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印度旁遮普邦的昌迪加爾，我就來到了錫克教徒的地盤。還記得我第一次在印度旅行的時候，在孟買的象島看到一個留著濃密鬍子的高大男人，他和他的兩個兒子的頭上都纏著頭巾，起初我還以為這是印度男人的普遍打扮，直到我到達齋普爾，才被朋友告之，他們大部分人居住在旁遮普邦，屬於錫克族，信仰錫克教。而他只用了一句話來概括了他們的顯著特點：一輩子不刮鬍子也不理髮。

那一刻，自詡有生意頭腦的我，竟然有了去做洗髮水生意的強烈衝動。

但其實錫克族並不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說得清的，錫克教於15世紀末由那納克創立於印度西北部旁遮普地區。它在莫卧兒王朝時期，從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交流中產生的，隨後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宗教。教義規定，錫克教徒必須遵守五條「戒律」，也被稱為「5k」標誌：kesh（終生蓄長鬚髮），kangh（戴發梳），kacch（內穿短褲），kirpan（身佩短劍），kara（戴手鐲）。今天的錫克教男人很少穿內短褲、佩短劍，但蓄髮、加發梳、戴鋼手鐲仍然極為普遍。

我在昌迪加爾的沙發主人Guri就是典型的錫克教徒，他和另外三個同為錫克教徒的朋友合租在市中心的兩居室內。每天早上要花上大量時間「打扮」自己才能出門：首先用梳子固定頭髮，隨後把頭髮用短髮巾包住，然後再把一條長達6.5米的長髮巾的一端固定在門把手上，另一端由自己拉直，隨後一層層纏在頭上，固定在短髮巾的外面，最後在鏡子前確認沒有一絲頭髮露出才算合格。如果讓外人看到自己的毛髮，則為大忌。每個人一般需要花費長達40-50分鐘，我常笑他們比化妝的女性還麻煩。

嘲笑歸嘲笑，正當我抱怨這座城市乏味、枯燥的時候，他建議我去看看本邦獨有的特色：一座充滿飛機水塔的小村。

不明所以的我，拿著一張寫有「賈郎達爾（Jalandhar）」的紙條，登上了破舊的政府大巴。大巴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不用說，我又成了車上唯一的「老外」。就在兩分鐘前，我伴隨著人們的哄堂大笑回到了座位，大巴司機——這位不苟言笑的錫克教徒不近人情的拒絕了在路邊停車，讓我「方便」一下的請求。在「U have to wait」的簡短答覆下，我如坐針氈。

經過漫長的15分鐘後，我終於到達了賈郎達爾，在重複了不下100遍目的地後，又在全車站人們的熱心幫助下，我終於坐上了前往Uppal Bhupa村子的另一輛政府大巴，經過40分鐘的顛簸後，我才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來自該村附近的一位大叔聽說了我的訴求，熱心的給我當起了嚮導，用停在車站旁的摩托車載著我前往這個充滿飛機水塔的小村。

到達村內，我和大叔經過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該村的「名人」——Santokh Singh，他以建造了長達11米寬6米最大的飛機模型水塔而聞名全村，也接受過不少國內外媒體的採訪。隨後，我敲了SantokhSingh的大門，一位年輕的錫克族傭人走了出來，說明來意後，他把我領了進去。見到Singh本人後，聽說來自中國的我，特意輾轉幾次大巴就為了來看他建造的飛機水塔後，有些意外和激動。

他告訴我，如果本地人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前往發達國家的簽證，就會在屋頂上或建造出飛機形狀的水塔，或擺上飛機模型用來還願，機型多為波音737。而水塔或者模型的大小則和這戶人家的財力及虔誠度有關。

不用說，他的三個兒子早已成功移民到了英國，有開印度餐館的、有做計程車司機的，最小的兒子還在上學，他們全都在異國過上了新生活。

告別了Singh，我在村子裡四處溜達的時候，又碰上了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他正在全力以赴準備雅思考試，每天早上9點到下午1點是他固定去私人培訓學校學習的時間，而他的夢想就是在悉尼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申請綠卡；他的鄰居則得意又自豪的告訴我，他馬上要去美國學習文學了，對於未來他既激動又期待。

而還留在村子裡唯一的兩個錫克族年輕姑娘好奇地看著我這個外國人，還沒等我來得及回答她們此行目的的時候，其中一個就迫不及待地指著身邊的另一姑娘告訴我: 「她馬上就要去倫敦了。」而那個女孩則馬上回應道：「你還不是也要嫁去紐約了嗎？」

人人都住進了帶院子的三層洋房，而能負擔起這筆不小開銷的金錢，都來自錫克教徒們在各個發達國家的收入。

在印度，沒有一個地方的人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國度。

歷史上，身份認同感和旁遮普的富足的經濟狀況，讓錫克教徒們一直都有很強的自豪感，他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在印度，沒有錫克教徒在路邊行乞。

這就難怪他們多次想獨立於印度單獨成立一個國家，最後一次大型獨立運動在1984年，錫克教最高領導人Bhindranwale帶領士兵佔據了阿姆利則金廟，宣布了獨立的想法，當時總理，也就是尼赫魯的女兒英吉拉-甘地企圖多次和平談判無果，下令進攻，不僅佔據了金廟還殺死了Bhindranwale，矛盾愈演愈烈。隨後很多人都勸英吉拉更換錫克侍衛，但是英吉拉不聽勸說，直到被侍衛的一把手槍殺死。這件事不僅震驚了世界，而且也掀起了印度教徒追殺錫克教徒的暴行，數千名錫克教徒被殺，聖城阿姆利則也一片狼藉。

這麼多年過去了，錫克教徒和印度教徒的恩怨慢慢平息了下來，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也冰釋前嫌，重歸於好。但事情永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這些充滿著荒誕意味的飛機水塔就是最好的證明。

美國、澳大利亞、英國、加拿大成了錫克人的夢想之國。

印度攝影師Rajesh Vora拍攝的來自周邊村子的飛機水塔：

除了飛機，也有其他造型的：

據官方統計，全世界每年被抓的非法移民中有10萬來自旁遮普邦，即使這樣也無法動搖他們離開這個國家的決心。

如果你也想親眼看看這些旅遊書上沒有提及，但是富有特色的小村子，下面是一些行程上的Tips：

如何去：

坐大巴：從昌迪加爾坐大巴前往賈郎達爾（Jalandhar），大概需要3個小時的時間。到達賈郎達爾之後，詢問工作人員，換車前往名為「Uppal Bhupa」的村子，距離為43公里，行程大約40分鐘。到達大巴站後，再沒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乘坐，建議和本地人「套瓷」，搭乘順風車前往。之前文中提到的載我的大叔，我回報了一頓美味的咖喱雞。

包車：如果選擇包車前往，行程就會靈活簡便很多，可以從昌迪加爾包車，也可以到達Jalandhar了再包車，還可以順便前往Uppal Bhupa附近的Talhan村，看更多的飛機水塔。

建議儘早出發，早去早回，因為該區域不是旅行目的地，如果耽擱得較晚，不容易找到可供休息的旅館。

特約作者：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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