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期待《北方一片蒼茫》這部電影,因為來自北方的冷峻影像,因為國產片少有對荒誕魔幻手法和表現現實主義的嘗試,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上最佳劇情長片、最佳導演兩項大獎和雷鳴般的好評,引發了觀眾的強烈期待,有別於那些以IP特效為賣點的娛樂大片,對本片的期待是藝術的感染,精神的洗禮。

筆者有幸提前觀看了影片,不僅所有的期待都得以滿足,還有很多額外的驚喜,例如原生態的羣像表演,質樸無華又魅力十足的角色,強韌的戲劇表現力,以及對現實的深深感悟。從主題來說,影片和正在熱映的《我不是葯神》講的是同一件事,一位以剋夫聞名的寡婦被鄉鄰嫌棄,被村夫垂涎,大冬天裡走投無路居無定所,卻突然陰差陽錯,因為被爭風喫醋的村婦打了一槍,醒來後被捧成了「仙女」,開始了治病救人的「仙女」生涯,所到之外都是好茶好菜,貴賓待遇,與身無長物的油膩大叔程勇突然在倒葯的過程中享受到「葯神」待遇非常相似。

寡婦本不是仙女,大叔也算不上藥神,只是我們對美好和悲憫的想像而已,我們總會把希望託負給一些肉體凡胎的人,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悲憫的化身,信者得贖,於是就有了二好的「神跡」,《北方一片蒼茫》從二好的主觀視角開始,北方的熱坑頭上,角色抽著捲煙,細聲慢語的說著悲痛與死亡,一臉人情世故,卻做出牲畜之事,那種習以為常的冷漠和麻木,與小炕桌上的熱氣形成強烈的對比,加上黑白色調傳統比例的畫幅,凝結出獨特的影像風格。

「仙女」二好的救贖之旅,其實也是所有北方人最觀關注的現實問題,無人照管躺上炕上胡言亂語的四爺背後是空巢老人的養老困境,已經有4個女兒還攢著勁拼兒子的夫婦,直指家庭暴力、超生和兒童販賣,表面上粗手大腳實際上負債纍纍的老同學,戳的是城鄉小經營者的經營誤區,還是民間借貸的可怕後果,包括二好第三任丈夫的死亡,是民間辦廠的安全隱患,金礦事件是礦區開發混亂的縮影,當然,所有人對二好的前後態度,從愛理不理到高攀不起,影射的是人情冷暖和妄信偏聽。

把這麼多問題放在一部電影裏,然而卻絲毫沒有刻意和說教之嫌,影片的出色之處就在於把這一切現實中廣泛存在的問題,化為故事中的點點滴滴,以鮮活有趣的故事,無聲的呈現出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二好坐在麵包車裡喫著火鍋,涮著金針菇,走在雪地裏和女孩對話,和鄉親們磕著瓜子聊著天,停電就點蠟燭,冷了往竈里加兩根木秸,濃鬱的人間煙火氣,產生一種猶如真實的生活質感。

電影就是這麼奇妙,你看著它好像都是真的,可是一切都是不存在,你以為它是編的,可這一切又是這麼熟悉,似乎每個人都曾親身經歷過。這大概就是魔幻現實主義的特點了吧,這些畫面放在生活中都是默默發生,無人問究的,可是放在大銀幕上,卻令人會不由自主的為之震撼,為之深思。

所以說,《北方一片蒼茫》和《我不是葯神》講的是同一件事,都是以特殊的方式和方法治病救人,有不可思議和神奇的一面,都是醫者和病者不得己而為之的無奈之法,從這兩個故事裡,我們看到的是最本質的對生活的渴求,就像啞巴小叔問二好,就這麼裝下去嗎?二好說,不這樣就得回去睡雪窩子。由此可見,影片展現的是對人性最基本的需求,是要怎麼活下去的問題,和那些無病呻吟或硬刺激感官的娛樂片有著本質的區別。

值得讚賞的是,作為一部藝術氣息濃鬱的作品,《北方一片蒼茫》的娛樂性並不差,在二好從弱勢寡婦變成「仙女」的日子裡,那些機智而又離奇的遭遇,會讓觀眾不由自主的為之緊張和振奮,也會為她的善良和「義舉」所打動,並在她最後在懷裡抽出一張護身符的那一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過的輕鬆和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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