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年夜飯特別豐盛 年菜即是大鍋菜

梁實秋在《過年》中寫道:小時候並不特別喜歡過年,除夕要守歲,不過十二點不能睡覺,這對於一個習於早睡的孩子是一種煎熬。前庭後院掛滿了燈籠,又是宮燈,又是紗燈,燭光輝煌,地上鋪了芝麻秸兒,踩上去咯咯吱吱響,這一切當然有趣,可是寒風凜冽,吹得小臉兒通紅,也就很不舒服。炕桌上呼盧喝雉,沒有孩子的份。壓歲錢不是白拿,要叩頭如搗蒜。大廳上供著祖先的影像,長輩指點曰:「這是你的曾祖父,曾祖母,高祖父,高祖母……」雖然都是岸然道貌微露慈祥,我尚不能領略慎終追遠的意義。「姑娘愛花小子要炮……」我卻怕那大麻雷子、二踢腳子。別人放鞭炮,我躲在屋裡捂著耳朵。每人分一包雜拌兒,哼,看那桃脯、蜜棗沾上的一層灰塵,怎好往嘴裡送?年夜飯照例是特別豐盛的。大年初幾不動刀,大家歇工,所以年菜事實上即是大鍋菜。大鍋的燉肉,加上粉絲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鍋的燉雞,加上冬筍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號的鍋、罐子、盆子裏,此後隨取隨喫,大概歷十餘日不得罄,事實上是天天打掃剩菜。滿缸的饅頭,滿缸的醃白菜,滿缸的鹹疙瘩,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見底。芥末堆兒、素麵筋、十香菜比較地受歡迎。除夕夜,一交子時,煮餑餑端上來了。我困得低枝倒掛,哪有胃口去喫?胡亂喫兩個,倒頭便睡,不知東方之既白。

▎肖復興:餃子必須要在鞭炮齊鳴中最後亮相

肖復興在《年味兒》中寫道,年夜飯,更能夠體會到每人的參與和年的意義的相關性和重要性,這大概可以稱之為年的味道。不管窮人家,還是富人家,豐簡由人,卻都要自己動手。也就是說,年夜飯,不僅是不能夠如現在一樣到外面飯店包飯,而必須要是在各自家裡喫,而且是必須要每個人都自己動手的。年的儀式感、年的氣氛和過年的心情以及對團圓渴望期盼的心願,也都體現在這樣的儀式之中了。

從臘月二十三之後到年卅的日子裡,每一天都不能夠閑著,都安排好了關於年夜飯的密密麻麻的節目單。各家都忙忙乎乎,紅紅火火。準備了那麼多日子的各種美食,如同生旦凈末醜一起隆重登場,而其中的餃子,是必須要在鞭炮齊鳴中最後亮相的,那是年夜飯這出大戲裡梅蘭芳的壓軸戲。當然,最後再喫幾個素餡餃子(裡面必須包一個銅錢餃子以求吉利),這是年夜飯的尾聲,甩出的最後一抹高腔的餘音裊裊。然後去守夜、祭祖、團拜、迎神,這個年纔算是真正地拉開了大門,迎接我們一步邁進了春的裡面。

▎馮驥才:過年要為母親備足八樣年貨——送上

馮驥纔在《春節八事》描寫,每進臘月,友人們便笑道:「大馮又忙年了。」過年的心理是年貨要備得愈齊全愈好,以寓來年的豐足。備年貨時母親是重點。母親住在弟弟家,所以多年來一直要為母親備足八樣年貨一一送上。大致是玉豐泰的紅絨頭花,正興德的茉莉花茶,還有津地吊錢,彰州水仙,寧波年糕,香燭供物,乾鮮果品,生熟葷腥。母親今年九十高壽,應讓她盡享與壽同在的美好的生活與年意。

▎冰心:大罈子裏裝大塊噴香的裹滿「紅糟」的糟肉

冰心在《童年的春節》中寫道,過年的前幾天,最忙的是母親了。她忙著打點我們過年穿的新衣鞋帽,還有一家大小半個月喫的肉,因為那裡的習慣,從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豬賣肉的。我看見母親系起圍裙、挽上袖子,往大罈子裏裝上大塊大塊的噴香的裹滿「紅糟」的糟肉,還有用醬油、白糖和各種香料煮的滷肉,還蒸上好幾籠屜的紅糖年糕當母親做這些事的時候,旁邊站著的不只有我們幾個饞孩子,還有在旁邊幫忙的廚師傅和餘媽。

▎汪曾祺:醃「辣菜」過年開壇辣味沖鼻極鮮美

汪老在散文《我的祖父祖母》裏談到醃芥菜:入冬,醃芥菜。醃「辣菜」--小白菜晾去水分,入芥末同醃,過年時開壇,色如淡金,辣味沖鼻,極香美。自離家鄉,我從來沒有喫過這幺好喫的鹹菜。

他在《四時佳饌》中描寫:春節喫餃子,比戶皆然。有些老北京人家喫素餃子,以蔬菜、炸油餅、薰幹切丁為餡,取其清新爽口。立春日喫春餅。羊角蔥(生喫)、青韭或蓋韭(爆炒)、綠豆芽、水蘿蔔、醬肉、醬雞、醬鴨皆切絲,炒雞蛋,少加甜麵醬,以荷葉簿餅卷食。諸物皆存本味,不相混淆,極香美,謂之「五辛盤」。蘿蔔絲不可少。立春食蘿蔔,謂之「咬春」,春而可咬,頗有詩意。餅喫得差不多飽了,喝一碗棒渣粥或小米粥,謂之「溜縫」,如砌牆灌漿也。

▎閻連科:走親戚的禮肉,一條條掛在半空

閻連科在《過年的母親》中寫道:每遇了過年,就唸著回家。急慌慌寫一封家信,告母親說,我要回家過年,彷彿超常的喜事。母親這時候,便拿著那信,去找人唸了,回來路上,逢人就說,連科要回來過年了,彷彿超常的喜事。接著,過年的計劃全都變了,肉要多割些,饃要多蒸些,扁食的餡兒要多剁些。

初一這天,母親依舊很忙,出出進進,不斷把我帶回的東西送給鄰舍,回來時又不斷用衣襟包一兜鄰舍的東西,如花生、核桃、柿餅。趁母親不在時,我看了母親的過年準備,比任何一年都顯豐盛,饃滿著了兩箱,油貨堆了五盆,走親戚的禮肉,一條條掛在半空……

▎劉紹棠:中了彩贏得的糖葫蘆喫著最甜

喝過臘八粥,年昧兒更濃重。賣糖葫蘆的小販穿梭來往,竹筒裏抽籤子,中了彩贏得的糖葫蘆喫著最甜。賣掛落棗兒的涿州小販,把剔核硒乾的老虎眼棗兒串成一圈,套在脖子上轉著喫。賣糖瓜和關東糖的小販,吆喝叫賣,此起彼伏,自賣自誇。還有肩扛著穀草把子賣絨花的小販,穀草把子上插滿五顏六色的絨花,走街串巷,大姑娘小媳婦把他們叫到門口,站在門檻裏挑選花朵。上年紀的老太太,過年也要買一朵紅絨花插在小疙瘩鬏上。

村南村北、村東村西,一片殺豬宰羊的哀鳴。站雞籠子裏,餵養了一個月的肥雞,就要被開刀問斬。家家都忙著蒸饅頭和年糕,窮門小戶也要蒸出幾天的豆餡糰子。天井的缸蓋和篩子上凍豆腐,窗沿上凍柿子,還要漬酸菜。婦女們忙得腳丫子朝天,男人們卻蹲籬笆根曬太陽,說閑話兒。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香燭紙馬送竈王爺上天。最好玩的是把竈王爺的神像揭下來,火化之前,從糖瓜上摳下幾塊糖粘兒,抹在竈王爺的嘴脣上,叮囑他上天言好事,下界才能保平安。竈王爺走了,門神爺電也換崗了,便在影壁後面豎起天地桿兒,懸掛著一盞燈籠和在寒風中嘩啦啦響的秫秸棒兒,天地桿上貼一張紅紙:「姜太公在此」。邪魔鬼祟就不敢登門騷擾了。

臘月三十的除夕之夜,歡樂而又莊嚴。闔家團聚包餃子,誰喫到包著制錢的餃子最有福,一年走紅運。院子裏鋪著芝麻秸兒,小丫頭兒不許出屋,小小子兒雖然允許走動,卻不能在外邊大小便,免得衝撞了神明。不管多麼睏乏,也不許睡覺,大人給孩子們說笑話,猜謎語,講故事,這叫守歲。等到打更的人敲起梆子,梆聲才能鍋裏下餃子,院子裏放鞭炮,門框上貼對聯,小孩產們在餃子上鍋之前,紛紛給老人們磕辭歲頭,老人要賞壓歲錢,男孩子可以外出,踩著芝麻秸到親支近脈的本家各戶,壓歲錢裝滿了荷包。天麻麻亮,左鄰右舍拜年的人已經敲門。開門相見七嘴八舌地嚷嚷著:「恭喜,恭喜!」「同喜,同喜!」我平時串百家門,正月初-要給百家拜年。出左鄰入右舍,走東家串西家,村南村北各門各戶拜了個遍,這時我才覺得得到了公認,我又長了一歲。

圖文來源於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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