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從四女之死說紅樓的勇敢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 蘭藉文化 紅樓夢研究 收錄於話題#老刀說紅樓41個

作者

老刀

這病痛的根柢就在我活在人間,又是一個常人,能夠交著「華蓋運」。

——魯迅·《華蓋集》題記

老子說:

「勇於敢則死,勇於不敢則生。」

我以為,魯迅先生是懂得「紅樓」的。《紅樓夢》是寫女性的好書,男人是很難懂的。魯迅先生是懂得,他有專門的論文兩篇,還有很多的散論,大抵肯定的多,甚至把它的對話描寫提到與巴爾扎克相當的高度;借之諷喻的也多,諷梅蘭芳的「黛玉葬花」象鬼撒花,諷鬱達夫流亡上海招嫖引妓故做寶玉般的才子佳人狀,當真痛快。否定的似乎是沒有。

魯迅先生是憐憫女性的,認為千古以來,女性是勇敢的。他對於封建道學則是反對的。《狂人日記》中的那個喫人的哥哥暫且不論,於那個被喫掉的妹妹則是同情的。《祝福》中的祥林嫂的「死了後家人就可以見面嗎?」的問題令文中的「我」愧疚了很久,而魯四老爺的「事理通達心氣和平」的半幅對子則是令人厭惡的。

「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姦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

王熙鳳用盡心機借劍殺人,被稱為是鄭莊公、曹操一樣的人物,然而卻不足以要尤二姐的命。所以,她這個「當局者」雖然「兇殘」,尤二姐也還是忍得下的。

更加「下劣」的是秋桐一干「流言家」的中傷。秋桐有三個攻擊:一個是說尤二姐的不檢點,說她是「先奸後娶沒漢子要的娼婦」,二個是向賈母王夫人處告黑狀說「整日家號喪,背地裡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令賈母王夫人不喜,三個是說尤二姐所懷孩子是雜種羔子,不知姓張姓王,在外頭什麼人不見。這三個攻擊,已是於女性最重的謠言了。這謠言是比「當局者的兇殘」還可怕的。

然後,兩下里一發力,賈母王夫人不喜,眾人也不喜,就羣起而欺人,並不把她當人,也沒有一個說一句公道話。只有平兒於夜裡悄悄地與她攀談幾句,算是安慰。

論及果斷,則當是鮑二家的。賈璉王熙鳳一邊還在鬧著,勸著,哭著,評理著,熱鬧著,誰都不注意,她就死了。而且把尋死這個事搞的很誇張,高高地弔掛起來,讓見了的人都能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後傳播開來,以此變成討伐的檄文,矛頭直指王熙鳳,令活著的人很難堪。

「有限的幾個生命,在中國是不算什麼的,不過供無惡意的閑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閑人作『流言』的種子。」

這「種子」是否會發芽是並不知曉的,但這「談資」到的確是可以消磨無聊的時光的。楊慎說: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再死幾個又何妨?因為並沒有人醒過來。

魯迅先生說,想不到「中國的女性臨難竟能如是之從容」,又說中國女子的勇毅,就是遭到了陰謀詭計,又被壓抑了數千年,也還是於消亡中活過來了。對於王夫人和王熙鳳而言,這女性似乎並不包括她們在內的,她們是已失掉了女性特點的「當局者」了。正是:

螻蟻偷生實不易,忍辱負重氣象偉。

巨蟒貪食求腹飽,猛虎出柙嗅薔薇。

天地野馬一瞬息,塵埃鯤鵬一翅飛。

你來他去歇歇腳,古今奇談人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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