问题后,然后再将剩下的送到太子床前。


这样的差事周而复始,持续了四年后,终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因为已经十岁的太子慕容初发话了:「羊娘是我一个人的!」


(三)


慕容初是个很神奇的太子,神奇的地方在于——


自从六岁那场大病后,他便性情大变了。


小时候他温良谦逊,无论才智还是品行,在史官眼中,都是足以成长为一代明君的最佳人选。


但这一切,在六岁那年后,彻底改变。


慕容初虽然靠「羊奶」醒了过来,却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这使他一发作,就变得无比暴戾,谁也劝不住。


除了夏则灵。


许是有一种「乳母情节」的存在,慕容初对夏则灵是格外不一样的,他就算把满宫人的脑袋都砸出血,也不会伤她一分一毫,反而会在她怀里,听她哼著歌谣,渐渐入睡。


他握住她的长发,叫她「羊娘」,不是旁人那般的调笑,而是一种深深的依恋。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要她守在榻边,听著她的歌声,才能安心入眠。


这是种可怕的习惯,也是种可怕的占有欲,在发现每次送来的奶都要先经叶书来的口后,它爆发了。


事情闹到了皇后那,被五花大绑的叶书来无辜遭殃,慕容初不依不饶,不仅要母后治叶书来的罪,还要母后从此取消这可恶的规矩。


性子一向绵软的皇后望著儿子,有些头疼,想了想,转头望向夏则灵:「羊娘说呢?」


跟来的夏则灵一颤,看了眼一旁绑著的叶书来,倏地跪下:「叶,叶公公不过是恪守本职,还望,还望皇后娘娘开恩。」


话一出,场中三个人变了神情,一个是绑著的叶书来,满脸动容,一个是座上的皇后,如释重负,还有一个,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又愤愤又委屈的太子慕容初。


这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在皇后的制止下结束了,原本以为慕容初会大发雷霆,他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夏则灵,一跺脚,跑出了宫殿。


当夜,慕容初不见了,宫人们遍寻不到,而跑到观星台的夏则灵,果然在那找到了慕容初。


观星台是宫里用来监测天象的地方,偏僻悄寂,平时除了重要日子外,鲜有人至。


夏则灵很早以前就发现,只要慕容初不开心的时候,或是刚刚发完脾气,便会跑到这里,躺在星相台上,仰望满天苍穹。


这一回,果然也不例外。


星相台上那小小的一团,红著眼,明知夏则灵走近,却看也不看她,显然还在跟她闹别扭。


直到夏则灵陪在旁边,静立许久后,倒是慕容初先憋不住了,扭过头委屈不已:「我明明,明明……在帮你。」


夏则灵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抹去泪痕,柔声细语地哄道:「奴婢知道殿下好意,可是……叶公公是无辜的呀。」


慕容初红著眼大喊:「他哪里无辜了,他喝了你四年的奶!」


话一出,夏则灵登时红了脸,慕容初却还浑然不觉,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你还,还听他唱歌,学完了还来哄给我听,亏我那么喜欢听……骗子,我以后再也不听了,再也不!」


绕来绕去,症结原来在这里,夏则灵望著气嘟嘟的慕容初,一时哭笑不得,不禁伸出手想抚向他的脑袋,慕容初正欲躲开时,却忽而听到一声:


「以后奴婢唱自己家乡的歌给殿下听,好吗?」


他一愣,便让夏则灵摸上了脑袋,四目相对间,有夜风拂过,一下又一下,无尽温柔。


慕容初吸吸鼻子,低头扭捏,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星相台上,两人并肩而躺,看无垠夜空,繁星满天。


以前夏则灵就好奇过,为什么慕容初总喜欢往这跑,那时尚年幼的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难过的时候,看下星星就会好多了,虽然星星不会说话,但一闪一闪,好像就在身边陪著他。


听著童言无忌,却让夏则灵心头一涩,她直到那时才意识到,原来平日浑身戾气的慕容初……是那样孤独。


就像今夜,他凝视夜空,又忽然开口:「羊娘,是不是宫里面,除了父皇母后,都没有人喜欢我?」


夏则灵眼皮一颤,扭头望去:「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慕容初枕著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因为我很坏啊,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打骂宫人,简直和恶魔一样……」


和大家私下的评价如出一辙,看来平日宫人们的议论,这个敏感而心细的孩子其实是知道的,夏则灵心头酸涩,夜风飒飒中,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初钻入了怀中。


他抱住她,深吸了口气,在她怀里闭眸喃喃:「可是,我也不想啊,每次这里一痛,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也许……这里真的住了个恶魔吧。」


手指敲了敲脑袋,故作不在乎的语气让夏则灵鼻头一酸,情不自禁就搂住了慕容初:「殿下别这样。」


她说:「还有羊娘,羊娘也喜欢太子的,很喜欢很喜欢……」


下巴抵著那个孩子的头顶,夜风贯袖而入,无垠星空下,她不觉哽咽:「因为再也没有比太子更善良的人了……」


(四)


一转眼,慕容初在百官经年累月不断上参的折子中,长到了十五岁,终是到了选太子妃的年纪。


这些年皇后陈氏不知为儿子收了多少烂摊子,每次都是和颜悦色地向那些大臣解释:「初儿心性野,有了太子妃脾气就会收敛许多了……」


所以,一到年纪,百官几乎就集体上了折子,一片声势浩荡中,慕容初居然岿然不动,不仅不肯去选,反而成天拉著夏则灵在后花园玩。


晴空万里,笑声飞上云端,从前依偎在夏则灵怀里的孩童,早已长成了丰神俊美的少年,还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陈氏找来时,恰好看见儿子脚步一绊,不小心将一人扑倒在了草地上。


那人,正是满脸通红,挣扎著想起身的夏则灵。


众目睽睽下,慕容初却不让,身子又一压,居然在夏则灵脸颊上轻啄了口,眼中满是无赖般的笑意:「那些老头选来的姑娘都不好看,还比不上我的羊娘,不如羊娘做我的太子妃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夏则灵脸上,她心跳如雷间,却不知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一直随侍在旁的叶书来,以及不远处花丛间站了许久的皇后陈氏。


接到皇后召见时,是个春雨绵绵的午后,夏则灵一进寝宫,便看见皇后在案前执笔写字。


她写的是八个字,从来情深,奈何缘浅。


从皇后寝宫出来后,那些话还不停回荡在夏则灵耳畔。


「好孩子,你和初儿都是本宫看著长大的,本宫不忍你受苦,也不忍他受苦,前路茫茫,世事从来身不由己,你该明白的……」


夏则灵开始对慕容初有意无意地疏远,当日皇后的一番话她尽然领悟,心头亦亮如明镜,慕容初本就「劣迹斑斑」,若再添上这致命的一笔,朝中百官怎会轻易放过?


她不想离开他,也不怕受苦,但她不舍得他受苦,不舍得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受苦。


但这一切慕容初却不明白,他只道夏则灵心情不好,更加可著劲地拉著她嬉闹,盼她展颜一笑。


就在这平常的一次嬉闹中,意外发生了。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意外,只是游戏间,蒙住眼的夏则灵抓错了人,抱住了与慕容初身形相似的叶书来。


庭院里,她觉察到不对,刚想要松开,叶书来却呼吸急促,鬼使神差地又将她拉近,双手紧紧抱住不放,直到慕容初一声怒吼:「还不放开羊娘!」


一念之差,一念地狱。


本就看不惯叶书来的慕容初,又骤然化身恶魔,手持长鞭,将叶书来吊起一顿鞭笞,鲜血淋漓,谁也拦不住,包括夏则灵。


那样的慕容初实在太可怕,俊美的一张脸几近扭曲,一边抽还一边吼著:「狗奴才,我现在就娶了羊娘,让她做东宫的太子妃,看你们谁还敢惦记……」


一顿鞭笞下来,叶书来几乎去了半条命,还是闻风赶来的皇后才将他救下,那时夏则灵已跪在慕容初脚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波,慕容初怒极之下的那番话到底传了出去,一时间,百官震惊,夏则灵更成了众矢之的。


但她此刻最关心的显然不是自己,便在宫里宫外的一片议论中,她提著药箱,悄悄去看了重伤在床的叶书来。


昏暗的小屋里,叶书来遍体鳞伤,一番小心翼翼地上药后,他已苍白了脸,额上更是冷汗涔流,看得夏则灵不由落下泪来。


叶书来却抓住她的手,像下定决心般:「羊娘,你,你跟我走吧。」


夏则灵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叶书来却更急了:「现下这种情况,宫里是再也容不下你了,你便跟我走吧,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


他强自支起身子,俊秀的面庞冷汗直流,目光却是灼热不已:「你,你莫非嫌我残缺之身,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不,不是的,叶大哥你想太多了……」心乱如麻间,夏则灵扔下这句话,背起药箱,正欲落荒而逃,却是被一声叫住:「则灵!」


一回头,身后的叶书来坐起,直直目视著她,气息急促,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若,若我说,我是个真男人呢?」


(五)


夏则灵被调去了别处,遍寻不到她的慕容初几乎急疯了,他在皇后寝宫前跪了两天。


一时间,太子欲立奶娘为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群臣雪花片似的上折,气得商帝掀了案几,病倒龙榻,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著。


一片焦头烂额中,慕容初却还在坚持著,整整两天两夜,滴水不进,一股拿命赌上的狠绝。


夏则灵依皇后授意,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过,只是站在暗处默默看著,泪流满面。


直到第三天,春雷乍起,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席卷天地,寝宫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卧病在床的商帝竟然挣扎起来,在雨中跌跌撞撞,推开众人的搀扶,一脚踹翻了慕容初!


「你真要朕废了你这个太子才甘心吗?」


剧烈的咳嗽中,那个年近不惑的男人在雨中嘶声问道,没了帝王的威严,更像一个父亲的恨铁不成钢。


慕容初却是上前抱住他的腿,道出了那千万遍的请求:「求父皇成全!」


商帝一口血涌上,怒火攻心下又是几脚踹去,踹得慕容初在雨中滚了几个身。


惊声四起中,慕容初又赶紧爬起,冒著满身的雨,上前死死抱住父皇的腿。


一个踹,一个抱,直到慕容初唇边鲜血赫然,在雨中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儿臣的命,儿臣舍不去,舍不去啊……」


凄厉的声音响荡在天地间,所有人都心弦一震,更别提掩面痛哭的皇后,与暗处泪如雨下的夏则灵。


当所有人都离去,喧嚣尽退后,她才终于出现,撑著伞罩住了慕容初。


他仰头,她低头,那一刻,天地寂寂,一眼凝固。


仿佛隔了万年般,雨中的少年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


精致的眉眼间淌下水珠,混著唇边的鲜血,带了一股说不出的凄楚。


他说:「求求你,别扔下我,羊娘,别离开我……」


他从没哭得那么伤心过,像个流落街头的孩子,嘶哑恸哭的声音听得夏则灵心如刀割,竟也扔了伞,用力回抱住他。


风雨中,他们一个跪著,一个站著,却俱是同样揉入骨髓的姿势,仿佛沧海桑田,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会,不会的,奴婢不会离开殿下的,永远也不会……」


染了凄色的声声回荡在雨中,得到承诺的慕容初一颗心终是大定,嘴角还没扬起,脑袋却昏昏沉沉,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扎在了夏则灵怀中。


这一晕,就是整整七天,醒来后已是天翻地覆,不复从前。


因为宫中正在办场喜事——


一场求得皇后赐婚,夏则灵与太监叶书来对食的喜事。


苍茫夜色中,才醒过来的慕容初披头散发著,赤著脚一路狂奔,身后的宫人追也追不上。


当他赶到时大婚正进行了一半,一身红嫁衣的夏则灵正要与叶书来夫妻对拜,却猛地被人掀了盖头,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闯进来的慕容初如地狱煞神般,在满堂惊呼中,望著面白如纸的夏则灵,神似癫狂:「羊娘,你说啊,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一片噤若寒蝉中,夏则灵却目视著慕容初的双眸,含泪说了一句:「承蒙殿下错爱,奴婢是自愿的,自愿嫁给叶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已被捏得乌青,一声嘶吼犹如雷霆。


慕容初眼中有戾色闪过,他像发了狠般,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在一袭喜服的叶书来还来不及阻止前,他竟已是将夏则灵一把拉出屋,飞奔入了夜色中。


那是夏则灵后来那么多年都不能忘却的一夜。


慕容初强暴了她,在她和叶书来的新房里强暴了她。


他说:「没有人能碰你,除了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慕容初的女人!」


「但我——不会娶你!」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名分,如你所愿,你就嫁给这个阉人吧,即使嫁了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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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绝:维以不永伤

吾玉 古风作家,风格唯美大气,故事波澜壮阔,想像天马行空,擅长各种古言,深受读者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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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京的荆北王府位于城北抚山下,出乎意料的大,占地数百亩,雕梁画栋,罗纬绣栊,碧瓦朱甍,穷奢极侈。据说是炎帝特意为三皇子封王花了两年时间所修建。荆北王府的下人总是为自家王爷受皇上如此荣宠而自豪不已,却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华笼。

眉林住霜林院,同院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子,一个叫绛屠,一个叫怜秀,同样是慕容璟和的女人。反而是与她同来的阿玳,并不住在一起。她住进去的那一天,绛屠正坐在她自己的窗前做女红,抬眼看到她,先是一怔,而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她才拉著怜秀过来。她们的态度出奇的友善,怜秀甚至在得知眉林没什么换洗衣服的时候,把自己新裁的秋裳拿了出来。「附近这几个院的人连王爷身边的中等侍女都不如,有什么好争的?」绛屠这样说。慕容璟和有很多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宫里就会赏赐几个美人下来,其他臣僚也会时不时送些绝色给他,加上他自己在秦楼楚馆猎艳所得。算起来,偌大的荆北王府中美人数只怕不输皇帝后宫。难怪他总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于是眉林知道自己现在离慕容璟和很远,远到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也见不上面。这个可能性让她在大舒口气之余,又有些烦恼。如果不能接近他,她能收集到的情报只怕有限得很。好在对这事她不是太上心,很快就抛到了一边。绛屠她们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眉林便在屋里转了转,对这分为内外两进,一应俱全的敞亮房间极为满意。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而且是光线充足的。卧室的窗外横伸著几桠挂著稀稀拉拉半枯叶子的老枝,她认不出是什么树,但也许来年春天的时候上面会长出娇艳的花苞。想著这个可能性,眉林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门掩上,回转身扑到床上,在柔软的褥子上滚了两滚,便枕著手臂侧卧在上面,笑眯眯地欣赏著朱窗褐枝,想像著花发满枝的情景,只觉一切都美好到了极点。被褥上有阳光的干爽味道,似有若无地将人包绕于其中,渐渐地困意便浮了上来。朦朦胧胧间恍惚又回到了潮湿阴冷的囚所,黑暗如同寐魇般入侵,周遭充斥著恶臭与压抑的低叹,还有其他的骂语和笑声……「阿眉,你做噩梦了。」被人略显粗暴地摇晃,还有关切的话语。眉林睁开眼,看到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子皱著眉撇著嘴站在床前,她有些发愣,一时想不起身处何地,眼前何人。「快起来洗把脸吃饭。」女子没理她,转身往窗子走去,一边关窗一边自顾自地道,「换了个新地方,难免不习惯。睡觉别开著窗,这是桃树,容易招魇……」听著她絮絮叨叨地念著,眉林怦怦乱跳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想起是绛屠。「原来是桃树啊……」她撑著坐起身,低喃,背上一片冷湿。那个地方,她想,既然出来了,她就不会再回去。在荆北王府的日子很悠闲,吃穿用度一样不缺,据说宫里每年都会拨一笔数目不小的银两供荆北王挥霍。想起那日炎帝见到慕容璟和时的神情,再对比其所享受到的待遇,著实让眉林困惑不解。不过这些都还轮不到她操心。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用锦囊里指示的方法将自己获取到的各类消息筛选总结之后传递了出来,换回的解药在体内毒性发作之后整整一天才开始起作用。最好的解药是在毒性发作当时便起效用,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其次便是两个时辰起效的,再差的依次是四个时辰,八个时辰,一日。由此可以证明,她的那些耗费了些脑力的东西毫无价值。那一天,她怕吓倒旁人,只好找借口把自己关在屋内直到毒性平息。第二天吃饱肚子之后,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她对于自己敷衍的行为毫无忏悔之意。倒不是说她对慕容璟和有好感或者害怕到不敢打他的主意,而是觉得那点痛苦忍忍还是能过去的,没必要过于冒险。大约是她忍痛能力比较强,所以才会成为不被允许拥有自己思想的死士中的异类。眉林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混日子,直到任务结束,又或者组织那边无法容忍。但现实往往难尽如人意,无论她怎么循规蹈矩敛声息气,终究还是被人惦记上了。惦记她的不是别人,而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牧野落梅。原来自那一日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牧野落梅也就把她忘记了。谁料回京后的一次宴会遇上慕容玄烈,慕容玄烈无意中提及那日之事,她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自己毫发无损地走出了山林,这一下子便挑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就找了个机会,趁慕容璟和向她献殷勤的时候开口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慕容璟和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派清宴去找来。说实话,慕容璟和根本想不起牧野落梅要的是谁,反倒是清宴记得清楚,否则只怕还要花费一番工夫。清宴是慕容璟和身边的红人,王府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当他走进霜林院的时候,附近几个院子明显轰动了,都在猜测他来的目的。眉林正躲在自己的房里,拿著一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旧医书翻得认真。她不能出王府,也没多余的银钱去找人为自己解体内的毒,何况组织的毒也不是一般人能解的,所以只能依靠自己。她当然知道这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但既然结果不会更坏,不妨试试。清宴站在门边咳了两声她才听到,抬眼看到白净文秀的青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而后才露出微笑站起身施礼。「见过公公。」对于这个说话刻薄并且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内侍,她其实挺有好感的,只是有好感不代表喜欢看到他出现。毕竟他是跟在慕容璟和身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看后院一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子。不得不说,眉林被当成死士训练了这么多年,在对周遭事物的感觉上确实有著异于常人的敏锐。清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又看了看朴素干净的室内,才慢吞吞地道:「你收拾收拾,这就跟我走吧。」眉林一怔,想问,却在看见他垂著眼不打算多说的表情时又止住。转回室内,她将两件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书也放进去,留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桃枝后,毅然转开眼,走了出去。「宴公公,你这是要带阿眉去哪里?」绛屠和怜秀等在外面,见眉林拿著包袱,忍不住问。清宴高扬著下巴,连眼角也没扫两人一下,淡淡道:「入府时没人教过你们,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吗?」说话间,人已走到院门。两女被噎了一下,只能眼巴巴地看向眉林。眉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边清宴已经催了起来,不得不紧走两步跟上。一路无话。就在快到地方的时候,清宴终于开口。「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别忘记做奴才的本分。」奴才的本分……眉林微怔,而后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提点自己呢,忙恭敬应是,心中对他的感激不由得又增加了两分。其实近墨者黑,清宴能成为慕容璟和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善人,能对一个地位低微的女子提上这么一句,已算破例,那还是因为以他那由自身缺陷所造成的深沉自卑发展而来的敏感,自始至终都没能从眉林身上察觉到那种常人隐藏在敬畏下面的鄙夷。要换成旁人,只怕他是连一句话也懒得说的。清宴将人领到澹月阁北三楼,回禀后便去忙别的事了,眉林独自一人走进去。澹月阁从外面看是一整栋朴拙厚重的三层木楼,进入里面才知道它是由四座彼此相通的木楼所组成,中间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唯北楼三层,东、南、西面皆是两楼。而南楼二楼整层地面铺就红氍毹,垂金色流苏,竟是一座戏台。如此,不必猜也知其他三面的用途。此时南楼正上演著一出不知是什么的戏,一个青衣挥舞著水袖,咿咿呀呀地唱著,在午后的秋阳中,让人昏昏欲睡。北楼三楼也是一整层通间,铺著厚软绚丽的织锦毯,没有任何家具,只由一层层湖水绿色薄纱绣纬隔出朦胧的空间感。地面随意扔著一些柔软的靠垫,插瓶的秋菊在纱纬后若隐若现,炉香袅袅,蒸熏著秋凉。慕容璟和背靠著软垫,一手支在雕花木栏上,另一只手拿著杯酒,目光越过南楼的屋顶,落在不远处的碧色湖面上。湖波漾,山掩翠,蓝天空阔,他颇有些沉醉地微眯了眼。阳光没有丝毫阻隔地照射在身上,暖暖的温度让他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在他身边,阿玳屈腿坐在那里,怀里抱著一只火红色的小貂。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牧野落梅手拿折扇,青衣儒服,头扎方巾,一身男装倚栏负手而立。眉林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了鞋踏上锦毯,裙摆垂下,将她素色的袜子掩住。「奴婢叩见王爷。」她隔著老远行礼,没往里走。这一声立即引来了三人的目光。牧野落梅手中合著的折扇在身前栏杆上无意识地一敲,美眸中流露出兴味盎然的光芒。那动作虽然轻微,却仍然被慕容璟和捕捉到了。他唇角微勾,形成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然后转向眉林。「到这边来。」他命令。眉林心中很不情愿,或许阿玳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另外两个人就足够让她感到危险了。上次的事她可没忘,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现在恐怕已投胎进入另一个轮回。然而这层明悟并不能让她拒绝荆北王的命令。压下心中无奈的情绪,她低垂著头缓缓地走入,再抬起脸时上面已带上温婉的笑。慕容璟和仔细地打量了她两眼,觉得挺眼熟,但再多就想不起了。他看向牧野落梅,道:「人来了,想让她做什么尽管吩咐。」眉林微愕,茫然地看向身著男装却显得越发娇俏的牧野落梅,暗忖:她找自己做什么?就算吃醋,怎么也不该吃到自己身上啊?就见牧野落梅唇角微撇,突然以扇作刀砍向眉林颈项。她速度极快,又是突然出手,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机会,若换作以前的眉林必然会凭借习武人的本能闪避又或者直接出招相迎,但如今直到她收回扇,眉林仍然混混沌沌地站在原地,浑然不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事实上眉林也不是不知道,她武功没了,眼力其实还在,只是身手太慢,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对方已经停了下来,她索性装傻。然而心里却大大地不安起来,担忧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被怀疑了?就在她这边忐忑不已的时候,牧野落梅「刷」的一下打开扇子,边摇边往外走去。「我带她走了。」这话是对著慕容璟和说的,但说话的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眉林有些迟疑,不知是该跟著走,还是不走。甚至于说,她到现在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发什么愣?跟上!」察觉到人没跟上来,牧野落梅不悦地回头喝道。眉林感觉到背上有冷汗开始往下淌,不由自主地看向慕容璟和,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指示。幸好这次慕容璟和没有像往常那样陷入沉思中半天不回神,他接收到眉林询问的眼神,不由得微微而笑,突然伸手握住她藏在裙下的一只脚踝,往自己怀中拉去。眉林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就要跌倒,却被他一把接住。「我不能让你带走她。」他终于开口,仍握著酒杯的那只手环过眉林的后颈,将里面剩下的半杯酒灌进了她嘴里。等他做完这些抬起头时,正对上牧野落梅燃烧著危险怒火的美眸。「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显然,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慕容璟和对她了解甚深,并没被这样的怒气吓倒,反而低头吻了吻怀中眉林的眉角,然后突然发现那眉角上竟然有一粒朱红色的小痣,此时由于仰靠在自己臂弯内,鬓角发丝下滑而完全显露了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极是可爱。他因为这个发现而有瞬间的分神,不由得伸舌在上面怜爱地舔了舔。「慕容璟和!」牧野落梅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空旷的三楼响起,在对面传过来的柔婉妩媚的青衣唱腔映衬下显得异常生硬愤然。慕容璟和回过神,又打量了怀中女人片刻,方才抬起眼,笑道:「父皇所赐之物,璟可不敢相赠旁人,除非……」后面他的话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自然是除非是他的家眷,那就不能算旁人了。听出话中之意,牧野落梅给气坏了,却又知他所言是事实,不由得有些不甘地狠瞪著毫不掩饰自己企图的男人,恨恨地道:「你做梦去。」慕容璟和笑笑,也不恼,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著眉林眉角上的那粒小红痣,慢悠悠地道:「这梦做得够久了,你还要让我梦多久?」眉林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僵硬,她很想推开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眉角有什么,但是被人这样又亲又摸的实在是很奇怪,有点……过于亲昵了。此时再听到他仿佛就靠在耳边所说的话,即便明知不是对她说的,仍然让她不由得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偏开了头。感到手指滑离那粒小痣,慕容璟和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被牧野落梅转移开了注意力。不知是被那句话触及了心事,还是被勾起了某些回忆,牧野落梅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不过随即又被冷意所填满。避开这个问题,她转身往外走去,同时撂下话。「不借也罢,后日去城西钟山打猎,带上她。」说话间,背影被层层纱帷越隔越淡。慕容璟和看著风将青纱吹得荡来荡去,空气中徒留那人身上特有的幽香,神色间浮起一抹惆怅,低喃:「那就继续做梦吧。」说著蓦然翻身,将仍搂在怀中的女人压了下来,伸手去拨她微乱的鬓发。「让本王看看,你究竟哪里勾起了她的兴趣……」他不正经地调笑,所有情绪尽收,又是那个醉生梦死的花心王爷。眉林无意中对上那双色兮兮半眯著的眼,却不想看到的竟是两束清冷幽光,无情无绪。慕容璟和当然看不出眉林是哪里吸引了牧野落梅,不过却把她留在了自己的院中,连续两夜都让她陪侍在侧。睡著的时候手指仍然按在她的眉梢处,仿佛突然之间对她沉迷无比。白日的时候,眉林找了个机会照了下镜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眉梢与鬓角间有一粒米粒大的朱砂色平痣。她以前竟从来也没发现过。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会如此迷恋一粒小痣,未免……未免太孩子气了。再然后,她察觉到他的睡眠并不好,每晚都要折腾到筋疲力尽才会睡下。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热衷于男女情事,直到在某一次过程中不经意看到那双冷静无波的黑眸之后,留上心,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投入过。似乎,做那些事他只为了入眠。而入了眠之后,哪怕是一个极细微的呼吸频率改变,都容易把他惊醒。眉林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她以前也常常这样,只因为也许一次的大意,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等她没了武功,突然就没有了这种顾虑,终于能够安眠至天亮。慕容璟和表面上看著光鲜放纵,没想到私底下竟也是如此时时提防,连一个平民百姓都不如。当然这种同情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眉林不会忘记自己的小命还攫在人家手中。看得出,牧野落梅对她已有所怀疑,这是当初在山林中选择回到慕容璟和身边必须要冒的险。但是她不得不回来,就算拿到的解药起效再慢,那至少还是解药。没有解药,她会死得很难看,曾经有无数前辈向她证明过这一点。定定地看著灯火通明的房间一角,眉林想到次日可能会面临的试探,突然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太好。明明是同时被他带回来的,为什么阿玳就没她这么多麻烦?难道是不能太顺从?她心中疑惑,侧躺著的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男人的胸口贴著她的背心,呼吸平稳悠长,应当是已经睡熟了。有些粗糙的指腹执著地按在她的眉角,因为这个姿势,她近半张脸都被他温热的掌心盖著。不是很舒服,但也没到特别难以忍受的程度。只是整晚亮著的烛光让她很不适应,无法睡沉。不能熄灯,不能与他面对面地睡,不能躺在他背后,不能翻身……男人的怪癖很多,多到跟他睡在一起毋庸置疑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同时也证明,男人的戒心很重。在明白到这一点之后,眉林不得不承认,自己打算在此地混解药的想法有多么幼稚。翌晨,当慕容璟和带著眉林到达与牧野落梅约定的地点时,竟看到旌旗猎猎、铠甲森寒的肃杀场景。慕容璟和挑眉,揽著怀中眉林的腰的手臂一紧,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怪声怪调地自语:「这是要搞哪样名堂?」与他的疑虑中带著兴味不同,眉林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真想就这样逃开,而不是由著马蹄徐徐,眼睁睁地看著离那些正在操练的兵士越来越近。牧野落梅身著乌黑软甲,外披浅蓝色战袍策马而来,身后跟著一个手捧银色战甲的随从。更远处,让人意想不到出现在此的人物——慕容玄烈一边任侍从给他扎紧战袍的系带,一边笑吟吟地向这边挥了挥手算是招呼。「今日便让牧野看看,曾经威震群夷的战王是否还风采依旧。」来至近处,牧野落梅淡淡地道,示意仆从将战甲奉至慕容璟和的马前。虽然姿态冷傲淡漠,但是她眼中的期待却是难以掩饰。哪知慕容璟和连看也不看那战甲一眼,一拽缰绳,绕开两人继续往前。「往事已矣,如今本王佳人在怀,美酒金樽,可不比那枕戈待旦的日子逍遥快活,梅将军休要让我再去重温旧梦。」这是第一次,眉林听到他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跟牧野落梅说话,意外之余也有些吃惊,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他竟然也曾驰骋沙场,号令三军。显然牧野落梅从来没被这样涮过面子,站在原地脸忽红忽白,好一会儿才掉转马头追上去,怒道:「璟和,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消沉堕落下去?」慕容璟和身体微僵,回头,看到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不由得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一把勾过眉林的脖子,在那白嫩的脸蛋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满眼怀念地感叹:「你很久不叫这个名字了。既然你想要,那我就穿吧。要是父皇降罪下来,我只好承认惧内了。」要不是脸被啃得又疼又麻,加上自己身份不对,眉林只怕就要笑出声来。「要穿就快穿,哪来那么多废话。」牧野落梅没好气地道,但并没因为在口头上被占便宜而生气,显然因为他的妥协而心情大好。「璟和不必担心父皇,梅将军已经请示过了。」慕容玄烈已穿好战袍,一边调整腰上长剑,一边走过来。慕容璟和无奈,只好抱著眉林跳下马,先让眉林见过礼,自己才开口问:「大皇兄怎的也来了?」慕容玄烈一笑,亲自上前取过侍者手中的战甲抖开,助他穿上,同时笑道:「梅将军要玩一个极有趣的游戏,为兄怎能错过?」游戏……一直安静待在旁边,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眉林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直觉这个游戏少不了自己的戏份。慕容璟和看向她,不悦地道:「傻愣著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本王更衣!」慕容玄烈淡笑依旧,微微退开,让出了位置。「如果没有大殿下进言,陛下又怎会答允将战俘全权交予微臣处理。」牧野落梅道。随著她的话,眉林才注意到现场除了著装整齐的士兵外,还有另外一群衣衫褴褛,神色惶惶的人。他们手脚都被缚串在一起,圈在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总有三四百人。慕容璟和扫了那边一眼,皱眉问:「到底是什么游戏,值得你们恭维来恭维去的?」话中满满的酸意,让人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只有接替慕容玄烈在给他系腰带的眉林留意到那半垂的眼中,其实没有任何情绪。牧野落梅看他差不多已经穿戴妥当,不由得仔细端详起来,企图从戎装打扮的他身上寻找到一丝半毫当年的影子。然而慕容璟和精神萎靡,气色不佳,被银光熠熠的战甲一衬,反而把那一点英俊的感觉也给淹没了,更显得平庸猥琐。美眸里浮起浓浓的失望,她别开头,淡淡道:「与其留著战俘浪费粮食,不如用之来练军。」说到这,她终究没忍住满心的怨气,责备道,「酒色已磨光了你的志气!」说完这句,她泄愤似的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如风般卷往排列整齐的士兵队伍。慕容玄烈摇头,「梅将军如此烈性,想要抱得美人归,璟和你可得加把劲了。」丢下这一句,他也悠然地往那边走去。慕容璟和抬起头,眯眼看向正在向士兵训话的女子,朝阳越过绿色的山林照在她的身上,让她耀眼得像是整个人都在发著光。他自嘲地一笑,蓦地抱住仍站在面前的眉林,在她唇上狠狠地吻了下,一脸的委屈,「本王被嫌弃了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埋头在她颈间又蹭又拱,占足便宜。眉林必须努力才能让自己站稳,知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应,于是沉默地越过他的肩膀看著不远处的树林发呆。知乎盐选 | 春花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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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地,卑微地喜欢了他十二年,他却为了救他深爱的师妹,将她骗进了鬼衣谷。

他说她是个极好的姑娘,只是她那么好,他却不要。

(一)

「阿筝,你,你愿意与我……成亲么?」

鸢城的春天最是热闹,风掠浮云,一晴空的风筝,满满当当,令人目不暇接,不愧鸢城之名。

这一年的姚清让却来得晚了些,风尘仆仆赶到鸢城时,已是春末。

他破天荒的一个人,身边没带穆甜儿,却是找到宋筝,在她的筝坊里,欲言又止地向她求亲。

宋筝本正为他泡茶,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立刻烫红了一片。

她抬头,怔怔望向姚清让,有风过堂,眨了眨眼,泪水簌簌而下。

姚清让吓了一跳,还当她烫坏了,赶紧上前捧住她的手,正不住呵气间,耳边却忽然传来哽咽的一声:「不是,不是疼。」

「而是……欢喜。」

一下如潮水般涌来,根本承受不住的欢喜。

从来淡然处事的宋筝,此刻泪眼朦胧,望得姚清让心头一酸,也不由红了眼眶。

风拍窗棂,他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低低叹息:「阿筝,你是个好姑娘。」

宋筝喜欢姚清让十二年了,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来鸢城订做风筝的姚清让时,便悄悄喜欢上了。

那年她八岁,姚清让十五岁,春风沉醉,一切开场得恰如其分。

佩剑的少年,端得俊眉秀目,却站在堂前,指著整排悬挂的风筝,泣不成声:

「我深爱的姑娘要嫁人了,我来为她挑份贺礼,要做成红色的,大红色,还要特别喜庆……」

说到「喜庆」二字时,少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肩头抖动,哭得昏天暗地。

宋筝躲在屏风后,探出脑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哭得那么伤心,仿佛一颗心被人活生生剜去了。

而事实上,姚清让的一颗心也的确被人活活剜去了。

他的心是穆妍,剜去他心的是穆妍即将下嫁的夫君,冷月亭。

穆妍是姚清让的师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愿本定了婚约,却在大婚前不久,穆妍忽然悔婚,一意孤行地要嫁给才相识三天的冷月亭。

冷月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大抵能用「魔君」二字来形容。

他无门无派,独来独往,一柄弯钩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行事做派却诡异得很,与正道沾不上边,所以久而久之,有了魔君之称。

穆妍不过在花灯节上与他一次偶遇,消失了三天,回来后便跪在父亲面前,非君不嫁。

人人都道这魔君果然有些手段,穆妍却谁的话也听不进,甚至决绝地挥起金钗,狠狠划伤了来劝她的姚清让。

那一夜,姚清让既流了血,又流了泪。

他说:「师兄永远等你,若他待你不好,你……还能回头。」

(二)

彼时才八岁的宋筝还不知道什么叫「痴情」,只是懵懂听了回故事后,觉得这样的姚清让很可怜,也很让人心疼。

她并不会知道,时过境迁,后来她的也很可怜,也很让人心疼。

筝坊接下了姚清让的单子,那时掌事的信芳鸢姑还一边摇头叹息著:「情之一字,情之一字……」

叹息中却也有丝庆幸,只因若想当上筝坊的鸢姑,其中一个条件是终生不嫁。

筝坊代代相传的秘术,唯有处子之身才能继承,才能做出那犹如活物的风筝。

姚清让在鸢城住了一段时间,等待那份独一无二的贺礼诞生。

宋筝年纪小,活也少,被鸢姑派去招待姚清让,带他四处看看,陪他散散心。

开始几天姚清让抱著剑,始终愁眉不展,宋筝嘴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直到有一日姚清让忽然提到,他快过生辰了,他属兔,从前每次庆生时,穆妍都会做个兔子木雕给他,一晃眼,他都珍藏了满满一盒子。

只是穆妍即将嫁作人妇,以后怕是再也收不到她做的木雕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筝望著姚清让眉心闪过的落寞,在心底暗暗做了个决定。

回去后她就开始扎风筝,瞒著所有人,夜里偷偷爬起来。

因为筝坊做出去的风筝都是要登记在册,要收钱的,可是她不想收姚清让的钱,她想送给他,作为他的生辰礼物。

这一做就做了好几夜,赶在姚清让生辰那天,宋筝终于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他手上。

风筝是兔子形状的,玲珑可爱,一只耳朵上还绣了两个字——

清让。

直到一针一线绣出这个名字时,宋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姚清让的名字是多么好听。

清让,清让,轻轻念出来时,仿佛枝头的露水坠落,唇齿都留香。

收到礼物的姚清让很是意外,拿著看了又看,面对眼前这个一向默不作声,此刻目光里却又是忐忑又是期盼的小女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些感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他郑重地道了谢,挠挠头,「不如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鸢城的春天是一年四季里最美好的。

同姚清让一起放风筝,那是宋筝再欢喜不过的事情。

可惜乐极生悲,到底年纪小,又黑灯瞎火地赶工,风筝扎得不稳当,居然怎么也没能放起来,最后被风一吹,还断了线直接从半空坠下。

宋筝脸都绿了。

面对奔去将风筝捡回来的姚清让,她咬紧唇,险些哭出来。

姚清让却拍了拍她的脑袋,眉眼含笑:「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物,真的!」

宋筝仰头望著他,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勾出一圈暖暖的金边,她不知怎么,居然鬼使神差问出一句:「比兔子木雕还好吗?」

才一说出口,她就悔得恨不能咬掉舌头。

果然,姚清让眸光立刻黯了下去,满身的活气像被瞬间抽走。

欢天喜地而来,却是垂头丧气而去,夕阳西下,宋筝跟在姚清让身后,暗骂了自己不止一千遍。

风掠长空,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若是气氛不那么凝重,倒也是极动人的画面。

宋筝开始从姚清让口中听到一些往事,那些他和穆妍再也回不去的往事。

姚清让说,穆妍是个很好的姑娘,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只是遇上冷亭月后,才疯魔了般,性情大变。

从前的她心灵手巧,笑容明媚,会在春光三月里,同他一起上山采花,会在仲夏夜时,同他一起入林捕萤,还会在凉凉秋雨里,与他一起倚在廊下看书,最暖人的还是每一年的冬雪纷飞,他们会坐在窗边,一边围庐暖酒,一边拈子下棋。

春天采花,夏日捕萤,秋雨看书,冬雪煮酒。

那样的时光,真是再美好不过。

姚清让至今也忘不了,有一年春日,漫山遍野的花儿都开了,穆妍就站在花间,头戴花环,张开双臂转圈,娇俏的笑声飞上了晴空:「师兄,你说我好看不好看?」

她那时眼中对他还满是笑意,还会甜甜地叫他师兄,甚至在下山时,他悄悄牵住她的手时,还会抿唇脸红:「师兄就不怕人看见……」

那些年岁的穆妍是多么的美好,美好到现在的姚清让还心心念念,不忘温柔的旧时光。

但这一切的一切,自从冷亭月出现后,便彻底改变。

望向他的穆妍再也没有笑容,她的温柔再也不属于他了,他精心为她编织的花环,她看也不看,直接踩在脚下,踩得稀巴烂。

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眼中只能望见冷亭月,对守护在身边的他残忍至极。

明月当空,忆起这些往事的姚清让神情哀楚,说到这终是再也忍不住,埋头捂住脸,泪流不止。

廊下,原本默默听著的宋筝有些慌了,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姚清让,却一时手足无措,不觉就抓住了姚清让的衣袖:「姚,姚大哥,这些事情,我也能陪你做,真的……」

她眼中亦有泪花泛起,越凑越近,试图力证自己般:「你别难过了,春天采花,夏日捕萤,秋雨看书,冬雪煮酒,这些我统统都能陪你去做,我,我还会扎风筝,姑姑都夸我的手艺好,以后我每年都送你风筝……」

风过廊下,姚清让忽然抬起头,在月下打断宋筝:「就像那只没能飞起来的兔子风筝一样吗?」

他望著她,脸上虽然泪痕未干,眸中却已少了大半凄楚,反而带著几丝逗她的意味。

宋筝愣了愣,破涕为笑,重重摇头:「当然不是!那,那是意外,我的手艺很好的!你不信我再做……」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她已被一把拉入怀中,少年拥住她,在月下感动莫名,下巴抵住她肩窝,柔声笑道:「傻丫头。」

他说:「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我们阿筝做的风筝是世上最棒的风筝,独一无二,谁也比不上,是不是?」

温热的气息撩过耳畔,宋筝的脸蓦地便红了,凉风皎月下,她心跳得无比快,快到姚清让还不曾注意到,她自己却已沉迷。

(三)

后来,兔子风筝到底被宋筝拿了回来,她不想留个次品在姚清让身边,在姚清让离开鸢城前,她也终于做好一个新的,偷偷塞给了他。

姚清让的行囊里,于是装了两个风筝,一个给穆妍,一个给自己,轻轻摩挲著那对兔耳朵的时候,好像内心的创伤也抚平了一些。

城门口,姚清让对宋筝投去感激的目光,风吹过他的衣袂发梢,他说:「阿筝,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头,抱剑的少年终是转身,策马而去。

等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时,站在城门下的宋筝才捂住眼睛,终于哭了出来。

此后那个废掉的次品风筝,被她锁进了匣子里,没事时就拿出来看一看,怔怔的发呆。

老天是公平的,看风景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有人也正在默默看著他。

姚清让的一颗心是被剜去了,而宋筝的一颗心,却深深地藏在了匣子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宣之于口。

时光如梭,在宋筝的念念不忘中,却是第四年,姚清让才终于再次踏上鸢城的土地。

只是这次不是一个人了,而是还带了个孩子——

穆甜儿,穆妍的女儿。

小家伙不认生,见著宋筝便咯咯直笑,还狡猾地冲她吐口水泡泡。

姚清让一手抱孩子,一手摸向宋筝的脑袋,语气熟稔得仿佛从不曾离去:「阿筝长高了不少,愈发俊俏了,是大姑娘了。」

宋筝眨眨眼,感觉视线模糊起来,耳边只听到姚清让继续道,笑中却有些歉意:「你为我做的兔子风筝被甜儿抓坏了,她争著要个一模一样的,我这才……」

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大的一件,便是冷亭月抛弃了穆妍母女,或者说是……失踪了。

在某个清晨毫无预兆地不见了,连张字条都没留下,穆妍抱著刚满月的女儿枯坐了几宿,后来大病一场,在姚清让的照顾下才渐渐恢复,却总不见生气,眼里总望著下山的方向。

她不是没出去找过,只是既没找到,也没等回,冷亭月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对於穆妍的固执,穆掌门是痛心疾首,只差没贴在她耳朵边吼了:「早说他不是什么正派人,行事一向诡异,哪能安下心来和你好好过日子,这下你可怎么办,孤儿寡母的,要不……」

要不……改嫁?

嫁谁,自然是一直在原地等待她回头的好师兄,姚清让。

只是这话提不得,一提穆妍就跟发疯似的,把屋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还故技重施,拔下金钗又将姚清让划得血淋淋。

这回连穆掌门都看不过去了,直心疼爱徒:「你师兄又不欠你的,你何苦这样作践他,他便不是人么,便没心没肺的,能任你伤害吗?」

听这数落时,穆妍一声不吭,只是恨恨落泪。

她简直疯魔了般,冷亭月不回来,她便将所有过错推到姚清让身上,咬定是他赶走了冷亭月,对他恨之入骨。

姚清让能说什么?世间最悲惨的事也莫过如此了吧。

所幸穆妍还有个女儿,古灵精怪的穆甜儿,对姚清让倒是亲得很,反而有些害怕总是疯疯癫癫的母亲。

她成天黏著她的「姚叔叔」,不觉间,姚清让扮演的角色,已如兄如父又如友。

一切穆甜儿提出的要求,他都愿意满足,就像满足他永远等待的师妹。

(四)

宋筝看了姚清让手臂上的陈年伤疤,心疼不已,姚清让却放下衣袖,不在意地挥挥手:「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要紧的。」

反倒是穆甜儿懂事地凑上来,挥舞著小拳头,替他忿忿不平:「坏,娘亲坏坏!」

愿打愿挨,连几岁孩童都能看明白的惨状,姚清让却偏偏迈不过,不是没有想过放下,可夜夜饮醉后,在看到那张冷如冰霜的脸时,又彻底忘记了自己要放下。

他大概上辈子真的欠了穆妍的。

宋筝如今已是信芳鸢姑最得意的弟子了,技艺不说炉火纯青,却也是筝坊里拔尖的。

当她将做好的兔子风筝拿出来时,穆甜儿瞪大了眼,拍手称赞:「阿筝姐姐好厉害!」

所谓狗腿,大概就是穆甜儿这样,自从有了宋筝,她就不怎么黏著姚清让了,姚清让摊手摇头,故作哀怨:「得得得,一个风筝就把你收买了,长期下去,看来我要失宠了。」

那模样逗得穆甜儿和宋筝直笑,阳光洒进屋内,枝头鸟雀呼晴,一时间,一切美好得像个梦。

穆甜儿沉浸在梦中不愿醒了,虽然顺利拿到了新风筝,她却吵著不肯离去,更是勾住宋筝的脖子,夸张得泪眼汪汪:「不,我不,我就要阿筝姐姐,除非把阿筝姐姐也带走……」

在鸢城的这段时日,她别提多开心了,放风筝、逛夜市、泛小舟……一想到回去就得面对那个神经兮兮的母亲,她简直心如刀割。

姚清让被气笑了:「嘿,还心如刀割呢,多大点人,看看心长全了没!」

他伸手就要接过穆甜儿,穆甜儿却死死巴住宋筝的脖颈,宋筝也是抱住她,一时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不如……就再留些时日吧。」

到底说出了这句话,心跳如雷中,宋筝只看到姚清让明显一愣,许久,他挠挠头,「也行,过完春天再走吧。」

一声欢呼响彻满堂,穆甜儿搂住宋筝就亲,吧唧吧唧中,却是忽然贴在宋筝耳边,压低声音,笑得狡黠:

「阿筝姐姐,你喜欢我姚叔叔,是不是?」

奶声奶气中,宋筝像被定住一样,对上穆甜儿滴溜溜转悠的眼睛,心虚莫名。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明显吗?

(五)

年年春到,年年春去。

像成了惯例般,后来每年的春天,姚清让都会带穆甜儿来到鸢城,住上几个月,同宋筝朝夕相处,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宋筝长得很快,当又一年风筝飞满晴空时,她已经及笄,真正的成了个大姑娘。

城里开始有不少人上筝坊提亲,但宋筝通通都拒绝了,大家背地里都说她眼界高,却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心,早就在很多年前,随著那只废掉的风筝,一并锁在了木匣子里。

而姚清让也不是傻的,多年来的细枝末节,再加上人小鬼大的穆甜儿「军师」,他多少是明白宋筝心意的,但却从不回应,只因为那绵长温柔的情意中,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习惯了被辜负,却还没习惯辜负别人,更何况还是那个春衫飞扬,也算他从小看著长大,爱护有加的小姑娘。

于是这层纸谁也不去捅破,漫天的风筝下,只有穆甜儿看著干著急,恨不能拿根绳子把这俩人绑一块。

终于,在又一年春风拂面时,宋筝找到姚清让,邀他独自泛舟,用穆甜儿窃喜的话来说,那就是阿筝姐姐终于「开窍」了!

但宋筝倒真不是「开窍」,她只是没有时间再等了。

「信芳姑姑说想要我当下一任鸢姑,让我考虑一下,她看我也无成婚打算,却不知,我其实,其实……」

月色下,湖心一叶小舟,晃晃悠悠,像极了宋筝七上八下的一颗心。

她绞著衣角,低头不敢看姚清让,耳边一缕碎发垂下,夜风一吹,撩过那白皙的脖颈,看得姚清让长睫微颤,略微失神。

对宋筝是什么感觉呢?这么多年来,姚清让也说不上。

坦白说,他是喜欢她的,如果中间没有穆妍,也许他们早就花好月圆了。

宋筝是个极好的姑娘,话不多,却会为人打算,会默默做些暖人心的事,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不用担心被伤害,更不用担心没有未来。

所以日久天长间,除却感动,他是真的生出了些情意的。

只是,姚清让内心多清楚,不够,这还不够。

他望著面前低眉垂眼的宋筝,深吸口气,长痛不若短痛,终是狠下心来打断了她:「对不起。」

宋筝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晌,她才颤巍巍地抬起头,红著双眼,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像只小白兔。

那目光叫姚清让不忍对上,别过头,暗骂自己是否太过残忍。

月移风动,宋筝却在这时,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没,没关系,当鸢姑其实挺好的,就能,就能继承筝坊的秘术了,还能做出犹如活物的风筝,挺好的,真的……」

翻来覆去的话中,分明是柔里带泪,反而叫姚清让难过不已,鼻头一酸间,就想开口重新决定,却只听到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宋筝心神大乱下,竟然一个没站稳,栽倒进了湖中央!

只听得岸边传来一声大叫:「阿筝姐姐!」

一直躲在树后窥探的穆甜儿猛地跳出来,提著裙子拔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拚命招手:「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六)

从湖里捞出来的宋筝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穆甜儿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喂到最后,她忽然把碗一顿,药汁四溅中,一张小脸气呼呼的:「姚叔叔怎么回事?脑子被驴踢了吗?干嘛要拒绝你,他还能上哪找这么好的姑娘去?他莫非想打一辈子光棍么?亏我还为他出谋划策,当尽军师,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一通发泄后,又像想起什么,赶紧摸出丝帕,手忙脚乱地去替宋筝擦眼角的泪:「对不起对不起,阿筝姐姐,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她越擦那泪却掉得越多,像坠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无声无息地浸湿了枕巾。

擦到最后穆甜儿也无力了,扔了丝帕,哇哇跟著哭:「都怪我娘,都怪她!」

汹涌大哭间,反倒把床上的宋筝惊起,她顾不上自己,赶紧先去安抚穆甜儿。

安抚了好半天后,两人筋疲力尽地依偎在一起,穆甜儿在宋筝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著:

「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娘,她太自私了,眼中只看得见自己那点情爱,将别人都视若草芥,从小到大她就没给过我一个笑脸,好像我不该来到这世上,不该做她的女儿,她还真当人人都欠她的么……」

声音里夹杂著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床上帘幔飞扬,宋筝怜惜地抚过穆甜儿的长发,一声轻叹:「你娘却也是个苦命人,稳当平顺的一生,不该遇上了你爹,情之一字,的确煎熬……」

说到此,竟生出一番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宋筝不禁潸然泪下。

门外的姚清让站得腿都僵了,手中的一碗药已尽凉,他耳边听著宋筝的泣声,缓缓靠著门滑坐下来,一时五味杂陈,双眼泛红。

过堂风拂过他的衣袂发梢,他从没有一刻那样怀疑,怀疑自己的苦苦守候,真的有意义么?

来年春日,宋筝正式接过《鸢经》,成为筝坊新一任鸢姑。

这一年,她才十八岁,却好像一生都已经走完了。

仪式上穆甜儿哭得不成样子,姚清让牵著她的手,也模糊了视线。

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春天,他初到鸢城,宋筝带著他四处看看,虽然话少却字字戳心。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那年春衫飞扬的小女孩对著他轻轻吟道,仿佛不经意,无一字相劝,却句句暗含抚慰,他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极感动的。

如今时光荏苒,那个当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接过担子,摇身一变成了新一任鸢姑,守著筝坊将终生不嫁,他竟生出万般不舍,如锥刺心,带来一片迟缓的疼痛。

城门相送,宋筝换上鸢姑的穿著,长裙摇曳,目光泓然。

她说:「姚大哥,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该找个好女子成家立业了,莫再枯等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就像……他之於穆妍,她之于他。

姚清让长睫微颤,四野风声中,情不自禁伸出手就想拂过宋筝一缕碎发,宋筝却一颤,退后一步,许久,在他讶然的眼神中笑了笑:

「如今成了鸢姑,可就不能再像往日一般与你打闹了,快去吧,明年春日,我会在筝坊沏茶以待,等你和甜儿的到来……」

跨马而去,姚清让频频回头,宋筝站在城门口挥手送别,夕阳下的剪影说不出的温柔,宛若仕女图里送丈夫离去,等待丈夫征战归来的妻子。

姚清让心头一疼,风声飒飒中,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丝悔意,悔得双手一紧,脸色都苍白了。

穆甜儿也跟著他回头,仰首看见他眸底的波光,好气又无奈,在他怀里哼哼:「姚叔叔,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了!」

(七)

最笨的姚清让在这一年春末,风尘仆仆地赶到鸢城,问了宋筝一句话:「阿筝,你愿意与我成亲么?」

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像双十年华老天爷馈赠的礼物,宋筝仿佛掉进一场好梦中,受宠若惊,却又诚惶诚恐地害怕梦醒。

姚清让也没解释太多,只是似乎赶时间,催促宋筝赶紧收拾东西,跟他离开鸢城。

于是在一个半夜,宋筝带走了自己做风筝的行当,留下一张字条,跟著姚清让出了城门。

她这样的私逃是大逆不道的,算是绝了自己所有后路,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回到筝坊了。

若是姚清让辜负她,她便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但此时此刻,夜风之中,宋筝依偎在姚清让怀里,听著他清晰可辨的心跳,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原本以为一生在十八岁时就已注定,却未料熬到双十年华,姚清让牵了她的手,生命彻底改变,别有洞天。

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抵达山谷时,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黄昏。

残阳如血,长风万里。

山谷口居然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像是等候已久,宋筝见到时吓了一跳,只当是姚清让的同门,如此大的阵仗,却过分热情了些。

当先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折扇轻晃,长眉入鬓,一张玉面俊美异常,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后生,远非宋筝所想像的威严穆掌门。

他折扇一点姚清让,唇角微扬:「很好,不愧是清风剑,果然很守时。」

姚清让面色铁青,并不接话,只是将宋筝抱下了马。

「这便是你的妻子么?」那年轻人懒洋洋地摇著折扇,上下打量著宋筝,宋筝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往姚清让身后躲了躲。

「是。」姚清让面无表情。

「我要她回答。」年轻人美眸流转,一拂袖,折扇指向了宋筝。

宋筝心跳如雷,在姚清让的示意下,上前一步,点点头:「是,我是他的妻子。」

没有红烛,没有嫁衣,没有拜堂,得一句承诺,携手远走天涯,也算是妻子了吧。

「好得很!」

一声笑喝,鸟雀惊飞,年轻人折扇一收,蓦然站起,目光陡厉:「来人,拿下他们!」

一挥手,人群从四面涌来,宋筝脸如白纸,却在这时听到熟悉的一声:「阿筝姐姐!」

不知何时有两道身影被押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满面泪痕的穆甜儿。

「你还是被姚叔叔骗来了吗,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呀,干嘛来送死?!」

她嘶声呐喊著,宋筝脸色大变,扭头望向姚清让,他却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只是握紧手中剑,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阿筝,对不起,我得罪鬼衣谷,他们误抓了穆妍母女,定要我拿妻子来换,我,我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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