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已經開始滲入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沃爾瑪的機器人已經取代了一些不直接面向顧客的職位,未來,4000名後勤員工將被機器取代;麥肯錫最新報告預測,機器將在未來兩到三年取代30%的銀行員工。

網路外語學習、外語學習軟體、機器翻譯也給外語學習的傳統模式、外語培訓市場以及各類翻譯活動帶來了強烈衝擊。機器翻譯正在賦予大眾平等且強有力的語言交流能力,語言不通似乎不再是大眾探索未知世界的障礙,不再是人們身處陌生環境心理不安的原發因素,有人說,「翻譯軟體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

外語翻譯軟體不像看上去那麼「完美」作為涉及外語學習以及翻譯活動的主要三方———外語學習者、僱傭者和從業者,對待各類翻譯軟體日新月異的發展,有著不同的反應。部分外語學習者心懷憧憬:未來不再需要學習外語,終於可以和背單詞練句型的枯燥、寫作與翻譯的煎熬說「拜拜」,實在「大快人心」!這部分人羣在工作生活中可能只會遇到零星外語問題,無需面臨外語水平考試的壓力,且對外語學習完全不感興趣。那麼,到底人工智慧時代還需要學習外語嗎?答案是肯定的。

外語學習軟體與翻譯軟體「看上去很美」,其實很不完美。首先是技術侷限性。在今年6月底的一檔電視談話節目中,主持人在開場時和來自香港科技大學的智能機器人「魔鏡」進行了一場精彩對話。「魔鏡」能用幽默的話語調侃主持人,它平日的主要任務是做客服,回答問題,還有在教授上課時,擔任助教,回答學生的問題。

不過,語言不僅是辭彙和語法堆積起來的代碼,除了信息,語言交流貴在情感和臨場應變。另外,語言差異意味著文化差異,來自不同文化的人們交流,還需要共同的文化知識作為依託。即使是同一種語言,每個人都有自己表達的特色,無論選擇辭彙語法的傾向與習慣,還是語氣聲調的變化,都是一個人性格特點的彰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化無窮,這纔是語言的魅力所在,更不用說文學作品,例如散文詩歌的文學性了。人作為具有語言使用自我意識的物種,目前無法被機器取代,只有所謂的「強人工智慧」纔可能有自主意識,自主決定去學什麼,纔能夠舉一反三。以色列作家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一書中也指出,只有人類(智人)能夠表達從來沒有看過、碰過、耳聞過的事物,而且講得煞有其事,只有人類能夠創造傳說與神話。人工智慧時代,外語學習要求更高誠然,人工智慧時代需要我們改變外語學習的模式。在新科技的引領下,外語學習會有新的學習方式和手段以及目標和要求。外語學習者、僱傭者和從業者,該如何根據自己的需求來面對與對接外語學習的科技時代呢?首先,要區分智能與技術輔助學習部分與只能藉由人的自主意識來學習的部分。

在《人工智慧時代更重要的人文教育到底指什麼?》一文中,作者採訪美國加州聖瑪麗學院徐賁教授時提了一個問題:人工智慧時代,凱文·凱利曾預言70%的職業將被機器人取代,在此趨勢下,人文教育會變得更重要還是會被弱化呢?徐教授認為人文教育會變得更加重要,人文教育能幫助我們區分人的智能與人工智慧,區分哪些是能被機器取代的人的能力,區分人的機械勞動與想像創造,區分人的知識與智慧。

這也為人工智慧時代的外語學習提供了思路。外語學習中,重複機械的部分可以用機器輔助進行,例如語法、句型的反覆訓練、辭彙(尤指術語)的記憶,還有應試的刷題,格式化寫作等,但是與語言脣齒相依的文化習得與人文知識素養等等,仍然有賴於傳統的學習模式———大量的閱讀、真實的文化浸潤以及積極的思考與思辨。任何技術無法代你欣賞狄更斯作品提到外語學習中的閱讀,我們又會在智能時代面臨外語學習的第二個問題:閱讀什麼?這是學生最關心的問題之一,總有學生或家長讓老師推薦外語閱讀的資料。人工智慧時代的信息爆炸和數據巨流讓人們的閱讀越來越快餐化,這些閱讀資料能夠快速達到某個目的,例如說明某種道理或者表明某個立場,這似乎大大提高了閱讀的效率,但同時也簡化了語言和思維應有的複雜性,正是這些複雜性構成了外語能力的核心方面。因此,人工智慧時代的外語學習並未失去意義,反而對學習者提出了更多挑戰和要求。畢竟,在諸多軟體輔助的學習環境下,想要在眾多的語言學習者中脫穎而出,只會記憶單詞、模仿句型和寫作模板是遠遠不夠的。

人工智慧時代的各種技術可以將英語教學雙方從繁瑣機械重複的工作中解放出來,但這不是事態的全貌,更不是最終目的,否則,包括語言學習在內的人類社會活動就會逐漸退化為單向度的機器活動,這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悲哀倒退。

時下,眼花繚亂的技術讓人類掌握多項新技能,教學變得豐富多彩,師生在課堂上忙得不亦樂乎,但如果理性分析:教育倒退為流水線程序,師生如同工廠操作員,則喪失了我們一直苦苦追求的教育個性和風格。科技發展讓我們節省下來的寶貴精力和時間,不應當被無止境地「智能化」和「機器化」,而是要用於更深層次的人文精神培養和自主意識發展,這纔是語言學習的核心所在。(源自華東政法大學外語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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