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藏密窺探

                如來八步塔

  藏族大爺咳了幾聲,開始演講。他說:原來這塔爾寺中住著九個活佛。青海蒙古長羅卜藏丹津反清,雍正皇帝派年羹堯出師河湟。年羹堯以殺人多少犒賞。有一天,嗜血成性的年羹堯來到塔爾寺,把九個活佛全部抓了起來,一個一個問他們能活多大歲數。前八個活佛如實地回答了自己能活多大歲數,結果回答一個被殺一個,殺到第九個活佛時,活佛說:我不知道我能活多大歲數。結果就他一人得以生存。這八個塔是那被殺的八個活佛的骨灰塔。

  走完了東關大街,我在大十字上1路公共汽車。我準備實施踏上青藏公路之前的第二個計劃:從西門口長途汽車站坐長途公共汽車到涅中塔爾寺去。

  是的!塔爾寺這個重要的地方我必須得去!似乎是為了接黃教聖地的浩浩聖氣;又似乎是為了獲得貫通青藏公路、可可西里無人區的底氣。

  可不是?在青海,你想尋找一種貫通青藏歷史的元氣,那麼這元氣的產生地就是宗喀巴誕生的青海湟中塔爾寺。

  到了西門口下1路公共汽車,上西門口大坡,在十字路口向北拐,過街就是長途汽車站。那裡去塔爾寺的車一會兒一趟。小時,我與爸爸曾在西寧的南城牆上散步,看著城牆左邊的南川河,爸爸對我說:你知道嗎?這河的上游就是湟中縣的魯沙兒,那裡有座塔爾寺,是藏族著名寺院,養著許多的阿卡,好幾世達賴、班禪都是由那裡入藏坐牀,第三、四、五、七、十三、十四世達賴第六、九、十世班禪都在那裡駐錫過……

  小時,民院一位老師給我們講故事時說:塔爾寺在四大寶山之間。這四大寶山是南邊的拉漠日(天女山),北邊的老爺山,東邊的金剛大聖石(上面顯出寶貝佛—宗喀巴),西邊的南佛山(山岩上長出彌勒身佛)。

  可那時我還沒去過塔爾寺。

  第一次去塔爾寺,就是剛上民院附中時跟了高年級同學拉練。

  想起塔爾寺,我最先想起的就是塔爾寺象徵性的門邊露天裏那八個蓮聚塔。它們如同在那裡打坐的八個身長頭小的巨大活佛,身上籠罩著神祕的煙霧。

  塔爾寺位於西寧三十多公里的湟中縣。塔爾寺在青海仍是十分神祕。這種神祕就如「藏密」在塔爾寺仍是十分神祕一般。藏密其實是藏傳佛教密宗的簡稱。

  剛上青海民院附中時,班主任蘇衛東老師就讓我到學校宣隊白居壁老師處報道。到校宣傳隊報道之後,白老師就通知我們去塔爾寺拉練。高年級同學拉練的大隊人馬已經出發了,我們五個小姑娘被「裝」上了行李車——我們是學校宣傳隊中最小的成員,因無法跟上拉練的大隊人馬,所以受此特殊待遇。我們五個小人坐在高高的卡車行李架上超越拉練的「主力部隊」時,如同「五國元首」接見她們的「臣民」一般。拉練隊伍中的大哥大姐們向我們揮手,報以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我們以美麗的笑靨與玩皮的手勢,回報大哥大姐們。

  到了塔爾寺後,我們先是對門口那一排站立的、由東向西整齊排列的八個形狀如坐佛的蓮聚塔十分感興趣。那塔底的周長約十米,高約六米,塔的細腰上浮雕著各種不同圖案的古藏文經文。記得當時有一位藏族大爺站在塔下代表圍觀的藏族觀眾讓我們先給他們跳一個舞。我們提出若他能講述這八個塔的來歷,我們就跳。

  藏族大爺咳了幾聲,開始演講。他說:當年青海蒙古之長羅卜藏丹津反清,雍正皇帝派年羹堯出師河湟。出師奏捷的年羹堯設宴西安城的大堂,大張旗鼓地以殺人的多少來逐個犒賞清兵。這塔爾寺中原來住著九個活佛。有一天,這位殺紅了眼的嗜血成性兇如虎狼的年羹堯來到塔爾寺,命令把塔爾寺等處投降的喇嘛一個個破腹開堂,並把九個活佛全部抓了起來,一個一個問他們能活多大歲數。前八個活佛如實地回答了自己能活多大歲數,結果回答完一個被殺一個。殺到第九個活佛時,活佛說,我不知道我能活多大歲數,結果就第九活佛一人得以生存。年羹堯把活佛的鮮血當美酒狂飲,把屠刀架在唯一生存的活佛脖子上,這八個塔是那被殺的八個活佛的骨灰塔。

  我們信以為真,歡呼跳躍了一陣,就給他們演了我們的拿手戲:(小八路)。我在「戲」裏演司號員。

  「延水甜,小米香,哺育我們在成長,我們是毛主席的小八路,革命熔爐練成鋼……」

  我真的感到那裡有一個極大的氣場在託浮著我。該我領舞了,我拉拉系著腰帶的小軍裝,轉身偷偷抹抹鼻子,拿起斜背在身的軍號,從隊伍中一個蹦子蹦出來,邊說邊唱:

  「我是一個司號員,毛主席話兒記心間……」

  我感覺自己跳得帶勁極了。我們五個小姑娘表演得十分成功,讓圍觀的裏三層外三層藏族同胞高興地手舞足蹈。

  直到我長大後成為青海省報的記者,帶著少女時的疑問,我專程去拜見塔爾寺寺主阿嘉活佛。

  ——塔爾寺僧眾對擔任密宗學院堪布的喜繞桑波十分敬重。後至清康熙二十五年(公元一六八六年)大家尊奉喜繞為塔爾寺寺主赤欽,阿嘉活佛從此大則來,世世轉世。以後雖然歷世阿嘉沒有全部登上寺主赤欽大座,但卻是人們心目中實際的寺主,他的話當是十分權威的。塔爾寺名僧輩出,阿嘉、賽赤拉科、賽朵、西納、卻西等活佛被清廷封為呼圖克圖,阿嘉還是駐京呼圖克圖。傳說,名稱「阿嘉」是因為一世阿嘉佛出生在西寧西川的阿姓家,因此稱為「阿家」,取同音字成「阿嘉」。

  也有說,藏語中「阿嘉是父親之意,因為阿嘉活佛是宗喀的父親轉世的所以叫阿嘉」。

  這才知道那五個小姑娘原來「上當受騙」。那個藏族老人給我們講的或許只是一個民間傳說;或許只是塔爾寺發生過的一個真實事件;或許只是他的一個即興發揮。藏蒙同胞想像力豐富,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

  那是如來八步塔,紀念如來佛一生的「八步」,讚揚釋迦牟尼一生的八大功德。這八個塔建於一七七六年(清乾隆四十一年)。這八個塔從東到西:蓮聚塔,紀念釋迦牟尼降生時行走七步一步開一蓮;菩提塔,紀念釋迦修行成正覺;四諦塔,紀念釋迦初轉四諦法輪;神變塔,紀念釋迦降伏外道;降凡塔,紀念釋迦從天堂重返人間;息凈塔,紀念釋迦勸息諸比丘的爭端;勝利塔,紀念釋迦戰勝一切魔鬼;涅槃塔,紀念釋迦進入不生不滅。這八個塔中只有最後一個是涅槃塔,胎藏中可能有活佛的骨灰骨頭。如來八步塔建在為藏傳佛教黃教的創始人宗咯巴建的寺中,可能也隱示著宗喀巴一生創立藏傳黃教的八步。

  之所以建這八座塔,據說西藏有位噶舉派高僧叫噶瑪巴·繞貝多傑。文殊菩薩在《大慧妙吉廣論》中曾預言:「從東北方向將出現一位顯密合修的教主,名宗喀巴,未來在清凈勝地圓滿完成獅子吼如來正黨。」原來是宗喀巴秉承釋迦牟尼第七佛身,託借文殊菩薩化身投身於昆崙山下,仙海東畔,宗喀地方。於是,噶瑪巴·繞貝多傑便到這來暗訪佛祖幻化的轉世靈童。

  到了文殊菩薩說的地方,他看到一羣孩子在現在的如來八步塔的地方用羊糞蛋兒摞塔玩。別的孩子怎麼也摞不起來,可是有一個叫羅桑扎巴的三歲孩子一摞就成。羊糞蛋兒摞的裏三層,外三層不僅外表美觀別緻線條流暢而且內部結構合理科學,而且風吹不倒。聲稱這八塔是紀念釋迦佛本身的八大功德。更引起高僧注意的是那孩子喜歡思考,做事有條不紊,神韻中透出活佛纔有的大慈大悲大智大勇。他心裡暗喜,但不動聲色地在一塊三尺長呈金塔形的石頭上踩了一腳,石頭上立顯出一個腳印。孩子們個個驚奇,也仿照這阿卡爺在另一個石頭上拿腳踏,可是其他的孩子都沒留下腳印,只有羅桑扎巴在石頭上輕踩居然留下四個腳印。現在塔爾寺大金瓦殿經堂裏宗喀巴留下腳印的石頭還供著,並用金子塗的腳印。而噶瑪巴·饒貝多傑的腳印則供在今天的塔爾寺九間殿裏。

  後至清乾隆四十一年(一七七六年),塔爾寺寺主二世阿嘉據此在當年宗喀巴用羊糞蛋兒摞塔的地方建瞭如來八步塔。這八個塔離宗喀巴的出生地不過幾百米。

  為什麼紀念宗喀巴建的塔爾寺要建如來八步塔呢?因為文成公主把佛教帶入青藏後,許多寺院僧侶重密修而不注重顯修,寺風頹敗,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宗喀巴對之進行了一種改革,使寺院面貌一新。宗喀巴繼承和發揚了釋迦的佛教思想,創立了;藏傳黃教。因為宗喀巴創造性地繼承和發揚了釋迦牟尼的思想,所以塔爾寺門口建瞭如來八步塔。

  據說那細腰上的古藏文經文的意義就是記載釋迦牟尼生平中的八件大事。

  這八個塔是一七七六年由藏族拉科部落頭人出資興建的。

              文殊菩薩像大的祕密

  我們在歷代活佛的合粒子、大靈塔間轉呀轉呀,我忽然發現一個祕密,這個黃教聖地是為宗喀巴建的,文殊菩薩的像比宗喀巴的像大?這是為什麼?

  又一次走在如來八步塔、小金瓦殿、大金瓦殿、大經堂之間時,少女時光又在我的眼前重現。

  記得那時我們宣傳隊的五個小姑娘「知道」了八個蓮聚塔的故事後,又在大金瓦殿、小金瓦殿、大經堂等建築物間轉呀轉,我們看到宗喀巴與他的兩個大弟子班排、達賴的塑像;我們看到了各代活佛的舍利子;我們看到那些逝去活佛的靈塔。最後我們在小金瓦殿看到農奴制時的人頭骨碗、剝的人皮、抽的人筋。我們轉悠在那些神祕的建築物之間,雖然害怕可是我們身不由己。我感到陣陣恍惚,這個黃教聖地,不僅是歷代活佛的一個聖神的殿堂,而且是歷代活佛的一個聖神的墓地。

  ——祖先崇拜曾經極大地改變了遊牧人的行為方式,是祖先的墓地吸引遷徙不定的人們聚集起來。墓地成為人們最初固定的聚會地,並最終成為寺院的起源。塔爾寺、佑寧寺都是這樣建起的。而大金瓦殿中大靈塔與歷代活佛的舍粒子幾乎是整個黃教乃至青藏的核心。

  古代文明最偉大的遺址大多是墓地,而塔爾寺不僅是聖神的殿堂與聖神墓地的結合體,且起源於一個創造者靈魂的出生,還帶著生生不息的創造力與毀滅力。這是黃教具有的生生不息創造力與毀滅力,且很快成為西北最重要宗教之一的神祕詮釋。

  我們不敢用手指那些佛像,因為我們被告知,若用手指了,指頭就會腫。

  我們在塔爾寺中轉來轉去,最後我有一個奇怪的發現,塔爾寺是為藏傳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建的寺,可是文殊菩薩的像卻比宗喀巴的像還大。這是為什麼呢?於是又去請教那個住在鄰寺的老阿卡。

  關於這一點眾說紛紜。

  一說釋迦牟尼第七身獅子吼佛託文殊普照釋迦牟尼,投生到東方昆崙山下魯沙爾蓮花山,名宗喀巴,稱寶貝佛。所以文殊的像比宗喀巴大師的像大。

  一說宗喀巴母親懷孕前夢見文殊菩薩投金光於腹中。所以文殊菩薩的像比宗喀巴大師的像大。

  一說是因為宗喀巴三歲時,曾有一個老人到他家告訴他的父母:這個孩子以後要成為佛教大師主持佛事。正因為有此預言,宗喀巴七歲時就被父母送「出家」。據說那個老人就是文殊菩薩變的,所以文殊菩薩的像比宗喀巴大師的像大。這個老人指的就是西藏噶舉派高僧噶瑪巴·饒貝多傑自西藏往內地途經青海,為宗喀巴授近事戒,取名更嘎寧保,並預言:「此重於以後當住藏中,主寺正法,猶如第二能仁也。」後傳,這是文殊現身留世預言。這就是後來塔爾寺文殊菩薩像比宗喀巴大師的像大的緣故。

  對我講敘的阿卡幽默地說:文殊菩薩「伯樂」地是了!把我「逗樂了。可不是「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所以文殊菩薩的像比宗喀巴大師的像大。

               宗喀巴的足這

  現在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住在西藏布達拉官中著名的達賴活佛、扎什倫布寺中著名的班禪活佛;沒有人不知道十世班禪娶七七級女大學生作妻子那美麗的故事。可是卻少有人知道後世追認的一世達賴嘉操傑、一世班禪克珠傑是我們青海人宗喀巴的兩個大弟子。「宗喀」意為「青海湟水濱」,「巴」意為「人」。「宗喀巴」意為「青海湟水濱人」。宗喀巴是西北五省牧區主要宗教黃教的創始人。

  在塔爾寺的寺中心,大金瓦殿的四周,常常可以看到叩長頭的農牧民。那是多麼撼動人心的場面!許多教徒的額頭上都叩青了,渾身上下風塵撲撲。

  更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是大金瓦殿前的數寸厚的木地板被叩長頭的教徒叩得坑坑窪窪、凸凸凹四,有些木地板被人體磨出一道一道的扭扭曲曲的深溝。

  由不得你不感動得熱淚盈眶!

  由不得你不對大金瓦殿肅然起敬!

  鄰寺的老阿卡對我說:這地板是剛換過的。每過三四年,整個地板都得換!不然更加驚心動魄。

  可不是?每當站在這裡,我的心裡便油然生出一份莊重。

  我又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少女是怎樣癡癡地望著那些叩長頭的農牧民,眼裡是幾多迷惑,心裡充溢怎樣豐沛的淚水。

  那些圍著塔爾寺叩長頭的農牧民的舉動更讓人的靈動撼動不已。他們一個個蓬頭垢面,膝上的羊皮板破爛不堪。他們告訴少女時的我,他們須圍著佔地六百畝的塔爾寺叩七圈長頭。光轉塔爾寺就需約一週時間。餓了就在地上劃一道線,然後乞討,回來再按劃的線接著叩。多少老人累斃於道旁。

  在青海總是有那麼多你想不到的事情,那麼多那麼多。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在西藏佔統治地位的宗教,在青海、內蒙、甘肅牧區、四川牧區佔主要地位的宗教:藏傳佛教黃教的創世人為什麼會是出生在青海的宗喀巴。

  而中國六大黃教聖地之一的塔爾寺就是建在宗喀巴的出生地上。塔爾寺裏主供著寶貝佛宗喀巴的葯泥像的大金瓦殿,被譽為「世界第一大殿」,藏語稱「塞爾頓」。記得小時參觀塔爾寺,那一尊金色塑像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那像與眾不同,戴著尖尖的帽子。

  阿卡對我說:「達賴、班禪活佛的師傅宗喀巴的是了!」

  那時候還小沒有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現在回過頭去想才真正明白那個中的含義。

  宗喀巴是西北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青海是黃教的「根」,黃教的「故土」。

  可不是?內地人都知道西藏的達賴、班禪兩大神職系統,可是卻少有人知道一世達賴、一世班禪只是宗喀巴的兩個大弟子。可能內地人都知道十世班禪活佛找七七級女大學生這浪漫的婚姻故事,可是卻少有人知道在西藏創立藏傳黃教的宗喀巴的故事。

  宗喀巴一三五七年(元至正十七年)十月十日誕生於青海湟中縣魯沙兒鎮。羅桑扎巴是元代末年當地官員達魯花赤(官名)的兒子。羅桑扎巴自幼追隨青海著名學者頓珠仁欽修習佛教理論,後創立藏傳佛教的新興派格魯派(黃教)。宗喀巴,還因湟水的一支流南川河源於「宗喀積日山」而得名。湟水是黃河的支流。「宗喀巴」指的是湟水流域。「巴」的意思是「人」,「宗喀巴」的意思是「湟水濱人」,是信徒們對羅桑扎巴的尊稱。宗喀巴的「產生」與藏傳黃教的日趨「擴散」,這本就是湟水流域圖騰文化的又一次詮釋。

  宗喀巴三歲受近事戒,七歲時削髮出家,在夏瓊寺(青海化隆縣境內)受沙彌戒。高僧對他器重如心,愛之如目。宗喀巴十六歲時被師父送西藏深造,先後在直貢寺、聶塘寺等寺院廣參高僧名師,研習顯密經論。他每學完一部重要經典,就在寺院立宗答辨,釋難勢如破竹。

  宗喀巴二十九歲受比丘戒成為佛教大師,為廣大僧眾宣講,門徒多達三千。宗喀巴博學多才,著作甚多,以《菩提道次第廣論》、《密宗道次第廣論》為代表作,集有《宗喀巴全集》,包括佛學專著、哲學論述、傳記歷史、文學詩作等。宗喀巴的《詩文集》共收入九十四首,作品絕大部分是讚頌式的,如《薩班贊》等。詩集中的句子帶有哲理性,如「嫉妒者的心像是荊棘,博愛者的靈似是幡幛。」

  四十三歲時宗喀巴一方面寫出闡明自己體系的重要著作《菩提道次第論》等十九部,一方面則大力弘揚戒律,提出僧眾不分顯密必須嚴格戒律。

  宗喀巴五十三歲時(一四八九年),在拉薩大昭寺首次發起正月祈願大法會,為釋迦佛塑像飾以金冠,使之成投身(受用身)佛像,並向八千餘眾僧發放供養。宗喀巴針對西藏佛教界出現的一些弊端,如佛教戒律廢弛,僧侶生活放蕩等,發起了一場改革青藏佛教的運動。主張先顯後密,顯密兼修,要求僧眾恪守佛教戒律,糾正了當時佛門中日益頹敗的風氣,創立了西藏佛教的一個新教派:格魯派,意為善規派。僧人皆戴黃帽子故俗稱「黃教」。宗喀巴所創造的黃教,使大乘佛教理論更加系統化,具體化,更加完善,更加易於被僧眾接受。因此,黃教一創建,就在藏區廣泛傳播,黃教寺院大量出現,在青海就有靈藏寺、弘化寺、隆務寺、郭隆寺、仰華寺等。而其它教派則勢力漸衰。在青海,紅教僅限於黃河以南果洛等地區,白教和花教僅僅在玉樹佔有一席之地。黃教勢力幾乎「壟斷」了整個青海地區。

  宗喀巴從小出家的化隆夏瓊寺屬青海河湟流域,屬藏、漢。回、土、蒙、撒雜居的地方,各種外來文化重重疊疊,使得宗喀巴對各種文化、各種宗教都有所瞭解。進藏後宗喀巴對青藏佛學的各個學派兼收並蓄,為黃教建立了嚴格的理論體系,這也是黃教能被一代一代達賴、班禪活佛發揚光大並成為西北主導宗教的重要理由。黃教本身就是具有了綜合性歸納性。

  同年,宗喀巴在拉薩東建立甘丹寺(所以格魯派又叫甘丹寺派),自任法臺。此後,其諸大弟子紛紛在各地建寺弘法。

  宗喀巴為使自己的兩個弟子合心共事,把嘉操傑(後追認一世達賴)安排在布達拉宮(布達拉宮是達賴的冬宮,羅布林卡是達賴的夏宮),把克珠傑(後追認一世班禪)安頓在扎什倫布寺(扎什倫布寺既是班禪的冬宮又是夏宮)。

  前藏歸達賴管,後藏歸班禪管(政,達賴;教,班禪)。前藏從阿里到「中間」;後藏從「中間」到青海、四川藏區。清康熙以後是中央政府、達賴、班禪三位一體。

  青海民院李文實教授如是說。這裡的「中間」指拉薩附近。

  到一九一九年(明永樂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宗喀巴在甘丹寺白色寢宮裡圓寂,享年六十三歲。傳說宗喀巴圓寂後隨即交還文殊化身,返往兜率天彌勒佛座前做了繹伯領波(妙吉祥藏)。後由他的兩個大弟子嘉操傑、克珠傑繼承了法位。以後形成了活佛轉世制度,即達賴和班禪兩個神職系統。達賴從三世開始轉世,一、二世是追認的。班禪從四世開始轉世,一至三世是追認的。宗喀巴在青藏宗教界是一個重要的人物,在整個宗教界也是一個重要的人物,地位僅次於釋迦牟尼。他創造性地使佛教在青藏發揚光大。中國佛教史上第一個西行求法的是曹魏時期的漢族僧人朱大行。中國佛教史上第一個敢於對宗教進行一番改革的可能非宗喀巴莫屬。

  宗喀巴的弟子眾多,最有名的便是達賴、班禪兩大神職系統。清朝時,蒙古的章嘉呼圖克圖和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也以宗喀巴為鼻祖。宗喀巴被尊稱為「第二佛陀」,佛教地位僅次於釋迦牟尼。所以塔爾寺是整個西部牧區的聖地,名僧輩出,不僅甘、青、藏、川等省的著名寺院中有許多塔爾寺名僧,而且有些名僧還擔任北京雍和宮和山西五臺山、內蒙匯宗圭的掌印喇嘛。

  文成公主把釋迦請進青藏,而真正使佛教在青藏發揚光大的卻是宗喀巴。是他的一系列改革才使佛教在青藏曆經風雨而保存完好。現在,比較起來與世隔絕的青海、西藏對佛的保護可以說比印度本土還要好,真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一點上宗喀巴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宗喀巴。一步一步穩穩噹噹、扎紮實實,充滿了創造力與毀滅力。從某種意義上可以這樣說:黃教「受精」在青海漢泊流域,孕育在西藏。從中國地形地貌圖上看你會更加驚嘆,中國的地形真的如同一隻老母雞,而青海的位置上正好在老母雞卵巢的位置上。難怪青海總湧動出那樣多的謎。而縈繞青海的荒原蜃氣似乎都源源不斷地來自於那裡,那個從不為人所真知的地方。而在地形地貌圖上看西藏,在雪線上的地方連成一片,白白的,真的如同是一個孕育中的雞蛋。這不正是黃教「受精」在青海,孕育在西藏的神祕詮釋?這正應了文殊菩薩在《大慧妙吉廣論》中「從東北方向將出現一位顯密合修的教主,名宗喀巴,未來在清凈勝地圓滿完成獅子吼如來正黨」這神祕畿語。相對來說「清凈勝地」非西藏莫屬。

  如果說拉薩的布達拉宮、扎什倫布寺是聖地,那麼塔爾寺真的可以說是聖地中的聖地。塔爾寺是黃教的「根」,是黃教的「故土」。

  滄海橫流塔爾寺反而日見輝煌。宗喀巴以黃教讓青海、西藏、內蒙……中一些好鬥的「因子」放下屠刀,變成如青海湖一般的空幻主義者。塔爾寺仍是在悄悄的「默唸」六明大字真言。就如舞臺越縮越小,觀眾卻越來越多,就似整個西北都在向以青海為中心的聖地壓縮。

  藏傳佛教雖然有黃、紅、白、花、黑等教,可是黃教在西北牧區是最主要的宗教。也就是說藏族、蒙族、土族三個民族大多信仰藏傳黃教。尤其是過了日月山,幾乎全是黃教信仰者。如果你沒有到過青藏高原,你就根本想像不出西部的宗教氛圍有多濃。這裡空寂無人,當你騎著馬兒朝一個方向跑了幾天幾夜終於見到一家人時,你保證可以看到這裡有老人數念珠轉經筒默唸六明大字真言。你問這家裡的人保證最少有一個知道宗喀巴。走在這樣的草原上,你屏息諦聽甚至可以聽到這裡的草、這裡的空氣、這裡的白雲都在默默地念六明大字真言。那是釋迦牟尼通過宗喀巴形成的博大磁場。

                崑崙玉鬼臉

  晚飯後,鄰院的那位阿卡爺飄然而至,遞給我一個黑亮的崑崙玉石磨出的鬼臉,一串不知什麼骨打磨出的一百零八個念珠的骷髏項鏈,並問我「真的個頭骨要不要?辟邪的個是了!」看了我一臉的疑惑,阿卡亮亮別在身上的另一個鬼臉,神祕地飄然而逝。我百思不得其解。

  走上那條小河邊迤邐而上的碎石板拼成的小路,我在路邊那一座連一座、重重疊疊的寺院中覓尋,覓尋我小時拉練住過的寺院。我真的有些恍惚,一切具體的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寺院的門框上畫了一個又一個骷髏,記了門前陰涼中有一個長方形的花池,花池旁還有大大小小的蝸牛。

  那些門框上的骷髏是斑駁了還是被重彩繪?那寺院叫什麼寺?我想不出也不知道!

  那一次我們五個小姑娘在塔爾寺與先遣隊的男體育老師住了整整一個星期。白天我們五個小人到處亂轉,啥都敢看,到了晚上我們就開始害怕了。

  我們恍惚住在塔爾寺「中部」一個畫著骷髏門框的幽暗空曠的大寺院內,外面一個大廳,裡面一個大廳。廳中有許多的大柱子。那空間似乎足可以睡下幾千人,是給拉練的大隊人馬準備的。我們住的那個寺院牆上的壁畫都是把人下油鍋的、活剝人皮的、五馬分屍的、抽人筋的。我懷疑我們住的寺院可能過去就是執行這些刑罰的地方。或許這裡曾經厲鬼冤魂糾纏……那是一個天堂之門,還是一個地獄之門?

 睡在木地板上,聽到住在外大廳的先遣隊的幾位男體育老師侃起了西藏的「郎於廈』。傳說解放前拉薩的大寺廟經常要念咒經。為了帶領整個民族戰勝魔鬼,超越白災(雪災)、黑災(霜災)、黃災(蝗災)紅災(戰亂)、花災(瘟疫),喇嘛們每次咒經都要用人心、人肉、人腸、人油、人脊椎骨、生殖器、被殺者的頭髮、殺人地點的士、打死過人的石頭、殺過人的刀子等做祭品。念經作法還使用少女大腿骨作的號子,人皮做殼的手鼓等法器。聽說用的一百零八顆佛珠也是用人的頭頂骨磨成的。而這些人心人肉之類的祭品很大一部分就是由『郎子廈』提供,不知多少「犯了罪」的家奴死在那裡,「郎子廈」就是懲罰犯人的地方。

  「這塔爾寺不知有沒有一個『郎子廈』?」不知是哪位老師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那些阿卡怎麼就那麼輕鬆地同意我們拉練的大隊人馬住進這個聖殿呢?」

  我不知道,老師們為什麼會侃這些。他們內心也和我們一樣恐怖嗎?是想以怖恐戰勝恐怖嗎?他們以為我們五個小人聽不見。可是住在內大廳的我聽得清清楚楚。寺整個木製的,雖然大,聲音空幽幽的傳得房於的每一個角落都是。

  不是不感到恐怖,不是沒覺出危險。那時拉練的大隊人馬還沒有到。晚上幾位先遣隊的男體育老師睡在外大廳,我們五個小人睡在內大廳。那氣氛嚇得我們整夜整夜不敢睡覺。恍惚空氣的陰冷中總瀰漫著血腥味兒。

  那一夜,我的頭髮被塔爾寺的水抿成一縷縷的——可能是泉水太硬也可能是泉水中含有酥油的緣故。塔爾寺到處都是酥油,連石獅子嘴裡都是。我們在大廳中輾轉反側不能入睡。那幾位先遣隊的男體育老師只好輪流用胳膊上的肌肉擊寺中的大柱子以便為我們趕走恐怖……那訓練有素的健子肌擊在大柱子上震得那木結構的寺院整個都在顫動。在那樣的漫漫長夜中,似有一個真骷髏以幽洞似的兩個大眼睛望著我!我感到自己單薄如綢嘩嘩作響。

  我這才明白那位阿卡爺給我鬼臉、骷髏項鏈,問我要不要真頭骨是看出了我心裡潛在的恐怖。

  而周圍的環境惡劣到怎樣的一個程度人們才會想到抱住可怕骷髏為自己長威風壯膽子?

  是呀!人在大自然面前感到了怎樣的一種渺小才知道以「恐怖」制「恐怖」?人的生存環境嚴酷到怎樣的一步,纔可能看破恐怖?與恐怖朝夕相伴?與恐怖為伴是為了讓恐怖與恐怖作戰,解脫你自己,否則它們將是最可怕的魔鬼,它們纔是真正的魔鬼。可不是?恐怖有形有狀我那晚已觸摸到了!

  青海西部的人口解放前二十年大幅度下降,大多部落僅剩了百分之十,也就是平均一個十口人家二十多年就死了九個。進青海的六千戶哈薩克族人十多年時間僅剩六百戶……各個民族你爭我奪,自然環境的嚴酷惡劣,這是多麼殘酷的生存環境?若不是這種生存環境這些牧民怎麼肯與骷髏作伴?若不是這種生存環境這些牧民怎麼能那麼超脫地對待生死?

  那是他們看破生死重要的標誌呀!

  我明白了,這真是一片需要宗教的土地。我明白了,是這一片渴望精神支柱的土地,產生了宗喀巴產生了塔爾寺,而不是因為宗喀巴出生在這裡纔有了黃教纔有了塔爾寺。

             面容,青藏的神密所在

  現在再回過頭想那情景:藏密經院陰影的森然中一個小姑娘天真地眨動著滿眼的好奇。覺得真是一幅好畫。

  沿了那石塊路向上走啊走,就是那神祕的藏密經院。

  藏密其實是藏傳佛教密宗的簡稱。

  走在這熟悉的小路上,思悠悠情悠悠,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五個頑皮的小姑娘。

  那一次我們民院附中宣傳隊的五個最小的小姑娘在塔爾寺,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

  我們五個小姑娘整天在塔爾寺的建築物間轉呀轉,這個黃教一聖地似乎還有什麼更神祕的在吸弓哦。

  我們發現在大經堂的東北角,有一個大房子,裡面有五口大生鐵鍋,直徑約三米,深約一點五米。這五口大鍋是幹什麼用的?莫不就是壁畫上畫的把人下油鍋的地方?我們五個小人十分好奇,也十分害怕,每一次走到那裡都繞過那房子。

  後來一個阿卡看到我們賊兮兮的小樣子笑了,對我們說:那不是下油鋼的地方而是一個大廚房。每當僧人集體誦經時這五口大鍋要分別煮上一鍋伏茶、十頭牛、二十隻羊、五斗蕨麻、一石麥仁。

  我們說阿卡騙我們,廚房中怎麼會有滑輪?那是下油鍋專用的。阿卡正色地說:那是用來吊鍋蓋的!不信我操作給你們看!

  看到我們終於相信了他的話,阿卡笑了,臉上的皺紋如同一朵旋轉的菊花:「你們的個小孩的是了!我騙的個話,名字吉祥天女腰上三角板的個上!」(你們只是些小孩子,我若騙你們的話,就讓吉祥天女剝我的皮!)

  ——小金瓦殿內前壁左右兩邊有兩幅天王和吉祥天女的大壁畫。那個吉祥天女比我們住處牆上壁畫還可怕。吉祥天女頭戴骷髏身著虎皮,下身穿著親兒子的人皮。吉祥天女騎騾的鞍子是魔鬼皮製成的。吉祥天女是佛收伏的護法神。吉祥天女手裡拿的碗就是用人頭骨做成的。據說,誰的名字一旦上了吉祥天女腰的三角板就要被剝皮。

  轉到最後,我們五個小姑娘的興趣集中在那從不對外開放的藏密經院上。我們十二分好奇。我們圍了它轉了一圈又一圈。尤其是我悄悄從練節目的隊伍中溜出來,徘徊在藏密經院外,無數次向那重門縫裡窺望。影影約約看到一些三頭六臂、軀體糾纏的塑像。可是看不真,越看不真越想看,恍惚是中了魔。

  可不是?它越是在我的眼裡影影綽綽撲朔迷離,我便越是被它所誘惑。

  回來問與我們同住一寺的阿卡,阿卡給我說:「也不知你看到的是哪一尊!或許你看到的是這樣一組像:一個是大威德明王,形像為三面頭臂六足,乘大白牛,梵名作閻曼德迦。一個是文殊菩薩化身之威德怖畏金剛,為密宗元上瑜伽寶生部之本尊,其像為九頭、三十四臂、十六足,裸體擁抱明妃羅浪雜娃,像下踏一頭牛,牛下臥一男人體,是格魯派密宗所修本尊之一。」

  「或許你看到的是這樣一組像:馬頭金剛擁抱明妃多羅菩薩。金剛以馬頭為飾渾發赤,背上威嚴光焰籠罩表示大憤怒,大威猛。這種狀態下魔障已被威猛氣勢和智慧手段徹底戰勝。」

  那時哪裡懂!只是好奇地眨動著眼睛。生吞著這些天書般艱澀的句子。

  後被帶隊的老師知道了狠狠克了我二頓。那時我根本不懂何謂藏密,只是覺得有一股力量在吸我,只是覺得身不由己,只是覺得那些東西很新鮮、很刺激。

  那時我哪裡懂藏傳佛教的「內核」,藏密那幽深的內含。

  那個神祕的藏密經院一直伴我長大,成為我成長過程中的一個嚮往。

  後來當我成為青海省報的記者與人民日報記者郅振璞一起採訪班禪的經師嘉雅活佛火化儀式後,我拿著寫好的稿子回訪時,塔爾寺寺主阿嘉活佛才特意讓一個阿卡陪我參觀了那個神密的藏密經院。讓我終於圓了一個童年的夢。

  塔爾寺有四個學院:顯宗學院、密宗學院、醫明學院和時輪學院。密宗學院被稱為一居巴扎倉」。

  藏密,八世紀時,古印度僧人蓮花生、佛密等先後入青藏傳播密法。前弘期青藏流行的密法多為行、事兩部,史稱「舊密法」。十一世紀初,有仁欽桑波等翻譯多種瑜枷密教經典,史稱「新密法」。此後,瑜林部和無上瑜伽部(尤其是其中的集密、大威德、勝樂、時輪等金剛)密法盛行於藏傳佛教各派中。舊密的事行僅遺留各種灌頂與修法,逐步被新密法取代。

  密宗經院(「居巴扎倉」)是研究密宗教義的部門,並研究「因明」(相當於邏輯學)。建於一六四九年,是一座內有六十根立柱的平頂藏式經堂。殿內供有釋迦牟尼餾金銅像和宗喀巴餾金像,以及著名高僧的塑像。有專門的護法寶,供奉黑麪護法神等神像。

  內塑彌勒佛、集密、勝樂、大威德等本尊和壇城,彩繪千佛壁畫,屋頂裝飾有餾金銅法幢和寶頂。

  而塔爾寺密黃學院堪布在黃教中一直佔有重要的地位。這也說明藏密在黃教中所佔的重要的地位。據說,五世達賴夢見宗喀巴大師光臨塔爾寺,向擔任塔爾寺密宗學院堪布的喜繞桑波致禮問候,十分親熱。達賴請教,宗喀巴曰:「汝有所不知,喜繞桑波乃是吾生前阿嘉,意為父親魯本格轉生在西納阿昌地方中,今特來報身還養生大願。」藏密在藏傳佛教黃教中的份量可從中窺見一斑。

  我看到了歡喜佛,那是男女赤身裸體擁抱的塑像。

  「歡喜佛是藏傳佛教密所供奉的神象,大多是雙體的,男女合抱呈現效媾狀態,姿勢各異,或坐或立,或蹲或踞。

  「歡喜佛不是宣揚色情,而是表現了以佛大無畏大憤怒的兇猛手段摧破魔障,從內心發出喜悅的境界。」

  「實際上,歡喜佛源於印度原始的性崇拜,傳入西藏後盛行起來,與一些上層僧人採用雙身修行法有關。」傳說這裡還沒建塔爾寺的時候,這裡的一個山洞裡住著一個修鍊的喇嘛,山下住著一個牧羊的姑娘。牧羊姑娘每次路過看到喇嘛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喫不上飯,喝不上茶,健壯的身體一天一天削瘦,英俊的面孔一天一天憔悴,便動了惻隱之心,天天來給喇嘛施捨。姑娘的父母把她許了出去,姑娘不願。父母追查知道了姑娘已對喇嘛產生了愛慕之情。父母逼女兒嫁人。姑娘來給山洞裡的喇嘛告別:「走了!」喇嘛不吭氣。姑娘又說:「走了!」喇嘛還是不吭氣。姑娘轉身走,喇嘛發功,把山洞震塌了。爹媽挖女兒挖了七七四十九天,終於有一天聽到一個聲音「開了沒?」「沒開!」「開了沒?」「開了!」只聽一聲巨響那洞開了,裡面兩個人緊緊摟抱在一起,情意脈脈,歡樂無比。也就在那一瞬間兩個人隨彩雲昇天成佛。觀音說:「他們是歡喜佛,至尊至聖。」於是父母在洞裏塑歡喜佛。後來建塔爾寺把它也塑上了。當然,這只是民間傳說,只是凡俗之人對歡喜佛的解釋。

  我停在大威德面前恍恍惚惚,我意識到這就是那個小時誘惑我的神,他是密教中的菩薩。密宗教法雲:「人伏惡之勢,謂之大威;在護善之功,謂之大德。如明王中之大威德、菩薩中之大威德、跡樓羅王中之大威德。各以其性德而名之。威德王即五大明王中之大威德明王。」

  我問陪同的阿卡:「九間殿最後一間裏的那組神塑內容是不是也是與藏密有關?」

  阿卡回答:「沒有關係!那組神塑,牛是地藏王菩薩,牛下的女人雖然披頭散髮並不純屬女人,而是一切做惡者的總聚體,是男也是女。那牛上騎的神像是法王,是寺院的保護神。」

  後來我瞭解到密宗院設有「俄仁巴」(密乘博士)學位,授給苦行僧人,還授予名譽「俄仁巴」的。

  塔爾寺寺廟重重,我看不清裡面到底有什麼,但是我卻感到那裡有一種神奇。那一切神奇落在塔爾寺上,落在如來八步塔上,落在時輪立體壇城上,最終,一切的神奇都圍在那個神祕的藏密經院上。那是一個生命的可可西里,悠悠鐘聲環繞著畫在牆壁上那些美麗壁畫上的綠度母紅度母白度母身上。

  一切都落在一個探索生命的主題上,一切都落在這一個主題上。

  該院為塔爾寺密宗道場,學僧在這裡習修結壇,並在春夏秋三季舉行「八真言門三大法會」。

  聽著極有造詣的人侃侃而談,我還恍惚。藏密的「內核」對我仍是一個謎!那或許是與生命本身的祕密相聯繫的。那永遠是一個謎!

  修習藏密是通過籠罩聖地的恐怖形成一個莊嚴的氛圍,從而達到一種從肉體到精神的升華?那是從物質轉變為精神這樣一個「殘酷」的過程? 或許,要了解藏密需首先進入我們自己的生命。問題是我們永無法走進自己的生命。如今我似已瞭解藏密的內含,似明白了那些雙修佛,明白了人體上菩提心、應身輪、法身輪、報身輪一類的宗教名詞。現在再回過頭想那情景:藏密經院陰影的森然中一個小姑娘天真地眨動著滿眼的好奇。覺得真是一幅好畫!

  參觀完藏密院,回到阿嘉活佛院,阿嘉活佛給我摸了頂。我又眼前金光閃閃,我又想起了許多年前那五個小姑娘,想起那一次我們五個小人在塔爾寺住的整整一個星期中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情。

  我倏然明白了我這一次可可西里無人區之行那更深刻的生命內含。

                 涅槃

  嘉雅活佛的火化儀式在嘉雅活佛的「尕日娃」(府邸)中舉行。老阿卡對我說:火化後打開冬抗,嘉雅活佛的骨頭仍是一尊金色的小骨坐佛,並且骨頭上面刻有經文。

  從阿嘉活佛的四方大活佛院出來,穿過錯落有致的土莊廓向右拐,居然又回到瞭如來八步塔。順著這八步塔望過去,我就看到了嘉雅活佛的「尕日娃」(府邸)。我又想起了那次專程來塔爾寺參加的嘉雅活佛的火化儀式。

  除了小時到塔爾寺拉練,我還到過幾次塔爾寺:一次是正月初八祈願大法會(卻懋曼欽莫);一次是四月初八法會(藏語叫「兌欽松宗」),一次就是去參加班禪的經師嘉雅活佛的火化儀式。

  「嘉雅活佛的火化儀式將在嘉雅活佛的『尕日娃』(府邸)中舉行?」邀我同去參加葬儀的人民日報記者郅振璞對我說。

  「什麼?火化儀式將在活佛自家的院子裏舉行?」我大大地喫了一驚後便跌入深深的悲涼中。我想起小時跟了母親在青海民和下放時看到的那一次火葬儀式,那白煙在我的心裡縈繞了二十多年仍是不肯散去。我的心先就隱隱作痛起來:以後嘉雅活佛的家人們在府邸中進進出出一次一次觸景生情,心裡會是怎樣一種滋味?這樣的想我的心裡先就充滿了淚水。

  我的眼前出現的又是那樣的一個情景,一個小女孩在排命追生命的潮水,裙袂飛揚,披頭散髮,可是那生命的白色潮水就那樣退下去了,退下去了,最後與地平線傷感地溶為一體。在小女孩的面前橫亙的是山脈間碩大無比令人驚心動魂的遺體和「冬抗」(火化爐)……

  我真的不知道活佛的儀式會是怎樣的一種儀式,可是我心裡先就湧出一種漫天漫地的傷感。

  嘉雅活佛是十世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的經師。生前任第七屆全國政協委員、青海省政協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青海省佛教協會副會長。

  嘉雅活佛神職系統跟達賴班禪神職系統一般是可以轉世的。靈童尋訪方式也與達賴班禪靈童的尋訪方式基本相同。班禪大師的「經師」就相當於班禪大師的「祕書」,是黃教神職系統中一個十分重要的神職。

  塔爾寺的嘉雅活佛一世為格桑歐珠,他生於青海省祁連縣與甘肅交界地方,曾去西藏學佛,通曉顯密,五世達賴授他「瑪哈班智達」(意為大學者)。他回青海後在甘、青交界處建寺,後來常居塔爾寺附近。

  傳說,在格桑歐珠以前還有七世嘉雅活佛。而這七世中的一世出生在青海省湟中縣馬場藏鄉嘉雅村。那時這村叫孤山村,自從出了嘉雅活佛才改現名。而北起陳家灘南至黑城的一片地域通稱為嘉雅灘。

  現在這位將被火化的嘉雅活佛原來的家在青海省貴德縣,現在的府邸就在青海塔爾寺,與如來八步塔平行,是一個套院,形如一個日字。不知道這個府邸是不就是格桑歐珠的府邸。

  嘉雅活佛府邪的外院放倒著一個巨大的經幡。內院正房中「坐」著嘉雅活佛的遺體。左邊偏房房頂上整整齊齊放著上千盞酥油燈。右邊偏房前砌好了一個形如蓮聚塔的「冬抗」——就是用泥與磚砌的形如一個葫蘆的火化爐。「冬抗」白底繪藍花,上留有一個門,下留火爐門,底座留有四個煙道,「冬炕」正上方有一個煙道。

  我與老郅跑到正房去採訪,幾位高僧對我們預言:火化的煙將向著嘉雅活佛故鄉的方向飄去。我心想:怎麼可能說得這麼準呢?誰知道到時刮的什麼風呢?可是我們走到院裏,人們都說點火後煙會向著嘉雅活佛的出生地——貴德方向飄去。我還是半信半疑。

  隨著幾丈長法號撼動人心的仰天低吼,喇嘛的誦經聲如低沉的鐘聲漸起。

  嘉雅活佛的遺體由僧官、活佛、嘉雅的親戚們用一條幾丈長的哈達牽出。遺體呈盤坐式,身著黃色袈裟頭戴五佛冠,臉被布遮住,遺體被請人冬抗。爐口很快被磚塊泥巴砌封上。封上的爐口部位很快被塗上白底畫上藍花。

  一條一條哈達被獻在「冬抗」上,許多人開始叩長頭。

  一陣輕風徐徐吹來,幾百條白、黃、綠、藍綾織的哈達在輕風中飄逸在陽光中幻化。「冬抗」宛如一個寶葫蘆態如有靈,勢若飛動,如西天聖殿的塔頂在朵朵祥雲中翱翔。

  活佛們、僧侶們、親戚們靜靜佇立,面部複雜的表情漸漸退去。透出一種共有的安詳與寧靜,彷彿西部厚實的黃土地。幾位站在前排中間年長些的女人,一道道亮光在頭髮中縫間閃動,兩邊的頭髮在臉頰的下部垂出一個弧度,睫毛上凝著沉靜,那形象美好的如同一座一座聖母雕像。

  盤坐在「冬抗」前黃色寶座上著黃色袈裟的卻西活佛用一根孔雀毛在凈水中經贊了一下,然後在老阿卡舉過頭頂的火把上點了幾點酥油。老阿卡將點著的火把交給一個小夥子。

  為了更好地看一下煙的走向,我跟著幾位阿卡進了角房,順木梯上了四合院的房頂。

  火點著了,煙在雙四合院的上空轉了幾圈然後向著西南方向裊裊而去。大家都在喊:「這就對了!」「嘉雅活佛回家了!」嘉雅活佛的故鄉正好在西南方向的貴德附近。這預示著下一世嘉雅活佛將在西南方向尋找。

  驚奇感嘆之餘,我的心裡充溢著一種不可用語言形容的淡淡的傷感:難道人真的有靈?難道靈真的知道回家?難道人也好。佛也好就是到了離開這個世界仍是沉浸在漫漫的鄉愁中?去了的人怎麼會知道故鄉是在西南方向?怎麼知道回家呢?

  一位與我一同上房的老阿卡指著下面的「冬抗」對我說:看到那些人向裏倒東西了吧!那叫「喂靈魂」。他若有所思地接著說:火化後打開「冬抗」,活佛的骨頭仍是一尊小小的金色的骨坐佛,並且上面刻有經文。

  這條信息更新奇更加誘惑我,我半信半疑,可是因為在「煙的走向」問題上高僧預言的應驗,我一時覺得天地間充滿了神靈之氣。想像火化後那金色的小骨佛我有了一種神聖的心境。

  想像活佛呈坐式進的「冬抗」,火化後活佛的血肉燼盡,骨頭收縮生命精華隱現,真的可能是一尊骨頭的「坐佛」。

  雲煙裊裊,大地在誦經聲中反而顯得更加寂靜。彷彿全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等待著嘉雅活佛的靈魂超越世界輪——表示佛家的十二因緣和六道輪迴,進入西方聖殿,等待著一個新的小活佛降臨人世。「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等待著一個孩子,赤橙黃綠青藍紫,沒有人能分清那繽紛的色彩,因為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就要到來……」

  我的耳畔回蕩著一首聖歌,帶著層層的胸音。

  「朝霞穿越大地新的一天到來,當一個孩子悄悄到來的時候,戰爭將變成和平,恨將變成愛,一切人將成為鄰居,痛苦與疾病將永永遠遠不再來……」

  我這才明白「菩提之道以心會心」的道理。

  冬抗中冒出的煙越來越清,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雨,那擺放在房頂上的一排排一行行酥油千燈哧哧作響。那些小小火苗撲撲朔朔,忽而變得尺長,忽而變成豆點,忽而離盞變成一種流火,忽而變成一朵朵透明的打碗花,忽而似是一大方陣武術隊員在那整整齊齊地龍騰虎躍,忽而變成流波流浪扯成一片「海」。那火光顏色變得越發的幽藍。我又想起在草原上看到的一頂一頂在風雨中漂泊的帳房。教徒們是否面對生命亦如這一盞一盞放在「龜背」上的酥油燈?那簇簇生命之火從被點燃的神聖時刻起,便如這一盞盞酥油燈裸露在狂風暴雨之中的。

  在大自然的變化多端暴虐無羈面前那,點點的火光是一顆顆在漂泊生涯中永不漂泊的心?那點點的火光是怎樣一種在漫漫旅途中支撐前行的超脫力量!

  一股勁風嗆人煙道,煙道中半天沒有一絲兒煙冒出,下面四個煙道冒出四股濃煙,我的呼吸禁不住屏住了。禁不住想起隨母親下放時看到的那悲涼的火化儀式。那白煙在我的心頭縈繞了二十幾年仍是不肯散去呀!

  冬抗外部漸漸地燻黑了,哈達也被燒捲了,煙漸漸地轉向淡淡的粉紅,另有一種陽紅籠罩著煙道與落日輝映,彷彿子宮中的一種孕育,一種輝煌的「孕育」。

  那冬抗如同一個百年祭祀的神聖的蓮聚寶塔。

  那是一個多麼宏偉的過程,那是一條一條在風雪中悄悄增長的由一塊一塊嘛呢石堆出的長城,那是一種信仰帶著一個一個民族溯流而上的無聲的號子。

  一股元氣從菩提心達頭頂泥九而使人恍惚真的達到一種無生無死的極樂境界——涅境界。

  我忽然覺得火化後開爐取佛舍利子時自己來不來看嘉雅活佛的骨頭是不是一尊坐佛,骨上面是不是刻有經文已不重要。我已意識到悟出的道理一定是鐫刻在骨子裡的。透過「冬抗」我恍惚看到佛骨而成的小骨佛,看到那骨頭上經文一閃一閃。

  坐落於塔爾寺一角的全國稀有時輪立體壇城這時被鍍上一層金光。這是嘉雅自己捐款建造的,是留給生者的。在那裡可以觀天象、推藏曆、研究各種知識。那壇城內為身、語、意三城,外有土、火、風等城圈,三城十二門……

  空與悲在嘉雅活佛的身上合諧地融為一體,真是一種人神合一,天地合一的境界。那是活佛大覺悟後的涅槃境界。

  兩種火化儀式,最卑微的與最崇高的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燒出的恍惚是圖騰文化的真正的內含。

  火化後我拿著寫這次火化儀式的文章讓塔爾寺寺主阿嘉活佛過目,阿嘉在我寫的文章下面簽上他的藏文名字。阿嘉活佛告訴我嘉雅活佛火化後打開火化爐沒有金色的小骨佛,沒有舍利於,但是嘉雅活佛的額骨上隱現一個金色的「佛」字。

                宗教的宮腔

  與我們同時代的兩大活佛十四世達賴、十世班禪都是青海人:班禪額爾德尼是青海循化縣文都鄉毛玉村人,達賴丹增嘉措的故鄉是青海平安縣石灰窯鄉紅崖村人……青海互助佑寧寺的章嘉佛是清王朝冊封的僅次於達賴、班禪的大國師。章嘉與達賴、班禪和外蒙的哲布草丹巴並稱為「黃教四堅」。

  青海湖被比喻成生命的官腔。佛說:「佛在女性生殖器中」「子宮實際上就是般若」。海心山對上去就是旃陀羅或杜梅比。

  原來的湟水是從青海湖的前身布哈河流過來的。因為日月山隆起布哈河倒流形成青海湖。所以青海湖本就是河湟文化的源頭。也就是青海湖如宮腔孕育了重重疊疊的漢俊文化不說,本就是河湟文化「雲集」的疊積。

  西藏西南的岡底斯山脈是青藏高原的巨大山系之一。它被稱作「萬教之父」,眾山之脈皆由此起。據說就是它的主峯岡仁波欽遙控,世界上才產生了印度教、耆那教、苯教、佛教……岡位波欽成為萬教共同信仰的世界中心,一座東方的奧林匹斯山,萬神殿,它的光芒不但籠罩青海湖,而且與青海湖一陽一陰遙相呼應。鑲嵌在青藏高原的青海湖被稱作「萬教之母」。因為青海湖是中國最大的鹹水湖,且與周邊國的湖相比似是一個「生命的宮腔」:更似一個「萬神的宮」——當然也是佛的宮腔。這使得所有的神都在青海湖展示其深邃內含,並使它們真正溶合成一體。

  藏傳黃教之所以成為青藏的統治性宗教,並向內蒙、甘肅、四川傳播,也就是因為不僅得到近在咫尺的岡底斯山脈主峯同仁波欽父親般慈光普照,而且還得到青海湖母親般柔光滋潤,從而藏傳黃教不僅吸收了佛教、苯教、印度教等精華而且不斷自我完善。各種宗教在青海湖的投影「隔『牆』花影亂」,並通過黃教在某些方面真正融合成一體。青海的天底洞中有「包羅萬象,涵蓋大方」的黃教深邃的投影。那是萬神殿的投影。

  青藏曆代的大活佛不僅是青海湖「萬神的宮腔」孕育出的,而且有許許多多本就是青海人。黃教創始人宗喀巴是青海人,班禪、達賴神職系統緣起青海湖畔,與我們同時代的兩大活佛:十四世達賴與十世班禪都是青海人。

  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卻吉堅贊的家鄉在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縣文都鄉毛玉村。大師家坐落在公路旁,兩側毛玉峽谷連綿,尕愕河水蜿蜒。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九世班禪洛桑土登·曲吉尼瑪在青海玉樹地區圓寂。根據藏傳佛教世代相傳的法規在這尋到了九世班禪的轉世靈童,俗名貢保才讓。

  班禪大師的故居在一棵千年古樹邊。院子屬正院最有氣勢。三面藏式二層樓房,古樸幽雅,雕樑畫柱。北邊經堂裏懸掛著大師遺像,經堂門上有一幅對聯:「九曲安禪愛國早傳拒虜,八荒向化護教所以安邦。」橫匾「河源須彌」。

  班禪故居附近就是大師幼年出家學經的文都大寺,大師在文都鄉建了文都藏族中學、毛玉小學;在文都寺建了曼巴扎倉(醫明學院)。

  毛五村雜居著藏、漢、回、土、撒拉……這給青海圖騰文化以又,一種神祕詮釋。

  十四世達賴喇嘛丹增嘉措的故鄉是青海平安縣石灰窯鄉紅崖村。也就是說一九三五年農曆六月六日,第十三達賴的轉世靈童降生在紅崖村當彩家族祁卻才讓家中。

  關於十四世達賴還有這樣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呢!民國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西藏紀侖活佛在今平安祁家村尋得靈童拉木登珠,擬按傳統方式祕密帶往拉薩與康藏靈童一道抽籤定其中之一為十四世達賴。為使青海靈童獲認,馬步芳以青海蒙藏王公千百戶之名義堅持免除抽籤,要求國民黨政府直接指認拉木登珠為十四世達賴。國民政府於一九四○年特准拉木登珠免除抽籤繼任十四世達賴喇嘛。馬步芳派一個師長率兵護送十四世達賴。他們從紅崖出發,先到塔爾寺駐錫。然後,由中央政府蒙藏委員會委員長陪同進藏。一九三九年十月七日抵達拉薩,國民政府代表吳忠訓參加了十四世達賴的坐牀儀式。馬氏軍閥通過這件事顯示了自己的能耐,也提高了自己的威望。而馬氏家族的統治產於青海圖騰文化中,而十四世達賴出世同樣是圖騰文化的反作用。十四世達賴一九五九年跑到國外至今未歸。

  不僅宗喀巴是青海人,宗喀巴自追隨修習的老師頓珠仁欽也是青海人,達賴十世班禪神職系統中許多活佛也是青海人,而且活佛的老經師(相當於老師)、經師(相當於祕書)也有許多是青海人。十世班禪活佛的老經師拉科活佛是青海人,曾住西寧東南循化的文都寺。十世班禪活佛的經師嘉雅活佛是青海貴德人,與班禪大師後腳圓寂在青海湟中塔爾寺。我們都知道十四世達賴一九五九年逃往國外,這個時代在青藏產生最具實際影響力的十世班禪。一九八一年十世班禪來青海還特意到青海循化的文都寺為老經師拉科祭奠。

  ……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十世班禪轉世靈童堅贊若布的故鄉在西藏那曲地區嘉黎縣離青海境內僅一百多公里。

  十世班禪大師的轉世靈童是三名班禪候選人通過金瓶掣籤儀式認定的一個。

  原來,十世班禪圓寂三天後由十世班禪生前所在的扎什倫布寺主要活佛、堪布、高僧組成的尋訪班子通過占卜、觀湖、祕密尋訪等宗教儀軌,選出三名班禪轉世靈童的候選人,報經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並呈請國務院批准。

  我從電視中看到了在大昭寺舉行的認定、班禪大師轉世靈童的金瓶掣籤儀。儀式在釋迦牟尼像前嚴格按藏傳佛教儀軌舉行。中國佛教協會西藏分會會長、尋訪領導小組成員七十多歲的波米·強巴洛珠掣籤。這位精通五部大論的代理甘丹池巴向釋迦和金瓶深深頂禮後掣出一簽,遞給西藏自治區政府主席江村羅布。江請在場領導、高僧活佛、中籤兒童父母驗視名簽後宣佈結果。西藏那曲地區嘉黎縣六歲男童堅贊若布中籤,被認定為第十世班禪額爾得尼轉世真身。堅贊若布的生日是二月十三日,藏曆第十七繞迥土蛇年十二月十九日。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國務院特准經金瓶掣籤認定的第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卻吉堅贊轉世靈童堅贊諾布繼任為第十一世班禪額爾德尼。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八日,在西藏日喀則扎什倫布寺隆重舉行了第十一世班禪坐牀典禮。青海大小寺院與各界羣眾收看了電視轉播。草原上沒有電視的帳房人家,甚至騎馬跑上百公里到能收到電視的點兒去看電視。李鐵映以國務院代表的名義向第十一世班禪額爾德尼頒授漢藏兩體文金印金冊。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佛協副會長、班禪靈童尋訪總顧問帕巴拉·格列朗傑宣讀中國佛協的賀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班禪靈童尋訪總顧問趙樸初專門派代表前往致賀。

  不僅達賴、班禪神職系統與青海有不解之緣,而且青海互助佑寧寺的章嘉佛是清王朝冊封的僅次於達賴、班禪的大國師。章嘉系統受到清王朝的器重,歷輩駐京,任為國師,與達賴、班禪和外蒙的哲布尊丹巴並稱為「黃教四堅」。這「黃教四堅」都以青海的宗喀巴為鼻祖。這「黃教四堅」之中的三人都是青海人。這本就是青海是圖騰文化的又一種詮釋。

  青海的活佛多,甚中最有名望的是夏茸尕布、卻西、阿嘉。賽多、卻藏、嘉雅、宗蓋日、卡鎖、葉雄、才旦夏茸等十五人之多。甘南地區的活佛有嘉木樣、貢唐倉、達朗侖,白石崖的女活佛寬卓瑪及石達侖。

  我上青海民院三年級時,(一九八○年九月)作為中國佛教協會名譽會長的班禪大師還來民院視察過。那時我們民院的院長是馬誠。隨行的有中央統戰部與國家民委的有關人士,班禪父親貢保才旦、母親索南卓瑪、班禪經師嘉雅。那時我們數學系七七一班已學了二年藏語,班禪大師向我們詢問學習情況時,我們班的代表學藏族同學說漢話:「喫得個嗎好!穿得嗎服裝費的個發嗎也好!學習條件的個嗎也好!就是藏語嗎學得個時間太長得個是了!我們的個請求學習英文畢業嗎研究生的個考!給青海民院爭光得個是了!」沒想到這一席話把我們後兩年的英語課也改成了藏語。當時我們這個漢族佔多數的尖子班怨聲載道。現在想起來我還真得感謝班禪大師讓我學了四年的藏語。

  那一次,我去黃南州同仁縣辦事,又一次與班禪大師的隊伍不期而遇。

  從隆務峽口到隆務鎮二十五公里全部排滿了人。

  黃教紅教的「才木昌」(儀仗隊)頭戴黃帽、紅帽;黑教的「才木昌」帽前掛著黑色的穗子……燃著的「火桑池」,牧民們有的舉著金黃色傘蓋,有的舉著各種旗幡。從公路到「加太不」(沿途每個接待點上休息用的大帳房)地上鋪白布,名日「白路」,麻巴「加臺」迎接站四周,「桑池」林立,香煙縈繞,人聲鼎沸。牧民向大師獻哈達,焚香磕頭,頌唱嘛呢,頂禮膜拜。那一次活動對我撼動不小。我們是恢復高考第一年的本科生,而宗教那時也是恢復元氣不久,就以這麼大的氣勢而存在,並表現出一種潛力。

  那一次班禪大師還在日月山祭山、青海湖祭湖、黃河祭河。循化文都祭泉。並以佛教大師的身份親蒞了十五座藏傳佛教寺院,九個嘛尼坑和六十個帳房經堂。

  青海的藏、蒙、撒拉、土、回各族人民對班禪回到自己的故鄉興奮不已,舉行了各種各樣的隆重禮儀。

  是的!我把青海湖比喻成兔眼睛,可是更多的人把青海湖比喻成「萬神的宮腔」。

  可不是?誰讓她是中國最大的鹹水湖!只有它更似是孕育生命產生思想蘊育情感的羊水。那是生命的宮腔中浩浩蕩蕩的羊水在那裡奔騰洶湧。佛說:「佛在女性生殖器中」,「子宮實際就是般若」。也就是說連佛自己都認為青海湖是自己的宮腔?

  海心山對上去就是旃陀羅或杜梅比。是的!她是可以隨意作賤的,修鍊者認為選擇一個出身卑賤的女子,或賤民即派陀羅或是杜梅比更合適。而那天像站立就是中樞神經也叫作旃陀羅或是杜梅比!她的靈魂是可以隨意褻瀆但終不可褻瀆的!

  不錯,青海湖是佛的宮腔!不僅宗喀巴及班禪、達賴兩個神職系統都似是在這個生命的宮腔中孕育;「黃教四堅」中僅次於達賴、班禪神職系統的章嘉神職系統、哲布尊丹巴神職系統也似是在這個宮腔中孕育……這本就是青海圖騰文化的又一種詮釋。

  青海的藏族人口幾乎佔到西藏的二分之一(現青海藏族約一百零二萬,西藏藏族約二百一十六萬),再加上青海信仰黃教勢力的蒙族人與土族人,所以絕對是黃教三足鼎立中不可忽略的一足,重要的一足。而布達拉宮、扎什侖布寺、塔爾寺若為黃教創建起源的三足,那麼布達拉宮、佑寧寺、塔爾寺又為黃教鞏固發展的三足,無數個三足構成的正好是一個黃教的橢圓,而成為橢圓焦點的當是布達拉宮與塔爾寺?還是扎什侖布寺與佑寧寺?

  寫到這我想起小時在物理課上老師給我們講的「陀螺原理」,這是不是形容海心山可以「轉」之意?是不是形容在海霧旋轉沉浮終成佛的一種最高意境:天象。

                蓮花之蕊

  河湟出佛之地,本身就是山一層一層成一蓮花之勢,而西寧正好是花蕊。正是這蓮花沉浮在歷史的風雲之中,托出一個一個又一個寺院,環繞西寧的寺院。民國時期,青海的藏傳佛教的寺院多達六百五十多座,僧眾達五萬六千人;清真寺多達七百二十座,宗教人員四千七百四十一人……

  將離開塔爾寺返回西寧了。過瞭如來八步塔,下坡前回望,那些重重疊疊的寺院盡收眼底。再想青海河湟流域,忽然覺得自己對青海河湟流域又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青海湖如同一個宗教的宮腔,而河湟流域如同一個九頭蓮花。塔爾寺就如九頭蓮花中的一蕊而西寧則是蕊中之蕊;重山如同蓮花之瓣,花瓣之間出沒著上千個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小寺院,如那花蕊中點點的雄蕊。

  約第三紀時,青海湖與湟水相通的,以西寧花蕊中蕊的九頭,蓮花如同以布哈河為技,斜斜插在青海湖半封閉向心匯水盆地中。第三紀末由於地殼運動,日月山隆起,與青海湟水相通的布哈河東段成了倒淌河,形成青海湖。所以青海湖與這西寧為花蕊中之蕊的九頭蓮花布哈河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青海各民族分佈,總的情形東部農業區屬各民族雜居。西部牧業區屬各民族分片混居。漢族以信仰佛教為主;土族、藏族。蒙古族以藏傳佛教黃教為主;藏傳佛教紅教僅侷限於黃河以南部分地區及果洛部分地區;藏傳佛教白教與花教僅在玉樹地區佔一席之地。回族、撒拉族以伊斯蘭教為主。可是青海漢族人的非藏傳佛教寺院並不多。寺院以藏傳佛教寺院與清真寺為最多。民國時期,青海的藏傳佛教寺院有六百五十多座,僧眾達五萬六千人,清真寺有七百二十座,宗教人員四千七百四十一人……

  細想這個數字是多麼不可思議。青海解放初總人口才一百四十八萬,宗教人員已越過六萬,這是多麼驚人的數字。

  青海的寺院數目如此浩瀚,我們只能瞭解藏傳佛教與伊斯蘭教中幾個主要的寺院。

  青海最著名的寺院當然還是上面談到的位於西寧三十公里的塔爾寺。它是藏傳佛教黃教創始人宗喀巴的誕生地。宗咯巴的兩個大弟子形成的班禪、達賴神職系統在青藏蒙甘川的地位,使得塔爾寺在西北的地位十分重要。它是蜚聲國內外的藏傳佛教聖地。是世界六大黃教聖地之一。

  對塔爾寺的最初認識,還是小時到那兒拉練。因為年齡太小,所以塔爾寺的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

  當時塔爾寺的阿卡對我說,這個寺建於明嘉慶三十九年(一五六○年),已有四百多歲了。四百多年的風雨滄桑留在那些雕樑畫柱重重屋檐中。當時老阿卡身後的塔爾寺正在修繕中,許多的僧人站在被重重同住守檐下描那以藍為主的重重疊疊的各色花紋的彩繪斗拱。

  我們拉練的帶隊老師的說法又與老阿卡不同。

  他說一五八二年,三世達賴應邀去蒙古途經宗喀巴大師誕生地,指示讓建塔爾寺。

  ……

  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塔爾寺?眾說紛紜。弄得我迷迷糊糊的。

  就如我曾想數清有多少僧舍有多少殿宇,可是轉一會兒就迷糊了,再轉又迷糊了。阿卡對我們說:「塔爾寺的僧舍有9999間、殿宇有99座、僧侶有999個,這個數你們小孩是轉不完數不完的!」我們便信以為真。後來才知不到那個數,僧舍是九千三百間,殿宇只有五十二座,僧侶最多時達三千六百餘人呢!後來我有些明白阿卡喜說9字也不過是形容「多」得數不清之意。想起來他也說不清,只不過是他採取偷換概念而已。

  塔爾寺的主體建築大金瓦殿的重門平時是不開的,只可從門縫中窺視。它的門前用寬木條鋪出的地板。不論你何時去都可看到眾多的牧民排成一排排對著大金瓦殿叩長頭。後來,塔爾寺一個阿卡打開那重門讓我進去參觀。那是一個三層大殿,幽暗中阿卡告訴我那些重重疊疊的匣子中放的是歷代活佛的佛骨與佛舍粒子。透過黑暗,在大金瓦殿的深處,我看到一個寶塔,放射出冥幽的夢一般銀光,如同宇宙中一個神奇的靈物,那感受如看生命之初那一團混沌星雲的感受似乎相同。阿卡告訴我那是在宗喀巴的出生地以他的鼻血自畫像與獅子吼佛為胎藏建的高達十一米的大銀塔。我肯定那是鍍真銀子的塔。

  宗喀巴的故事在當地人中傳得神乎其神。傳出他剛生下來時,在他剪臍滴血處長出一株白旃檀樹,其十萬片葉子上每片自然現出一尊獅子吼佛像。獅子吼佛是釋迦佛之一種,故名「兗本」,意為十萬身像。引來朝拜的人越來越多。

  傳說那葉子是無價之寶,裡面隱有金咒,可以是最美好的祝願。當地人遇到事情,請宗喀巴的母親香薩阿切給一片葉子。來求葉子的人越來越多。

  宗喀巴十六歲進藏後就再沒有回來過。宗喀巴二十二歲時,他的母親香薩阿切念兒心切,就讓人給宗喀巴捎去一縷白髮,盼兒返里一晤。宗喀巴早已獻身於佛門,給慈母捎回來用自己的鼻血畫的自畫像同一幅獅子吼佛像。次年,宗喀巴的母親將白旃檁樹與印成的十萬獅子吼佛像為胎藏在宗喀巴的出生地建成一蓮聚寶塔(即現今大金瓦殿內的大靈塔前身)以紀念大師誕生。塔建起後引來朝拜者無數,漸建成寺。因先有塔後有寺故稱之為塔爾寺。

  曾與我家同住一樓的青海師大資深教授趙宗福對塔爾寺頗有研究。他的見解具有一定權威性。他向我介紹:大師的母親修的蓮聚塔。相傳大師每完成一件功德就改建一次,先後把蓮聚塔變成四諦塔再變成天降塔再變成息逸塔。一五八二年,三世達賴到塔爾寺將息凈塔改建為菩提塔加飾銀殼。一六四五年,塔爾寺第七任法臺又改建為神變塔,純銀為底,鑲黃金,鑲珠寶。此時黃教徒的心目中宗喀巴已與釋迦佛同尊。一七一二年,青海蒙古親王達什巴圖爾花黃金數百兩、白銀數萬兩兩次擴建裝飾大塔。之後,蒙藏部落頭人等多次增飾珠寶金銀,從而使大靈塔珍貴無比,價值連城。

  早在明代,就在塔外建了一些小殿。一七一一年,青海蒙古郡王出資黃金一千三百兩,白銀一萬二千兩建成三層歇山式建築,最上層為鎦金銅瓦,大金瓦殿初具雛形。一七四○年,西藏政治家頗羅鼎施白銀二萬七千兩,將殿頂全部換為餾金鋼瓦,並裝置了釋迦舍利子餾金寶瓶等。後經河南親王、阿嘉活佛、九世班禪多次投入鉅款,使大金瓦殿成為塔爾寺最豪華的建築羣。

  拉練時,進入壯觀的大經堂,我驚住了,小小的我何時見過這種富麗堂皇?有一種進入西方聖殿的感覺。大經堂的面積達二千七百五十平方米,可供三千僧人集體誦經。大經堂裡面溫馨而幽暗。我感到奇怪,大殿無窗,可是卻夢一般洞亮著,這是什麼原因?難道真有神靈之光照射進來?細細地看時,原來聰明的工匠將中間二十八間建為上下貫通的天井。殿牆上掛著珍貴的唐喀,上面是五屯藝術。從殿頂垂下來刺銹飄帶、幡、幃、綢等。大經堂裏飄溢著柏香味和古裝書的清香。大經堂裏有一百六十八根巨大的明柱,上面裹五色豪華藏毯,我站在明柱跟前顯得那麼渺小。大經堂裏地上鋪著貴重的地毯,上面是一個一個打坐的圃。四壁經架上、神龕中存放難以計數的經卷和上千尊銅質餾金佛像。在達賴、班禪像法座前我有一種特別的感受:其它地方都是幽暗的,唯有這兩個神像及法座金光閃閃,神光籠罩。那真是一種奇特的景象。

  塔爾寺中不僅有歷代活佛的舍利子,而且還有活佛大靈塔。這個黃教聖地既是活佛一個神聖的宮殿又是活佛的一個聖神的墓地。不知這些大靈塔是不是也如扎什倫布寺逐世修建東陵扎西南捷靈塔殿,每圓寂一世班禪以多種名貴藥水將體內水分徹底拔幹,製成金身,長久供奉。這個問題我小時就想問,也不知什麼原因我一直沒問。

  魯沙爾鎮的塔爾寺眾多的殿宇經堂佛塔僧舍構成一個古色古香的建築羣。

  小時,塔爾寺雖然讓我感到如同進入西方聖殿,可是我總覺得外面的寺外面的塔一定要比青海的寺青海的塔富麗堂皇得多。等到我幾乎轉遍了中國,才發現真正輝煌的寺院原來在我的青海,在我的青藏高原。內地別說寺院,就是皇家正殿也不過是些琉璃瓦而已。青海的大金瓦殿,小金瓦殿的宏偉殿頂不是什麼琉璃瓦而是真金鍍鋼瓦——餾金鋼瓦,真可謂金壁輝煌。我在內地見了那麼多塔,還沒發現哪個塔如青海大金瓦殿中靈塔用金銀寶石堆出以致價值連城。,若內地寺院是餾金鋼瓦金銀塔的話,別說四百年可能一年就被洗劫一空了。塔爾寺不僅以真金真銀的真實價值及寺院的宏偉聞名於世界,而且還是藏傳佛教、文化藝術的寶庫。裡面存放了數以萬計的有關佛學、藏族歷史、哲學、文學、醫藥、曆法、文法方面的珍貴圖書。保藏宋、明、清代哥窯瓷壇、龍瓷壇等珍貴工藝品,各種漢藏文碑等。酥油花、壁畫。堆綉被稱為塔爾寺三絕。每年六月的觀經會上在蓮花山「曬大佛」,更是吸引了幾萬人。

  塔爾寺的九間殿前廊以藏式楞八楞柱排列,其上託有掌踏。間枋,鏈珠坊,蓮瓣坊,蜂窩坊再加上漢式斗拱挑檐出椽。九間殿前的方形場常表演牛頭法王的假面舞,有羊、牛、馬骷髏等的假面舞,更是別具一格。

  如若青海河湟流域似一朵九頭蓮花,那麼佑寧寺一定是其中一蕊。

  佑寧寺就在我下鄉的互助紅崖子溝裡面。

  那一次隊裏挖場挖出累累頭骨,使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村裡有人給我講了佑寧寺八千僧侶被清年羹堯破腹開堂割頭的歷史,喚起了我的好奇心。於是,有一次,我從奔抗泡水庫工地上偷偷跑出來,搭手扶到了佑寧寺。

  西寧西北七十公里的互助的寧寺,舊稱郭隆寺,亦名郭隆賢巴林,是青海北部最負盛名的黃教寺院之一。之所以起名佑寧寺,可能與黃教風雨飄遙的處境有關。佑寧寺是土族地區最大的寺院,有屬寺二十多個。它曾是章嘉呼圖克圖的駐寺。章嘉佛在西北五省也很有名,是清王朝冊封的僅次於達賴、班禪的大國師。章嘉系統受到清王朝的器重,歷輩駐京任為國師,與達賴。班禪和外蒙的哲布尊丹巴並稱為一黃教四堅」。那寺中還有一個神祕的格日格日利特銅像,也稱「尼達」(地方保護神奉為始祖)。傳說土族源考眾說紛法時一部分土族人認定自己是蒙族人的後裔,原因就是這個銅像是蒙族人。

  該寺歷代高僧都是著名的學者。

  該寺原有五大佛府。五大佛府活佛指章嘉、土觀、松巴、卻藏、王佛。其中歷輩章嘉、土觀駐京,稱作駐京呼圖克圖。而其他三個活佛因不駐京稱作內呼圖克圖。由於名僧輩出,加上章嘉等活佛的地位,曾在歷史上頗具影響。

  佑寧寺的第三代章嘉、土觀、松巴等名僧都以著名學者聞名於甘青藏。佑寧寺的地理位置在青海最獨特的民族——土族最多的互助縣,是重重疊疊外來文化孕育圖騰文化的河湟流域之中心位置。我認為三世章嘉若貝多吉是圖騰文化最具特點的代表人物之一。三世章嘉精通藏、漢、蒙、滿文,會說土族話,精通佛學經籍,主持翻譯了《四體清文鑒》,翻譯蒙文《大藏經》,指導藏譯《金剛經》,編寫《喇嘛神像集》,撰有《七世達賴喇嘛傳》等等。

  一般的人想不到這個佑寧寺與遙遠的布達拉宮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呢!它與塔爾寺不一樣,塔爾寺是布達拉宮的「故土」,而佑寧寺可以說是差點成為「第二布達拉宮」呢!且差點成為黃教的正宮呢!

  原來佑寧寺的建立有複雜的政治背景。並不是黃教上層僅僅為宏揚黃教。明末,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與噶瑪派(紅教)鬥爭激烈。

  黃教在西藏受到排斥和壓抑。黃教上層便與青海的部落上層聯繫,在互助郭隆修建一座作為基地的寺院,以備黃教在西藏站不往時移住該寺。於是四世班禪與四世達賴指派佛子嘉賽佛來青海主持始建寺事宜。

  以後黃教與紅教的鬥爭日趨激烈,黃教為了自救,五世達賴與四世班禪一起向新疆地區的衛拉特蒙古部求援。衛拉特四部之一的和碩特部首領固始汗應了黃教的請求。

  一六三九年(明崇禎十二年),固始汗成立了一個保護黃教的「聖神同盟」,第一次遠徵攻破支持苯教的白利土司頓月多吉等。第二次遠徵固始汗進入西藏;推翻紅教的保護者藏巴的政權,迎五世達賴坐牀於布達拉宮,獲五世達賴所贈的「諾門汗」(法王)稱號與主教助理的職位。一九四三年羅卜贊用兩年時間在布達拉山上原西藏古代國王宮殿的原址上建立了自己的聖殿。黃教正式成為西藏的統治性宗教。

  黃教在西藏立住了,可是佑寧寺已修起來了。於是黃教就以青海互助為中心將黃教發展到甘青川康藏區和蒙古地區。

  佑寧寺與西藏的黃教哲蚌寺聯繫密切。許多活佛都出身於哲蚌寺,成為哲蚌寺的格西和傷寧寺的活佛。該寺與出身哲蚌寺的拉卜楞寺主嘉木樣關係密切。佑寧寺建成後發展很快,清康熙年間,寺僧曾增到六千人,寺宇殿堂僧舍達二千多間,設有顯宗。時輪、密宗、醫明四個學院,成為安多地區第一大寺。

  清朝初年,黃教在蒙古族土族中傳播。公元一六五二年,第五世達賴進京受到清政府隆重接待,塔爾寺與佑寧寺得到進一步發展……

  清朝初年,甘州回族米喇印等響應南明起兵抗清、蒙古族上層發兵進駐西寧,幾方糾葛不斷,西寧再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各宗教的矛盾日益突出,黃教卻在這時以一種充足的底氣向蒙古族、土族中傳播。

  清朝佑寧寺院還管轄著周圍的四十九個中小寺院。分佈在青海的互助、大通、樂都、化隆和甘肅的天祝、肅南、張掖等縣。如屬土觀昂的華嚴卻木藏寺、饅頭寺、金剛寺、章嘉寺、馬蹄寺、嘉樣寺、札茲寺;屬於章嘉昂的魯角哇寺;屬於松布昂的天門寺、馬營寺、山城溝寺、紅卡爾寺、平安寺、松布尕寺;屬於卻藏昂的卻藏寺、夏瓊寺等。由於屬寺眾多,且不少專為該寺主建,故佑寧寺被稱為「湟北諸寺之母」。佑寧寺又一次詮釋圖騰文化的存在。

  清駐牧青海的蒙古族上層「羅卜藏丹津反清」,西寧附近的塔爾寺、佑寧寺僧眾參與結果被清年羹堯帶兵擊潰,佑寧寺被毀,八千僧侶被殺,元氣大傷,後又重建佑寧寺。

  另外,尖扎縣能科鄉德千寺是清初黃教寺院之一。我上大學時青海省佛教協會會長夏茸尕布,原名羅桑隆柔巴堅措,就是德千寺第八世夏茸尕布活佛。西寧東化隆的夏瓊寺是青海省現存最古老的寺院之一,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了。這個寺是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幼年出家和學經的地方,被人們稱作藏傳佛教黃教之源,位於西寧東南循化的文都寺,有十世班禪的老經師拉科活佛。另外還有古雷寺,是喜繞嘉措大師的寺院。距西寧八十公里東古剎瞿曇寺,在樂都境內,明洪武年間建。開創僧人桑兒加查實,俗稱三羅喇嘛。命名取佛教始祖釋迦的族姓「翟曇」(喬達摩)。自永樂時起,先後修佛堂四座,其中最宏偉是後殿——隆國殿。西寧東南是白馬寺,那是藏傳佛教「後宏期」「下路宏傳」鼻祖喇勤·貢巴饒賽(八九二~九七五)圓寂的地方。

  俯看青海,特別是東部農業區,那些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寺院,便使我想起波濤洶湧的大海中一個漂泊小船上的錨。而那大大小小的「錨」旋轉隱現出大大小小的佛。感到風雨沉浮中有那麼多的「佛」出沒其中,如同無數旋轉的螺釘,想把動蕩不安的青海穩定在一個自己的位置上。

  可不是,那九頭蓮花瓣中的雌蕊與雄蕊,整個又構成一個旋轉之勢,那一朵一朵一層一層盛開的旋轉的蓮花。而那九頭蓮花的上方隱現的是不是天象?天象是巨佛的神態。巨佛站著不好,坐著世界就安寧就太平。

  青海的藏蒙土族人民以藏傳佛教儀式祀天地人神,隆重的節慶、婚喪嫁娶都請喇嘛念經,攘災驅邪,祈求平安。

  只有在西部你會體會到精神力量那是怎樣大的一種力量。那似是一種無所不能無所不到的力量。而一個人在那精神的力量中顯得那麼單薄那麼輕飄。只有在西部你會感到精神是比物質更加重要的「物質」。

  內地的人們可能想像不出青海的牧民們一年辛苦勞作,每年舉行一次重要的宗教活動,他們除了留下一點生活必須品外,全部向寺院施捨、他們有些甚至把家產的大部捐給寺院。那種篤信程度我們可曾有過?

  寺院土地佔有制,是以宗教法緣關係為紐帶建立起來的特殊的經濟體制,在青海封建經濟中佔有重要的位置。青海藏傳佛教的寺院在民國時期有六百五十多座,僧眾多達五萬六千人。據解放初統計,農業區寺院共佔耕地三十四點八萬餘畝,牧區寺院佔有全省牧場面積的百分之四十二,擁有牲畜五十八萬多頭(只)。如互助縣的佑寧寺的土觀活佛,個人擁有土地一點七萬畝,佔當時耕地總面積的百分之三十;如大通縣廣惠寺佔有的土地佔當地土地總面積的百分之五十五;湟源縣東科寺佔有耕地五點九萬畝;湟中塔爾寺佔有土地九萬畝。寺院的土地,主要是歷代中央王朝、地方官府或是部落頭人封賜、劃撥的。信教人死亡也常將土地捐送寺院。青海的清真寺在解放前有七百二十座,宗教人員四千七百四十一人,擁有土地十萬畝。清真寺土地的主要來源主要是教徒的投獻和教徒死後捐送的土地。可以說青海解放前是一個宗教統治網。

  從青海這朵九頭蓮花向外看,環圍它的是西藏的布達拉宮、新疆的艾提尕清真寺、四川峨眉山聖地……再向外看是佛教聖地印度、麥加聖地……

  那是怎樣的一種磅礴的氣勢!卻是呈一朵九頭蓮花的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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