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走廊、校舍、操場，明明才離開不到一年的時間，一切卻變得如此陌生。

何意澤想不起自己為什麼要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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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金髮少年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他的懷抱中醒來、總是賴到快要遲到才依依不捨地起牀，然後何意澤會為裴世廣烤片吐司抹上巧克力或花生醬，在對方接過的同時獲得一個親吻。

趕在最後一刻衝進校門，即使東教官皺著眉說「又是你們」依然沒有放開牽著的手。

練團時假裝沒發現少年炙熱的眼神，但他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用更加溫柔的嗓音唱著他們的歌。

下雨天共撐一枝傘，兩個人都優先保護吉他的下場是雙雙淋濕，但是他們一點也不在意，這樣更有理由一起泡澡了。

天冷時裹在同一條棉被裡緊緊相擁，金髮少年總笑著說他們根本只需要一張單人牀。

 

明明好像過了好久好久，可為什麼還是如此清晰？

 

 

我聽見雨滴 落在青青草地

我聽見遠方 下課鐘聲響起

可是我沒有聽見你的聲音 認真呼喚我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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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就在教室外停下了腳步。佈置和擺設都已經截然不同，一點點屬於他們的痕跡都沒能留下。

但何意澤大概永遠也忘不掉。

 

坐在靠窗邊最後面的兩個位子，就像是兩人的小世界。身後的金髮少年會用手指輕撫他的背、脊椎、頸部、肩胛骨，觸及之處都微微搔癢，但他很喜歡。

「意澤，你這裡也好漂亮。」少年低喃。

「現在在上課欸。」

「可是我好想觸碰你。」

每次少年將手往前伸，何意澤總會毫不猶豫地牽起。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視線已經被淚水佔據，眼前的桌椅逐漸失去輪廓。

曾經那麼親密的人究竟為什麼會走上陌生一途？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裴世廣不再時時刻刻牽著他，兩人踏著不同速度的步伐。

練團時變得意興闌珊，在他指正指法或節拍的時候眼神總是刻意避開。

擁抱他的時候也不再呢喃著一句又一句的我愛你。

上課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就算醒著也是趴著發呆。即使依然坐在背後，少了那些觸碰何意澤覺得他離自己好遠。

 

 

然後裴世廣開始提分手。

第一次是在他微慍問著對方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愛理不理的態度時，少年用極其平淡的口氣吐出那句「不然我們分手啊」。

何意澤失魂似地站在原地不發一語，最後不知所措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貼上少年的脣直到對方回應，擁抱、親吻，然後深深地進入他。

隔天醒來兩人隻字未提，何意澤說服自己什麼事都沒有。

 

只要我沒有回應就沒事。

只要他還會抱我就沒事。

 

 

但事與願違。

兩次、三次、五次，十次。

有時是在爭執中賭氣般地脫口而出，有時是像在請求似地。最後已經像是口頭讒一樣地掛在嘴邊。

一次又一次的撕心裂肺，然後在傷口即將止血之際再次被翻開。直到反覆的痛苦逐漸讓他麻木。

       

如果他提了一百次，我就答應吧。

他自暴自棄的想著。

 

 

最後終於到了那天，他看著坐在牀邊的金髮少年。

金粉交錯的髮絲仍舊耀眼，穠纖合度的光滑肌膚也依然讓他著迷。

唯一不同的是少年直直望著窗外，卻彷彿什麼也沒進入他的視線。包括自己。

何意澤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他聽到自己微微顫抖的嗓音，

 

「裴世廣，我們分手吧。」

     

 

愛上你的時候 還不懂感情

離別了 才覺得刻骨銘心

為什麼沒有發現 遇見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這是他的賭注。他想著或許這樣金髮少年就會體認到那短短幾個字能帶來多大的傷害。或許這樣對方會擁抱他，就像自己每次做的。

但是他賭輸了。

少年僅有一瞬間露出受傷的眼神，然後一語不發地起身穿起衣服離開，把何意澤留在幾乎讓他窒息的孤寂裡。

 

 

也許當時忙著微笑和哭泣

忙著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人理所當然的忘記

是誰風裡 雨裡 一直默默守護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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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核爆即將到來的演唱會總算給他一個回到原東寺的理由。

他猜想那個大少爺大概會直接給他一拳吧。畢竟自己是毫無預警地離開搖研社。

何意澤討厭這樣公私不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世廣。

 

在習慣那雙臂膀的厚實溫暖之後，要怎麼承受不再能緊緊擁抱的寂寞？

 

 

「分手之後約出來解決很正常吧？」

看到那個新社員的時候強烈的焦躁感湧上胸口，但是那句話一衝出口他就後悔了。

少年的確露出了他期待的表情，那又為什麼他反而感覺自己像是在示弱、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對啊，我們已經分手了，而這個人是他的現在進行式。

 

直到金髮少年為了找衝出社辦的新社員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纔不得不明白——

裴世廣已經毫無留戀的轉身走遠，走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邊。

而自己還留在沒有他的世界裡不肯離去。

 

 

原來你是 我最想留住的幸運

原來我們 和愛情曾經靠得那麼近

那為我對抗世界的決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 一塵不染的真心

 

 

其實形同陌路沒有為什麼，

只是他不愛自己了而已，

只是他愛上了另一個少年而已。

 

其實這些難過不算什麼，

只是很想念他而已，

只是還放不下而已，

 

只是今天仍然愛著裴世廣而已。

 

 

總有一天會放下的。離開原東寺的時候他這樣對自己說。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

擁有著後知後覺的美麗

來不及感謝 是你給我勇氣 讓我能做回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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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今天來聽橘子核爆成立十週年的紀念演唱會，其實啊，辦在這裡也是有特別的意義的。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辦專場的地方，所以就決定做為巡迴的第一站了。」

「然後啊，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十年前的今天他也站在臺下聽我唱歌，大概是後面那個位置吧——」

「——他今天結婚了。」

「雖然他不在這裡，但是我還是想祝福他，永遠幸福。」

「最後要唱的這首歌，是我們以前一起寫的歌。」

       

 

與你相遇 好幸運

可我已失去 為你淚流滿面的權利

但願在我看不到的天際 你張開了雙翼

遇見你的註定 他會有多幸運

 

 

這首歌獻給，總是美麗的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讓我明白什麼是最愛和最痛。

我已經放下你了。

 

 

裴世廣，祝你結婚快樂。

 

 

 

十年後的今天，何意澤終於可以笑著唱完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