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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冰粉

  晚明政壇上的“東林黨”大名鼎鼎,但很少有人會想到:東林究竟是不是一個“黨”?歷史上,它真的存在過嗎?

  在諸多關於明史的著作中,大都如此論述:顧憲成與同鄉高攀龍等人創立東林書院,以講學爲名,實則議論時政,朝中同黨遙相應和,這就是所謂“東林黨”。《中國歷史大辭典》的解釋則是:“東林黨——明後期以江南士大夫爲主的政治團體。”

  然而,東林黨的政治主張是什麼?他們之間僅僅依靠書院來聯繫嗎?朝中的同黨是誰?談論這些問題之前,我們回溯“東林黨”本身就會發現,其實在顧憲成等人的文集、書信中,並沒有自稱“東林黨”的痕跡,這個稱謂最初是一個來自政敵的誣稱。

  圖/東林書院

  01書院本末

  東林書院創立之始,就不是一個議論政治的場所。

  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顧憲成等人在宋儒楊時書院的舊址,創辦了東林書院。在當時陽明心學逐漸興起的情況下,其目的在於正本清源、排斥異端,以程朱理學爲己任,鞏固“正統學脈”在讀書人心中的地位。所謂“議論朝政”,並非事實。

  東林書院的日常講會,議論的不是政治,而是儒學。書院有會約明文規定:“每會推一人爲主,主說四書一章,此外有問則問,有商量則商量。”此外,顧憲成嚴格規定東林中人不許幹預政治,不得“評有司短長”、“議鄉井曲直”。即使是在顧氏去世後,這一院規也仍然被繼任的高攀龍、吳覲華所保持。

  圖/顧憲成

  02 飛來橫禍

  萬曆後期,政治上的鬥爭愈演愈烈,門戶之見異常嚴重。當時人們習慣按照官員的籍貫來劃分黨派,如浙黨、楚黨、齊黨之類,但這種劃分方法與歷史事實是有出入的,晚明許多黨派並不都以地域爲系,其中有不少都是時人臆測。東林書院的創辦者顧憲成、高攀龍等人,雖然早已革職還鄉,以講學爲念,最終還是被捲入了這場黨爭之中,“東林”二字,後來直接成爲整人的手段。

  矛盾的第一次發端,是萬曆三十三年。京察是明朝考察京官的老傳統,每逢此時,內閣都要與吏部相爭,在這一年的京察中,閣部之間的矛盾達到了高潮。當時的內閣首輔沈一貫歷來排斥異己,把持朝政,早已引起朝中不滿,於是在劉元珍的彈劾過後,龐時雍、朱吾弼等人又紛紛響應,一時之間,勢如水火。

  這場鬥爭在後人的描述中,變爲浙黨與東林相爭的典例,沈一貫以“浙黨”魁首的形象而出現,而劉、龐、朱三人被視作“東林黨”。暫且不論沈一貫是否爲“浙黨”,這三人中除了劉元珍罷官後編撰《東林志》之外,其他兩人和書院全無關係,如何能被視爲同黨?

  然而對於東林書院而言,更加糟糕的是萬曆三十九年的京察。內閣輔臣朱賡病逝後,李廷機閉門不出,內閣僅剩一人。原本補充閣員,應以翰林出身爲標準,由於李三才勢力漸興,一些支持他的官員提出——閣員也可從外僚中補充。

  李廷機的親信當然也不甘示弱,立即上疏彈劾李三才,捏造出“結黨營私”、“奸貪大著”等諸多罪名。一時之下,李三才的處境異常艱難。在這個緊要關頭,顧憲成做了一個致命的選擇。他寫信給內閣輔臣葉向高、吏部尚書孫丕揚,爲李三才辯護,這三封信送達北京後,反而使局面更加失控。

  萬曆三十九年二月,李三才以病免職。同年三月,京察開始,李廷機一派攻擊的矛頭順勢由李三才轉向東林書院,御史徐兆魁在一篇冗長的奏疏中寫道:“今顧憲成等身雖不離山林,而飛書走使充斥長安,馳騖各省,欲令朝廷黜陟予奪之權盡歸其操縱。”

  自此,東林書院被強行套上“黨”名,而且再也沒有摘下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此後反對書院的人愈來愈多,官員們已經完全把東林書院視作一個“黨”來攻擊。雖然朝中也有正直之士爲顧憲成等人辯護,但終究寡不敵衆。次年五月,顧憲成在一片誹謗聲中離開人世。

  03 衆矢之的

  到了明朝末年,“東林黨”已經完全成爲一個無意義的靶子。魏忠賢把自己的政敵一概斥爲“東林黨”,其部下王紹徽甚至仿照《水滸傳》,“編東林一百八人爲點將錄”,建議“按名黜汰”,用來討好魏忠賢。此外還有《東林同志錄》、《東林籍貫》、《東林朋黨錄》、《盜柄東林夥》等。凡是被視作“東林黨”的人,都會被一個不剩的清除。

  圖/東林點將錄

  原本子虛烏有的“東林黨”,在有心人的利用下,最終成爲排斥異己的手段和政治鬥爭的工具。顧憲成與東林書院無疑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這與被誣爲“僞學逆黨”而遭到禁錮的白鹿洞書院,又何其相似。

  參考文獻:

  樊樹志:《東林非黨論》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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