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北曆史博物館去年舉辦的常玉畫展影響極廣。當年8月,自稱已故知名畫傢常玉侄子的常錦茂隔海指控中國颱灣地區“教育部”和颱北曆史博物館侵占他伯父常玉42幅畫作長達54年,要求返迴這批畫作。雖然法庭上颱北曆史博物館提交的所謂內部文件語焉不詳,但“澎湃新聞·藝術評論”獲悉,近日,颱北地方“法院”以“在颱遺産若由中國大陸人民繼承,最多限額200萬元”為由,判決常錦茂敗訴,但仍可上訴。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颱北曆史博物館舉辦的“相思巴黎——常玉的藝術”大展

2016年適逢旅法畫傢常玉(1901-1966)逝世五十周年,颱北曆史博物館修復瞭館藏的49件常玉畫作,並在2017年春天舉辦“相思巴黎——常玉的藝術”大展,紀念這位華人藝術傢的藝術成就。

眾所周知,颱北曆史博物館有很多常玉的收藏。1964年,身在法國的常玉受邀在颱灣地區舉辦展覽,他先行寄齣42幅畫作,但本人卻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成行。直至1966年,常玉因為瓦斯中毒客死巴黎,這批畫作也因此遺留颱灣地區。這批畫後來被當地教育部門以一紙語焉不詳的公文,撥交給颱北曆史博物館,成為鎮館珍藏,隨著常玉畫作水漲船高,目前市值過百億。

在展覽後不久,一位自稱已故畫傢常玉的侄子常錦茂跨海訴訟,指控颱灣“教育部”和颱北曆史博物館霸占他伯父42幅畫作長達54年,要求返迴這批畫作。4月17日,颱北地方法院對於此事的判決為:判決常錦茂敗訴,但仍可上訴。

據颱灣地區媒體報道,常錦茂於去年8月正式嚮颱北地方院提齣返還常玉畫作的民事訴訟,但考量常玉的天價畫作可能造成過高訴訟成本,律師建議常錦茂先挑選颱北曆史博物館館藏的其中一幅畫作《花》訴訟,若勝訴,再繼續追討其餘41幅畫作。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瓶花係列作品

訴訟過程中。颱灣地區教育部門呈上瞭當時和常玉往返的信件,證實常玉齣自於自由意誌將畫作交由颱灣地區當局。“颱灣教育部及兩岸教育司司長”畢祖安說,常玉在1964年受邀來颱講學,當時把他的3箱畫作寄迴颱灣地區,有文件、信件證實他的自由意誌;期間常玉不幸過世,‘教育部’在1968年把常玉的作品交由颱北曆史博物館接收保藏,而2012年颱北曆史博物館改隸屬於‘文化部’”。

但令常錦茂等人氣憤的是,颱灣地區“教育部”和颱北曆史博物館在跟法官的答辯狀中,隻是宣稱常玉是“自願”將畫作捐給颱灣當局,卻拿不齣任何能夠證明常玉有上述意思錶示的文件或資料,連唯一一份呈給法官的颱北曆史博物館內部文件裏麵僅記載“該批作品如未寄迴法國,‘似可移交’由颱北曆史博物館保管運用”

法庭上,常傢在颱友人反問:“從常玉返颱前還想走一趟埃及不留遺憾,就可以看齣他下定決心返颱教畫、定居。這樣的一位名畫傢,會在這種情況下拋棄自己辛苦多年創作齣來的心血?你覺得閤理嗎?”

但當地法院認為,根據中國颱灣地區的一些規定,被繼承人在颱遺産,若由中國大陸人民繼承,最多限額200萬元,超過部分歸中國颱灣繼承人。法官也錶示,考量‘教育部’陳報的畫作價值達3億300萬元,超過中國大陸人民繼承限額200萬元,且這批畫作無法分割,顯然無法交付。且常玉在當年無法赴颱後,在過世前有二年時間都未索討畫作,顯然已“默示拋棄”其所有權,因此颱灣地區當局已善意且閤法占有該批畫作。

因此駁迴常錦茂請求判颱灣地區“教育部”與颱北曆史博物館無須返還畫作,可上訴。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颱北曆史博物館舉辦的“相思巴黎——常玉的藝術”展覽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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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漂泊巴黎“孤獨的象”

常玉(1901-1966),字幼書,生於中國四川順慶(今南充)一富裕傢庭。幼時即跟隨書法名傢趙熙學習書法,也學習傳統中國山水畫,而真正開啓常玉的日後藝術之路,則是蔡元培先生所提倡的“勤工儉學”計劃。1921年,常玉因參與這項計劃而前往巴黎,與同時代的徐悲鴻、林風眠和潘玉良等人,成為中國最早期的留法學生之一。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

1921年,常玉抵達巴黎時,巴黎畫壇仍是世界一流藝術傢聚居之地。當時,除瞭畢加索、馬蒂斯等少數藝術傢過著富裕的生活,多數畫傢都很艱辛,可是他們天生的樂天主義和波西米亞式的生活方式,也給巴黎畫壇注入瞭一股清新之風。

和其他藝術傢不同的是,常玉並未進入正規的美術學院受教育,而是在充滿瞭自由氛圍的大茅屋藝術學院(Académie de la Grande Chaumière)隨性地習畫,個性瀟灑不羈的常玉總在濛帕拿斯的咖啡廳流連。

與刻苦學習的徐悲鴻相比,常玉在巴黎的生活可謂豐富多彩,拉小提琴、鬍琴,打網球、撞球,登山……白天除在大茅屋畫院學畫,也在咖啡館讀書和畫速寫,他將自己完全融入到巴黎市民的日常生活中,在體驗中鍛煉技藝,在更具國際性的社交層麵開拓視野。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牡丹,1921。這也是藝術傢現存最早的畫作。

而今,我們可以在徐誌摩的《巴黎的鱗爪》中,一覷常玉在巴黎生活的艷麗往事。

“我在巴黎時常去看一個朋友,他是一個畫傢,住在一條老聞著魚腥的小街底頭一所房子的頂上一個A字形式的尖閣裏,光綫暗慘的怕人……他照例不過正午不起身,不近天亮不上床的一位先生,下午也不居傢,起碼總是在上燈的時候他纔脫下外褂,露齣兩條破爛的臂膀,埋身在他那艷麗的垃圾窩裏開始他的工作……晚上喝不完的咖啡、詳夢的小書……你到巴黎快半個月瞭……誰說巴黎不是理想的地獄……屋子破算什麼?波西民的生活就是這樣……你倒是有點羨慕,對不對?……不瞞你說,我學畫畫原來的動機也就是這點子對人體秘密的好奇……我寜可少吃儉穿,省下幾個法郎來多雇幾個模特兒……當初羅丹我猜也是與我一樣的狼狽,據說他那房子裏老是有剝光瞭的女人,也不為坐樣兒,但看她們日常生活‘實際的’多變化的姿態……魯班師整天不斷的畫他太太竟許連穿褲子的空兒都沒有!……上帝拿著一把顔色往地麵上撒,玫瑰、羅蘭、石榴、玉簪、剪鞦羅,各樣都沾到瞭一種或幾種的彩澤,但絕沒有一種花包含所有可能的色調……人體美也是這樣……迴頭我給你看我那破床底下有一本寶貝,我這十年血汗辛苦的成績——韆把張的人體臨摹,而且十分之九是我在這件破雞棚裏鈎下的……我在巴黎苦過這十年,就為前途有一個宏願:我要張大瞭我這經過訓練的‘淫眼’到東方去發現人體美……”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雙裸女,1929

1929年起,波西米亞風格不僅體現在常玉的生活作風上,也深深烙印在他的畫作裏,並為其引來瞭藝術創作的第一個高峰——粉色時期。畫麵淡雅的色調減弱瞭強烈的對比色彩,卻不失野獸派的抒情和錶現派的張力。

裸女畫作是常玉早期成名主題之一,在中國曆史上,20世紀之前,人體繪畫從未成為一種繪畫主題。上海美專著名的“裸體模特”事件,也體現瞭保守者對於這一題材的強烈反對。常玉在巴黎的創作卻已經發展齣瞭自己的風格,多以中國傳統書法運筆勾勒,再以鉛筆暈染,頗具裝飾藝術風格,綫條充滿韻律感,這種獨創性也引起瞭收藏傢關注,在巴黎颳起強勁的“東方風範”。

其時,兄長常俊明去世,常玉在巴黎無憂無慮的享樂生活遭遇轉摺。幸虧他結識瞭一些藝術贊助人,與此同時,其創作也逐漸為巴黎藝術界所接受。然而,常玉不羈的個性,加之清高的品格,讓他與畫商之間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椅子上的貓(左),椅子上的北京狗(右),1930年代

1950年代初期,中國文化藝術團訪問巴黎,既訪問瞭畢加索,也訪問瞭常玉。黃永玉迴憶道:“常玉很老瞭,一個人住在一間很高的樓房的頂樓。一年賣三兩張小畫,勉強維持著生活。他不認為這叫做苦和艱難,自然也並非快樂,他隻是需要這種多年形成的無牽無掛的時光。他自由自在,僅此而已。”

藝術生涯晚期,常玉的作品從明亮色調轉變到以黑白為主,吳冠中曾這樣評價:“進入五六十年代的常玉更鍾情於漆黑瞭,他立足於深黑的底色上勾勒齣花卉、虎豹、女裸,如在淺底色上用綫勾勒,那綫也是用烏黑的鐵一般的綫,肯定、明確,入木三分,不再是迷夢,是一鞭一條痕的沉痛瞭。油畫顔料色階豐富,從純白到漆黑,具備各種細微的音階,常玉掌握瞭油彩的性能、西方的造型特徵及平麵分割的構成規律,但他隻選取有限的幾種中間色階來與黑、白唱和,他在色彩中似乎很少譜交響樂而更愛奏悠悠長笛。”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粉蓮盆景(花中君子),1940年代

常玉畫作的風格受到他幼年學習書法和中國傳統水墨的影響,從他畫作的綫條中,可追索齣屬於書法運筆的流暢性,帶著以“書法入畫”的獨特意趣,重復利用中國最傳統的書寫工具——毛筆,一筆一筆畫齣他眼中的現代裸女。常玉畫作中的東方元素並非中國文人畫的齣世與傲氣,而是充滿傳統中國工藝繽紛的裝飾元素。他在畫作中大量使用代錶招財進寶的金錢紋、壽字紋及盤長紋樣,並以黃色配金色烘托齣熱鬧的節慶意象。靜物畫的題材選擇上,常玉也常以“齣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象徵“高風亮節”、“節節高升”的竹子,或脫俗的“采菊東籬下”的菊,無論在用色、構圖及題材方麵,皆可看到畫傢深受中國傳統藝術的影響。其他如動物等主題,也以充滿現代性的繪畫技法錶現滿溢著濃濃鄉愁的“北京馬戲”。這種兼融東西美學的錶現手法,形成瞭常玉個人特有的藝術魅力。

在常玉去世之前的1964年,他曾應邀前往颱灣舉辦個展,卻因護照問題未能成行。因為此次展覽而寄達的42幅畫作卻留在瞭颱灣,成為瞭本次展覽的主軸。

當時,邀請常玉的四川老鄉黃季陸還特意寄瞭400美元給他作為機票錢,並勸說其定居颱灣任教。想必,當時常玉的心情也頗為復雜,他迴應道:“從前一個人過的愜意,不需要成傢。一個人愛畫就畫、愛玩就玩,很自在,不覺得孤單。去年鼕天因為屋頂玻璃窗破瞭,漏風雨,我把梯子放在桌子上去糊窗子,不小心摔下來,不省人事,幸好門房聽見人梯摔下的聲音很大,將我救起送醫,那時起我就感到一個人生活的孤單瞭。”

1966年,常玉因瓦斯中毒意外在巴黎過世。就在這一年早些時候,常玉曾寫信給侄孫常澤清,求寄傢鄉的“紅豆腐”(豆腐乳)到巴黎。

據悉,常玉在繪製最後一張油畫時,仍與好友達昂隨時保持著電話聯係。

常:我開始畫瞭一張畫……

達:是什麼樣的畫?

常:你將會看到!

達:我現在就過來……

常:還不到時候。

達:那要等到幾時?

常:再過幾天以後……我先畫,然後再簡化它……再簡化它……

幾天之後,他說:我完成瞭。那是隻極小的象……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奔馳……這就是我……

常玉之侄訴颱北曆史博物館返還常玉畫作敗訴

常玉,孤獨的象,196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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