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掰了,

他去了清华,

我去了北大。

学成归来,

我和楚钧竟然在同一家公司从事文案工作。

我身为凡尔赛文学研究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负责为想凡又不得凡学要领的客户攥写装逼文案。

他身为阴阳怪气沟通法专业的知名优等生,

负责替客户在装逼不自知的文案下阴阳怪气拆台。

我们的工位仅隔一条走廊,

工作性质对立;平时各自接单;总是相看两厌。

由于业绩突出,

我的老客户为我送来了一面锦旗:

「低调潜水,阅遍凡学无数。

遣词造句,装逼从未失手。」

过了一个周末,

我才推门进了办公室,

楚钧穿著笔挺的西装,戴著金边眼镜,

人模狗样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白皙的脸上噙著淡淡的笑。

我看见他背后的墙上也挂了面锦旗:

「勤恳搬砖,抬杠事业红火。

阴阳怪气,嘲讽装逼老狗。」

我:…

我和楚钧从小就不对付。

上天没有好生之德,

安排我的小学、初中、高中,

都和楚钧在同一所学校。

每次年级大考,

我都要恨恨地咬牙切齿,

看楚钧的名字排在我的前边,

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临近高考,

我被他举报早恋,

美好的初恋还没开始一周就宣告结束。

十七岁的我气呼呼地去找楚钧算账,

他狡黠地眨了眨的眼睛,一脸无辜道:

「这就是早恋呀!」

我咬牙切齿道:「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始恋呢!」

他笑道:「臭妹妹,早恋不就是开始得早,结束得也早吗?」

我无语凝噎。

高考结束以后,

罪魁祸首楚钧毫无愧疚地问我:「好学生,要去哪啊?」

我没好气道:「反正不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他说:「我报北大。」

我说:「我报清华。」

但填报志愿,

我填了北大,

他填了清华。

楚钧气得半夜特意打电话来骂我:「你是猪,是不是!」

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睡意朦胧的我,

在床上一脸懵逼。

楚钧背后的锦旗,

怎么看都像在对我含沙射影。

曾经年少的我,

面对楚钧的毒舌毫无招架之力。

但现在作为一名拥有三年打工经验的社畜,

我的心早就已经像冬天没有暖气的福建一样冰冷。

没有人能够伤到我的心了。

我身为凡尔赛文学研究专家,

必须扳回一局。

我施施然在工位上坐下,

矫揉造作地扶额做作道:「哎呀,最近真的是烦得很呢!」

楚钧道:「哪里烦。」

我说:「指定我写文案的客户太多,多赚那么几个钱到底有什么用嘛,都要累死了~」

楚钧摩挲著下巴笑道:「小猪不会被累死,只会被撑死,所以不需要有这方面的忧虑。」

我硬著头皮面不改色道:「…不过充实的工作经历,也算是人生中一种宝贵的财富吧…」

楚钧作恍然大悟状,钦佩道:「也对,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打工,有哪个倒霉蛋会凌晨一点在工作群里秒回甲方爸爸的消息呢?」

我:…呜呜,我被伤到了。

我好累,

跟楚钧对线好累,

跟客户对接也好累。

今早最棘手的客户是我的常客。

他是一位分手不久的公子哥,

定期找我定制颇具凡尔赛风味的朋友圈文案,

只为向他微信列表里的前女友传递出一种信号:

「你看,没了你本公子过得依旧潇洒!」

照理来说,

在小姑娘面前装逼的文案,

有多年凡尔赛文学研究经验的我应当信手拈来,

但这个小姑娘,

仿佛楚钧的关门弟子,

在公子哥的每一条朋友圈底下火力全开地嘲讽,

以至于他装逼不成反被打脸。

长久以往,公子哥便成了我的常客。

公子哥越凡越勇,

小姑娘越嘲越毒。

公子哥发送朋友圈「今天和健身房新认识的女孩date,在她家吃了空运来的法国本土现烤面包,果然我的胃还是比较喜欢法餐。【摊手/】」

小姑娘评论:「吃个盼盼法式小面包把你给乐得【捂嘴笑/】」

我:…

公子哥发送朋友圈:「夜里华灯闪烁,我站在九十九层的高楼上,俯视著华灯溢彩的世界,感慨万千【叹气/】」

小姑娘评论:「身旁的总裁对你说:阿姨,今天就打扫到这里,你可以下班了。【捂嘴笑/】」

我:…

公子哥发送朋友圈:「今天走在路上就有几个女孩子冲上来要加我好友,可是我只是随便抓了抓头发,浑身上下最贵的也就只有那件几千块的破T而已啊…搞不懂现在女孩子的审美了【笑哭/】」

小姑娘评论:「你不懂没关系,毕竟仙畜有别,人猪殊途。【捂嘴笑/】」

我:…

小姑娘以不变应万变,

用【捂嘴笑/】的表情把公子哥气得嗷嗷叫。

十一

我说:「你可知道三大定律?」

公子哥问:「是牛顿三大定律吗?」

我说:「是凡尔赛文学三大定律。」

公子哥一脸懵逼。

我娓娓道来:「凡尔赛文学三大定律,

顾名思义

就是创作凡味十足的朋友圈文案时必须遵循的定律:

一、欲扬先抑;

二、灵活运用第三人称视角;

三、善用表情包。」

公子哥老实巴交道:「我每条都有遵守这三大定律,为何还是不得装逼要领呢?」

我道:「那是因为,你的前女朋友掌握了反凡学专业的核心效应。」

公子哥问:「什么效应?」

我答:「丁达尔效应。」

公子哥问:「那不是区分胶体和溶液的物理方法吗?」

我道:「不,是阴阳怪气交流法的拆台理论核心。」

十二

我说:「你知道丁达尔效应吗?」

公子哥说:「当一束光线透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这种现象叫丁达尔现象,也叫丁达尔效应。「

我说:「当一个人在朋友圈装逼的时候,熟悉这种效应的阴阳怪气专家就会以犀利的眼光看穿你炫耀的本质,就像一束光透过胶体一样轻而易举。」

公子哥恍然大悟道:「那该如何才能避免被她看穿呢?」

我沉吟片刻,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你只有真正做到心无杂念,你的文案就会像水一样清澈,再也不惧怕犀利的目光。不以炫耀为目的的装逼,才是真正的装逼。」

公子哥道:「这就是行家所说的: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吗?」

我道:「正是!」

十三

送走了公子哥,

正好是饭点。

我作为一名自我管理意识极强的当代女性,

越是临近容易长膘的冬天,

就越要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

中午吃饭,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拨著饭盒里绿油油的沙拉,

当场创作了一首颇具现代主义先锋派风格的诗篇:

「我在吃肉,

我在吃红烧肉,

我在吃荔枝肉,

我在吃樱桃肉…」

楚钧幽灵一样端著他的饭盒出现在我身后,

轻飘飘道:「你在做梦,

你在做春秋大梦…」

我:…

十四

作为一名拥有三年打工经验的社畜,

我的心早就已经像冬天没有暖气的福建一样冰冷,

没有人能够伤到我的心了,

作为凡学大师,

我必须扳回一局。

我还没开腔,

楚钧就问我:「哟,减肥呢!这绿了吧唧的你也吃得下去?」

我:…呜呜,我被伤到了。

十五

楚钧饭盒里的饭好香,

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住我露骨的目光,

但我还是用眼神偷吃了好几口他的糖醋里脊。

楚钧神色关心地问:「去医院了吗?」

我说:「我又没病!」

楚钧笑道:「你吃饭斜眼啊!」

我:…妈的最烦楚钧!

楚钧瞅著我忍气吞声的样子,

又挑眉笑了笑,

把饭盒推到我眼前:「尝尝?」

我:…上条撤回。

十六

一开始,

我只是想尝一点点。

但给楚钧做外卖的店家,

实在是慷慨,

每次肉的份量都很实诚。

楚钧一个人吃不完,

我只好替他分担。

坚持了一个月的减肥,

感觉体重不减反增,

有上升的趋势,

十七

终于有一天,

我跟楚钧说:「那啥,你下次点少点,我老这么帮你吃,多不好意思…」

楚钧摊手表示无奈:「我每次都点最少的了。」

我重拳出击:「那也不要吃不完就找我吧!」

楚钧说:「今天是拔丝土豆和黑椒牛柳。」

我唯唯诺诺:「好的,这就来。」

十八

再好吃的饭,

也有治愈不了人的时候。

公子哥上次从我这信心百倍地出去,

今天又哭唧唧地来了。

公子哥说:「为什么她这么爱嘲讽人,

每次和她聊天我都毫无招架之力。」

我说:「分手就分手了,你何苦再联系她呀!」

公子哥说:「我PDD找她砍价。」

我说:「哪有人PDD找前任砍价的!」

公子哥说:「那我不是还喜欢她嘛!」

我说:「小少爷,你又不缺那个钱!」

公子哥说:「我就想多讲两句,又没有借口!」

我说:「横竖你也过不去前女友这个坎,不如约出来聊聊?」

公子哥说:「啊这,会不会太突然,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说:「看开一点嘛…」

公子哥说:「我还没有理发,还没有剃胡子…」

感情您是这方面没准备好啊!

十九

我站在BOSS办公室门口

楚钧也站在BOSS办公室门口。

楚钧问:「你来做什么?「」

我说:「申请下午出外勤。」

我又问:「你又过来做什么?」

楚钧说:「我下午也要出外勤。」

一个小时过后,

我在公子哥见小姑娘的餐厅里盯梢,

没想到,

和楚钧打了个照面。

我与他相对无言,

唯有句号千行。

二十

餐厅里人有点多,

我和楚钧拼桌。

一会儿我低头回消息,

一会儿楚钧低头回消息。

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

问他:「你怎么在这?」

楚钧说:「用你尘封的大脑猜猜?」

我恍然大悟道:「哦…」

楚钧说:「想出来了?」

我说:「你点的外卖是这家的。」

楚钧说:「呵呵,你挺幽默的。」

我看他憋著一口气,笑得花枝乱颤:「就不猜,气死你。」

才笑了没多久,

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一年前挖我墙角的绿茶妹妹,

正亲亲热热地挽著我的前男友,

迎面走来。

二十一

绿茶妹妹撩了下头发,说:「好巧啊,林林姐。

没想到你的薪水,也能吃得起这种高级法国餐厅的饭啊。」

前男友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叹了一口气,

医者不自医,

渡人不渡己。

尽管深谙凡尔赛文学的装逼之道,

但在前男友面前,

我就像公子哥一样没有招架之力。

楚钧开口了:「唉,没办法,我上个月才从法国回来,胃只吃得惯这种法餐。只能委屈她跟我吃一样的。」

我心说得了吧,上个月还跟我在办公室苦哈哈地吃盒饭呢!

绿茶妹妹显然被惊了一下,问:「帅哥你谁?你是她男朋友吗?」

楚钧说:「不是。」

绿茶妹妹笑了一下:「也对,她…」

楚钧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深情款款道:「你家林姐姐这么漂亮,我只是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罢了。」

我:…

绿茶妹妹:…

二十二

汗颜的我刚要开口:「楚…唔!」

楚钧伸出一根食指,

浮夸地抵住了,我的嘴唇。

他情深款款道:「嘘…别说话,真正的爱,需要用心感受,而不是被狗挖走。「

绿茶妹妹被人说到痛处:「你说谁是狗呢!」

楚钧说:「谁应说谁。」

前男友刚要开口:「这位先生…唔!」

楚钧楚钧伸出另一根食指,

万般嫌弃地抵住了,

前男友的嘴唇。

楚钧说:「嘘…别说话,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

二十一

我问:「这是什么?」

楚钧说:「小傻瓜,这是我的手背。」

他又翘起无处安放的长腿。

他说:「这又是什么呢崽崽?」

我忍住恶寒道:「这是你的脚背。」

楚钧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他在阴阳怪气时刻,

最爱露出的笑。

我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他薄唇轻启,

朗朗道:「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而她,是我的宝贝。」

我被土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恨不能立刻拎包入住。

想来前男友与绿茶妹妹也是如此,

一句「我们有事先走了」

尴尴尬尬地退出了这场,

莫名其妙的battle。

二十二

我问楚钧:「敢问阁下这又是什么话术?」

楚钧说:「土到极致便是潮,阴阳怪气流下的一个分支。还没有人能够抵挡我的非主流攻击。」

我不禁感到头涔涔,

而泪潸潸了。

二十三

公子哥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正一脸别扭地被他的前女友挽著。

我惊讶道:「怎么著,和好了?」

公子哥说:「刚刚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炫耀,结果她也突然不阴阳怪气了,我们就和好了。」

楚钧挑眉道:「刚刚忙著帮猪头对线,竟然把正事忘了,没有教你怎么阴阳怪气地怼回去。」

小姑娘笑起来挺可爱的:「没关系,楚老师,我虽然没气死他,但是我现在把他管得死死的。」

我瞳孔地震:「楚钧,是你接了他前女友的单子!」

楚钧微微一笑:「不然呢?」

我又怒道:「你才是猪头!」

楚钧称赞道:「哇哦,真是好快的反应!」

我:…呜呜,我被伤害了。

二十四

后来,

楚钧问我:「什么时候去看电影?」

我莫名其妙道:「为什么和你去看电影,

我嫌自己活太久了,出来挨气是不是?」

楚钧竟然有点委屈了,

他说:「做了那么多天的饭给你,每天起早贪黑,你丧良心!」

我说:「啊?是你做的,不是你点外卖放在里面的吗?」

楚钧说:「不啊,我追姑娘的方式,

就是亲手给她做饭。」

我说:「哦…怪不得这么会做饭。」

楚钧说:「你想诈我,是不是?可能是天赋使然吧,所以第一次追姑娘,就这么会做饭。」

他把「第一次」三个字咬得极重,我低头看手机。

楚钧凑到我跟前:「在?看看电影?」

我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在订票了!你这狗东西!」

二十五

电影的大结局,

男女主角因为误会而生生错开,

我哭得稀里哗啦,智商下线。

楚钧说:「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我边擦眼泪边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楚钧说:「当初你说要去清华,我才改成了清华,为什么你最后去了北大?」

我说:「因为你说你要去北大啊。」

阴阳怪气大师方寸大乱,

红著脸怒骂道:「猪头!女人都是猪头!」


公众号:一颗明月


更新不会缺席铁铁们!临近期中期末我也要忙起来了,甚至没来得及蹭上凡尔赛文学的热度(不是),福建冬天是真的有点冷哈,大家注意保暖(??ω??)

那,下个故事见!


因为闹掰了,他去了清华,我去了北大。

其实没说明白,他去了清华池,我去了北大荒。

但我们一致对外声称北大清华。

他在清华搓背,我在北大摸鱼。

还是不好听,于是我们又声称他在清华读人体高级脂肪酸清理工程系,我是水产脊椎变温动物运用控制学的博士。

我们还有一个兄弟,是哈尔滨佛学院的高材生。

对外就声称就读哈佛。

我们三个人,虽然干著搓背摸鱼念经的事,但还是很严谨的对待生活,毕竟我们的老师教导我们,做不到的就去装,装是我们自信心的来源。

我们老师是牛津的。

没错,牛栏山贫困户津贴补助办事处的。

闹掰之前,我们曾听闻一个特别能装的平台,叫逼乎,于是闻名而来。欲想一装高下,分出雌雄。

但是不成想,这里全是985、211。

我们研究了一下,想装的过只好996了。

很快,哈佛的这位迎来了高光时刻,一个礼拜超度了仨,完成了毕业论文,马上就去极乐世界实习了。

为什么和他闹掰呢?还是因为学术上的分歧罢了。

当初他放弃了家里祖传的手工制作核导弹的手艺,毅然决然的去研究民科,而我也抛弃了祖传的陶瓷坦克的技术去深造了民哲。

也因为哈佛那位拿我们尝试物理超度的命题,我们俩彻底闹掰了。而关于生与死,科与哲,灵与肉,分与合的辩论中,我们都成了大师。

时隔多年,他已成了有名的搓背天王,而我也成了摸鱼至尊,在无尽的灰烬中和刺骨的河水里我们突然领悟了生活的真谛————人生不讲武德,幸运点到为止。

刚才有个朋友邀请我,问小点心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怎么回事?给我发了几条链接,我一看,哦原来是知乎有两个年轻人闹掰了。

他们说,他们一个去了清华池一个去了北大荒。

我说你在清华池北大荒当社畜没有用,传统废物讲究混日子,英国二百多斤的大力士劝不动我做一点事,因为肥宅也二百多斤。

他们说要试试,我说可以,啪就装起来了,很快啊!

一个给我搓背,一个摸我的鱼,我全防出去了啊,防出去以后自然是传统废物懒都懒的动,我一拳伸到他鼻子上没打他,我笑一下准备养老,因为按这时间,按照传统废物的标准他已经输了。如果这一拳发力就把我累坏了,他也承认,我确实比他懒。

我已经打算倒下歇歇,他突然发力来打我脸,我大意了啊没有闪,他的左拳给我蹭了一下,但没关系啊,我说小伙子你不讲武德,他也承认他是乱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

这两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69岁的老同志,这好吗?这不好,我劝这两位年轻人耗子尾汁,好好反思,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小聪明啊,知乎要以和为贵,不要搞窝里斗,谢谢朋友们!


因为闹掰了,他去了清华,我去了北大。


其实……


我们原本是都想报北大的,因为未名 bbs 特好玩儿,看十大都能乐呵半天,感觉跟小时候看江南那本《此间的少年》差不多。


他是我中学同学,我们读的都是五年制的实验班,从小学五年级一路读上来,关系好的就特别好,恨不得一直能好到天荒地老


他这人的是出了名的温文有礼,虽然完全有资本心高气傲,谁不知道一中有个篮球打得不错竞赛也拿了一堆奖还不准备出国而想给母校刷 kpi 的叶从森呢?


可是他突然就不理我了。


从暑假那次生日聚会之后。


#1


「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贺佳坐在我对面,拿了根我面前的薯条。


「我听说你那天强吻了他。」


「怎么可能?」


我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周遭投来异样目光。


我压低声音:「怎么可能?」


贺佳继续面无表情。


「那天的聚会又没有我,不如你从头说起。」


有两类人最招我们普通高三狗恨,一种是类似叶从森这种已经保送的,第二种是类似钟野这种情况敲定出国的。


但叶从森还是选择参加高考,据说是为了给学校刷新纪录。


所以,我觉得他招人恨的程度比钟野更胜一筹。


扯远了。


钟野定在 8 月出国,那天是他生日,为了给好基友面子,我穿得很淑女。吃完饭,钟野闹腾著要去唱歌,拉著我在路边拦车。


叶从森跟我们一辆车。


帮忙把钟野塞进车里之后,他做了个动作。


帮我挡住头顶。


我愣了愣,跟他说了句「谢谢」,钻进后排。


心里却在想,他这么有绅士风度的么?


钟野很吵,在我身旁不停念叨出国好孤单寂寞好冷。


叶从森很安静,在前排时不时提醒师父注意路边的情况。


我看著叶从森的后脑勺。


不知道他下车的时候会不会碰到头。


结果他没碰到。


但我碰到了,得到钟野疯狂嘲笑。


……真不知道为什么班花会喜欢他。


哦对,那天班花也来了,KTV 很吵,班花主动跟我坐在一起。


她问我:「钟野今天心情怎么样?」


我说不错啊,他还夸你衣服好看来著。


班花矜持地对我的回答表示满意。


这时候,寿星叫我,我坐到他身边,围观叶从森在点歌器上翻来翻去。


从华语翻到欧美,漫无目的。


我忽然问:「你见过叶从森脸上有除了微笑和平静之外的表情吗?」


钟野表情凝重,「你想干什么?」


「是好奇。」我的表情也跟著凝重。


「你这样很危险。」钟野忽然说,「不过我支持你。」


我拿了酒过去,叶从森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怎么看?」


我摘下他的眼镜。


他没有慌,他那双眼透出中正平和的眼神。


我几乎能听到他内心的 OS:宁想干啥?


我失败了。


甚至,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眼睛。


我可耻地心跳加速了,肯定是因为怕输才这样的。


不过我这个人,优点就是越挫越勇。


大家喝得上头,就有人起哄玩用手机玩国王游戏。


可是第一轮没人敢来,好在我敢为人先。


一片鬼哭狼嚎的起哄声中,我定睛看向手机屏幕。


上面的底色和汉字变来变去,终于定格。


那两个字是:接吻。


钟野帮我打圆场,说:「喝酒也可以!」


我却说:「喝什么酒,要玩就玩儿个刺激的。」


然后,我走到钟野身边,吻下去。


#2


我好像还记得那个吻的触感。


他的嘴唇没什么酒气,他好像一直在喝柠檬味的苏打水。


所以这个吻也是柠檬味的,带著冰凉。


而我的嘴唇滚烫,脸颊滚烫。


心跳急促。


我闭著眼睛,不管不顾。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还是不由自主发慌。


直到吻完我才睁开眼睛看他。


他现在不知为何取下了眼镜,一双眼明亮澄澈,就那样看著我。


我抿著嘴唇和他对视,他面无表情,场面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才听到钟野带著几个男生救场起哄。


「要不我帮你发个消息问问他?」贺佳说著要拿我的手机。


我按住贺佳的手。


「你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我没有怕!」我强作镇定。


「没怕我就发了。」贺佳笑,此时我的手机却响了。


钟野的电话救了我,他约我吃饭。


我拿著包逃之夭夭,隐约听见贺佳的嗤笑。


「佩服佩服。」钟野见面就开始对我嬉皮笑脸,「有关你强吻叶从森这件事,我们男生都十分敬仰,简直就要传为美谈。」


我捂著耳朵,试图把他的数落当成耳边风。


这些死党,关键时刻都在落井下石。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那可不好说哦。」钟野一边玩手机,一边吊儿郎当地帮助我回忆:「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你本来就在跟我打赌来著。」


「我喝了酒……而且你明明也在打赌!」


「那我也没去亲他。」钟野直戳痛处。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钟野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虽然我觉得男生不吃亏,不过你也知道,他对很多事情很认真的。」


叶从森初中的时候其实成绩不算特别好,特别是数学。


那时候他就把所有错了的题目,一道一道抄在错题本上。


所有的错题都做到全对为止。


初一的错题本有八个,初二的错题本变成了六个,再后来,他几乎不失分。


那些错了的题目,他都会想办法,不管是自学还是找同学、老师去问,都会一道道逐一解清楚。


他不太喜欢用电子设备,以前钟野问过他,他说还是用手写的能加强记忆。


所以,一贯认真的叶从森会怎么看待我的恶作剧?


「那个时候他什么表情?」


「你自己没看?」


不敢说话.jpg


「你这怂包,说得那么起劲,结果不敢睁眼睛。」


我没话讲,只好翻叶从森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就是钟野生日那天的凌晨。


一个句号,发布时间在 5 点 20 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回过我消息。


我发的红包他也没收。


我翻著聊天记录,忽然冒出另外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发红包给他?」


钟野说:「你真断片了?」


「是有点……不过我记得是你送我回家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记得有人背我,还用什么凉凉的东西帮我擦脸什么的……」


我笑眯眯地拍了钟野一下:「关键时刻你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嘛。」


钟野的表情却变得古怪:「送你回家的不是我。」



「是叶从森。」


???


#3


眼见为实


他为什么要送我回来?


该不会我在路上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帮我擦脸是不是为了整我?


背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我越想越后怕,跑去问我妈。


「您还记得……钟野生日那天……?」


「记得啊,你还好意思说!」我妈放下手里的 pad,反应比我想像中大多了。


「幸亏是我给你开门,你一个人倒在门口!喝成那样,换成你爸肯定把你打死。」


等等?她没提到有人陪我。


心头大石落下。


「手上还抓著一瓶水,都喝光了还不许我扔,就这个!」


我定睛一看,是瓶柠檬味的苏打水。


……这让我想起那个吻。


心头大石又提起。


「我说,钟野生日也好要出国也好你喝这么多干嘛?送瘟神?」


我尬笑两声,逃避这个话题,妈妈的絮叨被我抛诸脑后。


「你才刚成年……」


既然如此,要找到真相,只剩唯一的办法。


向本人求证!


我打开微信,翻到叶从森的名字。


他的头像是一片森林,静谧,森然。我的思路是这样的,先道个歉,再问问怎么回事。


不过,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我这么轻飘飘道歉是不是很没有诚意?


我妈突然敲门:「吃饭!」


这打岔了我缜密的思路。


我站起来,走来走去。


死就死吧。


我把消息发了出去。


我妈和我把轮番在饭桌上数落我,表示我没个女孩子样子。


我辩解说我都穿长裙子了!


我妈一边无语一边跟我爸交换眼神,问我:「你是为了钟野生日才穿的裙子对吧,你该不会……」


我放下筷子:「他要出国了。


吃完饭,我鼓起勇气打开手机,上面几条消息充满幸灾乐祸的吃瓜气氛。


包括钟野【傻了吧】


贺佳【到底问了没有】


再往下翻,叶从森的头像旁边有个小红点。


他发来了。


我抿了抿嘴。


这条消息简短明了,符合他给我的一贯印象。


与我的慌乱成鲜明对比。


【什么事】


他回得冷静。


【没什么,就问问你……填好志愿没有?】


【我觉得上次应该多找你请教一下】


我开始东拉西扯,废话连篇。


他终于打断我。


【你就想说这些吗】


我的心跳忽然顿了一下,又开始狂跳。


是心虚。


是心虚。


我编辑了好几遍「要不我请你吃饭」?却不敢发。


手机震了一下。


他说:【见面说吧】


我已经磨蹭了十分钟。


没有好看的衣服;


没有好看的鞋子;


没有好看的……


算了,重点是我不好看。


我妈敲门进来:「程菲你干嘛呢乒乒乓乓的?」


「没事……」我垂头丧气随便穿了一套衣服出门,破罐破摔。


妈妈忽然拉住我,扶住我的肩膀,认真看了看我,笑了。


「我女儿不打扮也好看,去吧。」


叶从森来得比我早,他穿著件普通的优衣库白 T,拿了本小说站在书店门口。


我好像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走过去,他那样高,低头看书的时候的表情认真,抬头看我的时候又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好。」我不自觉抓紧了背包的带子。


他招呼我去书店的茶歇区坐下,「喝冷饮吗?」


我跟在他身后,心想这一幕被钟野看到一定又会狂笑不止。


我,程菲。


什么时候这么亦步亦趋过。


还是对……一个同龄人,一个男生。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的背影,看他衣服背面的纹路。那些纹路,随著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皱褶阴影都逐渐变幻。


像我莫名起伏的心绪。


「哇——」小孩大叫著冲向我,手里拿著个巧克力甜筒。


叶从森眼疾手快,把我拉到一旁。


他情急之下,拉了我的手。


他手心好烫。


#4


他现在还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即便手心滚烫。


就像那天吻过他之后,我的脸。


「愣著干什么?」


我以攻代守:「你在看什么?小说吗?」


叶从森把正面翻过来:


卡耐基,《人性的弱点》,成功学名著。


说不意外是假的。


「我去换本书,你身上……要不要处理一下?」


他指了指那处污渍。


我去了卫生间,然而发现并洗不干净。


徒劳地加了水搓来搓去的结果是衣服变成咸菜样,最后到干手机下面烘干时,引来小朋友奶声奶气解释:」姐姐,这是吹手的,不是吹衣服的哦~「


我心浮气躁地又看了眼手机,消息接二连三。


这是钟野:【你真就 A 上去?可以啊】


妈妈也给我发了条消息:【加油】


……不是,怎么就加油了……


还有,妈……不要发那个默认的微笑表情。


简直就像在嘲讽我。


我放下手机,盯著镜中的自己看。


那团污渍既然已经存在,就坦然接受吧。


反正再尴尬也没有我那年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尴尬。


伴奏放错了,结果我套著知名不具的伴奏把《处处吻》唱了一遍。


第一排的评委老师表情很精彩。


后来我才知道,放错的伴奏也也有个」吻「字。


是关淑怡的《处处吻》。


我回到书店找到叶从森的时候,发现手上换了本书。


这次不看成功学了,在看一本东野圭吾。


推理小说好!


他看我坐下,合上书:「看过么?」


我点头:「这本凶手是作家的朋友。」


叶从森看了眼手里的书,又看看我。


「你这种行为叫剧透。」


……不,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套近乎。


「你想问什么?」叶从森站了起来,「我一会儿还有点事,不会呆太久。」


叶从森拿起书,往书架里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终于开口:「那天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


果然,背我回家和给我擦脸的果然也是他?


「那你为什么送我?「


「顺路。」


胡说。


钟野明明告诉我——


「你家住城东,我家住城西,我们不在一个方向。」


他转过来看我:「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有……通讯录。」我急中生智。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搬了家?」


他转向书架,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你搬家所以顺路了?」我恍然大悟。


「没有。」


「?」


「我只是提醒你要考虑这种可能性。」


叶从森把书放回书架。


……这家伙是在报复我剧透吧?!


我们走到文史类的书架。


他的手指停在书脊上,轻轻划过去。


就像划在我心上。


「你……送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很醉,需要人抱上车。」


「……人?」


「就是我。」


我几乎要当场捂脸。


「你可以把我交给钟野啊……」


「他?比你还醉。」


「那还有校花他们……我们都是女生,更方便?」


叶从森的手指轻轻扶住书架,居高临下问我:


「你是不是对我送你回家有什么意见?」


我摇头。


我不敢。


他拿出一本《疯癫与文明》。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理我了?」


叶从森随意地开始翻书:「因为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


他把书放回书架,腾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忘了?」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书架与书架之间的空间逼仄,而他挡住了光。


他侧过脸,吻下来。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05


半小时后,我回到家里。


贺佳和钟野又在同时给我发消息,问后续情况。


想也知道,所有吃瓜群众的重点都是:


他到底有没有亲下去?


我必须说,叶从森的动作控制得很好:


他手放在书架上,用极其暧昧的姿势看著我。


恰好踩著暧昧的线,再过一点就是失礼。


钟野干脆建议我拉个群。


什么还需要给你们同步八卦吗?


钟野:【当然是因为关心你。】


才怪!


不过群还是建起来了。


他们前后脚在群里发消息:


「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也不会告诉你们。


我摸著脸颊岔开话题。


【没有啦,后来他跟我说要去见老杨。】


贺佳:【老杨?!】


老杨,班主任,英语老师。


口头禅跟所有班主任一样: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是个啰嗦的中年男子,而且英年早秃。


叶从森提到老杨的时候,把书脊往书架里推了推,用食指,中指架在书脊上,曲成赏心悦目的弧度。


「怎么不说话?」他问我。


我看著他的手指在出神。


原来叶从森不止是个绅士,手也很好看。


我回过神:「其实那天……我……跟人打了赌。」


「赌什么?」


「没想好。」


「也没想过后果?」


我鞠躬下去:「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就这样?」


我偷偷瞄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为了打赌,就可以随便亲一个人么?」


我张口结舌:「也不是随便……」


「那你是故意的?」


他又用那种灼灼的眼神看我。


这……怎么说呢……


像是看出我的窘迫,他没有再一步紧逼。


只是说:「不是很明白你们女孩子在想什么。」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啦。」我忍不住摆著手纠正他。


「我又不在乎别的女孩子在想什么。」


我在空中挥舞的手停住了。


「别多心。」他说。「你真要是在意那个红包的话,找个时间也送我回家就好。」


他这是暗示我们还要出来见面吗?


这次都这么尴尬了,还有下回?


不是,好像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因为拉群之后贺佳和钟野两个人忽然怼起来了。


而且我在疯狂被双方@,你们是什么小学生啊?


我看了下聊天记录。


钟野的意思是不要想太多,反正以后不见面了。


贺佳则反复强调:不要听傻直男瞎说。


我给贺佳发了条消息,让她来我家。


直觉告诉我,贺佳更靠得住。


不一会儿,贺佳在我书桌旁看著我把班里发的纪念册摊平,放在床上。高考完那天下午,老杨愣是把所有人集合到满地狼藉的教室,发给我们这本又厚又重的大册子,里面有从初一到高三的合影。


「你在看什么?」贺佳问。


「没看什么,随便……看看。」


我在找他的样子。


「是吗?」贺佳走到我身边,拿起初一秋游的大合影。


「咦,这是我们去东湖的时候?」


「钟野在这里,你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一个个点出人名,「嗯……」


「叶从森在这里。」贺佳轻轻点了点第一排。


我定睛一看,眉目是他,不过——


「他初一个子这么小吗?」我有点震惊。


「你果然在找他?」贺佳拿起照片,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正要反驳,妈妈突然敲门说:「你同学到了。」


大家猜猜,来的是谁?


#6


同学?什么同学?


难道是……我看了眼贺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如果真是叶从森的话……


对,他毕竟也送过我回家,认得录也不奇怪,但是……总有点……


就在我心存疑虑之际,钟野跳了出来:「当当——惊不惊喜?「


……你是小学生吗!


我在心中呐喊。


再看我妈,她对我悄悄使了个眼色:「那你们先聊。」


那表情好像意思是,妈可是给你创造了机会哟孩子。


误会好像更深了,而且她老人家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


我只好盯著异常兴奋的钟野:「你为什么要来?」


钟野拿起手机:「贺佳说在你家,我身为你的死党,怎可以甘于人后。」


我懂了,这不是小学生戏码,这压根就是宫斗吧,这是争宠吗?


我本想向钟野解释你这样会把情况搞复杂,但想想搞不好他知道这个误会反而会更上头更嘚瑟,还是算了吧。


钟野来了之后,我就只能把门打开以示清白,然后一个人默默看照片。好在除了初一的叶从森之外,另外几张大合照里的他我都不怎么费力就认了出来。


随著时间推移,他越来越高,五官轮廓也更加明显。


合影时,从第一排的中间,到第二排的左侧,右侧,再到最后不得不站到最后一排的旁边去。


「以前我也觉得老杨好土啊,都什么时候了不能弄个电子相册吗,现在谁还列印照片……」钟野一边吐槽,一边拿起一张合影欣赏。


「现在打脸了?」贺佳不留情面。


「是修正了我的看法。」钟野边吃我妈端来的冰镇西瓜边评价。


虽然我有千万句吐槽,但就对实体合影照的观点来说,我附议钟野的话。


如果不是这些从初一到高三的合照都一一呈现在面前,我也不会这么清晰地感知到时间带来的变化。对所有人,对我,对钟野,对贺佳,对……叶从森


原来他以前是这样子的?


他什么时候就从可爱的小男生变成了眼神坚定的少年?


他竟然有这么高啊……怪不得上次在书店我得仰著头看他呢。


我的手指滑过相片,食指在他的脸颊边轻点。


就是这样一张脸,不久之前还和我近在咫尺,我——


「喂,程菲同学。」


「有!」我下意识地回应,一看,贺佳和钟野都看著我。


「你该不会是……」


他们异口同声:「动心了吧?」


「我没有!」我几乎跳了起来,「你们懂什么?」


钟野翻了个白眼。


「这是好奇,是好奇,好奇。就亲、亲了一下而已、动心、什么的……你在想什么?」


贺佳扭过头去懒得理我。


「随便猜猜,你反应那么大干嘛?」钟野贼兮兮地笑。


我干咳了两声,把照片从他们手里收过来,夹好。


西瓜吃完,合影看完,钟野又开始他的畅想:


「……我走之前,还想帮著弄个谢师宴。」


我觉得不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为等录取通知书的这段时间太难熬。


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感觉跟叶从森没关系,他不太掺和这种事。


贺佳表示无所谓。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都来帮忙,那我们四个人应该能把这个事儿张罗起来。」


「四个人?」


我反复点了点钟野,我,还有贺佳。


哪来的四个人?


「叶从森啊。」钟野漫不经心地回应我。


「叶从森也要来?」


「有什么问题?人多力量大嘛。」钟野看著我,「还是说……你很介意?你不是没事吗?为什么介意?你说,程菲,你说?」


「没……没什么问题,我也没说有问题。」


我故意用大声说话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


「你真能约他来?」贺佳也有点不相信。


钟野拿起屏幕,上面有一段私聊记录。


钟野:【你跟老杨他们这帮老师比我熟,谢师宴要不你来帮个忙?】


叶从森:【可以试试】


「那就这么说定了,两天之后,学校门口快餐店,谁不来谁是小狗。」


钟野说的时候,一直盯著我。


无聊!


只不过……又要见他了……嘛……


#7


「你确定两天之后我们能凑齐?」我问他。


忘了介绍,我们启明中学,虽说是全省第一批国家级重点中学,民国时期建校,历史悠久。但美中不足在于,学校不在主城区内。所以我们要到学校去,要么打车,要么做到学校的班车。现在已经是暑假,班车停运,又不想麻烦家里出私车,所以我们的路线是地铁转公交。


钟野非常自信:「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赌——


我被钟野挑衅地刚有点上头,看到贺佳瞥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迅速冷静下来。


上次就是因为和他打赌,我才做了蠢事,这劲儿还没过去。


现在,必须要吸取教训,不能轻易上了贼人的当。


不就是一起忙活点事儿吗,也没什么。


我百无聊赖地又把合影拿了出来:「你们说,这合影大家都有吗?」


钟野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基本上每年搬一次家……」


「炫富。」


「我是陈述客观事实,我可能找不到合影了……」


钟野的口吻颇有点遗憾。


「既然这样,我们在班级群里问问有没有人想看,我们给发到群里吧?」


照片当然有趣。


我不止在上面找到了叶从森的成长轨迹,也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我自己。


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原来初二的时候好像也长高了一点点。


咦?高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手上拿著什么东西……


贺佳和钟野莫不如此,然而现在他们帮著我参考角度。


「就这个角度,拍!」


我们打开班级群,把合影发了过去,上面还打上了时间戳。


过了一会儿,班级群里开始此起彼伏:「卧槽!」「这是我?!」


钟野带头把自己初一的位置圈了出来:【我果然一如既往帅!】


好多同学纷纷开始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位置圈出来发到群里。


也有人还在猜别人的名字,猜对了,猜错的,纷纷@来@去。


忽然有猛士表示:


【@杨老师 您以前还有头发呢!】


班级群开始热闹起来。


「都这时候了,我得先走了。」钟野看了眼时间。


贺佳也表示一起走人。


走到门口,妈妈忽然走出来问:「不再玩会儿?」


「下次下次。」钟野赶紧套磁,「不过阿姨,您怎么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关键时刻还真会讨好人啊?


「钟野是吧,嘴真甜。」妈妈在他们走后不无感慨。


「真甜也快出国了,以后就会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我一边说帮著妈妈收拾刚才的杯盘狼藉,妈妈摘了手套表示——


「没关系啊,当今社会,科技发达,要见一面很容易嘛。」


「再说如果感情好,妈妈支持你出国。」


您倒是想得很开啊!不过嘛您要失望了!


「我跟钟野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再次强调。


「是吗?不过妈妈跟你说啊,珍惜现在吧。」


妈妈顿了顿:「你以后会想他们的。」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伤感。


我看了眼手机,叶从森在班级群里什么都没有说。


「想不想他们我不知道,不过妈妈……我有点想这个巧克力棒了。」


我终于确认了高二合影时我手上拿著的到底是个啥。


妈妈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你们学校卖的那个么?就知道吃。」


「民以食为天!」我理直气壮地回应。


作为我校知名零食,也是学校小卖部知名畅销产品,该巧克力棒包装朴素,颇有上世纪末风范,可是味道真是特别棒。我想我就算过了很多年,就算记不住中学校门往那边开,校歌怎么唱,也一定会记得学校的巧克力棒特别好吃。


【想念学校小卖部的巧克力棒,想吃。】


我发了朋友圈,配上了合影上的截图。


一刷新,就看到了叶从森的朋友圈。


他圈出了他在初一合影上的自己。


钟野欠兮兮地在下面说他怎么当时那么矮。


我想点个赞,但是忍住了。


「妈,我去洗澡。」


睡前,我那条巧克力棒的朋友圈下面,来了一堆嘲笑我是吃货的家伙。


我正想回应,就看到了叶从森的点赞提示。


怎么?学神也喜欢吃巧克力棒么?


我打好了这段回复。


#8


商量谢师宴安排的那天,我们确实都如期到了。


我一边看著跟钟野并排坐著的、和钟野的滔滔不绝形成鲜明对比的叶从森,一边心想幸亏当时没有继续上头打赌。


我发消息给贺佳。我:【谢了,你阻止了第二次悲剧】


贺佳:【珍惜生命,远离赌博】


「你到底有什么周密计划?非要当面聊?」


我们终于是到了学校,可以说是舟车劳顿。


钟野竖起一根手指:「完全没有。」


我:?


钟野:「所以要当面聊!公开公平公正!」


我捂脸:「难道不是吃顿饭而已吗?」


「而已?」钟野站了起来,慷慨激昂。


「万一大家有什么别的安排呢?必须说返校游之类的?」


「要不我们先从职能分一下工?」贺佳看不下去钟野的发散思维,发话了。


「计划方面我们先定下午自由活动和晚饭。」叶从森也开始发表意见,「晚饭可以稍微提前一些,很多同学住在主城区,到时候方便回家,不要太晚。」


我开始略微有点放心:幸亏有他们在。


「行,怎么分工?」钟野倒是答应得痛快。


「要有个心细谨慎的管账。」叶从森看了一眼钟野。


心细谨慎……我指了指贺佳。


「我也觉得贺佳比较适合,钟野,你看呢?」叶从森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和笔来,用笔轻轻敲打著桌面。


「好,就她管钱。」钟野勉强接受。


「还有,预定场地有可能需要垫付费用。」叶从森又指出新的问题。


「那就我来啊。」钟野满不在乎地回答。


真是豪气干云,看来他也不是一味的瞎胡闹。


「我猜班费里说不定还有余量?」贺佳认真回应,「我去找班长了解一下。」


叶从森在本子上写了两笔表示确认,继续推进下一步:


「除了钱之外,还要联系人,确认场地……」


「人员联系我来吧?」我主动表示,「要不地点就定在学校附近?方便老师。」


大家表示赞同,钟野尤为兴奋。


「好,建个群!」


钟野还在抓耳挠腮给群想什么名字,叶从森又说:「趁今天人齐,先动起来。」


钟野很明显僵住。


我看了眼手机,马上快到一点。


「程菲,辛苦你去群里收集下大家的意见,贺佳,麻烦你去询问班费的情况。」


「我和钟野,我们去附近看看比较合适的地点,我们全班是——」


「五十八人。」我举手回答。


钟野作为组织者确实不靠谱,叶从森很有章法,但是呢……


好像强势得有点不近人情。


叶从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看了大家一眼。


我持续举手,主动吸引火力。


「快到中午了,我有点饿了,要不,我先请大家吃好吃的?」


我指了指旁边的餐牌。


「叶同学,你也饿了吧?」


幸好,叶从森没有拒绝我的建议。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看著餐牌上的二维码扫码点餐。


……四个人的午饭,比我想像中还是贵一些的!


等餐途中,我们这桌有种迷之沉默。


可能这个组合看上去还是有点奇怪吧?


真正说得上熟的,只有我和钟野,我和贺佳,钟野和叶从森。


手机微微一震,我收到了钟野的信息。


钟野:【幸亏有你!不然我感觉那家伙会一直拖著我们把流程走完……】


现在钟野明白了,我最近不太敢见叶从森,除了之前那些事之外,还有他带来的那种压迫感……就怎么说呢……


还是想躲一躲。


我:【那你还找他帮忙?】


钟野:【他脑子就是很好用啊,不过,一会儿要辛苦你了】


我:【?】


等我去了个卫生间回来,我终于知道钟野说的要「辛苦我了」是什么意思。


桌面已经被收拾得非常干净,正在收拾的人是叶从森。


「人呢?」


「钟野说先去看场地。」


「那贺佳呢?」


「他说定场地可能要付款,带上贺佳会比较方便。」


钟野,你……


「那我们开始征集大家的意见吧。」叶从森坐下,重新拿出笔和本子。


……我忍。


在群里发消息不难,整理也不难,对于这种事,大家还是比较积极。


方案最后确定得比较笼统,下午聚会,晚上吃饭。


「大概就是这样,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叶从森停下记录的笔,忽然看著我。


「怎么了?」我问。


「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开始就觉得你怪怪的。」


「我没事啦。」


「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不自在吧。」


他直戳要害。


我小声嘟囔:「目前来说确实比较羡慕贺佳一点……」


「你说什么?」叶从森的笔停了下来。


凶什么凶嘛!


我岔开话题:「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给钟野发了消息,然而没人理我,鬼知道他在哪儿偷懒。


事情很快确认好了,我趴在桌上有点犯困。


可是叶从森在我面前,我并不能安心睡下去。


过了会儿,我感觉到桌上传来的微微震动,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有悦耳的韵律感。


叶从森在写字,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然而他这样的动作,吸引我以一种奇妙的角度偷偷打量他。


少年的下巴上有微微的泛青,嘴唇微微抿著,是在想什么呢?


「你在偷看我?」明明是个问句,他却说得很平静。


我对上他的眼神。


他微微颤动的笔尖停了下来。


#9


「观察,是观察。」我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对面的人嘴角在若有似无的上扬。


不管了。

我支起下巴,「总感觉你对这些事应该没有兴趣。」


「很少,一般不做。」叶从森的回应很肯定。


「那你为什么来帮忙?」


「那你呢?」他采取反问。


「等录取通知多无聊……」


我换了个姿势支起下巴,用手沾了可乐杯外的冰露,在桌面上画圈圈。


「就因为这个?」叶从森追问。


「还有,钟野要走了呀,给他帮个忙,搭把手。」


「是因为钟野?」


「嗯。」我回答得漫不经心,心想你不也是被钟野撺掇来的么?


「我可是……」


他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


你可是什么?我没有等到答案。


他站起来:「贺佳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有点奇怪:这是怎么了?


直到贺佳他们回来,我还在想这个问题。


贺佳偷偷问我怎么了?我简单复述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这人怎么老这样?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贺佳抿著嘴低下头,我发现她在笑:「喂你笑什么?」


贺佳看了看我:「我们还是走快点吧,不然钟野又要啰嗦了。」


钟野和叶从森在树荫下站定,他们在等老杨。


没过一会儿,老杨真的来了,他标志性的秃头还是那样引人注目。


「杨老师!」钟野抢上前去。


然而老杨对著叶从森表情比对著钟野好看,钟野在明显感觉到差别对待之后暗暗退了下来翻了个白眼。


「你就别垮著个脸了。」我戳了戳钟野,「叶从森可是市第二外加区状元,老杨今年的业绩靠他完成了一半吧?」


「是是是,我不配有情绪。」钟野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他下手挺重。


我痛得叫了一声,跟钟野追打了两下,忽然感觉到好像有谁的目光在盯著我。


然而结果是,大家都很正常。


尤其是叶从森,他由始至终认真和老杨在讨论,而老杨的表情俨然父爱如山。


那天回家的时候,钟野打车先走,我和贺佳叶从森一起坐地铁转车。


贺佳忽然问我有关朋友圈那张巧克力棒的图,我和她感慨起来。


「我就特别想念它……不过我妈说我就知道吃。」


「我理解你,我也想吃,我们应该买些回家。」


我和贺佳相视一笑,有点遗憾。


车从地上转入地下。


隧道中的黑暗透过车窗,形成静默的底色。


而在这底色之上,映照出不远处沉默的身影。


叶从森虽然和我们一起上了车,却好像和我们刻意保持著距离。


为什么呢?


到站了,贺佳提前下了车,现在只有我和他。


我向他走去,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地铁却启动了。


我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旁边人。


好在是熟人,叶从森轻轻扶了我一把。「站稳了吗?」


我点点头,明亮的站台景象很快过去,车窗外跑过一段五光十色的广告。


我看著广告,问他:


「果然……你还是不喜欢办谢师宴这种事吧?我就说嘛,钟野这个家伙,就喜欢勉强别人。」我从玻璃窗的倒影中,观察著他的表情,「其实……如果你不想做的话,真的不用勉强自己,这些事情这么琐碎,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对吧?」


我看著他。


程菲,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怕我不开心?


我点点头:「是啊。」


叶从森忽然说:「你有办法让我开心么?」


其实说真的,我想不出来。


叶从森注视著我,忽然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很轻,可是我很意外。


「疼吗?」


我摇摇头:「就还好,不过……好突然哦?」


叶从森真的笑了笑,笑起来的样子嘛……很好看。


地铁从地下又转向地上,玻璃窗里再也看不到他的倒影。


但我现在可以看著他本人。


「今天我不开心,跟钟野没关系,是我觉得自己犯了点蠢。」


学神怎么会犯蠢?


「不过……现在我很开心,不用担心我。」


果然是学神,心情转换深不可测。


「我到站了。」


叶从森指著华润广场那一站,原来是到站了开心?


「程菲。」


我看回他。


叶从森朝我挥挥手,「谢师宴那天,别迟到。」


#10


谢师宴当天,我们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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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闹掰了,他去了清华,我去了北大

开学那天,烟雨微茫,二哥站在北大门口,直直的瞪著我,双目猩红。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一眼误终身!

「七七,你忘了吗」?

二哥握著我的手,「三年前,你说金鳞岂是池中物,要和我相约清华,今天,我来到了清华,你却选择了北大,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不停的说对不起。

他自嘲道:「我就是一个傻瓜,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

一片金色的落叶飘到了他头上,我摘下那片树叶,笑了笑,「你看这片叶子,多像黄金啊,可是再像,它也成不了黄金。」

二哥终于明白了,一滴眼泪滑落,砸在我手上。

我不受控制的抽回了手,却又停在了半空。

二哥叹了口气:「纵观天下,还有什么比眼泪更滚烫呢?我不怪你,一切只怪造化弄人。」

顷刻间,我泪如雨下,抽泣著告诉他,「二哥,此生就到这儿吧!」

我擦干眼泪,指著北大的校门,「二哥,你知道吗,谷雨就在北大当保安副队长,今后我在里面捡垃圾,再也不用看那些保安的脸色,从今以后,天下何人可似我无忧?」

「原来是这样」,二哥面目狰狞,可转瞬间又大笑了起来:「七七,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表哥是北大保洁组的组长,今后你别想分到瓶子多的地方。」

此言一出,我的世界崩塌了,「二哥,既然你在北大有这么硬的后台,为什么还要去清华干保洁呢?」

「因为我不想被人说是靠关系才进的北大」,二哥的笑容逐渐放肆,「清华的保洁是我凭实力拿到的,没人能说我走后门。」

二哥趾高气昂的离开了,边走边大声唱著那首歌:「一人,我饮酒醉,醉把那佳人成双睡,两眼,是徒伤悲,只求他日能双飞……」

没有什么比眼泪更滚烫

也没有什么比世俗更有力量


因为闹掰了,他去了清华,我去了北大。

虽然意见不同,但我俩都是优秀的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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