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蘭秘典論篇第八

馬蒔曰:未有藏靈蘭之室等語,故名篇。

黃帝問曰:願聞十二臟之相使,貴賤何如?岐伯曰:悉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則下安,以此養生則壽,歿世不殆,以為天下則大昌。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以為天下者,其宗大危,戒之戒之!相使並去聲。樂,入聲。道導同。伎音技。

王冰曰:心者任治於物,故為君主之官,清靜棲靈,故曰神明出焉。若肺之位居高非君,故官為相傅;主行榮衛,故治節由之。肝則勇而能斷,故曰將軍;潛發未萌,故謀慮出焉。膽則剛正果決,故官為中正;直而不疑,故決斷出焉。膻中者在胸中兩乳間,為氣之海,然心主為君,以敷宣教令,膻中主氣以分布陰陽,氣和志適,則喜樂由生,陰陽分布,故官為臣使。脾胃則包容五穀,是為倉廩之官;榮養四旁,故云五味出焉。傳道謂傳不潔之道,變化謂變化物之形,故大腸為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小腸承奉胃司,受盛糟粕,受已復化,傳入大腸,故云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腎者強於作用,故曰作強;造化形容,故云伎巧;在女則當其伎巧,在男則正曰作強。三焦引導陰陽,開通閉塞,故官司決瀆,水道出焉。膀胱位當孤府,故謂州都;居下內空,故藏津液;若得氣海之氣施化,則溲便注泄;氣海之氣不及,則閉隱不通,故曰氣化則能出矣。若十二官之職失,則災害至,故不得相失。主謂君主,心之官也。夫主腎明則刑賞一,刑賞一則吏奉法,吏奉法則民不獲罪於枉濫矣,故主明則天下安也。夫心內明則銓善惡,銓善惡則察安危,察安危則身不夭傷於非道矣,故以此養生則壽,歿世不至於危殆矣。然施之於養生,歿世不殆,施之於君主,天下獲安,以其為天下主,則國祚昌盛矣。使道,謂神氣行使之道也。夫心不明則邪正一,邪正一則損益不分,損益不分則動之凶咎,陷身於羸瘠矣,故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也。夫主不明則委於左右,委於左右則權勢妄行,權勢妄行則吏不得奉法,吏不得奉法則人民失所,而皆受枉曲矣。且人為邦本,本固邦寧,本不獲安,國將何有?宗廟之立,安有不至於傾危乎?故曰,戒之戒之者,言當深懼也。

馬蒔曰:此言十二臟相使之貴賤,而遂歸重於心也。十二臟者,不分臟腑而皆謂之臟也。據下文所答,內以心為一臟,而未及心包絡一臟,蓋以心為主而統之也。其膻中為一臟,以膻中為氣之海,乃宗氣所積,故亦得以臟稱也。帝問諸臟相使之貴賤者,即諸臟而較其輕重耳。伯言心者君主之官,乃五臟六腑之大主也,至虛至靈,具眾理而應萬事,神明從此出焉。肺與心皆居膈上,經脈會於太淵,死生決於外陰,故肺為相傅之官,佐君行令,凡為治之節度,從是而出焉。刺禁論以父母比心肺,乃曰膈肓之上,中有父母,而此規以君相比心肺,其尊同矣。肝屬木,木主發生,故為將軍之官,而謀慮所出,猶運籌於帷幄之中也。膽為肝之腑,謀慮貴於得中,故為中正之官,而決斷所出,猶決勝於千里之外也。宗氣會於上焦之膻中,穴主行脈氣於諸經而分布陰陽,為君主之臣使,樂趨君令,喜樂出焉。脾胃屬土,納受運化,乃倉廩之官,而所受之五味,從是出焉。大腸居小腸之下,小腸之受盛者,賴以傳導,而凡物之變化者,從是出焉。小腸居胃之下,脾之運化者,賴以受盛,而凡物之所化者,從是出焉。五臟在人,惟腎為能作強,而男女搆精,人物化生,伎巧從是而出,王註所謂在男則當其作強,在女則當其伎巧是也。血氣形志論謂少陽與心主為表裏者,言三焦與心包絡為表裏也。居於右腎之中,謂太陽與少陰為表裏者,言膀胱與腎為表裏也,居於左腎之中。又《靈樞》本臟篇謂腎合三焦膀胱,言右腎合三焦,左腎合膀胱,故三焦在下部之右,為決瀆之官,水道所出,膀胱在下部之左,為州都之官,津液所藏。然是三焦膀胱者,必得氣海之氣施化,則溲便泄注,氣海之氣不及,則隱閉不通,故曰氣化則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上下相使,彼此相濟,不得相失也。故十二官之中,唯心為君主,君主不病則百體自寧,猶人主明則下民自安也。以人身而言,用此法以養生,心泰而體寧,必有壽而終身不殆。以人主而言,用此法以治世,君明而下安,必大昌而天下盛治。否則心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凡各經轉輸之路,皆閉塞而不通,其形乃大傷矣,以此養生則受殃,以此治世則宗危,可不知所戒哉!

張志聰曰:六臟藏神,六腑藏物,六臟六腑皆謂之臟,故云十二臟也。相使者,六臟六腑相為傳使也。受清者貴,受濁者賤,五臟之中,惟足太陰獨受其濁,故曰脾胃者倉廩之官。上章論手足三陰三陽之經脈,陰陽相間而傳,然所本於六臟六腑,故帝復問臟腑之相使貴賤,而伯稱其詳悉焉。心者位居南面,靈應萬機,故為君主之官;清靜虛靈而主藏神,故神明出焉。肺者位高近君,猶之宰輔,主行榮衛陰陽,故治節由之。肝氣急而志怒,故為將軍之官;主春生之氣,潛發未萌,故謀慮出焉。膽秉剛果之氣,故為中正之官;有膽量則有果斷,故決斷出焉。膻中者心主之宮城,心主包絡位居膻中,而代君行令,故為臣使之官;心誌喜,心主代君宣布,故喜樂出焉。脾胃運納五穀,故為倉廩之官;五味入胃脾為轉輸,以養五臟氣,故五味出焉。大腸居小腸之下,小腸之受盛者,賴以傳道濟泌別汁,變化糟粕從是出焉。小腸居胃之下,胃之運化者,賴以受盛,而凡物之所化者,從是出焉。腎藏志,志立則強於作用,能作用於內,則伎巧施於外矣。三焦下俞出於委陽,並太陽之正,入絡膀胱約下焦,實則閉癃,虛則遣溺;三焦主氣,氣化則水行,故為決瀆之官也。膀胱為水,腑乃水液都會之處,故為州都之官;水穀入胃,濟泌別汁,循下焦而滲入膀胱,故為津液之所藏,氣化則水液運行而下出矣。凡此十二官者,經脈相通,剛柔相應,失則災害至矣。夫五臟六腑,心為之主,君主神明,則十二官各安其職,以此養生則壽終身,而不致危殆,蓋心正則身修也。以此而及於治國平天下,未有不大昌者矣。心者離也,離也者明也,心為一身之主,即我之神明,心主不明,則十二官皆不安矣。心主包絡為臣使之官,代君行令而主脈。脈者血脈也,血者神氣也,神明昏亂則血脈凝泣而使道閉塞矣。血氣者,充膚熱肉,滲皮膚,生毫毛,濡筋骨,利關節者也。血脈不通,而形乃大傷矣。故以此養生則殃折不壽,在治天下則其宗大危,正心明德之道,豈不重可戒哉?此言心為一身之主,主明即可以養生,推而大之,可以治國平天下,如心不明,即此身亦不可保矣。

王子芳曰:血者神氣也,心藏神,心主脈,故十二臟腑經脈,皆以心為主。

至道在微,變化無窮,孰知其原?窘乎哉!消者瞿瞿,孰知其要?閔閔之當,孰者為良?恍惚之數,生於毫釐,毫釐之數,起於度量,千之萬之,可以益大,推之大之,其形乃制。黃帝曰:善哉!餘聞精光之道,大聖之業,而宣明大道,非齋戒擇吉日不敢受也。黃帝乃擇吉日良兆,而藏靈蘭之室以傳保焉。瞿,音據。

王冰曰:孰知其原,言孰知至道之用也。小之則微妙而細無不通,大之則廣遠而變化無窮,然其淵原誰所知察窘要也,瞿瞿,勤勤也,人身之要者道也,然以消息異同,求諸物理,而欲以此知變化之原本者,雖瞿瞿勤勤以求明悟,然其要妙誰得知乎?既未得知,轉成深遠,閔閔元妙,復不知誰者為善。知要妙者,元妙深遠固不以理求而可得。近取諸身,則十二官粗可探尋而為治身之道爾。恍惚者,謂似有似無也。似有似無,而毫釐之數生其中。夫毫釐雖小,積而不已,命數乘之,則起至於尺度斗量之繩準,千之萬之亦可增益,而至載之大數推引其大則應通人形之制度也,齋卜以藏祕之至也。

馬蒔曰:此言十二官之道,乃至道也。微妙而難測,變化而無窮,孰知其原之所在耶?彼不知此養生之法者,有消而無長,瞿瞿然驚顧,擬而議之,窘迫哉!此消者瞿瞿也。孰知其有要耶?不知其要,所以不知其原也。閔閔者,《說文》以為病與傷痛也,唯不知其要,則閔閔然獨當其病,孰知何法為善耶?且是十二官之數,恍惚者無形也,毫釐從此而生,毫釐者至小也,度量從此而起,顧推之而千,又推之而萬,可以益大。唯心為君主之官,有以制此形耳。帝乃深贊此書,而藏之靈蘭之室,故此篇曰靈蘭祕典論者,良有故也。

張志聰曰:承上文而言修身養生,以及於為天下之至道,始在於微。蓋心之變化無窮,苟正其心,在養生則壽,為天下則昌;其心不正,在此身則殃,為天下則殆。當知壽夭治亂之機,在此心一念之發萌,而人莫知其原也。窘乎哉者,嘆其至道之難明而窘極也。消者,消息其道之微。瞿瞿,驚顧貌。視其道之要妙,而孰能知之也。閔,憂也。憂其理之切當,而孰者為良也。恍惚,謂心神之萌動,生於毫釐之間。度量,長短輕重也。言毫釐之間,而有邪正明昧之分,以至於千之萬之不可勝極也。制,正也。以毫釐之誠意,推而大之,其形乃正,言其心正而後形正也。精光之道,言正心明德之道也。大聖之業者,能正心修身以及於治國平天下也。齋戒者,誠意滌慮也。擇吉者,從善避惡也。靈蘭之室,心之宮也,乃擇其良善而藏之於心以傳保者,保於無窮,流於無極,守而勿失也。

吳氏曰:靈臺蘭室,黃帝藏書之所。秘典,秘密典籍也。

●六節臟象論篇第九

馬蒔曰:篇內首問六六之節,後又問臟象何如,故名篇。

黃帝問曰:余聞天以六六之節,以成一歲,人以九九制會,計人亦有三百六十五節以為天地久矣,不知其所謂也?岐伯對曰:昭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夫六六之節,九九制會者,所以正天之度,氣之數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氣數者,所以紀化生之用也。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行有分紀,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故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積氣餘而盈閏矣。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餘於終,而天度畢矣。帝曰:余已聞天度矣,願聞氣數何以合之?岐伯曰:天以六六為節,地以九九制會,天有十日,日六竟而周甲,甲六復而終歲三百六十日,法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其氣九州九竅,皆通乎天氣。故其生五,其氣三;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三而三之,合則為九;九分為九野,九野為九臟。故形臟四,神臟五,合為九臟以應之也。

王冰曰:六六之節,謂六竟於六甲之日,以成一歲之節,限九九制會,謂九周於九野之數,以制人形之會通也。言人之三百六十五節,以應天之六六之節,六竟若復以九九為紀法,則兩歲大半,乃曰一周,不知其法真原安謂也。六六之節,天之度也。九九制會,氣之數也。所謂氣數者,生成之氣也。周天之分,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以十二節氣均之,則歲有三百六十日而終兼之,小月日又不足其數矣,是以六十四氣而常置閏焉。何者?以其積差分故也。天地之生育,本阯於陰陽,人神之運為,始終於九氣,然九之為用,豈不大哉?《律書》曰:黃鐘之律,管長九寸,冬至之日,氣應灰飛。由此則萬物之生,咸因於九氣矣。古之九寸,即今之七寸三分,大小不同,以其先秬黍之制而有異也。制謂準度,紀謂綱紀。準日月之行度者,所以明日月之行遲速也。紀化生之為用者,所以彰氣至而斯應也。氣應無差,則生成之理不替,遲速以度,而大小之月生焉。故日異長短,月移寒暑,收藏生長,無失時宜也。日行遲,故晝夜行天之一度,而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而猶有度之奇分矣。月行速,故晝夜行天之十三度餘,而二十九日一周天也。言有奇者,謂十三度外,復行十九度分之七,故云月行十三度而有奇也。《禮義》及漢《律曆志》云:二十八宿及諸星,皆從東而循天西行,日月及五星皆從西而循天東行。今太史說雲,並循天而東行,從東而西轉也。諸曆家說月一日至四日,月行最疾,日夜行十四度餘;自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夜行十三度餘;自九日至十九日,其行遲,日夜行十二度餘;二十日至二十二日行又小疾,日夜行十三度餘;二十四日至晦日,行又大疾,日夜行十四度餘。今太史說月行之率不如此矣。月行有十五日前疾,有十五日後遲者;有十五日前遲,有十五日後疾者。大率一月四分之,而皆有遲疾遲速之度,固無常準矣。雖爾終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凡行三百六十一度,二十九日日行二十九度,月行三百八十七度,少七度而不及日也。至三十日,日復遷,計率至十三分日之八,月方及日矣,此大盡之月也。大率其計率至十三分日之半者,亦大盡法也。其計率至十三分日之五之六而及日者,小盡之月也。故云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也。正言之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乃一歲,法以奇不成日,故舉大以言之。若通以大小為法,則歲止有三百五十四日,歲少十一日餘矣。取月所少之辰,加歲外餘之日,故從閏後三十二日而盈閏焉。《尚書》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則其義也。積餘盈閏者,蓋以月之大小,不盡天度故也。正,斗建也。中,月半也。推,退位也。言立首氣於初節之日,示斗建於月半之辰,退餘閏於相望之後,是以閏之前則氣不及月,閏之後則月不及氣,故常月之制,建初立中,閏月之紀,無初無中,縱曆有之,皆他節氣也。故曆無雲某候閏某月節閏某月中也,推終之義斷可知乎。故曰,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餘於終也。由斯推日成閏,故能令天度畢焉。十日,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之日也。十者天地之至數,《易》繫辭曰,天九地十,則其義也。六十日而周甲子之數,甲子六周而復始,則終一歲之日,是三百六十日之歲法,非天度之數也。此蓋十二月各三十日者,若除小月,其日又差也。通天謂元氣,即天真也。然形假地生,命惟天賦,故奉生之氣,通繫於天,稟於陰陽而為根本也。寶命全形論曰:人生於地,懸命於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四氣調神大論曰: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又曰: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此其義也。九州,謂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也。然地列九州,人施九竅,精神往復,氣與參同,故曰九州九竅也。《靈樞經》曰:地有九州,人有九竅。則其義也。先言其氣者,謂天真之氣,常繫屬於中也。天氣不絕,真靈內屬,行藏動靜,悉與天通,故曰皆通乎天氣也。形之所存,假五行而運用,徵其本始,後三氣以生成,故云其生五,其氣三也。氣之三者,亦副三元,非唯人獨由三氣以生,天地之道亦如是矣,故《易》乾坤諸卦,皆必三焉。九野者,應九臟而為義也。形臟四者,一頭角,二耳目,三口齒,四胷中也。形分為臟,故以名焉。神臟五者,一肝、二心、三脾、四肺、五腎也。神藏於內,故以名焉。所謂神臟者,肝藏魂,心藏神,肺藏魄,腎藏志,合則為九臟爾。

馬蒔曰:此詳言六六九九之會也。按六微旨大論帝曰:願聞天道六六之節盛衰何也?岐伯曰:上下有位,左右有紀,故少陽之右,陽明治之;陽明之右,太陽治之;太陽之右,厥陰治之;厥陰之右,少陰治之;少陰之右,太陰治之;太陰之右,少陽治之。此所謂氣之標,蓋南面而待之也。故曰,因天之序,盛衰之時,移光定位,正立而待之,此之謂也。蓋言天道六六之節盛衰者,天之三陰三陽,右旋天外,更治歲政,每歲各一盛衰,至六歲周遍,通得盛衰之數六六也。上下有位,左右有紀者,謂每歲陰陽盛衰之位,上下謂司天在泉二位也,左右謂司天之左間右間也。在泉之左間右間為四紀也。凡天右旋之陰陽,臨司天之位者,其天之政盛。至三之氣始布,臨在泉之位者,其地之氣盛,至終之氣始布,而上下二位,有二節陰陽盛衰也。臨司天之左間者,其氣至四之氣盛;右間者,其氣至二之氣盛。臨在泉之左間者,其氣至初之氣盛;右間者,其氣至二之氣盛,而左右四紀,有四節陰陽盛衰也。故此六節陰陽,每歲各一盛衰,而數得六;寅申歲,少陽旋來司天,治之為初六少陽之右;卯酉歲,陽明旋來司天,治之為六二陽明之右;辰戌歲,太陽旋來司天,治之為六三太陽之右;巳亥歲,厥陰旋來司天,治之為六四厥陰之右;子午歲,少陰旋來司天,治之為六五少陰之右;丑未歲,太陰旋來司天,治之為六六太陰之右。周而復始,於少陽治之,故曰六六之節盛衰也。本篇帝問所重在六六之節,不及盛衰與標本之義。其所謂九九制會者,即下文自古通天者生之本,至合為五臟以應之也。凡此六六之節,九九之會,所以正天之度,而天之有度,正所以制日月之行也,亦所以正氣之數,而氣之有數,正所以紀化生之用也。何以見天度制日月之行也?天本屬陽,地本屬陰,日為陽之精,故為陽;月為陰之精,故為陰。其行也,各有分紀;其周也,各有道理。蓋天自西而東轉,其日月五星,循天從東而西轉,日則晝夜行天之一度,月則晝夜行天之十三度有奇者,謂復行一度之中,作十九分,分之得七,大率月行疾速,終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是將十三度及十九分之七數總之,則二十九日,計行天三百八十七度有奇,計月行疾之數,比日行遲之數,則二十九日日方行天二十九度,月已先行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外,又行天之二十二度,反少七度,而不及日也。陰陽家說謂日月之行,自有前後遲速不等,固無常準,則有大小月盡之異也。本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度之一,即二十五刻當為一歲,自除歲外之異,則有三百六十日,又除小月所少之日六日,止有三百五十四日而成一歲,通少十一日二十五刻,乃盈閏為十二月之制,則有立之之歲氣,乃三候之至,月半示斗建之方,乃十二辰之方也。閏月之紀,則無立氣,建方皆他氣,但依曆以八節見之,推其所餘乃成閏,天度畢矣。按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故日行一日,亦繞地一周,而較天為不及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會,是一歲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十二會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義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月行之數也。歲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一歲之常數也,故日與天會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與日會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虛,合氣盈朔虛而閏生焉。故一歲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歲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五歲再閨,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七十五;十有九歲七閏,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故三年而不置閏,則春之一月入於夏,而時漸不定矣;子之一月入於丑,而歲漸不成矣。積之之久,至於三失閏,則春皆入夏,而時全不定矣;十二失閏,子皆入丑,歲全不成矣。其名實差戾,寒暑反易,農桑庶務,皆失其時,故必以此餘日置閏於其間,然後四時不差而歲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眾功皆廣也。立端於始,步曆者以冬至日為歲首也。表正於中,舉中氣以正月也。推餘於終,月有餘日,則歸之於終積而為閏也。何以見氣數紀化生之用也?蓋天以六六為節,地以九九制會。天有十日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之日也。六十日而周甲子之數,甲子六周而復始,則終一歲之日,是三百六十日之歲法,非天度之數也。此則十二月各三十日,若除小月,其日又差矣。故有此天度,則自然有此氣數,而日異長短,月移寒暑,生長收藏,無失其宜矣。何以見地之與人皆九九制會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以人皆本於天地之陰陽而生也,故在地為九州,在人為九竅,皆本之於天氣。其所以生者五,金木水火土也;其所以為氣者三,天氣、地氣、運氣也。非獨人由三氣以生,天地之道亦然,故天地人之道,三而三之則為九,以地則有九野,故人則有九臟,曰頭角,曰耳目,曰口齒,曰胷中,此形臟計有其四;曰肝,曰心,曰脾,曰肺,曰腎,此神臟計有其五。合為九臟,正所以應九野也。

張志聰曰:天以六六之節者,十干主天,六十日甲子一周而為一節,六六三百六十日以成一歲也。人以九九制會者,人之九竅九臟,以會合生五氣三之數也。《靈樞經》曰:歲有三百六十五日,人有三百六十五節。言人亦有六六之節,以應天六六之數也。按下文曰,地以九九制會,蓋人有九竅九臟,地有九州九野,以會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故先言人以九九制會,而後言地以九九制會也。此篇乃論歲運之總綱,天之十干,成六六之節,以應一歲,而天之十干,化生地之五行,地之五行,上呈天之六氣。五運行論內云:帝曰,寒暑燥濕風火,在人合之,奈何?伯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是在天之六氣,在地之五行五味,而又化生人之五臟也。然人之五臟,地之五行,皆由天之十干所化,故曰六節臟象論也。夫人之五臟,又化生六氣,六氣者,即末章之所謂人迎一盛,病在少陽,二盛病在太陽是也。蓋人之五臟,應地之五行,食地之五味。人之六氣,復應天之六氣,氣亢害而無承製,則為病矣。夫先以九九制會,以應六六之節者,言地有九州,人有九竅,天有六節,而皆合乎生五氣三之數。夫六六之節,所以正天之度,蓋歲有三百六十五日,而天有三百六十五度也。九九制會,所以紀氣之數也。制,度也,天度者,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日,日行一度,一歲而一周天。月,日行十三度,一月而一周天。蓋以天之度數,以紀日月之行也。氣數者,生五氣三之數也。化者陰陽之化,在天而成六六,在地在人而成九九,皆陰陽氣化之為用也。行有分紀者,謂日月之行,有分野紀度。周有道理者,謂日月之周天,有南道北道之理路也。按曆法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左旋於地,一晝一夜,則其行一周而又過一度。日月皆右行於天,一晝一夜,則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故曰有奇也。故日一歲而一周天,月二十九日有奇而一周天,以二十九日有奇,故有大月小月也。每歲朔虛五日有奇,故止三百五十四日,又氣盈五日有奇,合氣盈朔虛而閏生焉。故每歲連閏,共計三百六十五日有奇也。漢《曆志》云:日月五星,從西而循天東行,天道從東西行一晝一夜,日月隨天西轉一周,如蟻行磨上,磨轉一回,而日往東行止一度,月從西而東行十三度,故月行疾,而一月與日一會而一周天,是以每歲冬至夏至,日行有南道北道之分,每月上弦下弦,而月有南道北道之分也。此復申明天度以紀日月之行也。立端,豎端正之木以正天表也。上古樹八尺之臬,度其日出入之影以正東西,參日中之影與極星以正南北,以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之餘四分度之一,推日月行度之有奇氣盈五日之有餘朔虛五日之有餘,推而具之,以終一歲之數,以終天道之周,而天度畢矣。氣數何以合者?此帝復以九九之數,以合六六之數而為問也。首言人之九九,以應天之六六,此言地之九九,以應天之六六也。夫十干主天,故曰天有十日,此言天以六六為節而成一歲也。陰陽者,五行所生之三氣也。是以地之九州,人之九竅,皆通乎天氣,蓋天有此三氣,地有此三氣,人有此三氣也。此言地之九九,人之九九,而通乎天之六六者,皆本於陰陽。生五者,天之十干,化生地之五行也。氣三者,五行所生三陰三陽之氣也。承上文而言,以五行所生之三氣,而後能合六六九九之數也。以此三氣三而三之,以成天之六氣,地之六氣,人之六氣也。天之六氣者,以冬至後得甲子少陽王,復得甲子陽明王,復得甲子太陽王,復得甲子厥陰王,復得甲子少陰王,復得甲子太陰王,所謂天以六六之節以成一歲也。地之六氣者,顯明之右,君火之位也。君火之右,退行一步,相火治之;復行一步,土氣治之;復行一步,金氣治之;復行一步,水氣治之;復行一步,木氣治之;復行一步,君火治之,此地理之應六節氣位也。人之六氣者,臟腑三陰三陽之氣也。是以人迎一盛病在少陽,二盛病在太陽,三盛病在陽明;寸口一盛病在厥陰,二盛病在少陰,三盛病在太陰。所謂亢則害,承乃制,害則敗亂生化大病也。再以天地人之六氣,三而三之,合則為九九,九九分為地之九野,人之九臟,蓋以九州配九竅,九野配九臟,故曰九野為九臟也。以地之九州通乎天氣,天之三氣分為九野,是地以九九制會,而合天之六六也。以人之九竅通乎天氣,天之三氣分為九臟,是人以九九制會,而合天之六六也。脹論曰:胷腹,腸胃之郭也。膻中者,心主之宮城也。蓋以九野在內九州在八方之外,九臟在內,九竅在形身之外,故曰九野為九臟也。以九野之草生五色,普遍於九州八荒,是五色之變,不可勝視矣。五氣五味藏於心肺腸胃,外使九竅之五色修明,音聲能彰,此五味之美,不可勝極矣。是人之九竅,與天氣相通,而九臟之又與地氣相通也。形臟者,藏有形之物也。神臟者,藏五臟之神也。藏有形之物者,胃與大腸小腸膀胱也。藏五臟之神者,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腎藏志也。蓋五味入口,藏於腸胃,津液藏於膀胱,以養五臟之神氣,故以形臟神臟合而為九臟,以配地之九野九州也。按臟腑各六,止五臟藏神。腸胃膀胱受盛水穀,膽乃奇恆之腑,不藏有形。三焦雖主決瀆,乃無形之氣,而亦不藏有形者也。故以九臟在內以應九野,九竅在外以應九州,而王氏諸賢,妄以頭角耳目為形臟,即三部九候論之所謂天以候頭角之氣者,候足太陽膀胱之氣也,地以候口齒之氣者,候足陽明胃腑之氣也;小腸之脈至目銳眥卻入耳中人以候耳目之氣者,候手太陽小腸之氣也。豈可以頭角耳目為形臟乎?

帝曰:餘已聞六六九九之會也,夫子言積氣盈閏,願聞何謂氣?請夫子發蒙解惑焉!岐伯曰:此上帝所秘,先師傳之也。帝曰:請遂言之!岐伯曰:五日謂之候,三候謂之氣,六氣謂之時,四時謂之歲,而各從其主治焉。五運相襲,而皆治之,終期之日,周而復始,時立氣布,如環無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

王冰曰:上帝,謂上古帝君也。先師,岐伯祖之師僦貸季,上古理色脈者。候者,日行天之五度,則五日也,三候正十五日也。六氣凡九十日,正三月也。設其多之矣,故十八候為六氣,六氣謂之時也。四時凡三百六十日,故曰四時謂之歲也。各從主治,謂一歲之日,各歸從五行之氣,而為之主治者也。五運,謂五行之氣,應天之運而主化者也。五行之氣,如父子相承,主統一周之日,常如是無已,周而復始也。時謂立春之前,當至時也。氣謂當王之脈氣也。春前氣至,脈氣亦至,故曰時立氣布也。候亦同法,即日行五度之候也。言一候之日,亦五氣相生,而直之差則病矣。工,謂工於修養者也,言必明於此,乃可橫行天下矣。

馬蒔曰:此言積氣盈閏之法也。五日謂之候,三候謂之氣。如立春之初五日,東風解凍;次五日,蟄蟲始振;後五日,魚陟負冰,合三候而謂之一氣也。六氣謂之時,則六氣計有三月,而謂之春。四時謂之歲,計春夏秋冬之四時,而謂之一歲。各有其時,則五行各從其所主而主治之也。五運相襲,而皆治之,終期之日,周而復始,時立氣布,如環無端。其所候者,每年同法,故必知年之加臨,氣有盛衰,病有虛實,而始可以稱上工矣。

張志聰曰:三五十五日為一氣,每一氣盈二十一刻有奇,合氣盈朔虛而生閏,故曰積氣盈閏也。此以下論五運之主歲主時,各有太過不及,故復設此問,上帝貴道而秘密,師所以傳教者也。上帝者,天帝也,蓋天不言而四時代序,惟師能闡明而傳道之也。《月令》曰:立春節初五日,東風解凍,次五日,蟄蟲始振;後五日,魚陟負冰。故五日謂之候,候物氣之生長變化也。三五十五日而成一氣,六氣九十日而為一時,四時合二十四氣而成一歲,以四時之氣,而各從其主治焉。甲己之歲,土運主之;乙庚之歲,金運主之;丙辛之歲,水運主之;丁壬之歲,木運主之;戊癸之歲,火運主之。以五行之相生沿襲,而各主一歲,一歲之中所主之氣,而皆治之。終期年之三百六十日,五歲一周而復始也。時立氣布者,一歲之中,又分立五運所主之時,而分布五行之氣,五氣相傳,而如環無端,其候環轉之氣,亦如五歲沿襲之法同也。此論五運之主歲也。每歲有六氣之加臨,五運之太過不及,氣有盛衰,則虛實之乘侮勝復所由起也。歲氣之盛虛,主民病之生死,故不知氣運者,不可為良工也。

帝曰:五運之始,如環無端,其太過不及何如?岐伯曰:五氣更立,各有所勝,盛虛之變,此其常也。帝曰:平氣何如?岐伯曰:無過者也。帝曰:太過不及奈何?岐伯曰:在經有也。

王冰曰:在經有者,言玉機真臟論篇已具言五氣平和太過不及之旨也。

馬蒔曰:此言五運之有平氣,有太過,有不及也。按氣交變大論帝以五運之化太過為問,而伯以歲本太過,歲火太過,歲土太過,歲金太過,歲水太過,各有天時,民病應星為答。又以不及為問,而伯以歲木不及,歲火不及,歲土不及,歲金不及,歲水不及,各有天時民病為答。又按五常政大論,帝以平氣不及太過為問,而伯以木曰敷和,火曰升明,土曰備化,金曰審平,水曰靜順為平氣,木曰委和,火曰伏明,土曰卑監,金曰從革,水曰涸流為不及,木曰發生,火曰赫曦,土曰敦阜,金曰堅成,水曰流衍為太過,故謂之曰在經有也。

張志聰曰:五運之始,始於甲己化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復生土,五歲而右遷,如環無瑞。五行所主之歲,而各有太過不及。五運之氣,五歲更立。太過之年,則勝己所勝,而侮所不勝;不及之年,則為己所不勝而勝之,己所勝而侮之,故各有所勝也。所勝之氣,不務其德,則反虛其本位,而復受其乘侮,此盛虛之變,理之常也。無太過不及之歲,是為平氣。故曰無過者,謂不愆常候也。此篇乃歲運之提綱,後天元紀、五運行、六微旨、氣交變、五常政、至真要諸篇,詳論天地有淫勝鬱復之變,生物有草木昆蟲之眚,民病有胷脅腹背之災,故曰在經有也。

帝曰:何謂所勝?岐伯曰: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所謂得五行時之勝,各以氣命其臟。帝曰:何以知其勝?岐伯曰:求其至也,皆歸始春。未至而至,此謂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命曰氣淫不分,邪僻內生,工不能禁。至而不至,此謂不及,則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也,命曰氣迫。所謂求其至者,氣至之時也。謹候其時,氣可與期,失時反候,五治不分,邪僻內生,工不能禁也。

王冰曰:春應木,木勝土,長夏應土,土勝水,冬應水,水勝火,夏應火,火勝金,秋應金,金勝木,常如是矣。四時之中,加之長夏,故謂得五行時之勝也。所謂長夏者,六月也,用生於火,長在夏中,既長而王,故曰長夏也。以氣命臟者,春之木內合肝,長夏土內合脾,冬之水內合腎,夏之火內合心,秋之金內合肺,故曰各以氣命其臟也。始春,謂立春之日也,春為四時之長,故候氣皆歸於立春前之日也。凡氣之至,皆謂在春前十五日,乃候之初也。未至而至,謂所直之氣,未應至而先期至也。先期而至,是氣有餘,故曰太過。至而不至,謂所直之氣,應至不至而後期至。後期而至,是氣不足,故曰不及。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不及則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者。凡五行之氣,我剋者為所勝,剋我者為所不勝,生我者為所生。假令肝木有餘,是肺金不足,金不制木,故木太過,木氣既餘,則反薄肺金,而乘於脾土矣。故曰,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此皆五臟之氣,內相淫併為疾,故命曰氣淫也。餘太過例同之。又如肝木氣少,不能制土,土氣無畏而遂妄行,水被土陵,故云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也。肝木之氣不平,肺金之氣自薄,故曰所不勝薄也。然木氣不平,土金交薄,相迫為疾,故曰氣迫也,餘不及例皆同。時,謂氣至時也。候其年,則始於立春之日;候其氣,則始於四氣定期;候其日,則隨於候日。故曰謹候其時,氣可與期也。反,謂反背也。五治,謂五行所治,主統一歲之氣也。然不分五治,謬引八邪,天真氣運,向未該通,人病之由,安能精達?故曰工不能禁也。

馬蒔曰:此明勝之為義,不分太過不及,而皆有所勝也。所謂勝者,即五行相剋之謂。如春屬木,夏屬火,長夏屬土,秋屬金,冬屬水,故春勝長夏,木剋土也,長夏勝冬,土剋水也,冬勝夏,水剋火也,夏勝秋,秋剋金也,秋勝春,金剋木也。此乃五行以時相勝,而在人則以氣命其臟,肝勝脾,脾勝腎,腎勝心,心勝肺,肺勝肝者是已。然欲知其勝之為候,則在於立春前十五日,乃候之初也,斯時氣候未當至而先至者,是氣有餘,故曰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假令肝木有餘。則肺金不足,金不剋木,故木太過,木氣有餘,則反薄肺金,而乘於脾土矣,故曰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此皆五臟之氣,內相淫併為疾,故曰氣淫也。氣候應至不至,而後期始至,是氣不足,故曰不及則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又如肝木氣少不能制土,土氣無畏而遂妄行,水被土陵,故云所勝妄行,而心亦受病也。肝木之氣不乎,肺金之氣薄之,故曰所不勝薄之。然木氣不平,土金交薄,相迫為疾,故曰氣迫。何也?蓋我剋者為所勝,剋我者為所不勝,生我者為所生耳。故必謹候其氣至之時,凡候其年則始於立春之日,候其氣則始於四氣定期,候其日則隨於候日,故曰謹候其時,氣可與期也。若失時反候,而五行所治主統一歲之氣者,不能分之,則邪僻內生,醫工不能禁之矣。

張志聰曰:此言五運之所勝也。春應木,木勝土,長夏應土,土勝水,冬應水,水勝火,夏應火,火勝金,秋應金,金勝木。所謂得五行之主時而為勝也。春木合肝,夏火合心,長夏土合脾,秋金合肺,冬水合腎,各以四時五行之氣以名其臟焉。然歲運之氣至,有太過不及,而皆歸始於春,蓋春為氣之始也。六元正紀論曰:運太過則其至先,運不及則其至後。此天之道,氣之常也。運非有餘,非不足,是謂正歲,其至當其時也。是以春未至而天氣溫和,此為至先,運之太過也。主歲之氣太過,則薄己所不勝之氣,而乘侮己所勝之氣也。至真要論曰:氣至謂之至,氣分謂之分,至則氣同,分則氣異。所謂天地之正紀也。如所主歲運之氣,惟太過淫勝而不分,則民之邪僻內生,雖有良工不能禁也。《下經》曰,太過者暴,不及者徐。暴者為病甚,徐者為病持。是以太過之歲,如木淫不政,衝陽絕者死不治;歲火太過,太淵絕者死不治。故不及之氣,止雲所生受病,而不致於工不能禁也。若春已至而天未溫和,是至而不至,此謂氣之不及也。主歲之運氣不及,則所勝之氣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也。如歲木不及,則己所勝之土氣妄行,而所生我之水氣受病矣。木火之氣虛,則己所不勝之金氣,薄而侮之,名曰氣迫,謂主氣不及而所勝所不勝之氣,交相逼迫也。復申明氣淫不分之義,所謂求其至者,求其四時之氣,應至而至之時也。謹候其春夏秋冬之時,則春時之氣,可期而溫;夏時之氣,可期而熱;秋時之氣,可期而涼;冬時之氣,可期而寒。失時反候,而五行所主之時氣不分,以致邪僻內生,而工不能禁也。

帝曰:有不襲乎?岐伯曰:蒼天之氣,不得無常也,氣之不襲,是謂非常,非常則變矣。帝曰:非常而變奈何?岐伯曰:變至則病,所勝則微,所不勝則甚,因而重感於邪,則死矣。故非其時則微,當其時則甚也。

王冰曰:不襲,言五行之氣有不相承襲者。變,謂變易天常也。蒼天布氣,尚不越於五行,人在氣中,豈不應於天道?四時之氣亂,不順天常,故有病死之徵矣。假令木直之年,有火氣至,後二歲病矣;土氣至,後三歲病矣;金氣至,後四歲病矣;水氣至,後五歲病矣。真氣不足,復重感邪,真氣內微,故重感於邪則死也。假令非主直年而氣相干者,宜為微病,不必內傷於神臟,故非其時則微而且持也。若當所直之歲,則易中邪氣,故當其直時則病疾甚也。諸氣當其王者,皆必受邪,故曰非其時則微,當其時則甚也。通評虛實論曰:非其時則生,當其時則死。當謂正直之年也。

馬蒔曰:此言五運之氣有不襲者,乃所以為變,而民病之微甚,生死係之也。按六元正紀大論云:陰陽之氣,各有多少,故曰三陰三陽也。形有盛衰,謂五行之治,各有太過不及也。故其始也,有餘而往,不足隨之;不足而往,有餘從之。知迎知隨,氣可與期。若餘已復餘,少已復少,則天地之氣變常,而苛疾至矣。假如木令太過,木剋脾土,然肺金足以制之,是因所勝而病微也。若肺金不足以制之,而脾土為肝之所不勝,其病當甚矣。但所不勝者,其病既甚,而又重感於邪,則必死耳。故非其所勝之時,則病必微,當其所勝之時,則病必甚也。

張志聰曰:襲,承襲也。木承水而王於春,火承木而王於夏,土承火而王於長夏,金承土而王於秋,水承金而王於冬,五運之氣,交相沿襲而主治也。夫蒼天之氣,四時代序,自有經常,然五運之氣,有德化政令變異災眚之不同,設有不襲,是謂反常而變易矣,變易則為民病之災眚矣。五運相襲,氣之常也,反常則為變易矣,,變常之氣至,則為民病矣。如春木主時,其變為驟注,是主氣為風木,變氣為濕土,變氣為主氣之所勝,而民病則微;如變為肅殺,是主氣為風木,變氣為燥金,變氣為主氣之所不勝,而民病則甚,因而重感於邪則死矣。故變易之氣,至非其剋我之時,為病則微;當其剋我之時,為病則甚。

帝曰:善。余聞氣合而有形,因變以正名,天地之運,陰陽之化,其於萬物,孰少孰多,可得聞乎?岐伯曰:悉哉問也!天至廣不可度,地至大不可量,大神靈問,請陳其方。草生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視。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勝極。嗜欲不同,各有所通。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胃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

王冰曰:夫天地廣大,不可度量,而得之造化元微,豈可以人心而遍悉?大神靈問,讚聖深明,舉大說凡,粗言綱紀,故曰請陳其方。五色五味之變,不可極竅者,言物生之眾,稟化各殊,目視口味,尚無能盡之,況於人心乃能包括耶?嗜欲不同,各有所通者,言色味之眾,雖不可徧盡所由,然人所嗜所欲,則自隨己心之所愛耳。天以五氣食人者,臊氣湊肝,焦氣湊心,香氣湊脾,腥氣湊肺,腐氣湊腎也。地以五味食人者,酸味入肝,苦味入心,甘味入脾,辛味入肺,鹹味入腎也。清陽化氣而上為天,濁陰成味而下為地,故天食人以氣,地食人以味也。心榮面色,肺主音聲,故氣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潔分明,音聲彰著。氣為水母,故味藏於腸胃,內養五氣,五氣和化,津液方生,津液與氣相副化成,神氣乃能生而宣化也。

馬蒔曰:此帝以萬物稟氣多少為問,伯乃大其問,而以天地之氣味養人者概之也。萬物皆有形,必氣合而後成之;萬物皆有名,必因變而正其名。變者,異也。是皆天地之所運,陰陽之所化。但萬物稟此陰陽之氣者,必有多少,可盡得而聞之。伯言天地至為廣大,難以盡言,其間陰陽所化者,萬物有色,而草之五色,有出於天成者,有出於人為者,極之而有不可勝視者也。萬物有味,而草之五味,有出於天成者,有出於人為者,極之而有不可勝美者也。惟人之嗜欲無窮,氣味皆有以通之。故陽為氣,氣本於天,而上天之五氣,乃天之所以食人者也。故五氣入於鼻以通於五臟,而藏於心肺,遂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矣。《靈樞》憂恚無言論云:喉嚨者,氣之所以上下者也。此乃入於鼻,上下於喉嚨,而通於五臟者歟?陰為味,味本於地,而萬物之五味乃地之所以食人者也。故五味入於口,以通於六腑,而藏於腸胃,遂使味有所藏,以養五氣,則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氣乃自生矣。憂恚無言論云:咽喉者,水穀之道路也。此乃入於口,由於咽喉,而通於六腑者歟?孰謂氣味不盡萬物陰陽之妙,而即人又不可以盡萬物稟賦之大耶?吁!非帝不能問,非伯不能答,其一時神聖,聚會於一堂,而講究元理,以救萬古之民命者如此。

張志聰曰:此復言地氣與天氣相合,而後化生萬物之有形也。五常政論曰:氣始而生化,氣散而有形,氣布而蕃育,氣終而象變。然而五味所資,生化有厚薄,成熟有多少,終始不同。蓋在天為氣,在地成形,形氣相合而化生萬物,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物變已成而後定名,此皆天地之運,陰陽之化。然生化有厚薄,成熟有多少,故帝設此問焉。所謂太虛寥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經天,布氣真靈,總統坤元,幽顯既位,寒暑弛張,生生化化,萬物咸章,故曰大神靈問。神靈指天地陰陽而言,言大哉天地陰陽之問也。陳其方,言其略也。草者,五穀五菜概及果木而言也。蓋天三生木,故先言草木而及於昆蟲萬物也。草生五色者,其色為蒼,其化為榮,其色為赤,其化為茂,其色為黃,其化為盈,其色為白,其化為斂,其色為黑,其化為肅,物極而象變,不可勝視也。草生五味者,其味為酸,其味為苦,其味為甘,其味為辛,其味為鹹,以草生之五味,而及於五菜五穀五果五畜之美,不可勝極也。但人之嗜欲不同,而五味各歸所喜,如苦先入心,酸先入肝,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五味入口,以養五氣,故各有所通也。五氣,臊焦香腥腐也,在天為氣,故食人以五氣,在地為化,化生五味,故食人以五味也。天位居高而包乎地之外,故五氣從外竅而內入於心肺,心肺居上,為陽也。心榮色而華於面,故使五色修明。肺主聲,故音聲能彰也。地位居下而處乎天之內,故五味藏於腸胃,以養五臟之氣,氣得味養,則陰陽和而相生矣。水穀皆入於口,其味有五,津液各走其道,氣和津成,而五臟之神乃自生矣。

朱濟公曰:神氣為陽,故曰生;津液為陰,故曰成。

帝曰:臟象何如?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其華在面,其充在血脈,為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肺者氣之本,魄之處也。其華在毛,其充在皮,為陽中之太陰,通於秋氣。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其華在髮,其充在骨,為陰中之少陰,通於冬氣。肝者罷極之本,魂之居也。其華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氣,其味酸,其色蒼,此為陽中之少陽,通於春氣。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轉味而入出者也。其華在脣四白,其充在肌,其味甘,其色黃,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凡十一臟,取決於膽也。罷,音皮。

王冰曰:象謂所見於外,可閱者也。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然君主者,萬物繫之以興亡,故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火氣炎上,故華在面也。心養血,其主脈,故充在血脈也。心王於夏,氣合太陽,以太陽居夏火之中,故曰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也。肺藏氣,其神魄,其養皮毛,故曰肺者氣之本,魄之處,華在毛,充在皮也。肺臟為太陰之氣,主王於秋,晝日為陽氣所行,位非陰處,以太陰居於陽分,故曰陽中之太陰,通於秋氣也。地戶封閉,蟄蟲深藏,腎又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曰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腦者髓之海,腎主骨髓,髮者腦之所養,故華在髮,充在骨也。以盛陰居冬陰之分,故曰陰中之少陰,通於冬氣也。夫人之運動者,皆筋力之所為也。肝主筋,其神魂,故曰肝者罷極之本,魂之居也。爪者筋之餘,筋者肝之養,故華在爪,充在筋也。東方為發生之始,故以生血氣也。陰陽應象大論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肝合木,故其味酸也。又曰:神在臟為肝,在色為蒼,故其色蒼也。以少陽居於陽位而王於春,故曰陽中之少陽,通於春氣也,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皆可受盛,轉運不息,故為倉廩之本,名曰器也。營起於中焦,中焦為脾胃之位,故云營之居也。然水穀滋味,入於脾胃,脾胃轉化其味,出於三焦膀胱,故曰轉味而入出者也。口為脾官,脾主肌肉,故曰華在脣四白,充在肌也。四白,謂脣四際之白色肉也。又曰: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脾合土,故其味甘也。又曰:在臟為脾,在色為黃,故其色黃也。脾臟土氣,土合至陰,故曰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也。金匱真言論曰:陰中之至陰,脾也。十一臟者,上從心臟,下至於膽,為十一也。然膽者中正剛斷無私偏,故十一臟取決於膽也。

馬蒔曰:此明十一臟象,而總其取決於膽也。夫臟在內而形之於外者可閱,斯之謂臟象也。《靈樞》本神篇帝問德、氣、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慮,伯言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氣也,德流氣薄而生者也,故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者謂之魂,並精而出入者謂之魄,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此篇心臟則曰生之本,神之變,肺臟則曰氣之本,魄之處,腎臟則曰精之處,肝臟則曰魂之居,正當以彼義而釋此義也。試以心臟言之:心者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故吾身與萬事萬物之所以生,以之為本,神明應用,以之變化。面居上,心則華之火炎上也。血脈在中,心則充之,心主血脈也。心肺居於膈上,皆屬陽,而心則為陽中之陽,當為陽中之太陽也。自時而言,夏主火,心亦屬火,其通於夏氣乎?以肺臟言之:五臟生成篇云:諸氣者皆屬於肺,故吾身之氣以之為本,肺藏魄,故魄以之為處。肺主身之皮毛,故其華在毛,其充在皮。肺與心居於膈上,皆屬陽,而肺為陽中之陰,當為陽中之太陰也。自時而言,秋主金,肺亦屬金,其通於秋氣乎?以腎臟言之:腎主冬,冬主閉藏,故腎主蟄封藏之本也。腎者主水,主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為精之處也。腎主骨髓,腦為髓海,故其華在髮,其充在骨。腎肝居於膈下,皆屬陰而腎為陰中之陰,當為陰中之少陰也。蓋肺為手太陰,故即以太陰名之,而腎為足少陰,故即以少陰名之耳。冬主水,腎亦屬水,其通於冬氣乎?以肝臟言之:肝主筋,故勞倦罷極,以肝為本,肺藏魂,故為魂所居。《靈樞》本臟篇云:肝應爪。故其華在爪。肝主筋。故其充在筋。陰陽應象大論云: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心生血,血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肺生皮毛。又諸氣皆屬於肺,則吾身之血氣,皆由肝而生也。又曰:在味為酸,在色為蒼,故其味酸,其色蒼也。東方為陽生之始,而肝則為五臟之長,故肝屬陽中之少陽也。春主木,肝亦屬木,其通於春氣乎?然脾雖屬於五臟,而與胃以膜相連,故此脾胃為倉廩之官,大腸為傳導之官,小腸為受盛之官,三焦為決瀆之官,膀胱為州都之官,然六腑皆所以受物,實而不滿者也,故皆可以為倉廩之本耳。痺論謂營氣者水穀之精氣也。《靈樞》營衛生會篇謂營氣出於中焦,故此六臟者,誠為營氣之所居,又為營氣所居之器也。凡所以化糟粕轉味而或入或出者,皆由此六腑耳。陰陽應象大論云:脾主口。故其華在脣四白也。四白者,口脣四際之白色也。又曰:在味為甘,在色為黃。故曰,其味甘,其色黃也。脾居中州,為陰中之至陰,故曰至陰之類通土氣也。靈蘭秘典論云: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故凡十一臟,皆取決於膽耳。蓋肝之志為怒,心之志為喜,脾之志為思,肺之志為憂,腎之志為恐,其餘六臟,孰非由膽以決斷之者乎?

張志聰曰:象者像也,論臟腑之形像,以應天地之陰陽也。心主血,中焦受氣,取汁化赤而為血,以奉生身,莫貴於此,故為生身之本。心藏神而應變萬事,故曰神之變也。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氣血皆上於面,心主血脈,故其華在面也。在體為脈,故其充在血脈。其類火而位居尊高,故為陽中之太陽,而通於夏氣。夏主火也。肺主氣而藏魄,故為氣之本,魄之處也。肺主皮毛,故華在毛,充在皮也。臟真居高而屬陰,故為陽中之太陰,而通於秋氣。秋主肺也。冬令之時,陽氣封閉,蟄蟲深藏,腎主冬藏,故為蟄封藏之本,蓋蟄乃生動之物,以比生陽之氣,至春一陽初生,而蟄蟲復振矣。腎為水臟,受五臟之精液而藏之,故為精之處也。髮乃血之餘,血乃精之化,故其華在髮,腎主骨,故其充在骨也。腎為陰臟而有坎中之陽,故為陰中之少陰,而通於冬氣。冬主水也。動作勞甚謂之罷,肝主筋,人之運動皆由於筋力,故為罷極之本。肝藏魂,故為魂之居。爪者筋之餘,故其華在爪,其充在筋。肝屬木,位居東方,為發生之始,故以生血氣。酸者木之味,蒼者木之色,木旺於春,陽氣始生,故為陽中之少陽,以通於春氣。足太陰獨受水穀之濁,為轉輸之官,腸胃主受傳水穀,三焦主決瀆水道,膀胱為水精之腑,故皆為倉廩之本。脾藏榮,故為榮之居。器者生化之宇,具升降出入之氣。脾能運化糟粕,轉味而入養五臟,輸出腐穢於二陰,故名之曰器也,四白脣之四際白肉也。口為脾竅而主肌,故華在脣四白,其充在肌,甘者土之味,黃者土之色也,脾為陰中之至陰,通於土氣,此指脾而言,以腸胃三焦膀胱,並受傳水穀之精粗,故總為倉廩之本。受濁者為陰,故曰至陰之類。五臟六腑,共為十一臟,膽主甲子,為五運六氣之首,膽氣升則十一臟腑之氣皆升,故取決於膽也。所謂求其至也,皆歸始春。

故人迎一盛病在少陽,二盛病在太陽,三盛病在陽明,四盛已上為格陽。寸口一盛病在厥陰,二盛病在少陰,三盛病在太陰,四盛已上為關陰。人迎與寸口俱盛,四倍已上為關格。關格之脈贏,不能極於天地之精氣,則死矣。

王冰曰:少陽,膽脈也;太陽,膀胱脈也;陽明,胃脈也。《靈樞經》曰:一盛而躁在手少陽,二盛而躁在手太陽,三盛而躁在手陽明。手少陽,三焦脈也;手太陽,小腸脈也;手陽明,大腸脈也。一盛者,謂人迎之脈,大於寸口一倍也,餘盛同法。四倍已上,陽盛之極,故格拒而食不得入也。此陽脈法也。厥陰,肝脈也;少陰,腎脈也;太陰,脾脈也。又曰:一盛而躁在手厥陰,二盛而躁在手少陰,三盛而躁在手太陰,手厥陰,心包脈也;手少陰,心脈也;手太陰,肺脈也。盛法同陽。四倍已上,陰盛之極,故關閉而溲不得通也。此陰脈法也。俱盛,謂俱大於平常之脈四倍也。物不可以久,盛極則衰敗,故不能極於天地之精氣則死矣。又曰:陰陽俱盛,不得相營。故曰關格。關格者,不得盡期而死,此之謂也。

馬蒔曰:此言關格之脈,而決其為死也。上文言十一臟之臟象矣,然胃膽小腸大腸三焦膀胱之脈,見於左手寸部人迎,肝心脾肺腎之脈,見於右手寸部氣口,故《靈樞》終始經脈四時氣等篇,皆雲人迎一盛病在足少陽,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陽,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陽,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陽,人迎三盛病在足陽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陽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數,名曰溢陽,溢陽為外格,故此篇名之曰格陽,正以拒六陰於內,而使之不得出耳。王註止言手經而不言足經者,未考諸篇大義故也。又言脈口一盛,病在足厥陰,一盛而躁病在手心主,脈口二盛,病在足少陰,二盛而躁病在手少陰,脈口三盛,病在足太陰,三盛而躁病在手太陰,脈口四盛且大且數者名曰溢陰,溢陰為內關,故此篇名之曰關陰,正以關六陽在外,而使之不得入耳。王註止引躁脈而不兼手足者非。又雲人迎與脈口俱盛四倍以上,則是兩手寸部兼盛之極也,名曰關格。關格者,與之短期,故此篇曰關格之脈贏,不能極於天地之精氣,則死矣。贏與盈同,即俱盛之謂也。

張志聰曰:此論臟腑之六氣,以應天地之六六也。左為人迎,右為氣口,蓋陽氣從左而行於右,陰氣從右而行於左,故以人迎以候三陽之氣。故者承上文而言人之臟腑,以應三陰三陽之六氣也。一盛病在少陽,少陽主春升之氣也,太陽主夏,陽明主秋,四盛以上者,言人之陰陽,惟陽太盛,名曰格陽。蓋陽主在外,陽格於外,不得三陰中見之化以和之,此三陽之太過也。寸口,手太陰之兩脈口,以候三陰之氣也。厥陰主乙木,春生之氣,故寸口一盛病在厥陰,二之氣少陰,三之氣太陰。四盛以上者,人之陰陽,惟陰太盛,名曰關陰,蓋陰氣主內,關陰於內,不得三陽中見之化以和之,此三陰之太過也。此論寸口人迎之病脈,以應四時之三陰三陽,即四時之六氣不平,而亦為三陰三陽之民病也。故六微旨大論曰:至而不至,來氣不及,未至而至,來氣有餘,物生其應也,氣脈其應也。《靈樞經》曰:持其脈口人迎,以知陰陽有餘不足,平與不平,天道畢矣。所謂平人者不病,不病者脈口人迎應四時也。上下相應而俱往來也。上下相應者,脈口與人迎平等,所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也。此言天地之陰陽,以應人之臟腑,臟腑之六氣,以應天地之陰陽也。俱四倍已上者,陰陽俱亢極也。極,至也。蓋天有陰陽,地有陰陽,陽盛之下,陰精承之,陰盛之下,陽氣承之,陰陽承製而交相生化者也。人生於天地氣交之中,陰陽和平,是為無病。如陰陽俱盛而不和,是不能及於天地陰陽精氣之承製,則死矣。即六微旨之所謂亢則害,承乃制,制則生化,外列盛衰,害則敗亂,生化大病之旨也。

●五臟生成篇第十

王冰曰:按此篇直記五臟生成之事,而無問答之辭,故不雲論,後皆倣此。

馬蒔曰:按篇內以五臟之所主所傷所合,五色之見死見生,五臟所生之外榮,五色當五臟之味,五色當五臟之合,及後半篇能合色脈之義,推之皆本於天地生成,如《易》之所謂天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五臟之義有如此,故名曰五臟生成篇。

張志聰曰:夫色以應天,脈以應地,天主生,地主成。此篇無問答,而直曰心之合脈,似承上篇天地之陰陽,而復應乎色脈也。

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其主腎也。肺之合皮也,其榮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榮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榮脣也,其主肝也。腎之合骨也,其榮髮也,其主脾也。

王冰曰:火氣動躁,脈類齊同,心臟應火,故合脈。火炎上而色赤,故榮美於面而赤色。主謂主與腎相畏也。主腎者,火畏於水,水與為官,故畏於腎。金氣堅定,皮象亦然,肺臟應金,故合皮。毛附皮革,故外榮。主心者,金畏於火,火與為官,故主畏於心也。木性曲直,筋體亦然,肝臟應木,故合筋。爪者筋之餘,故外榮。主肺者木畏於金,金與為官,故主畏於肺也。土性柔厚,肉體亦然,脾臟應土,故合肉。口為脾之官,故榮於脣。脣謂四際白色之處,非赤色處也。主肝者土畏於木,木與為官,故主畏於肝也。水性流濕,精氣亦然,骨通精髓,故合骨。腦為髓海,腎氣主之,故外榮髮。主脾者,水畏於土,土與為官,故主畏於脾也。

馬蒔曰:此一節舉五臟之所合所榮所主者而言之也。吾身有脈,心則合之;吾身有色,心則榮之。然心屬火,腎屬水,火之所畏者惟水,則心之所主者惟腎也,故曰其主腎也。吾身有皮,肺則合之;吾身有毛,肺則榮之。然肺屬金,心屬火,金之所畏者惟火,則肺之所主者惟心也,故曰其主心也。吾身有筋,肝則合之,吾身有爪,肝則榮之。然肝屬木,肺屬金,木之所畏者惟金,則肝之所主者惟肺也,故曰其主肺也。吾身有肉,脾則合之;吾身有脣,脾則榮之。然脾屬土,肝屬木,土之所畏者惟木,則脾之所主者惟肝也,故曰其主肝也。吾身有骨,腎則合之;吾身有髮,腎則榮之。然腎屬水,脾屬土,水之所畏者惟土,則腎之所主者惟脾也,故曰其主脾也。

張志聰曰:心主血脈,故合於脈。經云:脈出於氣口,色見於明堂。心之華在面,故其榮在色。五臟合五行,各有相生相制,制則生化。心主火而受制於腎水,是腎乃心臟生化之主,故其主腎也。肺主氣,氣主表,故合於皮,《傷寒論》曰:寸口脈緩而遲,緩則陽氣長,其聲商,毛髮長。毛附於皮,氣長則毛榮。髓生肝,肝生筋,故肝所合在筋,爪乃筋之餘,故其榮在爪。脾主中央土,乃倉廩之官,主運化水穀之精,以生養肌肉,故合肉。脾開竅於口,故榮在脣。腎藏精而主體,故所合在骨。髮乃精血之餘,故其榮在髮。五運行論曰: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鹹,鹹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心生血,血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此天一生水而五臟之相生也。六微旨論云:帝曰地理之應六節氣位何如?岐伯曰:相火之下,水氣治之;水位之下,土氣承之;土位之下,風氣承之;風位之下,金氣承之;金位之下,火氣承之;君火之下,陰精承之。亢則害,承乃制,制則生化。故曰心之合脈也,肺之合皮也,言五臟之相生也。其主腎也,其主心也,言五臟之相成也。朱濟公問曰:先心而肺,肺而肝,肝而脾,脾而腎,乃歸重於成與?曰:然。

是故多食鹹,則脈凝泣而色變。多食苦,則皮槁而毛拔。多食辛,則筋急而爪枯。多食酸,則肉胝(月芻)而脣揭。多食甘,則骨痛而髮落。此五味之所傷也。泣、濇同。胝,音抵。(月芻),音縐。

王冰曰:心合脈,其榮色,鹹益腎,勝於心,心不勝,故脈凝泣而顏色變易也。肺合皮,其榮毛,苦益心,勝於肺,肺不勝,故皮枯槁而毛拔去也。肝合筋,其榮爪,辛益肺,勝於肝,肝不勝,故筋急而爪乾枯也。脾合肉,其榮脣,酸益肝,勝於脾,脾不勝,故肉胝(月芻)而脣皮揭舉也。腎合骨,其榮髮,甘益脾,勝於腎,腎不勝,故骨痛而髮墮落也。夫五味入口,輸於腸胃,而內養五臟,各有所欲,欲則互有所傷。

馬蒔曰:此承上文五臟之所主者,有相剋之義,而此遂以所主之所傷者言之也。心之所主者惟腎,故腎之味,主鹹者也;多食鹹,則心為腎傷;心之合在脈,脈則凝泣而不通;心之榮在色,色則變常而黧黑矣。肺之所主者惟心,故心之味,主苦者也;多食苦,則肺為心傷,肺之合在皮,皮則枯槁而不澤;肺之榮在毛,毛則脫落而似拔矣。肝之所主者惟肺,故肺之味,主辛者也。多食辛,則肝為肺傷,肝之合在筋,筋則緊急而不柔;肝之榮在爪,爪則乾枯而不潤矣。脾之所主者惟肝,故肝之味,主酸者也。多食酸,則脾為肝傷;脾之合在肉,肉則胝(月芻)而憔瘁;脾之榮在脣,脣則揭舉而枯薄矣。腎之所主者惟脾,故脾之味,主甘者也。多食甘,則腎為脾傷;腎之合在骨,骨則疼痛而不快;腎之榮在髮,髮則漸墮而零落矣。此五味之所傷者如此。

張志聰曰:此承上文而言太過之為害也。夫五行有相生相制,不可偏廢者也,如制之太過,則又有剋賊之害矣。是故多食鹹,則水味太過而傷心,其脈凝泣而色變矣。多食苦,是火味太過而傷肺,則皮槁而毛落矣。多食辛,是金味太過而傷肝,則筋縮急而爪乾枯矣。多食酸,是木味太過而傷脾,則肉胝(月芻)而脣掀揭矣。多食甘,是上味太過而傷腎,則骨痛而髮落矣。五味所以養五臟者也,臟有偏勝,則所不勝之臟受傷,此又承製之不可太過。

故心欲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腎欲鹹,此五味之所合也。

王冰曰:苦合火,辛合金,酸合木,甘合土,鹹合水,各隨其欲而歸湊之。

馬蒔曰:此言五臟有所欲之味,乃其所合者也。合者,猶所謂相宜也。陰陽應象大論云: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鹹,鹹生腎。故心之所欲惟苦,肺之所欲惟辛,肝之所欲惟酸,脾之所欲惟甘,腎之所欲惟鹹。此乃五臟之氣,合於五味,故其所以欲之者如此。

張志聰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以養五臟氣,故五味為五臟之所欲,無有偏勝,則津液相成,而神自生矣。

五臟之氣,故色見青如草茲者死,黃如枳實者死,黑如炲者死,赤如衃血者死,白如枯骨者死。此五色之見死也。青如翠羽者生,赤如雞冠者生,黃如蟹腹者生,白如豕膏者生,黑如烏羽者生。此五色之見生也。茲,作滋。炲,音台。衃,舖杯切。

王冰曰:如草茲者,如草初生之青色也,如枳實者,色青黃也;如炲者,如炲煤也;如衃血者,如敗惡凝聚之血色赤黑也;白而枯槁如乾骨之白也。臟敗,故見死色也,三部九候論曰:五臟已敗,其色必夭,夭必死矣。此之謂也。翠羽、雞冠、蟹腹、豕膏、烏羽,此謂光潤也。色雖可愛,若見朦朧尤善矣。

馬蒔曰:此歷舉五臟之五色,而決其為死生之外見也。五色以黃為主,黃以明潤為難。青如草之茲汁,其色青沉;黃如枳實,其色青黃;黑如炲煤,其色純黑;赤如衃血,其色赤黑;白如枯骨,其色乾枯。此皆色不明潤者也,故見之則為死者如此。青如翠羽,赤如雞冠,黃如蟹腹,白如豕膏,黑如烏羽,此皆色之明潤者也,故見之則為生者如此。

張志聰曰:五味藏於腸胃,以養五臟之氣,五臟內藏五神,五氣外見五色,此以下論五臟之經氣,而見死生之色,與生於心生於肺之色,各有不同,故首提曰五臟之氣。故者承上文而言五臟之氣受傷,則見五行之敗色矣。茲,蓐蓆也,茲草者,死草之色,青而帶白也。枳實,黃而帶青色也。炲,煙塵也,如炲黑而帶黃也。衃者,敗惡凝聚之血,色赤黑也。枯骨,死白而枯乾也。五色乾枯,而兼有所勝之色,故死。五色正而華彩光潤,故生。

生於心,如以縞裹朱;生於肺,如以縞裹紅;生於肝,如以縞裹紺;生於脾,如以縞裹栝樓實;生於腎,如以縞裹紫。此五臟所生之外榮也。樓,蔞同。

王冰曰:是乃真見生色也。縞,白色。紺,薄青色。榮,美色也。

馬蒔曰:此舉五臟所生之正色,而指其為外榮也。縞,素練也。彼色之生於心者,如以縞裹朱,此赤之明潤者也;生於肺者,如以縞裹紅,白中有血色,此白之明潤者也;生於肝者,如以縞裹紺,紺者深青揚赤色,此青之明潤者也;生於脾者,如以縞裹栝樓實,此黃之明潤者也;生於腎者,如以縞裹紫,此黑之明潤者也。此乃五臟所生之外榮者如此。脈要精微論曰:赤欲如帛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鵝羽,不欲如鹽;青欲如蒼璧之澤,不欲如藍;黃欲如羅裹雄黃,不欲如黃土;黑欲如重漆,不欲如地蒼,皆以明潤為貴也。

張志聰曰:此言五臟所生之榮色見於外也。上節言五臟之氣,見五色於外,此復言臟真之榮,隱見於皮膚之間,有若縞裹者也。朱,紅之深也;紅,淡白紅也。栝樓實,紅黃色也;紫,赤黑之間色也。此五行之色而俱兼紅者也。蓋氣主白而榮主紅,如以縞裹者,五臟之氣包於外也。五色之俱兼紅者,五臟之榮隱見於內也。上節言五臟之氣色,此論五臟之血色。王子芳問曰:氣色有死生,血色無死生耶?曰:外因之病,由氣而經,經而臟;內因之病,由臟而經,經而氣。內外二因,俱傷五臟之氣而後死。是以五色之見死者,五臟之氣絕也。

色味當五臟:白當肺辛,赤當心苦,青當肝酸,黃當脾甘,黑當腎鹹。故白當皮,赤當脈,青當筋,黃當肉,黑當骨。

王冰曰:此言各當其所應,而為色味,各歸其所養之臟氣也。

馬蒔曰:此以五色五味配五臟也。肺之味在辛,白色當之。心之味在苦,赤色當之。肝之味在酸,青色當之。脾之味在甘,黃色當之。腎之味在鹹,黑色當之。不唯是也,肺之合在皮,白色當之。心之合在脈,赤色當之。肝之合在筋,青色當之。脾之合在肉,黃色當之。腎之合在骨,黑色當之。此所謂色味當五臟也。

張志聰曰:當,承也,值也,謂色味之應五臟者,色外而味內也。故曰白當肺辛,言辛生肺而肺生白也。此復結五臟死生之色,生於五臟之氣,五臟之神氣,生於五味也。肺合皮,心合脈,肝合筋,脾合肉,腎合骨,此言生於心生於肺之色,承五臟之合而見於外也。

諸脈者皆屬於目,諸髓者皆屬於腦,諸筋者皆屬於節,諸血者皆屬於心,諸氣者皆屬於肺。此四肢八谿之朝夕也。

王冰曰:脈者血之府。宣明五氣篇曰:久視傷血。由此明諸脈皆屬於目也。腦為髓海,故諸髓屬之。而筋氣之堅結者,皆絡於骨節之間。宣明五氣篇曰:久行傷筋。由此明諸筋皆屬於節。血居脈內,屬於心。八正神明論曰:血氣者人之神,然神者心之主。由此故諸血皆屬於心。諸氣屬肺,肺臟主氣故也。谿者,肉之小會名也。八谿,謂肘膝腕也。如是氣血筋脈,互有盛衰,故為朝夕矣。

馬蒔曰:吾身諸脈,皆屬於目。解精微論曰:心者,五臟之專精也,目者其竅也。《靈樞》大惑論岐伯曰:目者,五臟六腑之精也。《靈樞》口問篇岐伯曰:目者,宗脈之所聚也。脈要精微論曰:脈者血之府。宣明五氣論云:久視傷血。夫心主脈,為五臟之專精,而目為之竅,然脈為血之府,而久視傷血,則傷脈矣。血脈本為同類,此諸脈皆屬於目也。吾身有髓,皆屬於腦,蓋骨中有髓,非止於腦,而腦為髓海,故諸髓皆腦屬之也。吾身諸筋,皆屬於節。《靈樞》九鍼十二原篇云:所謂節之交,三百六十五會。又云:所謂節者,神氣之所遊行出入也,非皮肉筋骨也。小鍼解云:節之交三百六十五會者,絡脈滲灌諸節者也。蓋骨節曰節,筋則絡於諸節之間。宣明五氣篇雲,久行傷筋,則筋屬於節可知矣。吾身諸血,皆屬於心。陰陽應象大論云:心主血。痿論曰:心主身之血脈。則血屬於心可知矣。吾身諸氣,皆屬於肺。《靈樞》本神篇云:肺藏氣。則氣屬於肺可知矣。此四肢八谿,朝夕各有所屬,而流通無間者也。四肢者,手足也;八谿者,手之肘與腕,足之膝與腕也,蓋肉之小會為谿也。

張志聰曰:五臟六腑之精,十二經脈,皆上注於目,屬於腦後,出於項,故曰諸脈皆屬於目。此節論五臟經氣之所循行,蓋臟而經,經而氣,氣而色也。頭痛巔疾,過在足少陰巨陽,是氣而經,經而臟也。是以此節與頭痛巔疾節,照應五臟之氣節,故人臥血歸於肝節,與赤脈之至節,照應生於心如以縞裹朱節。腦為精髓之海也。筋生於骨,連絡於骨節之間。血者,神氣也。中焦之汁,五臟之精,奉心神化赤而為血,故諸血皆屬於心。上焦開發,宣五穀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五穀入胃,淫精於脈,肺居上焦,朝百脈而輸精於皮毛,故主周身之氣也。四肢,五臟經俞之所出也。八谿,即四肢股肱之肉,五臟元真之所通會也。此言五臟之經血,總屬於心,五臟之氣,總屬於肺,經氣循行於四肢八谿,注於目,會於腦,濡筋骨,利關節,朝夕循行,外內出入,如環無端者也。故善察色者,當知五臟之氣,善診脈者,當以五脈為始也。

故人臥,血歸於肝。肝受血而能視,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攝。臥出而風吹之,血凝於膚者為痹,凝於脈者為泣,凝於足者為厥。此三者血行而不得反其空,故為痹厥也。泣,音濇。空,與孔同。

王冰曰:肝藏血,心行之,人動則血運於諸經,人靜則血歸於肝臟,何者?肝主血海故也。視,言其用也。目為肝之官,故肝受血而能視。氣行血乃流,故足受血而能行步也。掌受血以當把握之用,指受血以當攝受之用。血氣者人之神,故所以受血者,皆能運用。痹謂(疒君巾)痹,泣謂血行不利,厥謂足逆冷。空者血流之道,大經隧也。

馬蒔曰:《靈樞》本臟篇云:肝藏血。然動則運於諸經,靜則歸於肝臟,肝既受血,則肝本藏精於目,遂能視矣。下而為足,乃足之三陽三陰經也,足既受血,遂能步矣。上而為掌為指,乃手之三陽三陰經也,掌與指既已受血,遂能握能攝矣。然血雖充足於人身,而風為百病之始,若臥出之際,元府未閉,魄汗未藏,為風所吹,則血凝於膚,當為痹證。痹論云:以風勝者為行痹,血凝於脈,當濇滯不通,血凝於足,當為厥證。厥論分厥有寒熱,陽經勝則為熱厥,陰經勝則為寒厥。今風吹血凝而成厥,又當驗陰陽偏勝而分寒熱也。此三者血行而不得反其空穴,故為痹與厥者如此。不曰濇者,言痹厥皆血凝於脈也。

張志聰曰:此復論血隨衛氣之行於脈外也。夫血乃水穀之精,流溢於中,布散於外,專精者行於經隧,是行於經隧者,經脈之榮血也。流溢於中者,流溢於衝任也。衝任起於胞中,上循背裏為經絡之海,其浮而外者,循腹右上行,布散於外,滲皮膚,生毫毛,寤則隨衛行於膚表,臥則隨衛內入而歸於肝,是衝任主發源,而肝主受納,是以傷寒熱入血室,而刺肝之期門。故者承上文而言。經脈之血,隨榮氣行於四肢之三陰三陽,晝夜環轉,衝任之血隨衛氣而日行於陽,夜歸於陰也。肝開竅於目,故肝受此血而能視。夫色見於明堂者,五臟之氣色也。五臟所生之外榮者,血色而見於目也。故曰五色之奇脈者,奇經之血色也。夫水穀入胃,津液各走其道。五臟,主藏精者也。五臟之精,化赤而為血,溢於衝任,歸受於肝,開竅於目,是以五臟所生之色,外榮於目,而肝主色也。夫血者,所以濡筋骨,利關節者也。能步、能握、能攝,言衝任之血,亦循行於四肢,滲於指掌,而無處不到也。《金匱要略》曰:血痹病從何得之?師曰:汗出臥,不時動搖,加被微風,遂得之。汗出者,言衛氣之虛於外也。臥則衛歸於陰,出則血行於外,如被風吹,則血凝於皮膚而為痹矣。痹者痹閉而不遂也,此言衛氣之留於陰也久,不能為血之外衛故也。脈者,見於皮膚之絡脈也,衝任之血,溢於皮膚,滲於絡脈,故凝於皮膚則為痹,凝於絡脈則泣濇而不能流行矣。厥者,逆冷也。夫陰陽氣不相順接則為厥。下為陰,血為陰,如血凝於下,則上下陰陽不相順接,而為厥矣。此言血隨衛行,而陰陽之不相和者也。空,骨空也。骨空者,節之交三百六十五穴,會絡脈之滲灌諸節者也。血行於皮膚,不得反循於穴會,故為痹厥也。諸門人起躍曰:榮衛之循行,經旨似乎矛盾,久為人所疑,今夫子發明之,始知血隨衛氣之日行於陽夜行於陰者,皮膚之血也。陰經行盡,陽經繼之,陽經行盡,陰經繼之者,十二臟腑之經榮也。

人有大谷十二分,小谿三百五十四名,少十二俞,此皆衛氣之所留止,邪氣之所客也。鍼石緣而去之。診病之始,五決為紀,欲知其始,先建其母。所謂五決者,五脈也。分,去聲。

王冰曰:大經所會,謂之大谷。十二分者,謂十二經脈之部分。小絡所會,謂之小谿。然以三百六十五小絡言之者,除十二俞外,則當三百五十三名,經言三百五十四者,傳寫誤以三為四也。衛氣滿填以行,邪氣不得居止,衛氣虧缺留止,則為邪氣所客,故言邪氣所客。夫邪氣所客,衛氣留止,鍼其谿谷,則邪氣夤緣,隨脈而行去也。五決,謂以五臟之脈,為決生死之綱紀也。母,謂應時之王氣也。先立應時王氣,而後乃求邪正之氣。五脈,五臟脈也。

馬蒔曰:大經所會謂之大谷。十二分者,十二經脈之部分也。小絡所會謂之小谿。穴有三百六十五,除十二俞外,止有三百五十三名耳,其四字誤也。十二俞者,肝俞、心俞、肺俞、脾俞、腎俞、氣海俞、膽俞、胃俞、三焦俞、大腸俞、小腸俞、膀胱俞也。此皆衛氣之所留止,邪氣之所客,宜以鍼石循其部分而去之。且診病之始,當決五臟之脈以為之紀。故欲知其始,先建其母。母者,五臟相乘之母也,此正所謂病之始也。其所謂五決者,即五臟之脈以決之也。下文正詳言之。

張志聰曰:此言衛氣之行於谿谷也。谿谷者,分肉之交會處也。氣穴論曰:肉之大會為谷,肉之小會為谿。分肉之間,谿谷之會,以行榮衛,以會大氣。谿谷三百六十五穴會,以應一歲。人有大谷十二分者,肉之大分處也;小谿三百五十四名者,肉之小分處也。分者,肉分而有紋理也。名,穴名也。蓋肉分之間而有交會,交會之處而有穴名也。谿谷之數,以應一歲者,歲止三百六十日,內朔虛六日,止三百五十四日以應小谿之數也。少十二俞者,言大谷十二分,而有十二俞穴也。氣盈五日,九百四十分,朔虛五日,九百四十分,共計十二日以應十二俞也。以歲之三百五十四日,合氣盈朔虛之十二日,共三百六十五日有奇,以成一歲,故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而成歲也。衛氣者行於脈外,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者也。此腠理分肉之間,皆衛氣之所留止,臥出而風吹之,則血凝而為痹厥矣。針石緣而去之者,言分肉之間,亦有三百六十五穴也。始者,言邪始在三陰三陽之氣分也。五決者,審別五臟陰陽之經氣以決其病也。欲知其病之始在某經,先分立五臟為根本,審其邪病某經之氣,某臟之經也。夫五臟之體藏於內,而五臟之經氣行於外,故色見草茲者死,青如翠羽者生,是五臟死生之經氣,發於外而成於色也。診病之始,五決為紀者,復言邪之始病在氣,氣而經,經而臟也。楊君立問曰:氣穴論雲,谿谷三百六十五穴會以應一歲,今則三百六十六矣。曰:歲緣三百六十六日,而少有不足,故合而論之,則曰三百六十五日。今分而論之,則每歲有三百五十四日,而又有氣盈朔虛之十二日也。

是以頭痛巔疾,下虛上實,過在足少陰巨陽,甚則入腎。徇蒙招尤,目瞑耳聾,下實上虛,過在足少陽厥陰,甚則入肝。腹滿(月真)脹,支膈胠脅,下厥上冒,過在足太陰陽明。欬嗽上氣,厥在胷中,過在手陽明太陰。心煩頭痛,病在膈中,過在手巨陽少陰。

王冰曰:足少陰,腎脈也。巨陽,膀胱脈也。足少陰之脈,起於小指之下,斜趨足心,出於然谷之下,循內踝之後,別入跟中,以上腨內出膕內廉上股內後廉,貫脊屬腎絡膀胱,其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胷中。足巨陽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上,其支別者,從巔至耳上角,其直行者,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循肩膊內挾脊,抵腰中,入循膂絡腎屬膀胱。然腎虛而不能引巨陽之氣,故頭痛而為上巔之疾也。經病甚已則入於臟。徇,疾也。蒙,不明也。目暴疾而不明。招,掉也,搖掉不定也。尤,甚也。目疾不明,首掉尤甚,謂暴病也。目瞑耳聾,謂漸病也。足少陽,膽脈也。厥陰,肝脈也。足厥陰之脈,從少腹上挾胃屬肝絡膽,貫膈布脅肋,循喉嚨之後,入頏顙上,出額與督脈會於巔,其支別者,從目系下頰裏。足少陽之脈,起於目銳眥,上抵頭角下耳,後循腦,入缺盆,其支別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銳眥,又支別者,別目銳眥下顴加頰車下頸,合缺盆以下胷中,貫膈絡肝屬膽。今氣不足,故為是病。胠,謂脅上也。下厥上冒者,謂氣從下逆上而冒於目也。足太陰,脾脈也。陽明,胃脈也。足太陰之脈,自股內前廉入腹,屬脾絡胃,上膈。足陽明之脈,起於鼻交頞中,下循鼻外,入齒環脣,下絡頤頷,出大迎,從喉嚨入缺盆,屬胃絡脾。其直行者,從缺盆下乳內廉下挾齊入氣街中。其支別者,起胃下口循腹裏至氣街中,而合以下髀關,故為是病。手陽明,大腸脈也。太陰,肺脈也。手陽明之脈,自肩髃前廉上出於柱骨之會,上下入缺盆絡肺,下膈入大腸。手太陰之脈,起於中焦,下絡大腸,還循胃口,上膈屬肺,從肺系橫出腋下,故為咳嗽上氣,厥在胷中也。手巨陽,小腸脈也。手少陰,心脈也。手巨陽之脈,從肩上入缺盆絡心,循咽下膈,抵胃屬小腸,其支別者,從缺盆循頸上頰至目銳眥。手少陰之脈,起於心中,出屬心系,下膈絡小腸,故心煩頭痛,病在膈中也。

馬蒔曰:此正所謂五決也。但此節止言證以分其經,而下節則兼色與脈以言之耳。巔,頂也。下,足也。上,頭也。過者,病也。凡《內經》以人之有病,如人之有過誤,故稱之曰過。脈要精微論曰:故乃可診有過之脈。此非過與不及之過,亦非經過之過,乃指病而言也。足少陰,腎之脈,屬腎絡膀胱;足太陽,膀胱之脈,屬膀胱絡腎,二經相為表裏。今頭痛而巔頂有疾者,正以下虛上實,其病在於腎與膀胱也。虛者正氣不足也,實者邪氣有餘也。且經病不已,當入於臟,故甚則入於腎矣。按此篇與熱論稱膀胱為巨陽,而下文稱小腸亦為巨陽,蓋二經皆為太陽,而太陽名為三陽。陰陽類論曰:三陽為父。則三陽正所以為陽之表,宜稱為巨陽也。足厥陰,肝之脈,屬肝絡膽,足少陽,膽之脈,屬膽絡肝,二經相為表裏,今目暴疾不明,首掉尤甚,目暗耳聾,皆暴病也。正以下部肝膽之邪有餘,而上部則虛,故為病若是,其病正係於膽與肝也。且經病不已,當入於臟,故甚則入於肝矣。足太陰,脾之脈,屬脾絡胃;足陽明,胃之脈,屬胃絡脾,二經相為表裏。今腹滿(月真)脹,凡支膈胠脅等所,氣從下上,而上焦昏冒,其病正在脾胃也。手太陰,肺之脈,屬肺絡大腸;手陽明,大腸之脈,屬大腸絡肺,二經相為表裏。今咳嗽上氣,厥在胷中,其病正在大腸與肺也。手少陰,心之脈,屬心絡小腸;手巨陽,小腸之脈,屬小腸絡心,二經相為表裏。今心煩頭痛,膈中有病,其病正在小腸與心也。後三段不言甚則入脾入肺入心者,可因腎肝以推之耳。

張志聰曰:少陰巨陽,相為表裏,陽氣生於水臟水腑之中,而上出於巔頂,實者邪實,虛者正虛,是以頭痛巔疾,乃邪氣實於上,而使正氣虛於下也。蓋邪之中人,始於皮毛氣分,留而不去,則轉入於經,是以過在巨陽少陰之經,而甚則入腎。蓋經絡受邪,則內干臟腑矣。足少陽厥陰經脈,布脅肋而下循足跗,厥陰肝臟,開竅於目,少陽經脈,上出於耳,邪實於下,而經氣不能上通,是以目冥耳聾,正氣虛於上,致動視而昏。冒,搖掉之甚也。此始傷氣而致正虛於上,過在經而復邪實於下也。上節論邪實為病,此復論正虛為病,蓋邪之所湊,其正必虛。腹者,脾胃之郛郭也,腹滿(月真)脹,邪薄於太陰陽明之氣分支支絡。膈,內膈也,太陰陽明之支絡貫膈,氣分之邪,轉入於經,是以連及支膈胠脅,皆脹滿也。手太陰主氣而主皮毛,邪傷皮毛氣分,則欬嗽而氣上逆矣。手太陰之脈,起於中焦,循胃上膈;手陽明之脈,入缺盆絡肺下膈,屬大腸。邪過在經,是以胷中厥逆也。經曰:心部於表。君火之氣,外受於邪,則心煩於內矣。太陽之氣受邪,則頭痛於上矣。手太陽之脈,循咽下膈,手少陰之脈,出屬心系下膈,絡小腸,病在膈中,是過在手太陽少陰之經矣。此節以審證而知五臟之病。蓋臟腑之經氣,上下內外,各有部分,故曰診病之始,五決為紀也。診,視也。王子芳曰:五臟之邪,止言甚則入腎入肝,何也?曰:邪入於經,則內干臟腑,然干臟者半死半生,故曰不必動臟,邪入於陰經,其臟氣實則留於腑,此章論五臟三陰三陽之經氣,故曰甚則入腎入肝,如不甚則或溜於經,或溜於腑,是以首提二臟而不盡言之者,欲使後學之不可執一而論也。

夫脈之大小滑濇浮沉,可以指別;五臟之象,可以類推;五臟相音,可以意識;五色微診,可以目察。能合色脈,可以萬全。赤脈之至也,喘而堅,診曰,有積氣在中,時害於食,名曰心痺,得之外疾,思慮而心虛,故邪從之。白脈之至也,喘而浮,上虛下實,驚,有積氣在胷中,喘而虛,名曰肺痺,寒熱,得之醉而使內也。青脈之至也,長而左右彈,有積氣在心下支胠,名曰肝痺,得之寒濕,與疝同法,腰痛,足清,頭痛。黃脈之至也,大而虛,有積氣在腹中,有厥氣,名曰厥疝,女子同法,得之疾使四肢,汗出當風。黑脈之至也,上堅而大,有積氣在小腹與陰,名曰腎痺,得之沐浴清水而臥。相,去聲。

王冰曰:脈小者細小,大者滿大,滑者往來流利,濇者往來蹇難,浮者浮於手下,沉者按之乃得也,如是雖眾狀不同,然手巧心諦,而指可分別也。五臟之象,謂五臟之氣象也,言五臟雖隱而不見,然其氣象性用,猶可以物類推之。何者?肝象木而曲直,心象火而炎上,脾象土而安靜,肺象金而剛決,腎象水而潤下。夫如是皆大舉宗兆,其中隨事變化,象法旁通者,可以同類而推之耳。音謂五音,肝音角,心音徵,脾音宮,肺音商,腎音羽,此其常應也。然其互相勝負,聲見否臧,則耳聰心敏者,猶可以意識而知之。色謂顏色也,夫肝色青,心色赤,脾色黃,肺色白,腎色黑,此其常色也,然其氣象交互,微見吉凶,則自明知遠者,可以占視而知之。合色脈者,如色青者其脈弦,色赤者其脈鉤,色黃者其脈代,色白者其脈毛,色黑者其脈堅,此其常色脈也。然其參校異同,斷言成敗,則審而不惑,萬舉萬全。赤脈之至,喘而堅,喘謂脈至如卒喘狀也。心臟居高,病則脈為喘狀,故心肺二臟而獨言之爾。喘為心氣不足,堅則病氣有餘。心脈起於心胷之中,故積氣在中,時害於食。積謂病氣積聚,痹謂臟氣不宣行也,若思慮則心虛,故外邪因之而居止矣。白脈之至,喘而浮,喘為不足,浮者肺虛,肺不足是謂心虛,上虛則下當滿實,以其不足,故善驚而氣積胷中矣。然脈喘而浮,是肺自不足,喘而虛者,是心氣上乘,肺受熱而氣不得營,故名肺痹,而外為寒熱也,此得之醉而使內也。夫酒味苦燥,內益於心,醉甚入房,故心氣上勝於肺矣。青脈之至,若長而左右彈,是謂弦緊,緊為寒氣,中濕乃弦,肝主胠脅近於心,故氣積心下及支胠也。夫脈緊為寒,脈長為濕,而疝之為病,亦寒濕所生,故言與疝同法也。寒濕在下,故腰痛也。肝脈者,起於足,上行至頭出額,與督脈會於巔,故病則足冷而頭痛也。清,即冷也。黃脈之至,若脈大則為氣脈虛,既氣脈虛,故脾氣積於腹中;若腎氣逆上則是厥疝,腎氣不上則但虛而脾氣積也。女子同法,言同其候。風氣通於肝,故汗出當風,則脾氣積滿於腹中。黑脈之至,上堅而大。上謂寸口,腎主下焦,故氣積聚於小腹與陰也。濕氣傷下,自歸於腎,況沐浴而臥,得無病乎?《靈樞經》曰:身半以下,濕之中也。

馬蒔曰:此正合色脈以圖萬全,乃五決之法也。五臟在內,而氣象則見於外,皆五行相生相剋之類也,可以類而推之。人之相與音雖見於外,而五臟主於其中,可以意會而識之。五臟有五色,其診最微,可以目而察之,夫小大滑濇浮沉者,為脈在於內,曰象,曰相,曰音,曰五色者,總名曰色,在於外,人能合於色脈,可以萬全無失矣。何言之?如診人之色已赤矣,及其脈之至也,涌盛如喘之狀,而按之則甚堅,當診之曰,心脈起於心胷之中,必有積氣在中,時害於食、名曰心痹。斯疾也,得之既有外感,而又思慮而心虛,故積氣之邪,從而成耳。如診人之色已白矣,及其脈之至也,涌盛如喘之狀,而舉指則甚浮,肺居上,故曰上虛,病不在下,故曰下實,且有驚,當稱之曰,有積氣在胷中,其脈喘,當為虛,名曰肺痹,而外有寒熱,斯疾也,得之醉而使內也。蓋酒味苦燥,內入於心,醉甚入房,故心氣上勝於肺,而為驚、為喘、為虛、為寒熱者宜也。如診人之色已青矣,及其脈之至也,脈甚弦長,而鼓擊,如彈醫工左右之指,當診之曰,有積氣在心下支胠,名曰肝痹,斯疾也,得之寒濕所致,與疝同法以積之。蓋積於支胠則為肝痹,積於小腹睾丸則為疝,正以肝脈者,起於足之大指,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於巔,故病必腰痛足冷頭痛也。如診人之色已黃矣,及其脈之至也,既大且虛,當診之曰,必有脾經積氣在腹中,宜有厥逆之氣,名曰厥疝,不特男子,而女子亦皆有之,其法相同。斯疾也,得之速使四肢汗出當風,故風氣通肝,而為積氣與厥氣如此,正以木盛則剋土,故脾色之外見者黃也。如診人之色已黑矣,及其脈之至也,尺脈之上,堅而且大,當診之曰,有積氣在小腹與陰器之中,名曰腎痹,斯疾也,得之沐浴冷水而臥,蓋濕氣傷下,必歸於腎,而腎既受寒,故為積氣在小腹與陰者如此。凡若此者,皆合色脈以圖萬全,而五決之法盡矣。

張志聰曰:此以診脈察色而知五臟之病也。小者正氣虛,大者邪氣盛,滑主血傷,濇為少氣,浮為在外在腑,沉為在裏在臟,此六者,脈之提綱而可以指別也。五臟在內,而氣象見於外,以五行之理,可類而推之。五臟之相合於五音,發而為聲,可以意識。視五色之微見可以目內察之。能審色脈之相應,以辨病之死生,則萬全而無失矣。此與上節審證以決五脈之病,又一法也。赤當脈,脈合心,故曰赤脈之至也。喘,急疾也。堅,牢堅也。心脈之至,急而牢堅,主積氣於中,當時害於食。蓋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於脈,有積於中,故害於食也。名曰心痹,積氣痹閉於心下也,此得之外淫之邪,因思慮而心虛,故邪氣乘虛而留於內也。經曰:心怵惕思慮則傷神。神傷則心虛矣。此節照應生於心如以縞裹朱節,故曰赤脈之至,白脈之至也。前論五臟之色,生於臟而見於外,此言五臟之病,成於內而見於脈也。頭痛巔疾,過在足少陰巨陽,言六淫之邪生於外也,此言五臟之病成於內也。辨脈篇曰:呼吸者脈之頭也。蓋呼吸急則脈亦急,故以呼吸之喘急,以形容脈之急疾也。肺主氣而虛,故脈浮,病氣而不病血,病上而不病下,故脈上虛而下實也,陽氣虛則善為驚駭矣。胷中為氣之海,上注於肺,以司呼吸,邪積於上,則膻中之正氣反虛,故為虛喘也。臟真高於肺,主行榮衛陰陽,陰陽虛乘則為往來之寒熱矣。酒者,熟穀之液,其氣慓悍,入於胃中,則胃脹。氣上逆則滿於胷中,醉而使內,則氣上逆,故有積氣在胷中也。入房太過則傷腎,腎為本,肺為末,本傷故肺虛也。脈長而彈,弦而急也。弦則為減諸急為寒,此得之寒濕而陽氣受傷,故弦急也。心下為膈,脅下為胠,內膈下連於兩胠,邪在心下支胠間,故脈左右彈也。清濕地氣之中人也,必從足始,足厥陰之脈,從足上膕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布脅肋,故病證與疝病相同,而腰痛足冷也。厥陰與督脈會於巔,故頭痛也。腹中乃脾土之郛郭,脾屬四肢,上灌四末,四肢汗出當風,則風濕內乘於脾,而為積氣。蓋風木之邪,內干脾土,濕與陰土同氣相感,故留聚而為積也。脾氣不能灌溉於四旁,則逆於中而為厥氣矣,名曰厥疝者,氣逆而痛也。夫男女氣血相同,受病亦屬同法,故於中央上臟,而曰女子同法者,欲類推於四臟也。尺以候腎,黑脈之至,上堅而大者,堅大在上而不沉,乃腎臟有積,故腎脈堅大也。在小腹與陰者,小腹而兼於前陰也。清水,冷水也。腎臟寒水主氣,亦同氣相感也。經云:積生於風雨寒暑清濕喜怒,喜怒不節則傷臟,臟傷則病起於陰。陰既虛矣,則風雨襲陰之虛,病起於上而生積,清濕襲陰之虛,病起於下而成積。夫風雨天之邪也,清濕地之邪也,言五臟之積,由天生而地成也。王子芳曰:清邪中上,濁邪中下。陽受風氣。陰受濕氣。陰病者下行極而上,故頭痛也。

凡相五色之奇脈,面黃目青,面黃目赤,面黃目白,面黃目黑者,皆不死也。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也。

王冰曰:奇脈,謂與色不相偶合。凡色見黃,皆為有胃氣,故不死。無黃色而皆死者,以無胃氣也。五臟以胃氣為本,故無黃色,皆曰死焉。

馬蒔曰:上文言合色脈以圖萬全,而此又即五色所重者,以決其死生也。人知色脈可以決死生,而相色有訣,亦可以決死生,故謂之曰相五色之奇脈。當知色見於面,而五色以黃為主,故五色皆有黃色來參,是有胃氣,不死也。若無黃色相參,是無胃氣,必死也。人以胃氣為本,信哉!

張志聰曰:奇脈,奇經衝任之脈色也。衝任為經血之海,五臟之血,皆歸於肝,故外榮於目也。面主氣色,目主血色,目之五色而俱見面黃者,五臟之陰,而俱得胃脘之陽也。經云:人無胃氣者死,面無黃色,無胃土之陽矣。面之青黑赤色,皆臟邪乘陽,純陰無陽,故皆死也。夫生於心如以縞裹朱者,論五臟之生色也,察於目者,論五臟病成之色也。

●五臟別論篇第十一

馬蒔曰:此乃五臟之另是一論,故名篇。

黃帝問曰:余聞方士或以腦髓為臟,或以腸胃為臟,或以為腑,敢謂更相反,皆自謂是。不知其道,願聞其說。岐伯對曰:腦、髓、骨、脈、膽、女子胞,此六者地氣之所生也,皆藏於陰而象於地,故藏而不瀉,名曰奇恆之腑。夫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此受五臟濁氣,名曰傳化之腑,此不能久留輸瀉者也。魄門亦為五臟使,水穀不得久藏。奇,音稽。使,去聲。

王冰曰:方士,謂明悟方術之士也。言互為臟腑之差異者,經中猶有之矣。靈蘭祕典論以腸胃為十二臟相使之次。六節臟象論云:十一臟取決於膽。五臟生成篇云:五臟之象可以類推,五臟相音可以意識。此則互相矛盾爾。腦髓為臟,應在別經。夫腦髓骨脈雖名為腑,不正與神臟為表裏,膽與肝合而不同肺腑之傳瀉,胞雖出納,納則受納精氣,出則化出形容,形容之出,謂化極而生,然出納之用,有殊於六腑,上言藏而不瀉,而名曰奇恆之腑,水穀入已糟粕,變化而泄出不能久,久留住於中,但當化已輸瀉,今故去已傳瀉諸化,故名曰傳化之腑。魄門,謂肛門也,內通於肺,故曰魄門,受已化物,則為五臟之行使,所以水穀亦不得久藏於中也。

馬蒔曰:此節因帝有臟腑之疑而明言之也。帝問心肝脾肺腎為五臟,而又有腦髓或指之以為臟,腸胃為六腑之二,而或者亦指以為臟,又或以為腑,其相反如此,而各自謂其是者何也?伯言方士以腦髓為臟,然腦髓亦可以為腑,方士以腸胃為臟,然腸胃終所以為腑,故腦髓骨脈膽與女子胞,此六者屬陰,乃地氣之所生也,皆所以藏陰而象乎地,蓋藏垢納汙者莫如地,六者主藏而不瀉,此所以象地也。其臟為奇,無所與偶,而至有恆不變,名曰奇恆之腑。胃大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屬陽,乃天氣之所生也,蓋天主變化,五者瀉而不能藏,此所以象天也。此則受五臟之濁氣而傳化之,名曰傳化之腑,惟其為傳化之腑,所以不能久留諸物,有則輸瀉者也。然肺藏魄肛門,上通於大腸,大腸與肺為表裏,故亦可稱之曰魄門,此魄門者,亦為五臟之使,水穀下此,亦不能藏者也,較之傳化之腑,何以異哉?

張志聰曰:方士,修煉方術之士。道,理也。大凡藏物者皆可名臟名腑,故皆自以為是也。按以上十篇,首四篇,論精神氣血,後六篇,論臟腑陰陽,是以此篇中明藏精氣者名臟,傳化物者為腑,然又有腦髓骨脈膽女子胞,亦所以藏精神氣血者也。修養之士,欲積精全神通元牝,養胎息結靈孕者,不可不知也。腦名泥丸宮,為上丹田,骨藏髓,脈藏血,諸髓血脈皆會於腦,故腦為精髓之海。舌下為華池,有廉泉玉英二竅通於膽液。《黃庭經》曰:玉池清水灌靈根,審能修之可常存。女子,元母也,胞者,養胎息結靈胎者也。《胎息經》曰:胎從伏氣中結,氣從有胎中息結,精育胞,化生身,留胎止精可長生。故曰,腦、髓、骨、脈、膽、女子胞,此六者更當藏密而不可虛瀉者也。地主閉藏而上升,天主化施而下降,言人之臟腑形骸,應象天地陰陽之氣。此六者,與傳化之腑不同,故名曰奇恆之腑。夫臟為陰,地為陰,地之濁氣升於天,天受之而復降於下,故名曰傳化之腑。天主化施也,魄門五臟之濁,從此而出,故亦為五臟之下竅,腸胃之腐穢,從此而瀉出,故曰水穀不得久藏。

所謂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也,故滿而不能實;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也。所以然者,水穀入口則胃實而腸虛,食下則腸實而胃虛,故曰實而不滿,滿而不實也。

王冰曰:精氣為滿,水穀為實,五臟但藏精氣,故滿而不能實,六腑則不藏精氣,但受水穀,故實而不滿也。胃實而腸虛,以水穀未下也;腸實而胃虛,以水穀既下也。

馬蒔曰:此言五臟主於藏精,六腑主於傳物,乃臟腑之的義,所以折方士之謬也。夫謂心肺脾肝腎為五臟者,正以五臟各有精,藏精氣而不瀉,故雖至於滿而不至於有所實,惟不實則不至於有所瀉也。謂膽胃大小腸三焦膀胱為六腑者,正以六腑傳化物而不藏,故一至於實而不能有所滿,惟不能滿則不能不有所瀉也。所以實而不能滿者,方其水穀入口之時,上之為胃者實,而下之為腸者尚虛,及其食下下脘之後,則下之為腸者實,而上之為胃者已虛,故一有所實,則不能有所滿,而必至於瀉也。故曰實而不滿者以此。彼五臟無水穀之出入,特其精微之氣焉耳,故雖至於滿而不至於有所實,自不必有所瀉也。故曰滿而不實者以此。

張志聰曰:按王氏曰:精氣為滿,水穀為實,五臟但藏精氣,故滿而不能實,若六腑則水穀充實於內,而不得久留,故實而不能滿。胃實而腸虛,腸實而胃虛,此復申明實而不滿之義,實而不滿,滿而不實,此總結上文兩節之義。

帝曰:氣口何以獨為五臟主?岐伯曰:胃者水穀之海,六腑之大源也。五味入口,藏於胃以養五臟氣,氣口亦太陰也。是以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故五氣入鼻,藏於心肺,心肺有病,而鼻為之不利也。見,音現。為去聲。

王冰曰:氣口,即寸口也,亦謂脈口。以寸口可候氣之盛衰,故云氣口;可以切脈之動靜,故云脈口,皆同取於手魚際之後同身寸之一寸,是則寸口也。夫人有四海,胃為水穀之海,則其一也,受水穀以榮養四旁,以其當運化之源,故為六腑之大源也。氣口之所候,脈動者是手太陰脈氣所行,故言氣口亦太陰也。榮氣之道,內穀為寶,穀入於胃,氣傳於肺,精專者循肺氣行於氣口,故云變見於氣口也。

馬蒔曰:此明氣口之脈獨為五臟主,遂即五味入口之語,以明五氣入鼻之義焉。氣口者,右手之寸口脈,即手太陰肺經太淵穴也。此篇與經脈別論、《靈樞》五色四時氣篇皆名之曰氣口,《靈樞》終始篇名之曰脈口,皆以脈氣必會於此也。六節臟象論、《靈樞》禁服篇名之曰寸口,以此部即太淵穴,去魚際僅一寸也。其左手寸部,則《內經》諸篇,皆謂之人迎耳。經脈別論謂氣口成寸,以決死生。故帝問氣口何以獨為五臟主,而可以決脈之動靜,氣之盛衰,人之死生有如是也?伯言脈雖見於氣口,而實本之於脾胃也。胃者,足陽明也。脾者,足太陰也。足陽明為六腑之先,足太陰為五臟之本。胃主納受,凡水穀以是為市,為六腑之大源。五味入口,藏於胃,而得脾以為之運化,致五臟之氣,無不藉之以資養,則是脾者足太陰也,肺者手太陰也,其氣本相為流通,而氣口亦手太陰耳。是以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耳。惟脈出於胃,變見於氣口,故凡胃脾有積聚痰物,其氣口必大而滑。凡胃脾之虛者,其氣口脈必虛。蓋穀入於胃,氣傳於肺,而肺於行於氣口,故云變見於氣口也。玉機真臟論云:五臟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臟之本也,臟氣者不能自致於手太陰,必因於胃氣,乃至於手太陰也。蓋言胃而脾可知矣。其與此意互相發歟?然五味入口者如此,彼五氣入鼻者何如?六節臟象論云: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臟之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故五味入口,入於六腑,五氣入鼻,入於五臟,五臟惟心肺居於膈上,受此五氣,故心肺有病而鼻為之不利矣。然則脾有病者,安能辨其五味哉?

張志聰曰:氣口,手太陰之兩脈口。五臟之氣,皆變見於氣口,故為五臟主。此論水穀入胃以養五臟,五臟之精氣復榮於脈,以見於氣口也。蓋水穀之清者榮於五臟,水穀之濁者出於六腑。清中之清者,榮於經脈;清中之濁者,復傳化於腸胃膀胱。此論飲食於胃,有氣味清濁上下出入之分,當知奇恆之腑,亦受清中之清者也。水穀入胃,由足太陰脾臟轉輸以灌溉四臟,然水入於胃,又由手太陰肺臟之通調四布。穀入於胃,淫精於脈,肺朝百脈,輸精於皮毛,毛脈合精,行氣於臟腑,是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故曰氣口亦太陰也。言足太陰轉輸水穀之精,而手太陰亦為胃以養五臟氣,是以五臟之氣,皆見於氣口也。心肺居上為陽,肺乃心之蓋而主氣,開竅於鼻,故引臟象論而言味歸陰而氣歸陽也。《道書》云:鼻為天門,口為地戶。

凡治病必察其下,適其脈,觀其志意與其病也。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於鍼石者,不可與言至巧。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治之無功矣。

王冰曰:下謂目下所見可否也。謂適其脈之盈虛,觀量志意之邪正,及病淺深成敗之宜,乃守法以治之也。若志意邪則好祈禱,言至德則事必逢,故不可與言至德也。惡於鍼石則巧不得施,故不可與言至巧。心不許人治之,是其必死,強為治者,功亦不成,故曰治之無功矣。

馬蒔曰:此言凡治病者,當詳其法,擇其人與病也。察其下者,察其下竅通否也。適其脈者,調其脈之大小滑濇浮沉也。人有志意則審觀之,然後與其病之可治與否也。彼拘於鬼神者,專事祈禱,惑於渺茫,與言修身養性之至德,必不見信。惡於鍼石者,謂鍼無益,與言鍼石之至巧,必不肯從。又有病勢危篤,難以輕許者,不可與治,治之有何功哉?

張志聰曰:下,謂腸胃水穀之所出也。玉機論曰:五實死,五虛死。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此謂五實。脈細、皮寒、氣少、泄利前後、飲食不入,此謂五虛。漿粥入胃,泄注止,則虛者活,身汗得後利,則實者活。又曰:倉廩不藏者,是門戶不要也。得守者生,失守者死。是以凡病必察其下二便也。適其脈者,調適其太陰氣口之脈,以決臟腑之氣也。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適寒溫,和喜怒者也。故當觀其志意,與其所受之病焉。拘於鬼神者,欲其祝由而愈病也。然祝由之道,移精變氣,以我之神而通神明,有至道存焉。若惟拘於鬼神之事,不可與言至德矣。用鍼石者,有至巧之妙道,故惡於鍼石者,不可與言至巧。既不能藏此精神以通神明,當以鍼石治其外,湯藥治其內矣。若惡於鍼石,不許治以湯藥,治之亦無功矣。然按以上七篇,論陰陽臟腑,而陰陽臟腑之病,必須審證辨脈,治以鍼石醪醴。是以下篇論五方有五治之法,病在外者治以鍼石,病在內者治以醪醴湯液。即欲祝由愈病,亦須移精變氣,而後能通於神明。故此篇末結曰,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於鍼石者不可與言至巧,乃承上起下之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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