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豪放不羈的詞人,很多人都會聯想到蘇軾、辛棄疾。他們固然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然而在宋朝文人輩出的時代,也有不少人嘔心瀝血,寫下過激動人心的華美篇章。比如說深受辛棄疾影響的南宋詞人劉克莊,唱響了豪放派在宋末最後的謝幕曲。

  劉克莊此人,在政治上充滿着爭議,一方面他攀附奸臣賈似道,寫下了連篇累牘的阿諛奉承之作,另一方面他也能夠仗義執言,屢次含冤遭貶謫。這種兩面複雜性,不僅是他個人的悲劇人生,也是南宋末年腐朽朝政的真實寫照。

  儘管在仕途並不得意,但劉克莊卻被公認爲當時的一代文宗。他也將滿腔的豪情,注入在自己的詩詞中,比如這首《一剪梅?餘赴廣東實之夜餞於風亭》:

  束縕宵行十里強。挑得詩囊,拋了衣囊。天寒路滑馬蹄僵,元是王郎,來送劉郎。

  酒酣耳熱說文章。驚倒鄰牆,推倒胡牀。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這首詞是在宋理宗嘉熙三年,劉克莊被貶出京城,前往廣東擔任一個小官所寫。當時他的好友王邁爲他送行,併爲之鳴不平。王邁其人,光明磊落,剛直敢言,劉克莊曾經稱讚他“策好人爭誦,名高士責全”,甚至還誇獎他“天壤王郎,數人物方今第一。”

  這首詞直抒胸臆,蕩氣迴腸,可謂是南宋末期難得一見的雄文。上闋第一句“束縕宵行十里強”說明瞭行路艱辛,作者舉着亂麻紮成的火把,星夜兼行走了十來里路。此句之中,隱隱約約透露出詞人的悲憤和豪情。

  第二句“挑得詩囊,拋了衣囊”則是文人意氣的盡顯無餘。即便是如此艱難的環境,他依然留下了書本,寧願捨棄衣物這些日用品。

  第三句“天寒路滑馬蹄僵,元是王郎,來送劉郎”一開始進一步渲染天寒地凍的惡劣天氣,而且山路崎嶇危險,不過話鋒一轉,卻又寫出了弄弄的友情。即便是這樣,還是這位王邁,不顧寒苦,來送別我這個失意的人。前面越是寫得悽慘,越是襯託了兩人友情的可貴。

  詩的下闋開始寫送行的場景,因爲有了以王邁爲首的朋友相送,詞人並不覺得多麼淒涼。“酒酣耳熱說文章”,他們舉杯高歌,暢談文章,說得興起。

  “驚倒鄰牆,推倒胡牀”之中的鄰牆,自然不是荒郊野外的牆壁,而是帶來的小屏風。胡牀則是當時的一種輕便的座椅。整句話是指作者和朋友們暢談人生,酒酣耳熱之際,不禁手舞足蹈,將屏風和座椅都推翻,可見場面有多麼熱烈。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是最後一句,也是豪氣縱橫之語。旁觀的人,紛紛拍手而笑,他們笑這羣書生好疏狂。然而,詞人卻滿不在意:人生如此,國事如此,那疏一些又何妨?狂一些又何妨?在這一句之中,隱隱有種感覺,那就是旁觀者就如同已經睡着的人,他們依然在紙醉金迷的美夢之中,無論怎麼叫也叫不醒,而這些已經覺醒的士大夫,面對無可挽回的國事,除了以疏狂來發泄之外,還能如何?

  還是如同前面所述,劉克莊在政治上的投機,並不受後人的尊敬。但是,他的心中,並非不知道南宋面臨的危險,也並非醉生夢死的庸人。他選擇了和好友王邁不同的道路,只不過這兩條路,最終還是殊途同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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