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行漸遠，祈盼人平安，餘香猶可嗅，又待人團圓。迎送皆喜色，萬家共此歡，一家一故事，街巷永流傳。 回味年事，餘味尤甘。自打兩個女兒不在身邊的那一年起，這年事便成了我們一家團聚的大喜日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這年過得實在很累人，因為有著一份無以言表的快感，即使再累，還是特別的期盼。在我們這個小家裡，尤以我家那位掌門人念想最甚，最明顯是她的鼻子變得特別的靈敏，總是早早的就嗅到了年味，離過年還有一個來月，便開始了無休無止的嘮叨，哪些東西該買那，哪些東西該換那，不斷的有新主意冒泡，看著她既像是個拿大主意的主事官，又像是一個少不經事的孩子的樣子，不覺好笑。一會決定這個，一會否定那個，好象是在徵求我的意見，最後免不了來個獨斷專行，我行我素。如此這般，她可以大顯身手，我樂得坐享其成，年年如是，已成慣例。 在期期艾艾的盼望中，大女兒兩口子臘月二七的下午到家了，像是節日前的綵排，女人早早的把笑意掛在了臉上，整日面露喜色，儼然進入了一號角色，幾天前便把我放到了一邊，再沒有半點閒情逸緻去管我的煙霧繚繞，間或的給我發個指令，我亦無需應對，遊戲依舊，彼亦無往日厲色，頗有愛心。面對著大女兒兩口子千里迢迢從上海帶回來「給天下父母洗腳」的「金泰昌」，女人用一句「犯傻」的埋怨享受著母性的滿足，孩子們用一句「沒事」證明著他們的長大。天下人無此盆照樣泡腳，而我那女人從此只選唯一。小傢伙一直想鬧獨立，常以吸食父母血汗為恥，女人每每提及皆動容不已，常言道：喫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也因此她一直牢牢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委曲求全，唯命是從，此次回家，她乖乖的顧不得旅途勞頓，把她用了七年應該退休了的手提給我拎了回來，「奧特」的電腦給「奧特」了的我，算是物盡其用，皆大歡喜了。 過年的味道，除了一家人彼此的親密鬧騰，最要緊的便是廚房裡「媽媽的味道」，「媽媽的味道」是一定要達標的，其檢驗標準只能是色香味，女人的廚藝很受人稱謂，一向都是我和孩子們的最愛，孩子不在家的日子，「媽媽的味道」沒了，喫起來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孩子們的到來，那股「媽媽的味道」又神奇般的回來了，讓我好生借光了一回，無以回報，展示一下日漸隆起的腹部，算是對女人廚藝的充分肯定。 故事可以更新，幸福不可複製。往年她們兩個都沒賺錢，秉著幫助弱小，扶持貧困的一貫原則，一家人牌桌上的窩裡鬥，戰鬥尚未開始，輸贏已成定局，她們兩個只進不出，當大女兒以「白領」自居之時，也是她的懊惱之日，輸了？鐵面無私：掏錢！小傢伙今年還可以是最後一次的大贏家，明年免談！ 相聚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眨眼的功夫，大年初三，大女兒兩口子去了武漢，女婿是個獨生子，自然在家是個寵兒，一家人寶貝得不得了。自打他走進我們這個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話得到了很好的詮釋，不光跟我們親，和兄弟姐妹們更是打成了一片，對伯父舅舅，外公外婆也沒有半點的生分，這孩子天生就我們家的人。大女兒的孤傲我一向不予肯定，就這事做得讓老爸最滿意。如今女婿硬生生的被女兒拖到南昌來了，想想於心不忍，為此我們還鬧得有些不歡，對於我們要他們去武漢過年的建議，女兒很是不滿，倔強的說是別人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回家過年，難不成你們不喜歡我回家去!你想家，別人也想家，我們念你回家，人家的父母同樣盼望著孩子回家啊，我們家有兩個，人家就一個孩子，誰更需要孩子在身邊呢？這道理你怎麼就不懂呢。何況人家父母一直真心實意的對你，讓我們這生養你的親爸親媽都自愧不如，怎麼說我都覺得歉疚。關於女兒給我們壓歲錢這事，我是這樣想的，沒必要像我家女人那樣偷偷的塞回給他們，因為這是他們的一片孝心，跟我們需不需要沒關係，退給他們會傷了他們的心，再說了，他們也需要藉此培養他們的責任心，還要藉此來證明他們的成長。生活是他們自己的，誰都不可能一輩子只會得到，「付出」這一課那是必須要上的，何況我們也只是他們的倉庫保管員而已。小傢伙看似乖巧，其實就是一個「野人」，難得一個短短的假期，總會被她掐去兩頭，剩下中間一段日子，她還是不得安生，每年總要利用假期去遠足一番，前幾年的寒假，冒著隆冬的寒風，硬是一個人去了鄱陽湖看候鳥，拍回幾張飛鳥圖，得意的像是自己在空中飛翔，大一的暑假裡，才十七歲的小小年紀，就敢一個人單飛，把揹包往肩上一背，景德鎮，婺源，三清山遊了個遍，和同學一起的集體行動，更是頻繁，北京的名勝古蹟，秀水青山，已是被她搜羅得所剩不多了。幾年下來，大半個中國遊遍，內蒙古的草原，大連的海灘，黃河的冰凌，壺口的瀑布，河北河南，山西陝西，山東天津都留有足跡。更有甚者，大年初三，大的一走，她就在家呆不住了，連著三天，每天玩得很晚回家，電話也是常常不接，忍不住要懲罰她一下，一個電話，「我到家了」，「好的，給我在外面站一刻鐘再說」！幾分鐘之後，看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不忍，讓她媽給她一個臺階，進來吧。次日，她又與同學一起跑到海南島上去了，據她自己說她已經單獨去過兩次了，如此野性，足以放歸野外。在她離開南昌回北京的兩天之後，我們收到了她發自三亞的明信片，也因此知道了幾天來他們是租了自行車一路環島騎行的，低碳環保，而且省錢，很是符合她少花錢，多辦事的一貫精神。她這樣寫道：老爸老媽：我現在在三亞，謝謝你們在很多事情上給我的理解與幫助，讓我完成了這一次的難忘的海南島騎行，一路風景很美，你們在家要多注意身體，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XX與三亞2012.2.8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適當的放她一馬，不失為一著好棋。年前回家之前她給過我電話，懇請我讓她參加工作之前最後盡興一次，我答應了。她所說的「在很多事情上給我的理解與幫助」是一句隱語，對於「理解和幫助」幾個字，我和她媽媽各有自己的體會，女人多是物質上的資助，精神上的支持就只有我可以做她的同盟者了。這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連她媽媽至今也不知道。不能說，不能說，前幾天給大女兒隱隱說到此事，招致她的堅決反對，算了，爭辯是不會有結果的。這是因為每個人對人生的理解各有不同，作出的選擇會很不一樣，不能簡單的說誰有道理，其實只有感覺最重要。她不理解，並不代表著我很天真。小傢伙曾問過我對她有什麼要求，我回她說，我的要求很簡單，遇事不衝動，過過腦子，你的最後決定就是我的意願，你自己感覺開心就好。 年味淡去，人已早行，來得快，去得也快。小家庭，大家庭，親戚朋友，都要在這個時段發生密集的情感交集，忙完了探望長輩，又要接待來拜年的晚輩，會很累，但值得，因為這是一段舒心的日子。最值得欣慰的還在於這以後的日子也很坦然，對於這年後的日子，我很是有些感慨，也是打從兩個孩子不在身邊起，每次年後送走她們，女人就像變了一個人，看我像仇人似的，把我這一輩子的不是從頭到尾都要數落一遍，偏偏我又是一個極沒修養的火爆脾氣，總是弄得兩個極不愉快。這種情況愈演愈烈，搞得人就像得了年後恐懼症，很怕過這樣的日子了，很壓抑，很不爽！更有甚者，前年大女兒走之前，煞有介事的跟我說，你對我媽好點啊，你要給我們做個好的榜樣纔是，這樣我們在外面纔能夠放心啊。好像我欺負了誰似的，接下來是小女兒的下一出，抱著我哭，說的還是這事，爸：你多關心一下媽撒。好好好，我記住了，你放心吧。其實我知道，我們沒什麼矛盾，就是因為我愛玩電腦，喜歡玩遊戲，很少理會她，有時她找我說話我沉浸在遊戲裏沒理她而已。其實原來也一直這樣，並沒什問題的，頂多也就說我耳朵不管事而已，好吧，既然現在都成了問題了，不光影響到我們兩個本身，還引發了蝴蝶效應，影響到北京和上海了，看來非足夠的重視不可了，那咱就放一放，少玩或暫時不玩了吧。照此辦理，去年卓有成效，我們沒再吵了，今年比去年更有進步，空巢的日子也很祥和了。對此，我的體會是：過年過得好，不如平時天天好。 正月都快要結束了，過年的那份感覺還縈繞在心頭，回想起車站洶湧的人流，面對其壯觀的場面，真嘆服這「年」對於中國老百姓的召喚力。無形而揪人心魄。趕路的心急火燎，守望的望眼欲穿。就因為這「年」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就是親人的味道，這種味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味道，獨一無二，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