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不一定要斗的凄凄惨惨的,但是现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了,难道是年纪大了?


都有书评

上京宫情史 作者:未晏斋

【文案】

美艳而无情,如同带毒的曼陀罗花。

完颜绰一步步踏上把持小皇帝、垂帘听政的位置。

她犹记得,那个风流倜傥的战俘,曾经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与他狼狈 为奸!

斗倒恶婆婆,虐死渣夫君!享有天下!

她以为自己并不会真爱,然而身体的秘密,心灵安放的位置,却渐渐袒露在他的面前。

随波逐流的欲望,终于化作只能收藏的记忆。

特点:宫斗,宋朝背景,女主原型萧太后,女主美艳厉害,相爱相杀,俘虏,质量文,结局He,2017-02-20完结

字数:543816字

(芭莳圈扫文组幸有我来山未孤 9.3分点评)小说背景是架空宋朝,宋辽对立的时候。女主人物原型是辽国萧太后。女主美艳无情,心狠手辣,胆识谋略过人。从后宫的妃子一步步走向太后之位。历经三朝,最后垂帘听政,权倾朝野。男主是被辽国俘虏的风流倜傥的宋朝官员。因有治世之能被辽国皇帝留下。女主用美色去劝降男主,一夜风流之后。男女主开始了相互利用,相爱相杀的剧情。男女主从一开始的虚与委蛇到相知相守,男女主彼此的身份立场对立,最后能修成正果是因为彼此的退让和成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真挚细腻,过渡自然。

小说属于剧情流,剧情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男女主角形象丰满立体,女主的设定特别吸引人。作者文笔超好的。这是一篇特别的宫斗文,又超出了一般的宫斗文的格局。看腻了言情小白文的小伙伴可以下水看看,女主特别厉害。

一岁千秋(一个皇后的随笔) 作者:唐清

文案

漫了浓浓的香,他与她之间隔了稀薄的夜雾,拢来一片云,遮住半形光,还是离开一个门槛的距离。

十五岁前规规矩矩的少女闺秀,几许闲人,几载光阴,几声叹息,几个人被名利攥紧的心把她送进宫中。

新婚夜中,明灏这个少年帝王带著寂寞的浮动著的身影,而她夜半唱歌,于硬地冷砖上寒寒瑟瑟坐了一夜,真正月欢人凄寂。

她被打入冷宫后,不同于宝姑娘不爱花儿粉儿的寡清淡欲,仍能自得乐趣。

她是传说中的牛人,能在大方雍容得体中把少年皇帝气的像青蛙一样跳。

她惹祸让人恼的时候,皇帝竟然送了荔枝给她,一岁千秋,一岁如一年天下那般只有一年的皇后命。

......

特点:宫斗,冷宫,随笔,悬疑,回忆,第一人称,2014-01-19完结

字数:482055字

(芭莳圈扫文组大侠走天涯 9分点评)女主的性格很有特点,第二章开始就是女主被打入冷宫,然后就以写随笔一样的开始回忆,女主自己的内心戏丰富,情节不落俗套,风趣幽默,文笔上佳,很少见的文风。是以女主的自叙展开故事的,不腻歪,故事有悬疑,情节扑朔迷离,是值得一看的好文!

有种后宫叫德妃 作者:阿琐

文案

初入宫,岚琪只是不起眼的小宫女,兢兢业业伺候著自己的主子,从未想有飞上枝头的那一天。

那一场大雨,玄烨为亡妻悲伤的身影留在了她心里。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为了维护自家主子,乌雅岚琪不惜栽赃当今万岁爷。

年轻的皇帝,只想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没想到,那双充满善良与温柔的眼睛,却深深进了他的心。

「奴婢是想……」龙榻之上,乌雅岚琪情不自禁地紧紧盯著皇帝,要把他刻在眼睛里似的,「您连江山都担得,背一次黑锅算什么。」

电子书有种后宫叫德妃(全七册)作者 阿锁会员专享¥ 19.99去查看?

特点:宫斗,清朝背景,宫女,玄烨,2015.1.31完结

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文案

宫墙十米圈起一座城,他是禁宫中几遭废立的皇太子

外朝风传他因为皇帝厌弃,脾性渐渐暴戾敏感,喜怒无常

具体是与不是,大概就只有陆梨知道了

在他最尊崇耀眼的时候,她是他的小跟班;当他潦倒被禁之时,也唯有她在身边服侍

私下里夜深人静时,用他自己的话说:「小麟子,我便是再百摧不折,这条性命也早晚丧在你手里。」

看,做坏事的倒打一耙,真是有够霸道……东宫的几个小皇孙就是这样来的。

一句话文案:那些年,太子与他媳妇儿不可不说的花式

仿大明制,紫禁城为背景,宫斗,1v1养成,HE

看文提醒:这是篇宫斗文,宫斗文,有甜有虐,有权谋汹涌。

特点:宫斗,女主是假太监,男主是太子,偏虐,结局he,文笔好,2017-07-03完结

字数:912062字

(芭莳圈扫文组Daisy 8.5分点评)女主可以算是奸生子。从小被当成小太监养大。男主是被几度废立的皇太子,我觉得还挺好看,里面有个知道女主身世的太妃是个很让人讨厌的角色。她的不甘心给男女主造成很大的困扰。两个人的感情几度波折明明要看见曙光了,又来个狗血。反复这样看著我有点累。但是当年看这个作者的文笔还是不错的,所以印象深刻

帝王榻侧/危宫惊梦 作者:狂上加狂

简介:

帝王榻侧,岂容他人酣睡?奈何要来睡的偏偏是敢弑君夺位的佞臣头子。更奈何自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假皇子,真公主。

只盼著太傅大人免开尊口,千万不要三五不时提起:「今儿是良辰吉日,皇帝您该驾崩了。」她这个冒牌的皇帝宁可舍弃皇位浪迹天涯,过那逍遥的日子。

什么?龙椅他要坐,龙床他要睡,龙椅上的人他也不放过!

特点:宫斗,女扮男装,女主淡然,男主腹黑,有肉渣

字数:585853字

(芭莳圈扫文组日晚倦梳头 推荐)结局he.女主女扮男装,公主变皇上,男主腹黑,把持朝政当皇后,甜宠文。作者文笔流畅,节奏疏密有度。男主杀了女主父皇扶持女主当傀儡皇帝,本想杀了女主篡位当皇帝最后爱上女主,变成了皇后。女主性格淡然藏拙。从小居于深宫藏著身子秘密,淡泊亲情,对杀父之恨没有感觉。男主腹黑说一不二。本文有肉渣。

宠妃 作者:沾衣

文案:

后世对大魏建安帝推崇备至,盛赞其在位期间,乃大魏盛世之序幕。

有趣的是,在所有歌功颂德的文献记录中,都非常一致的提到,建安帝一生唯一之污点:帝独宠皇贵妃甚!

周彤很烦躁。莫名穿到个架空,气都没喘匀,就摊上一堆破事儿。

什么?前身是炮灰龙套?连女配都算不上?

周彤怒!改,一定得改!!这剧情必须华丽逆袭,才配得上姐如此风骚的气质!

这是一个悲催穿越女,抢占本土重生女身体,更甜蜜蜜成为大魏宠妃的故事。

特点:穿越,宫斗,宅斗,宠文,有肉渣

(芭莳圈扫文组尘尘 推荐)这个作者的文笔一向很好,特别是古言写的很有韵味,这本应该是这个作者的巅峰之作,整篇文文风大气,虽然剧情有随宅斗文的套路,但却不乏有新意,人物刻画的很生动,语言风趣幽默,而且适当之处带肉渣,简直良心,喜欢看宅斗宠文这类的不可错过。

宫女为后 作者:鹊上心头

文案

从长春宫的淑女到坤和宫的皇后,

付巧言一路像是开了挂。

虽然她确实人美声甜,勾人心魄,可宫内传言,

主要原因还是有年夏天,皇上在她塌上睡了一夜。

上听到传言,启唇微笑:巧言,巧言,果然生得一张好嘴……

特点:宫斗,傻白甜,甜宠,无虐

字数:580861字

(芭莳圈扫文组犟牛 8分推荐)女主小小金手指,非穿越,男主有心理阴影,受他爸影响,女主温柔,聪明,无虐,爽文,皇帝爱女主爱的有点莫名其妙,后期专宠女主一人,文荒可看,先走肾再走心的。

谢家皇后 作者:越人歌

简介:

入宫的第一个年头,她是才人。

入宫的第五个年头,她是婕妤。

入宫的第十个年头,她想成为皇后。

因为成为皇后,能握住珍视的一切不会被夺走,能保护自己,能保护孩子,能够...陪伴他。

这是一条只能前行的路,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明黄的罗伞前移,天子仪仗缓缓步入城门。遮天蔽日黄罗伞、日月扇,紫旌旗……那一刻日光耀花了眼,谢皇后的鸾驾踏著御道,向前迎上去。

特点:宫斗,温馨,文笔好,聪慧淡然女主

字数:1165441字

(小芭推书)宫廷文中少见的很温馨不阴郁的小说,看之前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宫斗宅斗斗来斗去真的是伤脑啊,但是这本书基本没有这些特点。谢宁进宫三年后才第一次承宠,因为给了皇上很放松的相处状态,皇上慢慢地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著,她又很能生,给子息单薄的皇上生了三个儿子,然后作者是好亲妈,基本什么妃啊之类在女主出现后不久就翘辫子了,所以一路荣宠,给了皇上一个真正的家,也收获了皇上的真爱受封皇后。故事剧情还是比较简单,金手指也很大,宫廷的阴私全被女主身边的人和皇上拦的死死的,被呵护的非常好,但是吸引力还是很赞,第一是配角都很生动,各显神通;第二是全文读著非常舒服,描述这些都比较到位,优美的舒缓感;第三则是平淡的剧情却还是写出了揪心的感觉,代入感非常强,让人忍不住一直想往下看。这本书书名更合适叫好命皇后一些!

清穿之德妃日常 作者:柳锁寒烟

简介:

精通四门外语、雅思四个八的外语学院高材生,一夕穿越,成了康熙后宫的小答应

成为女外交家的人生理想破灭,绣瑜表示,那么我只好实一下现吃瓜看戏、养一猫一狗一群娃的第二理想吧

宫斗模式开启,直到热气腾腾的四包子出笼,乌雅·清史盲·绣瑜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德妃?

特点:穿越,宫斗,清朝背景

(小芭推书)我不是清穿迷,甚至有段时间看到清穿文有点腻味,但这一本,鼓起勇气来阅读后有清风拂面之感。该书是清朝背景,但是文字优美舒缓,阅读时淡化了清朝的色彩,完全可以当成一本普通的后宫文来欣赏,还是一本质量颇高的后宫文。女主是穿越女,并没有大开穿越女的金手指,在狭缝里求生存,没有野心大志,硬生生将后宫生活过出了种田风,又不像一般种田那样平凡乏味。雍正母亲的故事,智商在线,宫斗激烈,温馨感人,推荐阅读。

重生之清沅/清沅 作者:崔罗什

简介:

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特点:宫斗,重生,帝后,文笔舒缓雅致

字数:691803字

(小芭推书)聪明女人的对决,权谋风雨过后,终成一对深情坚贞的帝后,我很喜欢这样的故事。上辈子并没有发生多惨烈的事情,顶多是清沅失了初恋,家人过得不怎么好,她自己靠著聪明才智撑起了家族,迎合私底下并不认可的太后,嫁给一个碌碌无为的丈夫,看似风光实则忍耐压抑的过日子。一觉醒来,她回到十三四岁,重新到宫廷里走一遭,终于爱对了人,风风雨雨过后,她还是她。当满朝怕再出一个弄权的顾太后,反对清沅封后,清沅自己也退缩了,让萧广逸封她为贵妃算了,反正宫里也就他们两,唯独萧广逸坚持,让她去见见顾太后。见过顾太后回来,清沅看著萧广逸的眼睛,认真说:「萧广逸,封我为皇后吧。因为我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后。」

文笔舒缓雅致,人物刻画生动形象,故事婉婉动听,整体比较不错的一篇宫廷文。

出金屋记 作者:御井烹香

简介:

陈娇是个很简单的人,金屋与长门,是她一生最关键两个词

而她的喜怒哀乐,亦只有两字便可道尽

刘彻

至少,刘彻以为如此

特点:宫斗,青梅竹马,帝后,偏虐,阿娇和刘彻

字数:351529字

(小芭推书)把我看哭了的一篇文!陈阿娇和刘彻的故事,电视上在演,书中也是写了千万遍,除了小说,谁能改变那个故事的结局呢,这篇文的结局已经是很好的了。她弃后位而去,生下一个孩子,经年之后她死了,将孩子送回来,明明作者的笔调很淡,没有多浓厚的情绪在其中,我却依然流了泪。作者没有大改历史,YY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结局,故事走向也比较偏现实向,刘彻是个真正的帝王,对于帝王来说,男欢女爱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惜阿娇还是爱上了他。

以身饲龙 作者:葛巾

文案

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宫里,就是个水深火热,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的地儿。

走在刀尖上,赵朴真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差点被灭口。

赵朴真一向聪明智慧,但却没有算计心机,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宫女想在这宫里要活著,惟有——以身饲龙。

推荐理由: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男强女强,灰常好看!

贵妃难为 作者:凤子君

文案

承恩侯府的娘子们美名远扬,而九娘子魏牡丹更是艳冠京华。

从待价而沽的侯府庶女,到步步为营的王府侧妃,再到久享盛宠的皇贵妃,魏牡丹因这个『庶』字奋斗了小半辈子,最后醒悟,嫡女、王妃、皇后算什么,她要做就做笑到最后的皇太后。

阅读指南:

三观略有不正,因著女主出身于门口狮子都不见得干净的承恩侯府,女儿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门庭全靠裙带维系,所以女主没逃过被送进王府当侧妃的命运。女主对男主就是对金主的心态,前期争宠,后期独宠,不虐,理解那个年代三妻四妾的,不拿现代人思维代入的,就可以放心入坑了,作者的文笔成熟,文风稳妥,人物塑造的栩栩如生,剧情推动引人入胜,整篇文看著还是很舒服的。

天后PK女皇 作者:风流书呆

文案

一代影视天后意外穿越烂俗宫斗小剧本,成了与未来女皇有血海深仇的炮灰脑残女配。

且看拥有完美演技和预知剧本走向外挂的天后如何上演大反转。

PK掉女皇,摆脱自己被炮灰的悲惨命运,赢一个万事顺意的美好未来。

推荐理由:我最喜欢这篇文的一点,就是冲突感非常强烈,刺激精彩夺目!聪慧的女主,阴险的女皇,彪悍的皇帝,三强并立让整本书的剧情跌宕起伏!还是不剧透了,好不好看,大家伙自个儿阅读呀!

皇后猛于虎 作者:宋御

文案

重生最惬意的就是报复仇人步步为营,

可她重生成了自己的仇人。

退而求其次,起码要混的风生水起,活色生香。

但她冤鬼缠身,一路衰到底。

谢玖怒而掀桌:老虎不发威,拿姐当病猫呢!

掀风雨,弄朝局,霸黄桑,冠后宫,

没什么是姐不敢做的!

推荐理由:

脑洞开得挺好,设定也很大胆,虽说书名恶俗,但是特别欢脱,越看越觉得有趣!

宫斗小说书单 - 芭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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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自重,宠妃使用手册,御膳房的小娘子,一生一世美人骨(有古代回忆),首辅养成手册,最毒夫人心,妃嫔这职业,忽如一叶病娇来


我是皇帝。


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蔻妃,我表面上要装作对她各种冷漠,但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她。


蔻妃是我年少时候的玩伴,年少的时候我捉鸡她打狗,她管我叫阿黄。长大了我做皇帝她当妃子。她管我叫皇上。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这样才能处处都能有肉吃,有酒喝啦。」我娶她那天晚上,问她为啥不再叫我阿黄的时候,她如是说。


「所以你嫁给我就是为了喝酒吃肉?」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还能说啥呢。


作为一个皇帝,后宫三千是免不了的。


当然,可以少一点。


小时候蔻妃喜欢和我一起看话本子,话本子里的主角要么王爷要么侠客,有的穿白的有的穿玄的,但是都无一例外的,他妈的都是只有一个老婆。


「老娘以后要嫁人,就是嫁给这样专一的人!」小蔻妃如是说。


「可是,我母后说,喜欢自称老娘的一般都嫁不出去。」我认真的说。


然后我被打了。


我母后只告诉我喜欢自称老娘的嫁不出去,没告诉我她们会打人。


我的身份注定我给不了蔻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只能给她一生一世一群人的欢乐。蔻妃告诉我我是个智障,女人多了不是如我所想那样能给她找到好多牌搭子,而是意味著会输掉很多钱,输完钱还要输老公。


我说:「哎哎哎,你也不是那么单纯嘛,话本子里不是你这样的都应该与世无争吗,你怎么还会想到输啊赢啊的。」


蔻妃说:「傻逼,老娘就只高兴两个人。」


所以,我的妃子很少。


但是,我还是有皇后的。


1


我的皇后是个很贤惠的人。


皇后出身名门望族,说话也是和声细语,她并不是绝色,却望之如沐春风。是父皇在位时精心给我挑选的。论德论色,皇后,都是一位很出色的皇后。


皇后不妒,我跟她说起我和蔻妃儿时往事,她也只是温柔的笑。道:「原来皇上儿时也如顽童。」


当我不符规矩的直接迎娶蔻妃为妃位,引得朝廷非议如潮时,她也什么都不说。


蔻妃在后宫谁都不喜欢,只喜欢和皇后呆在一起,她说:「皇上啊,你这么多老婆里,只有皇后最靠谱。」


我心说一声你也知道你不靠谱。


蔻妃摆摆手说:「我要靠什么谱,皇上疼,皇后贤,妃子少,虽然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还算安逸。」


蔻妃在说谎。


讨厌蔻妃的人很多,除了皇后,人人皆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我是看不出来的,我的妃子们面对我的时候都言笑晏晏,一派和谐。这些事情是我的暗卫告诉我的。


暗卫是我用来监视后宫是否和前朝有勾结的,隔段时间他跟我汇报完情况之后,我都会问一句:「蔻妃如何?」


暗卫面无表情的说:「蔻妃娘娘身份特殊,前朝后宫皆有所忌惮。」


大家都不喜欢我的蔻妃。


我请各宫宴饮的时候,淳常在娇滴滴的笑著朝蔻妃举杯,邬贵人冲蔻妃笑道,妹妹可真是有趣极了。莲妃也是冲她不假辞色。可见她们平时表面相处也许是融洽的。


但是我的暗卫说,前朝后宫都有所忌惮。


暗卫只是一言概之,但是背后的信息量却无穷无尽。所以我知道,我的蔻妃背地里并没有这么好过,但是蔻妃说:「女人不要随便告状,告状久了,男人就会烦,除非惹毛了,一状告到点子上,才是告状的正确方式。」


你看,她总是这么聪明。


今日侍寝,我招了淳常在,她年纪尚小,一派天真的趴在案几上看我写字,不知不觉睡著了,


我笑著点了点她的鼻子,她迷迷糊糊的醒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揉了揉脸说:「皇上你终于写完了啊。」


我笑道:「朕连日忙于政务,今日好容易得空写了幅字,你倒看睡著了。」


淳常在柔声道:「皇上卸下心头重担,在此写字,连臣妾都觉得安逸呢,不知不觉就睡迷糊了。」


我道:「自是安逸了,这次平乱还多亏了你阿玛得力,回头朕会好好嘉许他。」


淳常在喜笑颜开,粉色的面庞上似莲花层层绽放:「那臣妾就替阿玛先谢过皇上了。」然后徐徐下拜。跪倒在我脚边。


我招手示意一旁的小宫女扶起她,随口说道:「近日我倒是看你和蔻妃挺亲热。」


淳常在笑著说:「蔻妃姐姐为人爽朗又有趣,臣妾格外喜欢和她聊天逗趣,消磨宫中时光。不过,」她小心的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臣妾绝非多舌之人,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自是分得清楚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次日,淳常在晋为贵人,刘侍郎升为尚书。


春熙殿人流如织,给淳贵人道喜的几乎踏破门槛,阿玛得力比一夕得宠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这点后宫的人都心照不宣。


我中午去瞧蔻妃,蔻妃歪在窗户旁边嗑瓜子,我随手抓起一把,说:「朕在朝堂上忙的不可开交,你倒是在这儿悠哉游哉了。」


蔻妃一把坐起来,嬉皮笑脸的冲我说:「这不是看你忙吗,我去打扰你多不好,不如照顾好自个儿,把自个儿养的白白胖胖的,让你少操点心就是对你好了呀。」


我苦笑著说:「你倒是通透。」


蔻妃给我递过一杯茶说:「今儿个淳贵人大喜,大家都去找她了,没人来找我,我倒是乐个清闲,不磕瓜子不看话本就是浪费这大好时光。」


她歪著头看我:「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被我画吗,我今儿个得空,你就让我画一张吧。」


蔻妃小的时候很喜欢给我画画,她画的难看,人不像人,花不像花。画个乌龟像王八。她又没什么耐心,画了两笔就把笔一扔,嗑瓜子的嗑瓜子,逮螳螂的逮螳螂。我坐在她对面的躺椅上任她摆布,她说:「你就躺那儿吧!哎哎哎,别闭眼,睁著眼看我,要那种爱死我了的眼神。」


我认真的看著她。


她今天上身著银,下裳穿红,清丽的脸庞一派天真,仿佛豆蔻年华时。


她说:「哎呀哎呀,你干嘛这么看著人家,色眯眯的…讨厌,你再这样人家不干了啦。」


我说:「你看起来好像一块五花肉。」


是夜,我醒来了,脸上的掌印隐隐作痛。


我歪头看向一边,蔻妃睡得正熟,一边睡一边说:「我要走了。」


我的心愀然抓紧。


她翻个身说:「是时候该下凡了。」


第二天,我出门,下了道旨,谁也不许再议论刘侍郎升职一事。


李嬷嬷说:「皇帝是心疼蔻妃的。」


我淡淡道:「这世上没人喜欢蔻妃了,朕不疼,没人疼。」


2


万寿节到了,也就是我的生日。


除了朝臣礼贺,众妃拜寿之外,还来了很多外国使臣。


外国使臣送来的东西都很新奇,波斯国的除了送来珠宝等物之外,还送了几只毛发长长,眼珠蓝黄的猫,缅甸送来了大象,还有送狮子的,还有送羊驼的。


我问掌事太监:「怎么这些使臣们是觉得我大丞风水看起来适合养动物是吗?」


掌事太监恭恭敬敬地朝我鞠躬道:「皇上,是因为去年进贡了几只袋鼠,听闻皇上很是喜欢,所以今年各国都把自家的珍奇玩宠送来了。」


我疑惑道:「袋鼠?什么袋鼠?朕怎么不记得了?」


掌事太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朝左右看了两眼,低声跟我说:「皇上,您忘记去年蔻妃娘娘给您下厨做的那几桌珍奇宴啦?」


我想了想。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跟袋鼠有什么关系?」


掌事太监擦了擦汗,战战兢兢地说:「那,那就是袋鼠做的。」


…………..


我还能说什么呢


犹记得去年,一向懒散的蔻妃突然兴冲冲的跑来跟我说:「我发现了一样东西很好吃!」


然后就拉著我去了她的无涯宫,下著雪,她居然颇有诗意的弄起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架著铁丝网不知道在烤什么,香喷喷,油滋滋响。她撒了大把孜然辣椒粉,我们两吃的呼哧呼哧响。


后来我还就这个场景酸溜溜的赋诗一首,以歌颂那美妙的令人难忘的雪夜。


还让人作了画,记录那豪气与诗意并存的画面。


后来她还勤奋的炮制了好几次火锅、火烧、肉排,我们又呼哧呼哧吃了好几顿。


我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下我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心情。


「为什么没人告诉朕,朕吃的是上贡的野兽?」


掌事太监谄媚的笑著说:「皇上……瞧您这话说的……谁敢啊……」


瞧您这话说的……谁敢啊……


谁敢啊……谁敢啊……


只有她蔻妃敢。


朕还不能生气。


因为合宫上下都知道,这都是朕自己惯的。


「然后各国使臣知道了,忖度著皇上您爱野味,就都开始上贡自家的奇珍野兽了……」


我抬眼看了看左边的大象,


又看了看右边的蟒蛇。



3


我很生蔻妃的气,但是我不能气给别人看。


因为我一旦发了脾气,宫里的人就会见风使舵,议论纷纷,蔻妃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所以我一气之下,让皇后带著蔻妃去礼佛。


有皇后相伴,大家就不会觉得蔻妃一怒之下失宠了。


是夜,天色微沉。我悄悄地来到了宝华殿门外。


窗内灯火辉煌,两个身影跪在佛像前。


自然,一个是跪,一个是跪坐。


一个压低的欢快的声音从窗内传来:「皇后娘娘,您不尝尝吗,这新出炉的瓜子是臣妾调制的新口味。」


一个轻柔的声音跟著响起:「多谢蔻妃妹妹美意,本宫用过膳了。」


欢快的道:「太可惜了,刚出炉的晾一晾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轻柔的道:「本宫倒是有上好的清茶,稍后让嬷嬷给妹妹送去,最是去火。」


欢快的似是扭捏了一两声,然后迫不及待的:「好啊好啊,皇后娘娘,我记得你那儿还有酱鸭……」


轻柔的轻笑一声:「一并给妹妹送去。」


默了两默,轻柔声问:「妹妹整日便是在宫中饮食吗?」


欢快声含糊不清的传来:「是啊,我也没事做,也不能像淳贵人……也不能像莲妃……」


她的声音因为吃东西而断断续续,我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能把耳朵再往里贴了贴。


轻柔声顿了一会,问到:「你是为了什么进宫?」


欢乐声没再说话。


蔻妃是为了什么进宫呢,我也想知道。


我爱蔻妃,我是皇帝,我也有这个权利三宫六院,娶不了她,可以纳了她。


但是蔻妃不进宫的理由却强过她要进宫的理由。


我跟她提亲那天,她想了想,点头了。


我说:「你也可以不答应,你要是真的不想进来,我不会勉强,你这辈子还是可以锦衣玉食的过下去。」


说完,我心砰砰的跳。


我希望她拒绝我。


我爱蔻妃,我希望她跟我说,她愿意,虽然我已经没立场要求她。


果然她同意我了,虽然没说我愿意。而且也没叫过我阿黄。


但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她能留下来,已经是我的最大幸事。


还没等我煽情完,一声暴喝把我从思绪中惊醒:「皇后娘娘!有人在偷看!」


我回头尴尬的看向小李子,小李子尴尬的看著我。


「皇上,您看这……」


您看这进去吗?


我打了个手势––还是溜吧。


我一国之君在这听壁角,开什么玩笑?外面已经盛传我茹毛饮血(吃怪兽)的癖好,再加上偷听,活脱脱一个猥琐大老粗的形象。


还要不要混了?


小李子心领神会,我两轻挪莲步。


然后门开了。


蔻妃把脑袋伸出来,大喊:「抓刺客啊!!!!!」


刹那间四周墙动瓦催,脚步声不绝于耳。一群又一群的锦衣卫从天上扑通扑通跳下来–没有砸中我,算我幸运。


我虎著脸挥挥手––都给我滚。


锦衣卫们心领神会,一边憋笑一边滚了。


我对蔻妃说:「朕真应该把你送去守城门,你这一声吆喝很有做门卫的潜力。」


蔻妃说:「你咋不把我送去前线呢,我一喊,敌军就先被我柔美的声音酥倒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掩饰尴尬地打著哈哈想往宝华殿里走,皇后上前适时地接过话头,道:「蔻妃妹妹今日诚心礼佛,很是虔诚,皇上莫要再怪罪她了。」


我就坡下驴:「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见皇后一手扶著胸口,面色很难看,便问道:「皇后,你怎么了?」


皇后笑著说:「无妨,只是夜露霜重,臣妾略感风寒。」


蔻妃在一边低著头不说话,我瞟了一眼道:「已经知错了,就回去吧。」


顿了顿,又叮嘱:「回到宫内,不许胡吃海塞。」


蔻妃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笑著摇摇头,正欲抬步,她突然上前一把搂住我,冲我撒娇道:「皇上今日生了臣妾一天气,今晚就陪陪臣妾吧。」


我愣了一下,她这突如其来的小女儿态让我有些魂飞魄散,皇后也在一旁笑道:「今日蔻妃妹妹很思念皇上,皇上不去,只怕让她担心了。且入夜深寒,皇上忙了一天,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我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宝华殿。


殿内灯火尚在,不复通明,隔著半掩的门,只能看见烛火摇曳,拽断了的轻烟里,宝相庄严。


我笑了,道:「好。」


蔻妃也笑了。


4


少年的时候,蔻妃是个很脆弱的小姑娘。


她年幼丧母,父亲的续弦对她并不好,名门望族不会少吃缺穿,但是教养嬷嬷和教书先生都


在她继母的教唆下,不会仔细教她女红诗书。


所以她经常在闺秀的聚会里被取笑。


大家笑她粗野蠢笨,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常常哭,一边哭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囡囡不哭,囡囡不哭。」


她在模仿她的母亲,假装她有母亲安慰。


有一次她哭了,我轻轻搂住她,那是我第一次搂住她,她全身哆嗦了一下,我的胸口湿湿热热。


她哭著回抱住我,低低呢喃:「娘亲。」


从很小的时候,蔻妃就没人爱。


我忘不了那天我胸口的温热,也忘不了她哭完之后缓了缓,又哭著跟我说:「我本来只是伤心一下,我现在觉得心里热热的,我还要再哭一次。」


从很远的时候,我就开始爱蔻妃。


所以,有的事,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5


丞德四年夏,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淳贵人怀孕了,第二件事是莲妃的父亲被革职查办,下了大狱。


一喜一悲,一时间宫中人流如织。


我在皇后宫中闲坐,皇后端来一碗冰酪,笑著说:「皇上您尝尝。」


冰酪入口清甜冰爽,我赞到:「皇后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冰酪比之前味道越发爽口。」


皇后笑说:「臣妾对厨艺之事并无精到之处,是蔻妃妹妹教臣妾的法子。」


我说:「淳贵人怀孕了。」


皇后不语。


我把冰碗搁下,说:「差人给她赏碗药吧。」


皇后挥了挥手,一个小太监低著头出去了。


我道:「皇后觉得朕残忍吗?」


皇后淡淡一笑,道:「残忍。」


我说:「你倒是坦诚。」


皇后道:「皇上您坐在这个位子,不得不残忍。此时不残忍,往后引起动乱,只会更残忍。」


我哑然一笑,拿起络子起身往外走,经过皇后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你能做皇后。」


丞德四年夏,淳贵人落胎了。


我去瞧了她,她在床上哭的伤心,见到我眼睛红红的说:「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


我宽慰她:「孩子没了,会再有的,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


淳贵人哀哀的哭著,我又好言哄了她几句,允诺明天接著来瞧她,才踏出春熙殿。


春熙殿出门左转走一段,就到了无涯宫,我命小太监噤声,推门进去,蔻妃坐在台阶上看月亮。


我在她身边坐下。


蔻妃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说:「你好像又胖了吧。」


蔻妃说:「你咋知道的。」


我说:「你靠的不是我的肩膀吗?跟之前比真够沉的。」


我做好了被蔻妃打的准备,蔻妃却没有打我,她说:「你说,女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我说:「因为没有做好避孕措施。」


我自以为说了句好笑的话,蔻妃却没有笑,她坐直盯著我的眼睛说:「可是那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


我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怎么跟蔻妃解释,也许在她的眼里,虽然我做了很多错事,但实际上还是以前那个和她玩玩笑笑的少年,其实我早就不是了。


我得学会杀伐决断,善良天真和我通通没有关系,算计冷漠倒是常常与我为伍。当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时候,难过甚至都是多余的情绪。


我唯一只剩下感情的,只有她而已。


我说:「朕确实不是一个好人,蔻妃,但是我在你面前的时候不是朕。」


我等了半天她的回答,她却没有说话。


她睡著了。


6


第二日清晨,我被一个惊慌失措的太监叫醒。


做到皇帝了,一般很难再听到惊慌失措的声音,周围上至皇后太后,下至宫女太监,通通都保持著温声细语的说话习惯,整个皇宫就算是发生了地震,也都是井然有序。


之所以这个太监这么惊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严重,他们料定我会暴怒。


「皇上..皇上..蔻妃她..蔻妃她见红啦!」


我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我都听不清自己下达了什么命令,我的眼前一片眩晕,血,蔻妃,血,记忆深处的恐惧如潮水涌来,我一路奔到了无涯宫。


「蔻妃如何会见红!」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蔻妃娘娘…蔻妃娘娘她服下了藏红花,腹中已有三个月的龙胎…所以……」


我的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呢喃:「三个月…龙胎…」


蔻妃…有了我们的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知道,没来得及开心,孩子又…


「谁!谁给她喂的红花!给朕查!仔细的查!!」


我的双眼瞬间通红,无尽的恨意一波一波涌上心头,周围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人,皇后从门口进来,没等开口,我挥了挥手,皇后顿了一顿,冲我微微一福,领著合宫的宫人悄无声息的退去。


人潮散尽,只余下我和几位在地上长跪不起的太医。


我踉跄著朝床边走去。


绣花折锦的缎被中间,簇拥出蔻妃一张苍白的小脸,乌发无力散乱在锦缎上,那双善睐的明眸闭得紧紧的。我的心被恐惧抓紧,这场景太熟悉。


「皇上..皇上…蔻妃娘娘无碍,现在只是身体虚弱昏迷过去,稍作休息便可醒来..皇上您..」


皇上您保重龙体为上。


朕的龙体都是蔻妃换来的,保不保重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我握著蔻妃的手,把她的手抓的紧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我说:「蔻妃,你不要出事。」


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我脑子里,别的声音,都没有了


蔻妃说:「说的好像你不要我出事,我就不会出事似的。」


我睁开眼,蔻妃面无表情的看著我。


我愣愣的看著她,她沙哑著嗓子说:「我就是睡会儿…」


我的心里如释重负,握住她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孩子……」


我握紧她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强忍著心痛,轻轻吻著她的额头说:「没事的,孩子会再有的,朕,也一定会为你报仇……」


「皇上,藏红花是我自己吃的。」


「皇上,龙胎还在娘娘腹中。」


蔻妃和太医同时开口对我说话,说完之后他俩又同时对对方大眼瞪小眼。


我说:「你俩这信息量有点大吧。」


7


我很生气。


我不知道蔻妃为什么要喂自己吃藏红花,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结晶,她却都不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想偷偷的打掉他。


但我又很高兴,不管怎么样,孩子留下来了。


所以一时之间我脸上的表情很狰狞,我上半张脸皱著眉,下半张脸咧著嘴。


蔻妃和太医看到我这个表情,都不敢说话,蔻妃是知道孩子还在之后惊讶得说不出话,太医是如释重负又加上看到我的脸怕自己笑出了声,索性低著头闭嘴。


我问太医:「大人孩子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太医跪在地上说:「回皇上,一切无碍,只是蔻妃娘娘需小心调养上数日,待微臣开好方子,娘娘按时服下。不日便可恢复。」


我舒了口气,又接著问到:「为何蔻妃服下了藏红花之后,见了红,却没有小产?」


一直张著嘴说不出话的蔻妃听到我这句话,立马半坐起来看著太医等他回答。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又赶紧乖乖的躺了下去。


「娘娘所食藏红花并不多,又加上素日里身体强健,救助时间及时,微臣等对娘娘施针,又调以药理,娘娘和龙胎吉人天相,所以并无大碍。」


我挥挥手:「赏!」


太医们下去领赏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蔻妃。


蔻妃拿被子蒙著头,估计是没有脸见我,我走过去把她被子拿下来,她又把被子拿上去。


我说:「你给我解释一下。」


蔻妃闷在被子里,半天都不发一言,我说:「不说话是吧,来人!」


外面门环响动,无涯宫的宫人们低著头鱼贯而入,站在宫门处大气都不敢出。见我铁青著脸,一个个脸色灰败,仿佛大祸临头。


我说:「看好蔻妃,把偏殿收拾出来,将朕的奏折搬来。」


「即日起,朕就宿在无涯宫了。」


8


夜深了,我刚批改完今日的奏折。


我悄悄的去蔻妃的房间看蔻妃,蔻妃睡著了,但是睡得却不安稳,一直皱著眉。


我又悄悄地回到了偏殿。


李嬷嬷给我端上一盏热茶,似有犹豫之色,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有什么事?」


李嬷嬷低眉道:「皇上今日此举不合规矩,传扬出去,只怕会害了蔻妃娘娘。」


我说:「朕知道。」


朕是知道了,但是我却没法子。


李嬷嬷道:「皇上若是担心蔻妃娘娘再对孩子不利,可让奴婢等看护著娘娘,无需您这样大动干戈,反而对娘娘不利。」


我沉默不语,李嬷嬷看著我的脸色,忖度著开口:「皇上,恕奴婢多嘴,蔻妃娘娘此举,无论是何缘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说:「整个后宫也就你敢这么说话了。」


李嬷嬷接过我喝过的茶盏,道:「于情,后宫皆知蔻妃娘娘之于皇上的重要性。自然不敢开口;但于理,又不得不开口,所以这句大不敬的话,也就只能奴婢来说了。蔻妃娘娘她…」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她,说:「你下去吧。」


李嬷嬷默了一默,深深一福,后退著出了宫门。


我走到窗前。


夜色寂静,空旷夜空微风滑过,不见星辰。


我虽然人宿在无涯宫,但是并没有什么和蔻妃见过什么面。


妃嫔们一波又一波的过来探视蔻妃,我下令蔻妃需要静养,无涯宫这才清静下来。


蔻妃自饮藏红花的事情被我下了重令不得外传,自然,她怀孕的事情也被我下令隐瞒了下来。


人人只知蔻妃病重。


这天,皇后过来探视,我命人放她进来,皇后先去瞧了蔻妃,而后过来见我。


「皇上已经想好了。」


我说:「你倒是真聪明。」


皇后笑了笑,说:「皇上想好了,却没想开,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去见蔻妃妹妹了。」


我说:「这不是一码事。」


我不敢见蔻妃,因为见到她,我就会忍不住追问她自饮藏红花的原因。


我知道她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有无数个,我只怕听到我最害怕的那一个。


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9


蔻妃跟我说:「皇上,你在我这儿住了五天,我五天都只能吃炖汤补品,蒸鸽子煮鱼什么的。连个吃烤肉的机会都没有,你还是走吧。」


我瞥了一眼她,不说话。


她把头搁在我案几上,我把头偏向左边她跟著到左边,我把头偏向右边她跟著到右边。


我把奏折放下,说:「你躺了五天,下地第一件事就是赶我走的是吧?」


蔻妃跟我说:「皇上你傻吧,我躺了五天,下地第一件事肯定是穿鞋啊。」


我瞪了她一眼。


她冲我嘻嘻笑著,表情很是恬不知耻,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五天前你在干什么了?」


她说:「五天前?五天前我在活著啊。」


我忍无可忍地捏住她的脸:「蔻妃!」


她的脸被我左右捏成了一个圆饼,嘴巴拉得像个碟子,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我生气的又加了把力,她可怜巴巴地看著我,眼眶一下子汪满了泪水。见我还是不松手,索性「噗」的一口往我脸上吐了口口水。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怒道:「蔻妃!!」


里面的宫人听到我的怒吼,立马低著头鱼贯而入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还没等我反应。只见蔻妃立马跟著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她,面无表情地又擦了一把脸。


蔻妃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跟我说:「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呢?臣妾帮您洗脸,您突然情不自禁起来,臣妾推说身上不大方便,您就急不可耐地吼起来了,太医叮嘱过您气大伤身,


您在臣妾这总是这么情不自禁,为龙体计,还是请皇上回养心殿吧。」说完之后又磕了个头。


表情视死如归,声音抑扬顿挫。


要多义正言辞有多义正言辞,要多大义凛然有多大义凛然。


「噗哧。」后排的宫人里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忍笑声。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也想笑。


但我他妈的就是那个当事人。


我笑著跟蔻妃说好呀好呀那朕就回去啦爱妃你好好休息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哦……个屁类!


「把蔻妃给我关进房间里,抄女训三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把她放出来!」


宫人们赶紧说好的皇上,然后把蔻妃从地上扶起来走了,看这个脚速,可能是怕再晚一步会笑出声。


10


蔻妃的无涯宫是个比较小的宫殿,又小又偏僻,但是非常著名。


它著名就著名在历年来住过这里的妃子,要么就老死都不受宠,要么最后都被打进了冷宫。有一个好不容易快混到了嫔,居然在封嫔前夕还被杖死了,总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当初她入宫的时候就指明了要住这个宫殿,我说这地方有点不太吉利,她说你要相信我们的感情,毕竟姑奶奶是个明知山有虎,上山就打虎的彪悍人士。


我说:「你住这也就是想显得自己有能耐,能破除魔咒呗。」


但我猜她是喜欢这座宫殿的名字,无涯无涯,无拘无束。这皇宫框不住她的性子。


人家都在宫殿里种花养草,蔻妃在院子里种菜,由于地理位置特殊(皇宫),不能施肥(米田共),她那些菜都长得不怎么样。


后来她又想养鸡,偏说小鸡崽子毛茸茸的可爱,我让御膳房的人带了一只老母鸡过来,让她先行考察她可爱的小鸡崽子的大人模样,再携手欣赏了它现场创造米田共的表演之后,蔻妃当机立断,宣告这个计划实时破产。


「皇上,你真是活生生地扼杀了我所有的爱好啊。」她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跟我说。


但是,我只能扼杀她的爱好,却扼杀不了她的想像力。


我禁了蔻妃的门,却忘记禁蔻妃的窗。


「皇…上,蔻…蔻妃娘娘她…她翻窗户跑啦!」


11


身为皇上,虽然声称爱民如子,但,注定有各种与平民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世人一般习惯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而皇上一般都是反过来,吃过猪肉,却不一定见过猪跑。


然而,今天。


我终于见到了。


无涯宫的宫女们乌压压跪了一地,殿内悄然无声,掌事姑姑芳七跪在最前面,头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裙内,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从来没这么头痛过。


「说吧。」


「无涯宫里,为什么会有猪?」


芳姑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奴…奴婢也不知,皇上…皇上恕罪呀!」


蔻妃坐在一旁吊儿郎当道:「皇上,你就别为难芳姑姑了,猪是我偷著养的,我六天前才抱回来,你五天前就住进来。跟猪一块住了这么久也没事呀,再说啦,这么小的猪,放进库房里谁能发现呀,而且大家都忙著伺候你去了,谁有空管养没养猪啊。」


「再说啦,要不是你把我关禁足,我至于翻窗户喂猪吗,前几天还能偷偷溜过去,现在门都关了,当然只能翻窗户啦。」


我咬著后槽牙,气得差点笑出来:「你还好意思怪起朕来!不让你养鸡,你就养猪是吧!还拿朕和猪比?」


蔻妃道:「皇上,您瞧瞧您,怎么自贬身价呢!猪怎么能跟您比呢,您要是非想比的话,可以和鸡比呀,至少你们都穿一个颜色的衣服。」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女把头埋得更低了,大概是怕被灭口,我猛地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见一个黑影闪过,蔻妃蹿过来摁住我肩膀,吼道:


「快快快,快把皇上扶进去!看把皇上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冲她邪魅一笑,恶狠狠地道:「来人!」话还未说完,一只手又伸过来捂住我的嘴,蔻妃在我耳边道:「哎呀皇上,你看看你,你这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就像血光之灾,嘴唇白里透红红里透绿的,一定是有病不宜说话!来来来臣妾帮你按按,千万别客气哈哈哈」


天残怒血,乌鸦阙飞。


人要作死,天下无敌。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努努嘴,示意蔻妃的手从我嘴巴上拿下,并朝她温柔地眨了眨眼。


蔻妃先是一惊,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片刻后,在我肯定的眼神中,她的表情蓦然惊喜起来。


她满怀期待地放下了手,满怀期待地用求饶的眼神眨巴著望向我。


然后,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满怀期待地听著我温柔地对她说:


「来人,传旨」


「蔻妃女训,加抄八百遍。」


12


蔻妃的女训还没抄完,原地的下江南的微服出访的日子就快到了。


皇后来同我商量,此次微服出巡随行哪几位妃嫔比较合适。


「依臣妾看,莲妃,邬贵人,白嫔,卓嫔都很合适,还有杨贵人、许常在。淳贵人刚小产,只怕不宜出行。」


我喝了口茶说:「你考虑就行。」


皇后替我打著扇子,轻声说道:「那蔻妃妹妹呢?」


我说:「她就算了。」


皇后应了一声,道:「那臣妾就吩咐下去了。」


皇后正要起身时,我开口道:「等一等。」


「蔻妃也去吧。」


「但是别跟著皇家的队伍一起。」


这次下江南,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


但很显然,众妃的心情都无比畅快。


能风风光光的伴驾出巡,又没了蔻妃这个小妖精随行,众妃们高兴得一路上就没合过嘴。


我走到船尾吹风时,一阵阵欢笑声如浪般扑进我的耳朵里。


「依我看呐,这蔻妃定是惹了圣怒,失宠了。」


「她早该失宠了,皇上也就是顾念旧情,不然还能容她到现在?」


「就是,就她那个身份,入宫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谁不知道呐,也真是脸皮够厚的了,换了我,早找了个绳子吊死自己了。」


「蔻妃姐姐她不是因为病重才不能来伴驾的吗……」


「你傻呀,说什么都信,皇上给她个体面罢了,我可是听说呀,那天皇上怒气冲冲的叫人把她拉下去,关禁闭呢。」


……


我捏了捏自己的眉头。


小福子上前说:「皇上,船尾风大,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说:「这刚刚说话的都有何人?」


小福子犹豫了一下,说:「是白嫔,邬贵人和许常在她们…」


我说:「她们平日里就喜欢这么聚在一起说话吗?」


小福子犹犹豫豫地说:「皇上,后宫久无事,娘娘们聚在一起,难免…」


我道:「既然无事就喜欢乱嚼舌根,那就给她们找点事做吧。」


江南的特产有三种,才子,鱼米,与佳人。


所以来江南是历代皇帝历来默许的一个传统,于明君言,下江南可以体察民情,见民间富庶景况,一览自己统治下的大好河山,顺便结识结识当地的才子,以选贤士。


于昏君言,历来的那些答应常在甚至贵人,有不少就是从这里捞的。所谓流传民间,抑或是记载在野史中的风流韵事,也大多出自江南,可谓是正事浪事两不误。


我之前随父皇下江南,见到一些新奇小玩意儿,都忍不住买些回去,送给当时还只是个小少女的蔻妃,蔻妃抱著这些高兴得都不撒手,缠著要我说那些有趣的奇闻野识.


她在她那个家里不受宠,父兄都随父皇下江南,却没人给她带过一丁半点。


「哎,这算什么啦。」她大度地挥挥手:「他们不带,我不是有你吗,大家都是男人,送的都是礼物,我感觉没差啊。」


那还是有差别的。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失去了的或许无法弥补,但我也可以给她带来更多,让她不觉得自己无法拥有。


如果她有需求,我一定会满足她。


除非我满足不了。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打算给我付钱咯?」她挑挑眉问我。


「朕没带钱…」


是的,热闹的江南街头,我和蔻妃与李嬷嬷小福子众侍卫等走散了。


蔻妃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嘴里嚷嚷著这下我可算可以不受拘束撒开欢的玩了。一边牵著我的手席卷了各大商铺,招呼店家每个招牌小吃都来一份,没了李嬷嬷的禁令,她如同一匹脱了缰的几天没吃饭的猪,我连拦,都拦不住。


「朕朕朕……???」一旁等我们付钱等得不耐烦你的小摊贩主听见我说的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顺带著手指都开始发抖:「你是皇皇皇……」


蔻妃说:「什么黄?你才黄呢!咋骂人的呢?」


小摊贩抖著说:「他说朕朕朕…」


蔻妃说:「朕你个头咧,俺俩山东来跌,刚说跌是真没带钱,真没带钱,哪有朕。」


小摊贩松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连我们刚刚说自己真没带钱都没注意。


我悄悄拉了拉蔻妃的袖子:「你山东话跟谁学的…」


蔻妃也悄悄地回我说:「杨贵人…」


我悄悄朝蔻妃竖起了大拇指,心里决定回去要好好封赏杨贵人。蔻妃悄悄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统治朝堂的智慧在这明显不够用。蔻妃用嘴型说,不然溜吧,回头再让人把钱送过来。我说不行,这种赊百姓账的事情朕干不出来,蔻妃用嘴型说你傻呀,你想想等下要是被认识的人发现我们在这欠账不还和摊主纠缠,你想被载进野史丢脸万年吗。


我一想也是,我们对了个眼神,准备开溜。


这时摊主说话了。


「你们要去哪?」


蔻妃安慰我说:「没事的,这种事很容易就想开的,你想想看,昔有朱元璋爱吃珍珠翡翠白菜汤,今有你在这摆摊体察民间疾苦,你们俩都是伟人,都是英豪,都是榜样,我们这些晚辈要向你们致敬的。」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说:「哎,你别说,我发现你在烹饪一行还挺有天赋的,你看看,这架势,这手法,再看看这成品,这色泽,这香气,啧啧啧,皇..哥,我看你以后可以尝试在宫…地里试著也摆摆摊,绝对火!」


我看了看手中翻炸的臭豆腐,问她:「香气?看来你的嗅觉是装反了。」


她嘿嘿地笑著,旁边的摊贩听见我们谈话,也擦著汗跟我搭讪:「你们俩是工地里来的?是哪个工地呀。」


蔻妃吓唬他说:「这怎么能告诉你,我们这可是大工程!」


摊主嘿嘿笑著,朴实的脸上因为热气而显得红亮亮的:「我一看二位也不像是普通人,一般的工地肯定是请不起的。」


蔻妃感兴趣地凑过去:「你咋看出来我们不是普通人啦,快说说说说。」


摊主笑呵呵地说:「这位黄哥气宇轩昂,长得这么俊朗,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啊。」


蔻妃双眼亮晶晶的:「还有呢还有呢?」


摊主说:「还有他虽然之前没炸过臭豆腐,但是我稍微说了下咋炸的,一上手就有条有理的,做事很是可靠啊。」


蔻妃接著问:「还有呢还有呢?」


摊主想了想说:「还有他穿的衣服好像挺贵的。」


蔻妃指著自己说:「那我呢?」


摊主认真地说:「你穿的衣服好像也挺贵的。」


噗。


夜市上人多如潮,摊主又爱吆喝,不一会儿摊子上便聚集了不少人群。


不少妙龄少女都嬉笑著来摊面买小吃,间或有几个红著脸打量著我,甚至有大胆地上前来问我名讳的,我笑著拒绝了。


我回头冲正在包装臭豆腐的蔻妃说:「这么多人打我的主意,你都不管管的吗?」


蔻妃无精打采地冲我摆了摆手,表示对我的现状毫不关心。


我转过身去接著炸豆腐,忙忙碌碌,又过了一个时辰,和摊主约定的时间到了,摊主乐呵呵地过来,不仅免了账务,还额外给我们结了工钱。


「多亏了黄哥你帮忙啊,我今天生意特别红火,尤其是女娃子们,来的比平常多了许多啊。」


我笑而不语,蔻妃撅著嘴站在一边不说话,摊主又说:「还有这位姑娘,也吸引了不少公子来光顾,二位,多谢,多谢啊。」


蔻妃顿时喜笑颜开,我心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夜市未散,此时仍有不少摊贩在外摆摊,红灯如昼,夜晚的江南岸上人往如梭,岸下流水织红。我们在青石板上敲著脚步声。


路过一个糖葫芦摊,我停下来,很自觉地给蔻妃买了一根糖葫芦。


路过一个糖人摊,我停下来,很自觉地给蔻妃买了一个最大的张飞。


路过一个桂花糕摊,我停下来,很自觉地给蔻妃买了一包桂花糕。


蔻妃跟我说:「怎么了?你做错什么了?是勾搭了刚刚那个买臭豆腐的小姑娘,还是刚刚给摊主偷偷说我坏话我没听见?


我说:「这都是你之前爱吃的。」


我们找了个茶水摊坐下,店小二麻溜地给我们上了一壶茉莉花茶,不小心还把茶倒出来了,他红著脸说:「公子,姑娘,抱歉,这位姑娘生的太好看了,小的看呆了,不小心洒了茶,小的这就重新上。」


蔻妃嘿嘿嘿哈哈地笑得先露出门牙再露出后槽牙,估计小二看见了很后悔刚刚夸她那一下。


蔻妃说:「怎么样呀,黄兄,这次出来考察民情还不错吧。」


我没说话。


蔻妃拿起一只桂花糕,吃了一口之后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后来我不爱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因为你发现了更好吃的肘子烧鸭烤鸡大排糖醋肉。」


她摇摇头,说:「因为做桂花糕的人不在了。」


我愣住了。


蔻妃很少在我面前体现她脆弱的一面,更不会跟我哭诉她的那些过往遭遇。有关她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看见,或者是从别人嘴里得知。


她说:「我娘亲小时候很喜欢做这个,说起来也好笑,她出身富贵人家,大家闺秀,偏偏对厨艺感兴趣,性子野,每次做了好吃的一定要给我尝尝,所以小的时候我非常胖。」


「我爹呢,是个很严肃的人,满脑子都是朝廷政事,纪律纲常,他不懂得小女儿情趣,常常惹得我娘亲生气,我娘亲总是自己坐在那里气一会,又好了,照样高高兴兴的。」


「有一次我娘拉著我爹去过上元节,他们俩手拉著手出去,结果却各自乘著轿子回来了,我娘说,我爹走在路上,居然管起了无良摊贩,把她撇下在那义正言辞地叫来了官吏,现场督察。一管就是一晚上,那天晚上我娘很失望,她对著窗户坐了很久。」


「你说我爹错了吗?没错,他是个好官。那你说我娘错了吗?也没错,她不过是想高高兴兴地和丈夫一起过几天平凡小夫妻的生活。他们谁也没有错,只是他们想要的生活,都不是对方想要的。」


「后来,我娘快走了,她跟我说,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好郎君,不求他富贵,不求他显达,只求他所求如我所求,我们彼此相处得开心,彼此想要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这样就不存在一个人迁就,一个人委屈,最后落得彼此两方都疲倦,乃至分离。」


「而我娘亲,到死都没有如她所愿,过过一天那样的生活。」


她转过身来,认真地看著我,从她的双瞳里,我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表情,怔怔地,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而从我的眼睛里又映出她的面孔,她在我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开口,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又仿佛咫尺之间。她那么灵敏地知道了我的心事,她对我说:


「你今天,是来放我走的,对吗?」


13


小小的茶水铺子人往如梭,仿佛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你是天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侍从在街头走丢,没有侍从,也会有暗卫,没有暗卫,即使走丢了,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寻,除非…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你总不至于弄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和我真正过一下平民夫妻的生活吧。


路边的红灯笼一层一层地将颜色投下来,在她脸上织出明晦不定的影子。她目光平静,不复之前的戏谑,她没有再说话,她在等我的答案。


我怔怔地问她:「现在的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她说:「每天吃香喝辣的,皇帝宠,皇后贤,妃…」


我打断她,问:「你为什么不想留下孩子。」


她说:「你不是说你不问我这个问题吗?」


我说:「皇后都跟你说了?」


她摆摆手说:「说个屁,皇后才不会背地里嚼舌根子,你就住在我宫里,不允许我听个璧角吗。」


我无言以对。


蔻妃拈起桂花糕又吃了起来,我等了一等,忍不住开口打断她:「我的答案呢?」


她茫然地看著我:「什么答案?」


我说:「你往后想想,我刚刚问你什么来著?」


她说:「你问我什么来著?」


我说:「蔻妃,朕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她拈著一块桂花糕,默默地吃著。吃完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说:「我不想把这个孩子在皇宫里生下来。他没办法在这个宫里活下去。」


「我的身份这么尴尬,一旦我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了,不等后宫里那些妃子们蠢蠢欲动,前朝就会先沸议如潮,你我都是亲眼目睹过前朝芷夫人的事情的。她和孩子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最清楚。」


芷夫人…


记忆中,芷夫人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父皇喜欢她,却迫于她来自民间秦楼楚馆的身份,连最低位份的答应都没封,只能尴尴尬尬地隅居在宫里。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这种尴尬的身份,一持续就是三年。


后来她意外有孕,买通了御医,束腹装病不去侍寝,直到怀胎八月才被发现。父皇一直都赏著她避子汤,之所以意外怀孕,想必是芷夫人自己为了一搏,想著孩子瓜熟蒂落,木已成舟。或许父皇和朝臣就无法再反对。


然后就是一碗堕胎药,泼醒了她的幻想。


芷夫人誓死不从,以为刚烈可以打动父皇的心,毕竟曾经花前月下过,总期盼著君王尚有一丝心软。


没承想最后真的落了个死。


一尸两命。


连著她买通的御医,都被杖死了。


在皇室不可侵犯的威严面前,父皇选择了放弃她们母子。


蔻妃的指尖轻轻地扣著茶杯,她转过脸笑著冲我说:「老娘可比芷夫人的身份彪悍多了,想想吧,到时候你上朝,跟朝臣们喊一嗓子:『兄弟们早上好,我要当爹了,孩子他妈是蔻妃』。然后朝臣们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跪在你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跟自己马上快被你临幸似的说:『皇上,不要呀!』,个别刚烈的还真想一头碰死在你面前表个忠心,你咋整?」


「你是给我赐药呢,还是跟那些个朝臣说:『你们死吧!朕不在乎!』?」


我说:「朕会护你周全。」


蔻妃说:「别啦,你想做昏君,我还不想做妖妃呢,我生个孩子,他们在前朝哭的死去活来的,喜事都给哭成丧事了,不嫌晦气啊。」


「就算你能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降生,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势必会受人白眼,身份尴尬,一生都要被人猜忌防备。」


「如果他的一生会过的这么不开心,我宁愿他一开始就不要降生在这个世上。」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什么心情都有,既有明了真相之后的喜悦,又有明了真相之后的苦涩。


我想起了那天在宝华殿里,灯影重重间,我瞥见的那个黑影。


「你不生孩子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怕朝臣反对?」


我等待著她的回答,比我跟她提亲时还要紧张。


蔻妃说对啊你个大猪蹄子伦家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啦不然人家这么爱你恨不得跟你生一堆小猴子呢哎呀你个大坏蛋大坏蛋羞羞羞你再这么坏坏人家要拿大铁锤锤你胸胸了啦啦,


可蔻妃没有这么说。


她静静的看著我,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她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往后一倒,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脸上还是带著一丝戏谑的笑,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就直接决定自饮藏红花吗?」


14


晚灯已歇,路上行人渐渐散去,茶水摊已经空无一人,我独自坐在桌子旁边。


茶水摊的小二过来歉意地告知我,摊子已经快要打烊。我没有说话。


我静静等著她。


我等著她突然从街道拐角冲出来对我说:「哈哈哈哈大傻逼老娘骗你的啦老娘还没折磨你够这么走了岂不是很吃亏?」


我等著她突然丧著脸冒出来对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老娘可是带著你的崽子走了你连追都不追你这个大渣男大狗比!」


我等著她过了一阵又跑回来告诉我说:「老娘突然发现身上没带钱有点吃亏不然你先给我支点银子最好一次性给个几大箱不然不够老娘花的。」


我静静地等著她。


桌上放著她没来得及吃完的糖葫芦,她临走还不忘带走桂花糕,却忘记带走糖葫芦。


我拈起一枚放进嘴里。


一个时辰前,她靠著椅子戏谑地对我说:「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饮藏红花吗?」


「因为我真怕是你主动把药送到我面前,我怕是你对我说,要我把药喝下去,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知留不下这个孩子,也给不了他幸福正常的人生,我不勉强不强迫,不去做无谓的抗衡,只怕我让你做选择,你会做出那个让我不想看你做出的选择。」


她笑笑说:「我赌不起…」


我干哑著嗓子,说:「我从未想过让你堕下这个孩子。」


她敲著桌面,似是没听见我说的话:「我知道你对我有疑心,你只是一直都不问出口罢了。」她歪著头,问我:「你可曾还记得提亲那天,我给你说过的话。」


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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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0-12-20继续浏览内容知乎发现更大的世界打开Chrome继续八月八日八月八日

有种后宫叫德妃


有种后宫叫德妃


《离宫烟云记》,良心宫斗小说,每个角色,包括丫鬟都在认认真真的宫斗


她曾天真,亦曾烂漫,十五岁选秀入宫,貌若天人的她却未能入住后宫,而是来到了公主的身边。公主府中美男如云,初见他时,他容貌俊美,魅惑苍生,她以为他是公主的侍卫,后方知他是这天下之主。既然当初将我从后宫之中踢了出来,为何如今又要强求我进去?一路走来,历经风雨,她当年的天真烂漫是否还在?

四月京中春色融融,花府中也是喜气洋洋。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花不归笑道,「这孩子就叫淑慎吧。」

灼灼欣喜地看向襁褓中的妹妹,她一笑,那小小的人儿也跟著她笑了起来。灼灼奶声奶气的道:「爹,阿慎好乖,灼灼喜欢阿慎。」

淑慎从小就不服,明明她才是人群中最明亮耀眼的那一个,却取名为淑慎;而长姐,自幼端庄自持,却取名为灼灼。

时间一晃,就过了十二年。

一年之计在春,一日之计在晨,正是春日清晨,淑慎摘了一篮子带著露水的花闯入灼灼的房里,脸上犹挂著汗。灼灼笑著看向淑慎:「天也热了,大早上就出了身汗。快过来,让长姐给你擦擦汗。」

淑慎放下花篮一头扎进灼灼的怀里,嗅著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撒娇道:「长姐,你每天总是在这房里做针线,好没意思,你和我去园子里逛去。」

灼灼伸手理理她鬓角汗湿的发,笑道:「多大的姑娘了,你也该多听听大人的话了,以后别四处乱跑。」

淑慎仰头道:「淑慎不想长大。」

灼灼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继而想到了些什么,笑道:「阿慎,今天我和娘要去寺里烧香,你要不要一起去?」

淑慎撇了撇嘴:「不要,娘在旁边,一定会处处管著我。」

灼灼捏捏淑慎的脸蛋:「傻阿慎,以后你想让人管还没有人管你呢。」

淑慎再次撒娇道:「我让长姐管,长姐管我不严,我情愿长姐管一辈子。」

灼灼的笑意有些僵:「阿慎,长姐怎么能陪你一辈子呢。」

对啊,长姐今年已经及笄了,肯定要出嫁的。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嫁出去的。

淑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灼灼将她拉起来:「阿慎听话,去擦擦身子,换一身衣服,身上香香的长姐才喜欢淑慎。」

淑慎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出了长姐的房间。

趁著灼灼和花夫人去了寺里烧香,花不归和友人喝酒不在府里,淑慎在丫头奶娘赌钱时跑了出去。

去年九月时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这半年来民间也是喜气洋洋。淑慎在京中长大,是因为父亲花不归在朝中为官。先帝在世时,花不归为翰林学士,曾在先帝面前说过齐王的好话。新帝在做太子时朝中便分为两党,一是太子党,一是齐王党,两党水火不容。先帝驾崩后,新帝在太后一党的帮助下杀了齐王登上皇位,齐王党人也死的死贬的贬。花不归虽有著文人的傲气与风骨,不屑参与党政,但因著他曾在先帝面前说过齐王的好话而遭到太子党人的排挤,此番太子继位,花不归便主动辞官回了安远郡,花不归的亲弟花永离在安远郡担任太守。来了这里,花不归每日和著一帮文人饮酒赋诗,比在京时快活了百倍。

淑慎自一月里来了安远,还没有好好地出来玩一回。这次有了机会,她拿了素来攒下的银钱,在一间偏房里扮作了小厮偷溜出府。

安远郡距京城较远,山环水绕,景色虽美,却也算不上是富饶之地,但在安远候的管制下也是一片安宁。街上摊贩众多,舞狮杂耍的也不在少数,淑慎就好热闹,各个摊前都挤了一遍去买小吃。

远远听得观看杂戏的人群爆发出喝彩声来,淑慎拿著两串糖葫芦,笑嘻嘻要挤到人群中去看杂戏。但她还未挤进去,就感觉衣服后领被人拽住,硬生生的被拽了出来。

淑慎回头,看见拽他的少年眉目带笑,忙吐了吐舌头,待看到笑著的少年身后另一位少年时,淑慎愣住了。

「大哥,二哥。」淑慎低眉顺眼的道,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们。

她身前两位都是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面容俊秀,却带著冷意,正是她大哥花安歌;另位看似洒脱不羁,行动带风的是她叔父家的二哥花逾明。刚才拽她出来的,是她的二哥花逾明。

花逾明打趣道:「淑慎,几日不见你居然变成了小子,正好二哥带你去吃酒。」

淑慎抬头偷偷看了眼花逾明笑的一脸灿烂,再看看花安歌那阴沉的面,又低下了头。

花安歌冷声道:「回家。」

淑慎可怜巴巴的看了花逾明一眼,花逾明上前夺走淑慎手里的糖葫芦,自己咬了一口道:「你再不听话,回头大哥罚你抄《女诫》。听话,二哥带你回去。」

淑慎跟在他二人身后回了府,回去时,她房中的丫头正满院子的找她。

花逾明趁著花安歌离得远时贼笑著凑到淑慎耳边道:「再过半月大哥要去安南,到那时我带你出去玩。」

淑慎眼睛闪烁了一下:「那你吃我糖葫芦的事就不计较了。」

花逾明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好丫头,你心里面还记著我的账。」

淑慎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到了自己的房里。

灼灼和花夫人傍晚时才回来。

晚饭后,淑慎溜到灼灼的房里兴奋地讲著这天的经历,顺便也和灼灼一起睡了一晚。

次日,淑慎和灼灼到父母处请安后便在花园里坐著,灼灼手巧,淑慎便折了柳枝掐了些花来让她编花圈。

微风和暖,柳条生烟,在这小小的园内,一片祥和静谧。

淑慎靠在灼灼的肩上:「长姐,要是永远能这样,该多好。」

灼灼点了下淑慎的鼻尖:「阿慎你真懒,明天长姐教你刺绣,你看你已经十二岁了,还什么都不会。改天到了夫家,长姐担心阿慎受欺负。」

淑慎揪著手里的花瓣:「阿慎不想学。」

灼灼叹了口气。

一个小丫头从此经过,看到了她们,笑著道:「大小姐,有人来提亲呢,大老爷现在可忙,二老爷在那里和人谈著呢。二小姐,您就别腻著大小姐了,让大小姐过两个清闲日子吧。」

说话的小丫头是花夫人身边的人,平日里是很少开玩笑的。

淑慎猛地站了起来:「谁这么大胆要娶我长姐,我要去看看。」

灼灼忙拉了淑慎:「阿慎…」

淑慎回头,看到灼灼的眼里满是泪水。

提亲的是安远候的人。

若是花不归,肯定会一口回绝。但恰好是淑慎的叔父花永离见的人。花永离既是太守,免不了和安远候打交道,他虽想借著联姻拉近与安远候的关系,却也不好替花不归做了决定,所以也没有给提亲之人明确的回复。

昨日灼灼和花夫人去寺里烧香,回来时一阵清风吹了轿帘,恰好被那安远候窥了容颜。灼灼容颜动人,气质出尘,只那一眼,便让安远候动了心,当下便打听了灼灼的身份,今日就谴人来求亲。

可那安远候府中虽没有个正夫人,但美貌姬妾却是数不胜数。况且他的好色之名,淑慎即便刚来安远不久,也是知道的。

一晃半月过去,因为安远候提亲一事,花安歌也未去成安南。整个花家,仿佛笼了一层阴影,每个人都不得好颜色。

淑慎自然是不愿意长姐出嫁,特别是嫁给那个以花心风流出名的安远候。但安远郡毕竟是安远候的封土,若是因此得罪了安远候,花家以后的日子也会不太平。花不归不愿再踏上仕途,可花家有的是愿意投身官场的后辈,除此外,花永离的政治路途也会不顺。

灼灼怕父母兄妹担心,每日早晚请安时仍旧做出一副开心的模样,这样就越发让淑慎难受。她的长姐,如此美貌,又如此贤淑,怎么能嫁给安远候那个混蛋呢。

提亲的人每日都来,可见安远候对灼灼是上了心的。

花不归和花夫人从未在灼灼面前提及此事,可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日,花夫人来了灼灼的房里问灼灼的看法,若是灼灼不答应,他们绝不会强迫。

灼灼居然点头答应了。

当晚花不归大醉后痛哭自己无力安排自己女儿的婚事,又感动于女儿如此通情达理,再哭于这世间到处是以强权压人。

灼灼的婚事既定,每日便在闺房里忙著做嫁衣。

淑慎经此一事,大病一场。

灼灼是在冬日出嫁的。

淑慎病愈后,一直不敢去见灼灼。

她难以想像,她的长姐会成为一个人的妻子,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生很多的孩子,变得唠叨,日渐一日的老去。

他的父亲花不归,一生只有花夫人一个女人,仅是因为花不归爱饮酒,心直口快不顾他人想法,便终日为花不归担心。那安远候,可不仅仅有一个女人,也不仅仅只是爱喝酒,她那如花似玉的长姐,还不知道会被摧残成什么模样。

淑慎躺在床上,两眼无神,花夫人心疼的抚摸著她的额头。

「好孩子,你已经好了,去看看你长姐,你长姐总在你睡后看你,你不去看看她,她会伤心。」花夫人说著眼泪落了下来。

淑慎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亲。

花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纵然现在逐渐老去,眼角已有了些细细的皱纹,风姿依然不输那些年轻姑娘,反而比她们更具风韵。淑慎开口道:「娘,你年轻时,和长姐一样美吧?」

花夫人愣了下:「阿慎,为什么问这些?」

淑慎抹抹眼泪:「长姐会变成您这样,阿慎伤心。」

花夫人搂著淑慎哭了一场。

灼灼出嫁那日,淑慎哭了整整一日。

她不知灼灼会有怎样的未来。

她也不知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

她比灼灼更为貌美,若有强权加于花家,对方纵然是个半老头子,恐怕她也要嫁出去。

一晃又是三年。

春,淑慎抬手挡住阳光,眯眼一笑:「这几日都是阳光明媚。」

说罢,她的笑又收敛了。

这里不是安远。安远春日多雨,难得看见太阳,可这里,可谓是「春雨贵如油。」

兜兜转转,淑慎又回到了京城。

不过这次,她是独身一人。

皇帝要选秀女,安远郡需要推选两名。整个安远都只花家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天家自然要选整个地区最好的小姐。论身世,论样貌,淑慎就被送入了京城。

这京中高官也有女儿要入宫,她花淑慎的样貌太过扎眼,盖了某些人的光辉。不论阴谋阳谋,她被刷了下来,恰好宜文公主需要陪读,兜兜转转,她被选为宜文公主的陪读。说是陪读,实质上也算是宜文公主的侍女。宜文公主从去年便搬入了公主府中,在自己的府里比在宫里不知自在了多少,所以也用不著每天去对著夫子那张老脸生气。因此,淑慎就只是陪在宜文公主身边为她讲些笑话解解闷。

这公主府住起来很是舒服。

可淑慎,满心想的都是自己那远在安远的家。

宜文公主接过身边侍女递来的香帕擦了擦手,笑著看向淑慎:「淑慎可又是想家了?」

淑慎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宜文公主一笑:「看著你是个机灵人,没想到却这么呆。」

淑慎在心里暗暗地诽谤著宜文公主,宜文却转身接近淑慎,抽了淑慎腰上的一块帕子道:「哎呦,这花样,怕是宫里的老人也绣不出来。」

淑慎顿时急了,一把将帕子夺过来,竖著眉毛说道:「谁许你碰了?宫里的能和我的帕子比?」说完淑慎才知自己行为实在失礼,忙又跪下,后背上已是一层冷汗。

可这帕子,是灼灼绣的,在淑慎即将离开安远时送来的。帕子四角密密的绣了各样淑慎喜欢的春花,中间特意绣著「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八字,便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著她要淑慎其身。今早淑慎睹物思人,碰上侍女叫她,她便塞进了腰间外衣束带上,谁知这宜文公主这样眼尖。

宜文公主笑了笑,说道:「你起来吧。本宫喜欢活泼机灵的人,你也不用特意装出乖巧样来。只是这规矩还是要学的。」

淑慎当下才明白宜文公主是要引她露出她真实的性情。

不过既然她又说这规矩还是要学的,那自己还需知礼节。如此想著,淑慎叩首谢恩,再三言罪。

再次站起后,淑慎松了口气,又听宜文公主道:「最重要的东西别摆在面上让人看见,让人看见了,说不定就没有了。」

淑慎眼睛一眨:「公主如何知道这块帕子对奴婢很重要?」

宜文公主转身坐在榻上,素手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盏,莞尔一笑:「本宫见你对著这块帕子落泪,见了三次,连离开家乡这点小事都要流泪,以后你怕是会哭死。」

淑慎微微愣了下:「那奴婢怎么不知道?」

宜文公主眼睛都没有看她:「你哭的用心,哪里看得见本宫,罢了,这些蠢问题,你也少问,陪本宫出去散散心。」

淑慎从来都未摸清过宜文公主的心思。宜文公主仅仅比她大一岁,却让淑慎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她喜怒无常,即使有天大的坏事到了她的头上,淑慎也很难猜出她下一刻的表情。

这公主府极大,淑慎在无事时便拿了风筝在空地上放。

天蓝得很,风里还透著些凉意。淑慎本来著了披风,却因为放风筝出了一身的汗脱下了。此时收回风筝,吹了吹凉风,淑慎觉得有些头疼,想在这草地上躺著被那暖暖的阳光晒一晒。她将风筝放在一旁,把披风当成被子盖在身上,拿了块丝帕折了几折搭在眼睛上遮蔽阳光,不一会儿,便入了梦。

淑慎是被剑破长空的声音吵醒的。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哥花逾明陪她耍剑,剑声和著风声在耳边穿过,她好不开心。凉风把遮盖著眼睛的帕子吹偏了位置,淑慎觉得有些刺眼,迷迷糊糊拉了帕子重新盖住眼睛,却听得剑声更加清晰。

一时间,淑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还以为真是她二哥花逾明在舞剑。

淑慎支著手坐了起来,看到十米开外舞剑的男子。

眼睛清明了些,淑慎看清那男子的招式甚是爽利,动作毫不花哨,一招一式都不多余。这与她二哥不同。她二哥,与她父亲花不归很像,表面上洒脱不羁,内心里却是细腻,对美的追求尤为严苛,所以花逾明的剑法是圆美流畅的,杂带著多余的姿势动作。

那男子应是看见了淑慎,手里的剑停了下来。

淑慎笑著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拿著披风走上前道:「你的剑使的可真好,是不是我打扰了你,所以你停了下来。」

那男子目光冷漠,想是不愿意理会淑慎。淑慎不知趣的说道:「我叫花淑慎,是公主的陪读,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将剑放入剑鞘里,像是没有听见淑慎的话语一般,转身就要离开。

淑慎见他是如此无礼傲慢的一个人,当下也生了气,说道:「我好言好语的对你,你却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打扰了我的好梦。」

那男子仍旧没有回话,转身便离去了。

淑慎气的差点原地爆炸,但她从不是个服输的人。你不理我?好,以后我每日都要来,占了你练剑的地方放风筝,看你理不理我!

一连三日,淑慎都在这个时间点左右拿了风筝过来。

那男子果然也在这里,但这片地方也是宽敞,两人互不干扰。

时间一长,淑慎心里打怯了。

她是知道宜文公主的一些爱好的。

宜文公主表面端庄,性情温和,但在这端庄面皮下,淑慎不止一次撞到宜文公主和一些男子燕好。宜文公主对这些怕是习以为常,并没有怪罪她。淑慎和一些侍女混熟以后,在路上碰到个容貌秀丽的男子,那些侍女便会道这是宜文公主的男人。

莫非,那舞剑的男子,也是宜文公主的面首?

淑慎打了一个哆嗦,她是知道宜文公主最不喜欢她的东西受到染指的。

淑慎细细想了想那男子的面容,虽不吻合宜文公主平常喜欢的缱绻温柔模样,但也是英挺俊逸的美男子,说不定也被宜文公主宠幸了几次。如果自己招惹那男子烦了,那男子在宜文公主身前吹吹枕头风,自己的小命怕是会没有。

这晚上,淑慎失了眠,满脑子想的还有那些侍女背地里讲给她听的稀奇古怪之事。想著想著,淑慎又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兄长和长姐,依著长姐那脑子,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女人可以同时拥有无数男人吧。

一想起长姐,淑慎又叹了口气。灼灼出嫁后也和她见过几次,她也远远看过安远候。那安远候,虽然花名在外,但生的是龙章凤姿,芝兰玉树,倒也配得上灼灼。淑慎曾躲在暗处戳开窗纸看著安远候和灼灼相处,令淑慎不满的是,她的长姐,也太过正经了,安远候满嘴的调笑言语,手都探到了灼灼的衣服里面,而灼灼,却是一味地推辞,红著脸搬出什么圣人言语,最后还是被安远候压倒。淑慎偷著花逾明的话本子瞎看,才子佳人不知读了多少部,早已通晓人事。看见他们这般,淑慎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本来淑慎还在担心灼灼嫁去后安远候会继续风流,加之灼灼心善,会被安远候那一众姬妾欺负了去。可自灼灼嫁去,安远候便不再流连于烟花场地,专心看著灼灼一人,府里那些出格想欺负灼灼的姬妾,也被赶了出去。

淑慎在灼灼回家小住时,曾问灼灼爱不爱安远候。

灼灼仅仅是笑了笑,答道:「我这一生,也只遇见了他一个男人,爱与不爱,我也是只拥有他一人。」

淑慎搂了灼灼的脖子就哭,她还是为她的长姐感到心酸。她的长姐,终是摆脱不了束缚,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

灼灼轻轻地拍著淑慎的背哄她:「傻阿慎,哭什么呢?长姐那是害羞,才没有说爱不爱,你不要为长姐难过。」

淑慎边擦眼泪便看著灼灼。

灼灼红了脸:「可能是因为我只能遇到侯爷,所以才会觉得侯爷是最好的了。可我再想,也想不出能比他更好的人来,我也高兴嫁给他。」

淑慎想起往事,又叹了口气,掏出怀里的帕子看了看,想著什么时候自己才会遇到高兴嫁了的人,渐渐也入了梦。

淑慎并不是谁都能指使的侍女,在这公主府里,也只有宜文公主能够使唤她。但宜文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有好几十个,宜文公主也常常是一连十几天才想到她。所以淑慎在这公主府里算是比谁都清闲。

等到宜文公主再次想到淑慎的时候,已经入了夏。

淑慎惴惴不安的去见宜文公主,一番请安问候之后,宜文公主请她坐下喝茶。

淑慎感觉宜文公主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整的自己好不自在,但自己又不好开口让她不要看自己。身体僵硬地喝完一盏茶后,宜文公主突然道:「你可会跳舞?」

淑慎点了点头。

「琴棋书画可都精通?」

淑慎再次点了点头。

废话,若是连这些都不会,她怎能进了秀女的行列。她起先说著不喜欢针线,可后来还是在花夫人的教导下学了针线。好多事情,不是她想会,而是不得不会。

宜文公主再道:「你每日可忙?」

淑慎本想回答说她每日忙于针凿,闲时看看《女诫》什么的,但又想了想,她每日做了什么宜文公主一查便知,骗她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淑慎便摇了摇头:「不忙。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宜文公主低眉一笑:「也无大事,只是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规矩,这些规矩想必你也学过,不然也进不了这里。只是天长日久容易忘掉,明日我派两个嬷嬷来指点你一下。」

淑慎头都大了。

次日果真来了指点淑慎的嬷嬷,不过淑慎也算是出身大家,是个大家闺秀,虽然性子是有些急躁,但大家小姐所有的风采气质她都有,皇家礼仪也是一点都透。这两个嬷嬷规正的,是她的言语,和识透他人的把戏。

淑慎不是笨人,她也知道宜文公主的目的。不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想把她进献给皇帝来巩固她这个长公主的地位吗?但同时又觉得她言语不当,性子急躁,怕在宫中惹了麻烦丢了她宜文公主的脸!

淑慎躺在阴凉的大树下,拿了帕子盖住自己的脸。长姐的命运不能由自己来决定,但起码是遇到了真心待她好的人,过了想要的日子。如今,自己的命运被握到了宜文公主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听这两个嬷嬷讲了许多历朝历代后宫里的把戏,自己又读了许多正史野史,淑慎的头都要炸了。

偏偏这时,一个不长脑子的人拿剑挑开了淑慎脸上蒙著的帕子。

淑慎立即弹起来,竖著眉毛就要骂人,看到挑自己帕子的人正是那舞剑的男子,心里更气,开口就道:「你没长眼睛?不知道我在睡觉?」

那男人今日却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以前多次见他他都没给过淑慎好脸色,今日被淑慎骂了反倒笑了起来,淑慎一腔怒火无处撒,现在正好笑著撒了出来:「你这人,真是有毛病!前些日子我理你你不理我,今天我骂了你,你却没脸的笑!」

那男子将帕子扔到淑慎的怀里,把剑收了起来,说道:「百里望。」

「嗯?」淑慎第一次听他开口,气焰也消了下来。

「我的名字。」那男子也挨著淑慎坐了下来。

淑慎连忙把自己的屁股往旁边移了移,又四处看了看,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百里望似是看清了淑慎的想法,将她拉近自己:「你不必躲,我只是宜文公主的门客,和她之间也是清清白白。。」

淑慎有些尴尬的哈哈一笑,接著岔开话题:「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整的我好没面子。」

百里望往日板著的冷漠面孔今日有些舒缓:「之前觉得你烦人。」

淑慎阴阳怪气的道:「哦?那今日不觉得我烦人啦?」

百里望想也没想的接道:「今日我来烦你。」

淑慎哈哈大笑,推著百里望的肩膀道:「你这人,好没意思!」

两人在这树下躺了下来。

淑慎心又跑远了,想起花逾明哪个话本子里的情节,一下子来了灵感,说道:「哎,你是不是习惯了我每日在那里放风筝烦你,我某天突然不放风筝了,你就不习惯了,反而还有些想我?」

「不是。」百里望干脆利落的回答。

淑慎撇了撇嘴:「死鸭子嘴硬。喂,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二哥,你今年多少岁?」

「十九。」

淑慎想了想:「你比我二哥小一岁。」

他「嗯」了一声。

淑慎恬不知耻地笑著开口道:「三哥。」

百里望侧过身来看她。

淑慎扬唇笑道:「那你就是我三哥了。」

百里望弹了弹她的额头:「我没答应。」

淑慎又愣了一下,花逾明从前就爱这样弹她的额头。

趁著她发愣,百里望站了起来就要离开,淑慎也爬了起来,大声笑道:「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我认了。三哥。」

百里望回了头看她一眼。淑慎又比了个「三哥」的口型,看著他回转了头走远。

在原地又躺了片刻,淑慎被素日玩的最好的侍女巧儿摇醒,巧儿吓她道:「你还不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嬷嬷来了又要骂你。」

淑慎扶著巧儿的手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叹道:又是一个漫长的下午。

傍晚淑慎摇著团扇在窗前想著如何把教她的嬷嬷给整一遍,因为今日她不过就是在听见时打了个盹,嬷嬷便要打她掌心。长这么大,淑慎从未挨过打,虽然嬷嬷也没敢下重手,但淑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仍是红的。

一个小厮敲门,淑慎懒洋洋的去开了门,却收到一封信。

家里来信道长姐灼灼有了身孕,淑慎半是心酸半是喜悦。淑慎也想写信给父母,但想了一刻,也没有想到要写些什么。她不愿让家里担心,所以只愿报喜,可当下,她也没有什么喜事可报。

淑慎掏出灼灼绣的那块帕子,又想再哭一场。

淑慎拿出帕子后,终是没有掉下泪来,宜文公主说的也是,她若是连思乡之苦都忍不了,那以后,自然是擦不净的泪。淑慎小心翼翼地叠整齐帕子,将它放在怀里,想著出去走走,散散心。

天也暗了。

凉风习习,隐隐约约带著花的浓香。

淑慎步子一慢,又停了下来。

她不住地在心里骂自己不识趣,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宜文公主玩乐的时候出来。

淑慎曾三次撞见宜文公主和男子厮混。一次是在湖边,正是春日清晨,淑慎本想起个大早呼吸新鲜空气,却撞见起的更早的宜文公主撕扯著一俊美少年的衣衫。一次是宜文公主召她,让她次日中午陪著一起出去,淑慎晚上和一帮侍女偷偷玩牌,一觉睡过了头,忘了陪宜文公主这回事,醒来时宜文公主已走。淑慎在傍晚时去宜文公主的房里请罪,她见门外无人也未细想就进了房间,结果却撞见宜文公主躺在榻上,怀里抱著一位柔弱少年。最后一次是宜文公主带她去尚书府中和尚书家的小姐喝茶,结果喝来喝去,淑慎一个不留神就看不到宜文了,她也未在意,拿著找宜文公主的借口偷偷在一间空房里睡觉。听见什么声响后淑慎醒了,刚刚踏出里间发现外间的宜文衣衫不整的坐在了尚书家小公子的腿上。

虽然那三次宜文公主都装作没有看见她,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因为她而停下,但多次撞见,宜文的心里也可能会厌烦她。

此时花间躺著不著寸缕的少年,宜文公主也只剩了单薄的一层纱来遮住身子。宜文公主坐在少年身上,脸色潮红,淑慎正要像之前一样悄悄地溜了,却听得一声熟悉但却比平日里娇媚百倍的声音:「回来,淑慎。」

淑慎身子一僵,立马停了步子,但不敢转身。

「你过来。」这下宜文公主的声音稳了许多,也带了平日里的威严。

淑慎心一横,转过了身,向前走了几步。

宜文公主一边手里穿著衣服一边道:「这几日没有见你,你和嬷嬷相处的怎样?」

淑慎低著头道:「嬷嬷见多识广,奴婢学了很多。」

宜文公主点了点头,接过少年从花丛中拾起的簪子簪在发上,说道:「这样便好,你陪本宫走走。」

淑慎小心翼翼的抬了头,宜文公主此时衣装整齐,长发稍微挽了一个髻,余发顺直的披散在身后。而那少年,也已著好了衣衫,顺从地跪在地上。

沿著石子小径走著,眼见著前面的道路越来越暗,草木越来越浓,淑慎说道:「天晚了,夏天又有蚊虫叮咬,公主还是早日回去才好。」

宜文公主头也不回:「前面有个亭子,你陪本宫到亭子里坐坐。」

淑慎口头上应著,心里却在诽谤,刚才宜文公主在那花丛中沾了一身的香气,自是没有蚊虫来叮咬她,可自己裸露的脖子和手就可怜了。

宜文公主的身边只跟了淑慎一人,可淑慎却听得宜文公主道:「本宫要在醉阴亭里赏月,去摆些果品来。」

听得暗中一声清脆的女声道「是」,淑慎才想到,她们这些皇家公主,怎么可能会自己出来,暗中保护的人不止有几百个呢。

一时几名侍女提了灯笼来了醉阴亭中,酒盏果品也摆了上来,淑慎眼看著宜文公主亲手倒了杯果酒递来,笑容僵硬的道了谢。

宜文公主举杯望了天上那弯弯如钩的月,开口道:「你可知本宫为何邀你在此品酒赏月?仔细想来,这月也没有什么可看,这酒也未必醇香。」

淑慎沉默了一下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月色好与不好,只在公主此时的心境,若是奴婢在此打扰了公主的雅兴,那奴婢下次记得挑对时间出门。」

淑慎心里十分不满,她知道,凭她这番软中带刺的言语,宜文公主便可以以不敬之名要了她的小命。但淑慎是在是受不了这宜文吞吞吐吐,言语藏在心里却还要她去猜想的行为。淑慎喜欢直来直去,她高兴,不高兴,全都写在那张明艳的面上,虚伪掩藏,不高兴时非要说成高兴这事,她实在是做不来。

宜文公主丝毫没有显露出生气的颜色,反而道:「本宫的兴致,谁也干扰不了。罢了,有些事,你就是跟著这些嬷嬷学一辈子也学不来。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教训。」

淑慎闷闷的又喝了一杯酒。

宜文公主道:「你说本宫的那些话,本宫也都知道。你不喜欢本宫,在心里藏著就好,不必说出来,闲人听了,倒惹出事端。」

淑慎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是说过宜文公主心机太重,不像个好人,可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并没有人啊。隔墙有耳,可她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大院子里小声说的。

淑慎脸色一白,瞬间想起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是没有人,可她的面前,她对著说话的那个人不就是吗?淑慎进入公主府以来,一直把挨著她的房间住的巧儿当做姐妹,巧儿也很关心她,时常安慰她不要想家。那日淑慎受了嬷嬷的气,连著也厌恶上了宜文公主,趁著院中无人,便悄悄在巧儿面前骂了宜文公主。可谁知,巧儿会告诉宜文公主。

淑慎想要站起来问巧儿一个明白,可意识突然清醒,巧儿又有何错?她也许本就是宜文公主派来监视她的言行举止的。是自己太笨,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丝毫不考虑说话的后果。祸从口出,若是宜文公主想要拿捏她,这条诽谤长公主的罪便可以让她去死了。

「淑慎,你可知人心隔肚皮,你看的那个人未必就是他本来的面目。」宜文公主斜斜的看了淑慎一眼,「本宫常常觉得你笨,除了美貌之外什么都没有。现在本宫还是觉得你笨,虽然笨人很讨人厌,但你,却也没让本宫生厌。」

淑慎低头一笑:「那公主想让奴婢为您做些什么?您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一个笨人,更不会在一个无用的笨人身上下功夫。」

「唔,本宫还没想好。」宜文公主终于正眼瞧她了,「那你觉得呢,你觉得本宫会用你来做什么?把你献给别人?」

淑慎正要开口,宜文公主站了起来:「天晚了,你回去吧,以后多用点心,今日嬷嬷只是打了你,明日你再不用心怕是连晚饭都会没有。」

风吹影摇,暗香浮动,如此良夜,如此美景,淑慎却没有看它们的兴致。

宜文自那日回去之后,淑慎以为自己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嬷嬷会要求更高,结果却听了嬷嬷说她以后会增加休息时间,每学习两日便会休息一日。这样一来淑慎对宜文公主的印象也好转了许多。

午后,淑慎和几个侍女玩石子输掉了一把钱,心里很是不爽,脑子一转,想起了百里望。

淑慎笑著咬了咬手帕:自己刚刚认的三哥怎么能忘了呢。

但淑慎却不知道百里望住在哪里。她去了之前两人经常碰面的空地却没有看到他。想著今日也不用听嬷嬷说教,淑慎边想著在公主府内好好地走一遍,说不定正好能遇见百里望。

公主府占地极广,若是自己这样走下去,这一下午也走不完。淑慎细细一想,百里望既然是宜文公主的门客,那他应该是住在宜文公主门客聚集的英汇庭。她听巧儿说过公主府内能人异士众多,说不定也会碰见有趣的事儿。

如此想好,淑慎拦了过路的一名侍女,打听了英汇庭在那里,便沿了一条石子小径往北走去,走了不到一刻,淑慎看见一片柳林,从柳林穿出后,眼前顿时开阔了不少,淑慎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湖。

这湖,唤作思陵湖,据说是宜文公主起的名字。英汇庭,便在思陵湖的北边。

淑慎乘了小船过湖,又问了几个侍女,绕了许多路,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的进了一个拱门。

一群女子的嬉笑声传来,淑慎也没有在意,拿了帕子擦了擦汗,坐到了一条石凳上,接著又拿出腰间挂的小团扇扇了扇风。石凳靠树,淑慎也倚著这棵树,有些犯困。

女子的嘻笑声越来越近,淑慎心里更加烦闷,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想著马上离开这里,可因为长时间没有走过远路,脚心怕是磨出了泡,所以她暂时也没有气力,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那是谁?」淑慎听得一尖锐的女声,吓得她差些没有从石凳上摔下来。

一股浓浓的脂粉味传来,淑慎一阵反胃。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嬉闹著走来,淑慎勉强站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新来的么?没有人给你安排,你怎么会坐在了这里?这是我们姐妹们玩乐的场所,新人不可以过来。」为首的一名女子姿容娇俏,眉眼却带著些冷意,上下打量著淑慎。

淑慎被她看的不舒服,也觉察了她言语的不善,撑著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想,英汇庭与兰围巷相距不远,她应是走错了,来了兰围巷。

兰围巷里住的是宜文公主调养的歌姬舞女。这些舞女大多出身低微,之间也常常发生争执,勾心斗角之事每日都在发生。

淑慎微微一笑:「打扰各位姐姐了,妹妹是公主的陪读,今日迷路,不小心进入了兰围巷,扰了姐姐们的玩乐。」

为首的女子听她说是公主的陪读时脸色瞬间变了,立即收起刻薄的模样带著笑道:「原来妹妹是公主身边的陪读,我们刚才远远看著就觉得妹妹的样貌气质非同一般,这样想来也是了,只有妹妹这样的美人才配在公主身边。刚才我们言语有所冲撞还请妹妹不要见怪,是我们这样谈笑说话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淑慎当下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笑,翻脸比翻书还快。

淑慎再次笑了笑,直入主题:「还请姐姐告诉我英汇庭的路,我本想去的是英汇庭。只是两处距离太近,我给弄混了。」

为首的女子笑道:「我带著妹妹去便好了,妹妹叫我箬离便好。」

箬离让其他的女子先去玩,她带了淑慎离开了这里。

淑慎心里不是很喜欢箬离,箬离却说个不停,一直讲著她们姐妹刚才玩的游戏。

可能是感觉到了淑慎对这些没有兴趣,箬离便不再说这些,试探著问道:「妹妹来英汇庭是有重要的事么?」

淑慎想了想,刚才箬离说她在这府里呆了有两年之久,想著应该是认识不少人,便问道:「箬离姐姐知道英汇庭有位百里公子吗?」

箬离一愣,脸色微变,说道:「是有一位,但百里公子素来厌恶女子,只有公主亲自请他他才去见的。」

淑慎微微皱了皱眉头:「是这样么?那姐姐能否带我去他的院落?」

箬离边走边道:「这个自然可以。」

淑慎听著箬离讲著百里望的一些事情。据说百里望剑法出众,是京内数一数二的剑客,宜文公主花了重金寻得了宝剑青虹赠与他才能请他住入这公主府内。宜文公主颇爱出行,有时也会不辞千里去她的封地金成郡,这百里望,便是在宜文公主出行时保护她安全。

宜文公主今年十六,按照历朝惯例,公主待到及笄之年才出宫住入皇帝赏赐的宅邸之中。但先帝于三年前驾崩,新帝继位。宜文公主与新帝都是季夫人所生,但季夫人早逝,宜文公主由沈昭仪抚养,新帝则养在了姚皇后膝下。沈昭仪于四年前因病去世,沈昭仪生前与姚皇后不和,因此宜文公主和姚皇后关系也是僵著。新帝即位后,姚皇后封为太后,为了让宜文公主少受姚太后的刁难,新帝不顾姚太后的想法,赏了宜文公主豪华的府邸,大片的庄园,还将金成郡作为宜文公主的封地。因此,宜文公主早早地便入了公主府。

这里柳树众多,柳枝依依,远看如片碧烟,倒也美丽动人。

箬离停在了一个门前,说道:「这便是百里公子的住处了。」

说完,她也不提要走,淑慎也没有想著要让她离开,当下她便敲了敲门。

一个蓝衣的少年开了门,他见是女子,神情有些惊讶,一抬眼看见箬离后,少年一脸坏笑:「箬离姐姐你怎么又来啦?我们公子不见人,你是来找我的?还带了个仙女般的姐姐,这位姐姐是新来的?」

箬离冷哼一声,嘴边却也带出了笑意:「临吟,你少胡说八道!这是公主的陪读,来找你们公子,快去把你们公子请出来。」

临吟一脸为难:「箬离姐姐你不是为难我吗?」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箬离和淑慎朝著声音所在之处看去,百里望站在房门前,微带著惊讶看著淑慎。

淑慎得意洋洋的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想找你,总能找到。」

百里望难得的笑了起来,看的箬离和临吟一愣。

淑慎笑道:「还不请我们去屋里喝喝茶,走了这一路,嗓子都要冒烟了。」

百里望转身:「你跟我来。」

他说的是「你」,箬离却也要跟著过去,临吟当即拉了箬离的胳膊,小声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淑慎回头看了下箬离,说道:「箬离姐姐带了我一路也是累了,不如和我一起进屋里歇会。」

箬离跟著淑慎进了房间。

百里望看了眼箬离:「这是公主给你的侍女?」

箬离脸色一白:「若离是兰围巷的舞女,刚才妹妹走错了地方,箬离带了妹妹来这里。」

百里望点了点头,看向淑慎:「果然你脑子也笨,走个路也能走错。」

淑慎不大乐意了,拿著签子扎了块水果道:「谁知道你这个地方这么偏远,害我走了许多路,不过我已经记清路线了,下次肯定走不错了。」

百里望递了块帕子给她:「擦擦手,不要吃这些生冷的了,回头身体难受。」

淑慎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看著这块帕子质地甚好,像是安南瑾乡产的天瑾罗,帕子通体没有什么花样,不过,男子的帕子要什么好看的花样,能用就可以了。但淑慎用惯了样式精美的帕子,自己的针线功夫在母亲花夫人的调教下也很有长进,随口说道:「你这帕子,我不喜欢。我会绣带著好看花样的,你看!」说著淑慎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丝帕,边角绣了一株兰花,甚是清雅。

百里望扫了一眼:「你每天忙到不行,还有时间绣花?」

淑慎立即想到她明日还要去听嬷嬷的说教,明日嬷嬷讲的,应是明哲保身之法。

「对了,我身边有几个丫头针线活很好,要不要我给公主说一声要了来赏给你?」淑慎开玩笑道。

箬离或许是觉得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提出要先回去。

箬离走后,百里望立即在淑慎的头上敲了一下:「蠢东西!兰围巷的人你也敢领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淑慎揉了揉额头:「我也不想,可是…」

百里望语气缓和了一点:「你刚来公主府不久,还不知道这里的人。」

淑慎一笑:「我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淑慎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花之灼灼,难比她容颜之艳。平日里淑慎若是不笑,也是有著几分冷艳骄矜,但此时百里望见她笑时眉眼弯弯,更显少女天真稚气,不觉一怔:「过两日你若…」

话未说完,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百里小兄弟。」

淑慎立即起身,这时一三十左右的男子大大方方的进了房间。

淑慎见这男子一身青衫,手里拿著把扇子,笑容满面的看向她,面容虽是平常,但浑身气度却是不凡。

「什么时候你在房里藏了一位娇小姐?」那男子摇著扇子打趣百里望道。

百里望也不起身,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没空。」

那男子嬉皮笑脸的坐了下来:「有空陪佳人,没空理会我这个翩翩公子啊,小兄弟,你可不要见色忘义。」

淑慎忍不住笑了起来,翩翩公子,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翩翩公子。

那男子见淑慎笑了起来,看著淑慎道:「小姑娘,你笑什么?」

还未等淑慎开口,百里望就道:「她想笑就笑,与你何干。」

那男子也笑了:「你们一个笑我,一个挤兑我,看来是不愿意让我在这里。」

淑慎回道:「哪有,只是觉得您幽默,所以才笑了起来。」

那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在下公孙儒申。」

公孙儒申之名淑慎是听过的,昔年淑慎和家人在京生活,父亲花不归是朝中官员。花不归喜好诗画,灼灼受到父亲熏染也是喜欢作画,父亲便送了灼灼一幅雪夜空山降仙图。这幅雪夜空山降仙图,便是公孙儒申所作,他是国内少有的书画大家,一字一画千金难求。

淑慎心里起了些想法,灼灼素来喜欢花不归送她的那幅画,也常常遗憾不能见上公孙儒申一面,若是能让公孙儒申作一幅画托人送于灼灼,岂不美哉?

公孙儒申的话语刚刚落下,脑子转得奇快的淑慎便道:「原来是公孙先生,我是公主的陪读,姓花,名淑慎,公孙先生不介意,叫我淑慎就好。久闻公孙先生不拘小节,性格爽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公孙儒申哈哈一笑,觉得淑慎这番话委婉得当,当下立即说道:「花姑娘,要不要我给你画像?」

淑慎及其不喜欢别人叫她「花姑娘」,但听得他说画像这事,也觉得是个不坏的事,于是就道:「既然已经和先生认识了,先生叫我淑慎就好。」

「淑慎,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好名字。」公孙儒申笑道,「你现在若有空的话便可去我那里。我也画过美人,可像你一样的也是少见。」

淑慎看了看百里望,开玩笑道:「先生是来找我三哥画像的吧?还说像我一样的美人少有,这不,我三哥不是个美人么?」

百里望冷冷的看了淑慎一眼,淑慎吐了吐舌头,听见公孙儒申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是我弄混了。可百里这小子,死活不肯坐在那里让我画,说是浪费他的时间。」

「淑慎,你也该回去了,我送你回去。」百里望看向公孙儒申,「她可不像你这样清闲,等哪日淑慎空闲较多,再来去让你画像。」

公孙儒申笑道:「你这小子还在生我的气,如此小心眼。」

百里望冷哼了声,拉了淑慎的袖子便走了出去。

未完待续,后面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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