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更迭,都可以從財政上看出端倪。

歷史的確存在一個周期率的。王朝興衰,從開國逐漸走向鼎盛後,國運開始走向衰落,財政方面的表現,就是捉襟見肘,錢怎麼都不夠花。

滿清也是這樣。

清初宮廷極為節儉。明代光祿寺送到宮中的費用每年是24萬兩,康熙時僅為3萬兩。明代宮中胭脂白粉方面的費用每年大約40萬兩,清初則廢除了此項費用。明代宮中使女大約九千人、宦官有十萬人,而康熙時期,宮中使女宦官大約只有四五百人。

雍正時期,推行火耗歸公、捐官,收取關稅,財政收入大增。乾隆時期,國庫充盈,達到滿清的全盛時代。到此為止,滿清的財政一直是不斷增加的。

但是,從乾隆末年開始,財政困難的局面,便開始顯現。

在收入方面,首先是地租的減少。清朝為了休養生息,大施仁政,減免地租。天災的地方減免稅收,新開墾的土地不繳納稅賦,從乾隆到嘉慶、道光年間,每年減少的地租收入大概就有二百萬兩白銀。

其次是白銀價格的上漲,造成財政實際收入的減少。滿清時,白銀與銅錢一併流通,白銀兌換銅錢的比價,從順治到咸豐時代,大約上升了一倍。由於經濟基礎是小農經濟,收取稅賦時,向小老百姓和小生產者收取的是銅錢,然後,再兌換成白銀運往北京。即便總體上稅賦水平沒變,但收到的銅錢兌換成白銀卻縮水了,造成政府財政收入的減少。

其三是物價高漲。大約清朝末年,一隻羊的價格,是康熙時期的六倍。一個泥瓦匠一天有工錢,咸豐同治年間是清初的八倍。物價上漲,財政實際收入下降。

清末財政規模,大約是康乾時期的十倍。如果扣除物價上漲因素,實際收入,大概比康乾時期略高一些。但是,國運飄零,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財政困難的主要原因在支出方面。

首先是皇族人口增加過快,財政供養負擔加重。大清入關時,皇族人口是兩千人。到道光末年,皇族人口已經超過三萬人。皇族費用大幅增加。

其次是軍費增加。清初時常備軍隊是八旗及各省的綠營兵,後來這些軍隊基本上沒有戰鬥力了。朝廷依靠各省的地方軍隊,如湘軍、淮軍維持政權,再後來這些地方軍成為全國的常備軍隊。但是,費用支出方面,新的軍事力量要逐漸增加,舊的八旗和綠營也不可少,造成軍費大量增加。

其三是新舊機構重疊。為了維護原體制,舊的機構不可少。為了應對新局面,新的機構要儘快設立。這就造成,在原有的機構上面、旁邊設立新機構,費用也層層增加。有時甚至是雙重、三重政治機構並存。光緒19年間,中央政府的財政支出大約在七、八千萬兩。而到了光緒末年、宣統時期,每年沒有3億兩,就不能維持正常的行政運作。

一般來講,解決財政困難,就是開源節流。

節流很難,原因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權者更不願意過苦日子。

開源就容易多了,就是加稅。當時一個著名的稅種,就是厘金稅。厘金稅是向通過各省之間的關卡的貨物收取的過路費,大約每年的收入在兩千萬兩左右。這是一種惡稅。一開始時,是戰爭時期,各地方軍籌款的權宜之計,戰爭結束後要取消的。由於戰後地方軍隊保留下來並在全國駐防,這一稅種不僅沒有廢止,反而實行的地域從地方擴展到全國。

一個不易理解,卻是王朝周期率中普遍現象的財政問題是,中央財政以及皇家資產,在全國財政困難的局面中,有膨脹之勢。

王朝初期,中央財政佔地方財政的比例通常是比較小的。慢慢地,隨著全國財政緊張和國運衰退,中央財政所佔比例逐漸上升,皇室資產也逐漸膨脹。清末財政上中央與地方的關係,大致是這樣的。甲午戰爭前,大清財政是近九千萬兩的收入,其中入中央的五千三百多萬兩,留地方的是三千六百多萬兩。而到清末,大清財政總體上有三億兩的規模,但留在地方的,沒有超過四千萬兩。中央花了大部分的錢。

明朝末年也是如此。與全國地方財政捉襟見肘相比,中央財政相當寬裕,尤其是皇家,握有相當的錢財。明末國家打仗拿不出錢,由皇家從內庫中拿錢來援助軍費,明朝覆滅時,皇家內庫中還是金銀堆積如山。清末時袁世凱調查皇家財產時,得知皇室仍有幾千萬兩金銀,吃了一驚。

這裡面的邏輯大致是,對政局、時局以及財政狀況越是擔心,就越要加強中央集權,越加強中央集權,財權越是向中央集中,地方上便愈加民生凋敝。久而久之,社會撕裂,王朝換代。

至於財政是國運的原因,還是國運的結果,還不好判斷。但是,本文可以得出的一個結論是,

中央財政佔比逐漸上升,應該與國運衰退有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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