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万历十五年》这本书相信大家都不会感到陌生,他虽然称不上是史料,但这本书堪称了解万历一朝历史的最佳书籍。在豆瓣图书分类下的中国史项中,他常年都是占据前十的爆款,但是令其真正进入到大众视野的,是在《人民的名义》中,剧中人物三番五次地提及以为他做无形的广告。

第一次知道这本书,是在大学时代是读完吴思先生的《潜规则》后看到评论提到。《潜规则》写得好,因为他形象地描绘出了两千年封建帝制的官场规则。因此爱屋及乌,就也买来了这本《万历十五年》。可以说,《潜规则》把《万历十五年》中隐晦含蓄的概念,更加赤裸裸地说了出来。

《潜规则》里,吴思先生对潜规则一词有如下论述:

中国封建社会在正式规定的各种制度之外,在种种明文规定的背后,实际存在著一个不成文的又获得广泛认可的规矩,一种可以称为内部章程的东西。恰恰是这种东西,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正式规定,支配著现实生活的运行。

《万历十五年》中那个隐晦含蓄的概念是什么呢?「潜规则」多年前已经成了流行语,这个词是如此的精准与出名,以至于人们早就忘了它的出处来自于一本中国史评论集。《万历十五年》的作者,黄仁宇其实已经说出了潜规则的概念,其实也算不上隐晦,只是没有提出一个如此贴切精准的词来定义它,且用了一个比较高冷的书名,反响就比较冷淡了。其实它的英文名直译名叫《1587,无关紧要的一年》,有点像《奥斯维辛没有新闻》一样,故意勾起好奇心和营造反差,以为可能更有市场。

承接《潜规则》,在《万历十五年》中,黄仁宇先生,借申时行的篇章如是说:

内阁首辅申时行把人们口头上公认的理想称为「阳」,而把人们不能告人的私欲称为「阴」。

黄仁宇先生所谓的「阴」,与吴思先生首创的「潜规则」,其内核一致,即不能公知于社会,却在暗中支撑著社会运行的不成文规则。

随著《万历十五年》的大热,「大历史观」这个词也得以享大名尔,因为生词的玄乎,初听时人们都会感到相当好奇,在看了包括作者本人在内的各类解释后更容易越发使人糊涂。仅我自己的体悟而言,「大历史观」本质上就是通过阅读史书纠察当下社会现象其蝴蝶效应的源头,而已。

常听说,读史得读明史。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因为明代是我国封建专制主义历史的集中加强的关键阶段,各级官僚与体制制度配合的娴熟程度得到了空前的加强,中央与地方、政府与人民的关系犹如教科书一般把之前一千多年的历史经验做了高度的总结,这样的故事当然相当精彩,当然值得后世很多人去探究和学习。

作者提到,除开国立制时期的洪武朱元璋、永乐朱棣两朝外,这个帝国的实质主人,一直是文官集团。因为中国没有西方中世纪的宗教之争,但并不代表没有宗教,实际情况是,孔孟之儒家,便是中国千百年的垄断宗教,而文官者,名位公仆,实为统治者。他们的影响和罗马教皇对政治的干预不同,是潜移默化且偷偷摸摸的。

他们有一套孔孟《圣经》编织下的既定规则,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得越此雷池一步。而他们所秉持的规则,以道德的名义,实为维护自身集团利益的利器。整部《万历十五年》,大半章节,所讲的是各个历史角色与文官集团所秉持的规则间的博弈。事实上,历朝历代皆有挑战此规则者,一时或成或败,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文官的。

黄仁宇先生花了大笔墨重点写了几个刺头,其中最为大众所知悉的,便是海瑞。

海瑞作为文官集团的一员,又是规则的挑战者,其挑战的方式,是彻彻底底的原教旨主义。他一丝不苟、逐字逐句地执行著孔孟圣经,但讽刺的是,文官集团虽然以孔孟教条自居,但对教条从来是以工具视之,其弘扬、遵循与否,取决于与自己的利益相符,以海瑞之极端,毫无疑问是被当作异类。

海瑞最出名的,便是那封对嘉靖帝口无遮拦、准备好自己棺材的奏疏。海瑞在此战中占得便宜,此后以名节对皇帝相要挟,便成了惯数套路,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就是海瑞并非不懂「阴阳之术」之精微深奥的。靠这个套路,在隆庆帝上任得以释放出狱后,成功挟得在苏州的要职。

作为原教旨主义者的海瑞,掉进苏州这块肥地,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个搅局者。但师出同门,是以海瑞并无跳出时代所束的思想格局,甚至不进反退,只是遵循复古之道。在解决官司时,和历朝历代的官僚所遵循之法并无二致,以道德凌驾于法律之上,尽管他将道德划分得如此细致,如何合乎清理,却注定逃脱不了圣人言的道德框架。事实上,以法制高度要求海瑞这个人物,本身就是苛求。

海瑞的结局并不令人意外,他的严于律人,苛于律己的终身尊则,也没能影响到谁。

万历以天子之尊,张居正以独裁者之能,申时行以和事老之老到,海瑞以原教旨主义者之偏执,戚继光以战神之功伟,李贽以哲学家之叛逆……最终,都是固若金汤的文官集团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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