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严重剧透,重在分析电影内在构思技巧,对剧透敏感者慎入)。

  根据东野圭吾小说改编的电影《祈祷落幕时》正在热映。推理作品有它的特定受众,读者喜欢在推理小说设定的迷障里,展开自己的好奇心,捕捉作品里提供的蛛丝马迹,去探访电影里的真相,从而获得水落石出的快感。

  推理小说林林总总,家族庞大,但推理小说自有其规律存在。这世上有没有一个推理小说的万能公式?

  小编曾经总结出一个推理小说的万能公式,套用在各种推理小说中,可谓是屡试不爽。

  现将这一万能公式罗列如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试用一下,如果有不适用的地方,小编继续进行修改,力求使万能公式名副其实。在交待出这个公式之后,下面我们就来套用一下《祈祷落幕时》是否符合要求。

  推理小说的模式大致有两种:

  一是找祸型(无人策划)。它是指一个无关的小小的因素,与主体案件没有关系,只是在偶然的时间里,出于偶然的原因,恰好撞到主体案件的范围内,从而被当成了主案件的前因,诱导误会。比如在福尔摩斯探案的第一篇小说《血字的研究》中,房东女主人因为痛恨死者的无耻行径,曾经唆使自己的儿子殴打过死者,被警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凶手。

  二是嫁祸型(有人策划)。这里分两种。第一,推卸型。其机制如下:1、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没有作案时间。波洛探案中的《阳光下的罪恶》、《尼罗河上的惨案》,肇事者都在努力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虚假表象。2、移动作案时间。比如波洛探案中的《滴血的钻石》,凶手早已害死了老者,但通过手动绳子,操控了屋内的物品,并用玩具发生尖叫的声音,以达到死者才死的假象。作案时间的推移,可以有效地逃避嫌疑。3、装作受害者,其目的也是改变作案时间,造成作案时间的变化。这是最高深的一种障眼法。如扮作死人,其实人并未死。克里斯蒂小说中公认最好的一部作品《无人生还》就写了一个被害死的人,其实就是真正的作案人。第二,转嫁型。这一种类型比较简单,也就是凶手找一个替死鬼,引导注意力。在《血字的研究》中,作案人是在墙上故意留下了一个神秘组织的“血字”符号,以达到转移注意力的目的。

  对照这个万能公式,我们能很快找到《祈祷落幕时》属于哪一个模式。

  这就是“二是嫁祸型”中的“第一,推卸型”中的“3、装作受害者”这种类型。

  实际上,《祈祷落幕时》在构思上,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较为相似,就是一个死人,还会在他死后杀人。

  影片里的男主人公阿恭听了女护士复述的父亲临死前的一句话,而顿悟了“死人也有力量”。

  这句话在电影曾经出现过两次,而听到这句话的阿恭当时也露出醍醐灌顶状。

  这句话的内容是:“离开人世,就能自由地看着那家伙了,肉身对我来说只能说是一个束缚”。

  这是影片中阿恭父亲临死前对女护士说的话。

  反推过来,这话中可以推导出两层意思:一层是,父母看到孩子的人生,是非常开心的。二层是,为了看到孩子的人生,什么都可以做,包括失去生命,因为肉身只是一个束缚。

  那么,阿恭的推理结果是:父母即使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也会关心孩子——那么,父母为了孩子,无所谓自己的生死——那么,父母为了孩子,看生死很淡,什么都能做,必要时他会装死,只是为了孩子活着。

  于是,《祈祷落幕时》里,最重要的推理结果出来了,那就是女导演的父亲死于26年前的事实,是一个谎言。其父亲一直没有死,而是以“死魂灵”的方式,一直生存在女导演的身边,行使着保护的职责。

  我们看到,这个情节典型的是万能公式里的那个“死人也会杀人”的模式。

  那么,现在我们顺着时间顺序,看看东野圭吾如何来设置他的故事情节。

  首先,东野圭吾必须回答,他为什么要写出一个“死人”?

  我们看到,电影里的所有的情节源头,都是一个叫横山一俊的猥琐男人,欲对年幼时的女导演进行性侵害。

  幼时的女导演杀死了这个猥琐男,父亲为了救女儿,将死者伪装成自己的尸体,扔下悬崖,制造自己自杀的假象。这样,父亲把自己处理死了,成功地成为女儿杀死的死者替身。这样,让女儿摆脱了困境,救了女儿一命,代价是他自己只能以死人的方式存活在世上。

  从此,父亲只能以死魂灵的方式出现。他在电影里是以一种被动的死人方式存在的。这决定了他的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自己的死人身份,一旦有谁窥破他的死人的身份,那么他就要再次重演杀人戏码。

  这是电影里的情节动力与人物行动之源。

  其次,电影里的故事主线,如何把过去的那个线索揭开。

  父亲死后,女导演一路成长,顺风顺水,直到成为著名的女导演,功成名就,光鲜无比。

  但是,围绕在她身边的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却把她涉及的旧案拖了出来。

  实际上,电影也显示出它的逻辑的不公稳性。

  按理讲,女导演幼年时,曾经失手杀了一个侵害她的猥琐男,之后,父亲也在名义上自杀身亡,她的身上集中了许多疑点,尤其最大的疑点是她的父亲并没有消失。但是,其父亲却屡屡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父女见面,从而导致了这对父女日后的所作所为,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出现最终的那种一连串的“杀人灭口”事件的爆发。

  而事实上就是如此。女导演的女同学,因为来观看女导演的新剧,在剧院里,见到了公然显身的女导演的父亲,导致了女导演的父亲杀了她。

  这构成了电影里的最近发生的一起杀人案件,并由此撕开了历史的陈案伤口,把所有的女导演父女俩布防得很好的旧案给牵扯出来了。

  而随着情节的展开,我们看到,女导演的父亲为了隐姓埋名,一直在杀死那些认出他身份的人。这包括女导演的班主任兼后来的情人,就是因为一次班主任在街上发现了女导演的父亲还活着,就被女导演的父亲杀死了。现在女导演的父亲故伎重演,仅仅因为女儿的同学认出了自己,便把她杀害了。

  实际上,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把嫌疑的焦点,移向了女儿。因为女儿的女同学之死,是因为她来看女导演的新戏的,按照警方的正常破案逻辑,肯定要追查到女导演身上。

  父亲的杀人灭口,意味着已经把女儿拖下水里。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在自杀的时候,竟然没有躲开女导演,而被女儿发现,更让女儿承担了一个为了爱而杀死父亲职责的凶手。

  因此,看起来爱女儿的父亲在保护女儿的身份上,可谓是极端的不负责任。既然他已经成为一个死人,就不应该再出现在女儿的身边,他最后宁愿为了女儿去死,可见他为女儿的牺牲精神是多么的强烈,但是他却没有牺牲自己见女儿的那种强烈渴望,反而不断去干扰女儿的生活,实际上,他离女儿越远,女儿的安全系数越大。在电影里,我们可以看到,他经常与女儿在桥头、桥边以及“洗桥”这类的民俗活动中接近女儿,而且他还向女儿写信,交流信息。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导致历史的陈案被揭开。

  而最危险的是,女导演在知道她的父亲与阿恭的母亲私下相会的时候,竟然主动去接触身边警察的阿恭,要知道,阿恭其实对自己的母亲的身世也非常好奇,但是后来料事如神的阿恭竟然没有意识到女导演找他的目的,竟然是打探她父亲与阿恭母亲之间的隐秘私情,直到新的凶杀案发生,他才幡然醒悟。

  其实可以看出,在最后一起女导演的同学被害事件发生前,有多起无头命案的发生,包括猥琐男的突然消失(26年前,虽然他是一个自由职业的维修工,但总归有社会网吧,不会消失后,就没有人寻找,何况他还开着一辆车子,至少车子要上牌照,上保险,到核电厂维修,也需要联系厂里吧),女导演老师的被杀死(19年前),还有一些不可思议事件的发生,如阿恭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一直想了解与母亲来往的那个男人是谁,但电影都以没有照片为由,拒不查清此人是谁,使得电影里的最后的迷雾重重的案件,在之前早就应该有水落石出的机会。电影制造了一个神秘的事件,但是是以前面的一大串案件顶托出来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冰山浮现在水面之上,但是探访水下,发现却有着更为庞大的基座,而这个基座顶起的一小角冰山看起来精巧绝伦,但下面的基座早已要暴露出它的庞大身形了。

  总之,《祈祷落幕时》设置了一个“死人也会杀人”的神秘悬疑,但是这个悬疑是通过近三十年的漫长时间来炮制了这么一个精巧的冰山,尤其致命的是,一般推理剧是不会把主人公的身世拿出来说事的,就像福尔摩斯探案,不可能在每一集故事中,都把大侦探自己的身世给拿出来填充到侦破流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侦探的破案生涯也就完结了。《祈祷落幕时》也正是如此。本片中的阿恭被小说与电影孤注一掷地将他的身世拿出来使用一回之后,他的系列作品也宣告完结了。

  回到我们开始时提到的那个推理万能公式,“死人也杀人”的模式最成功的就是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不过与本片不同的是,本片的里死人是被动地伪装的,而《无人生还》则是主动地装扮的。金庸后来模仿这个小说,写出了《侠客行》。《祈祷落幕时》不管装着什么样的社会内容与日本情结,但在故事架构上,仍难以脱离此模式的圈定与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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