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讀書的時候說到李存勖寵信伶人導致被殺,總以為說的過於淺笑,後來自己查了些資料說是成也魏博軍卒敗也魏博軍卒。哪位大神可以更加全面的分析一下。


李存勖垮臺這個問題我以前在其他地方也答過,不過比較零散,既然有人邀請,我就重新花上一天的時間重新整理總結一下吧

首先,李存勖在執政後期確實有嚴重的怠政,這也是他短時間垮臺的重要催化劑,但並非根本原因。雖然進入汴梁後,李存勖發過「理國之道,莫若安民;勸課之規,宜從薄賦」的詔命,又「詔處斬隨駕兵馬都監夏彥朗於和景門外。時宦官怙寵,廣侵佔居人第舍,郭崇韜奏其事,乃斬彥朗以徇。」(舊五代史莊宗紀四),以示寬簡治政、壓制已經頗成規模的宦官佞幸的決心,但事實是政令不行、如同空文。「權臣愎戾,伶官用事,吏人孔謙酷加賦斂,赦文之所原放,謙復刻剝不行,大失人心」(舊五代史莊宗紀五)而同光年間災害也不斷,李存勖的應對也頗不得力。「租庸使奏:時雨久愆,請下諸道州府,依法祈禱」、「辛巳,以旱甚,詔河南府徙市,造五方龍,集巫禱祭。」(舊五代史莊宗紀六)應對水災旱災本應興修水利、減免賦稅,但李存勖卻對迷信活動抱以不切實際的期待,可以說緣木求魚,與時局無不補。此外,李存勖以李唐鄭王后裔「中興唐室」的名義滅梁稱帝,但滅梁後,卻派人拜祭朱溫墓、並為打馬球拆毀了登基壇。「是日,命從官拜梁祖之陵,物議非之」(舊五代史莊宗紀六)、「帝以義武節度使王都將入朝,欲闢球場…數日,未成,帝命毀即位壇。」(資治通鑒後唐莊宗紀)。拆即位壇的事情,時任宰相張憲就對郭崇韜吐槽「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而祭拜朱溫墓,後來乾隆就評價「乃方欲戮屍,旋命拜墓,顛倒無據。若或禠其魄者,尚何足觀其後乎?」(欽定續通志)這兩件事李存勖沒放在心上,但卻在無形之中嚴重削弱了後唐建國的合法性。不過就算李存勖這麼作,但只要他不踩下面我說的雷區,那他還是能暫時坐穩的,至少政權不會在四年之內垮臺。這裡就拿石重貴對一個對比,要知道後面的石重貴在治政上比李存勖更失敗,放任外面餓死了幾十萬人,「是歲,春夏旱,秋冬水,蝗大起,東自海,西距隴坻,南逾江、淮,北抵幽薊,原野、山谷、城郭、廬舍皆滿,竹木葉俱盡。重以官括民谷,使者督責嚴急,至封碓,不留其食,有坐匿谷抵死者。縣令往往以督趣不辦,納印自劾去。民餒死者數十萬口,流亡不可勝數」(資治通鑒後晉出帝紀),此時小石頭雖然已經是獨夫民賊,但有軍方支持暫時還能穩居皇位,在位時間也稍微超過了李存勖,直到後晉的幾個軍方大佬杜重威、李守貞、張彥澤也決定拋棄他,主動給小石頭的契丹干爺爺劉德光帶路入汴,才將他踹下去。

李存勖滅梁後,其政權架構是嚴重失衡的。劉沖的《論後唐莊宗明宗嬗代事》一文按照朱玉龍先生所編著的《五代十國方鎮年表》總結數據:在後唐莊宗朝的37個藩鎮中,除去定州、延州、夏州、鳳翔、涇州、靈州六個世襲藩鎮,鄜州有三年為高萬興所控制外,其餘藩鎮四年共150人次任節度使,其中由後梁降將擔任的達50人次,如果加上由張全義、朱友謙這些原後梁地方實力派盤踞的藩鎮。二者相加為68人次,占人次比例的45%,甚至鄧州、安州等藩鎮節度使一直由後梁降將擔任,實質上後唐一方的勢力一直未能進入。而由河北籍將領擔任的節度使也有15人次(比如符習、毛璋、趙德鈞等)。而其餘藩鎮節帥由李存勖親族、外戚、親信以及少量長期追隨李存勖徵戰的河東元老宿將(這些人絕大多數在李克用在世的時候就有軍功在身)擔任。此時的後唐各藩鎮節帥人選大致上由河東宿將、原河北藩鎮將領、後梁降將三股政治勢力構成,其中前兩者還受到李存勖的有意打壓,多個政治集團並存的局面其實削弱了李存勖的統治基礎。

不過李存勖在位的不到四年間對後梁的藩鎮還是有一番動作的。李存勖滅梁後,對原後梁統治區的藩鎮節度使自然不放心,對各鎮節度使進行了大規模的撤換,往河南不斷地摻沙子,在這短短3-4年內,後唐統治區內一直沒有更換節度使的藩鎮僅有三個(義武王都、京兆張筠、宣義李存渥),有的藩鎮比如青州,甚至達到了一年一任節度使的程度(同光元年到四年間的青州節度使、留後依次是戴思遠、符習、霍彥威、王公儼,其中最後一位系兵變上臺),各藩鎮節度使的調動頻率如此之高,自然能說明李存勖一朝對各藩鎮掌控程度很強。但在李存勖個人權力不斷擴大的過程中,一些人卻得利甚少,這些人正是李存勖的親族以及元老宿將們。李存勖雖然任命諸弟李存霸、李存渥、李存紀為節度使,但事實是諸弟「皆居京師,食其俸祿而已」(新五代史唐書宗室傳),實際掌控藩鎮的是李存勖委派的監軍宦官,這些監軍「恃恩與節度使爭權」(資治通鑒後唐明宗紀),在鎮相當不得人心。「時武德使史彥瓊監守鄴都,廩帑出納,兵馬制置,皆出彥瓊,將佐官吏,頤指氣使,正言不能以道御之,但趑趄聽命」(舊五代史,唐書,王正言傳)。而長年追隨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徵戰的河東勛臣們待遇更加不如,當時能位至節度使的河東勛臣除了李存審(盧龍節度使)、李存賢(盧龍節度使)、李存敬(匡國節度使)這些李克用的老資格義兒,剩餘的僅有安元信(橫海節度使)、張廷裕(威塞節度使)、孟知祥(太原尹)、劉訓(山南東道節度使)、史敬鎔(鎮國節度使)、張敬詢(昭武節度使)寥寥數人(朱守殷這種後起佞幸不在此列,而史敬鎔雖然資歷老,但相比其他人卻無顯著軍功,此人系通過告發李克寧謀反迅速發跡),其餘的大多數功臣都是名位不進,連李存勖自己的女婿宋延浩都僅僅官止刺史,而得不到「賞鎮」的待遇(對比李嗣源剛上臺就賞了女婿石敬瑭一個藩鎮)。「莊宗帝以君心勇銳,以君行忠貞…獎以勤瘁,酬以竹符,除石州刺史、檢校司空…再任石州刺史。時遇莊宗晏駕,明帝御極」(宋延浩墓誌)。而在李克用時代,以軍功授刺史甚至節度使(即所謂的「賞郡」)是唐末亂世約定俗成的觀念,大量的中下級將領以此作為晉陞階梯,所以當李存勖要任命兩個無尺寸之功的伶人為刺史時,郭崇韜立馬慌了,「諫曰:『陛下所與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賞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為刺史,恐失天下心。』…時親軍有從帝百戰未得刺史者,莫不憤嘆」(資治通鑒後唐莊宗紀)。再以同光三年河南各藩鎮為例,儘管很多河南的後梁舊藩鎮有近一半被取代,但這些藩鎮要麼是宗室諸王名義領有(其實處於李存勖所派遣的監軍宦官直接控制下)、要麼被李存勖賞賜給身邊的佞幸和親信(朱守殷、史敬鎔和朱令錫無軍功而憑私恩得一鎮,也可算在此列),真正以軍功晉階節度使的僅有元行欽、劉訓、毛璋等個別人。李存勖帶頭破壞軍官們升遷的原則,導致大量中下層軍官不滿。

而後唐軍方的金字塔尖,天平也不再倒向李存勖。後唐建國後,原河東名將凋零,宿將周德威、李存進、李嗣昭早已戰死,當時除了李存勖這位馬上天子,剩下的老將還有三人——盧龍節度使李存審、右武衛上將軍李存賢、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其中李存審在同光二年病卒於幽州,李存賢代之,不久又病卒,李存勖不得已啟用「位望素輕」的趙德鈞擔任盧龍節度使,而李嗣源成為後唐開國名將中碩果僅存的唯一一人,在軍中威望不在李存勖之下,而李嗣源又和趙德鈞結為兒女親家,霍彥威、符習這些軍中的實力派也對李嗣源極為推崇,「霍彥威謂(符)習曰:『主上所知者十人,公在其四,何猶豫乎!』習乃從明宗入汴。」(舊五代史符習傳)「平盧軍節度霍彥威、天平軍節度符習入覲,召升殿命樂,舉酒語及佐命決策之事,歡話移時。」(冊府元龜,帝王部,求舊二)對李存勖而言李嗣源這個小集團已經有尾大不掉的趨勢。這種情況下,李存勖應該及時重用皇親外戚並大量提拔戰功卓著的功臣子弟和中下層將領,按照軍功授予節度使或者刺史,分化李嗣源的力量、消除隱患。但李存勖依然我行我素,以宦官、佞幸監軍以維持中央政權在地方影響力,甚至不惜實行特務高壓統治。「其尤蠹政害人者,景進為之首。進好採閭閻鄙細事聞於上,上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奏事,常屏左右問之,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幹預政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資治通鑒後唐紀)當然李存勖對李嗣源並非全無防範,雖然一度讓李嗣源率軍赴潞州平叛、北上抵禦契丹,但隨著李存勖逐漸極端到對一手提拔的心腹郭崇韜產生疑忌、並將其誅殺,李存勖對其父義兒中在軍界威望最高的李嗣源更加猜忌,很快將其召回京師、嚴密監控起來,「帝在京師,頗為謠言所屬,洎朱友謙、郭崇韜無名被戮,中外大臣皆懷憂懾。諸軍馬步都虞候朱守殷奉密旨伺帝起居。」(舊五代史唐書明宗紀一)在疏遠河東宿將的同時,李存勖對後梁降將大為優渥寵遇,賜姓名以示一視同仁。「丙申,滑州留後、檢校太保段凝可依前滑州留後,仍賜姓,名繼欽。以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守輝州刺史杜晏球為檢校司徒,依前輝州刺史,仍賜姓,名紹虔。」(舊五代史唐書莊宗紀四)「庚辰,賜霍彥威姓,名曰紹真。」(舊五代史唐書莊宗紀五)「賜宣武節度使袁象先姓名曰李紹安。」「匡國節度使溫韜入朝,賜姓名曰李紹沖。」(資治通鑒後唐莊宗紀)這些後梁降將有很多位列節鎮(比如段凝、霍彥威、王晏球、孔循、戴思遠、劉玘、董璋、孔勍之流),儘管李存勖已經著手清理,但截止同光四年,依然留有殘餘,霍彥威、王晏球等人依然手握重兵,而」汴州節度使孔循懷二志」(舊五代史,唐書,西方鄴傳),孔循這類兩麪人應該不是個例。可見後梁降將對李存勖只是暫時屈從,但未必心服,只等局勢有變動,隨時會伺機作亂。後面李嗣源揮師入洛,霍彥威、王晏球、孔循、孔勍等後梁降將表現相當活躍,他們或者直接率軍跟隨李嗣源入洛,或者當叛軍到來大開城門迎接,或者殺死監軍在地方響應李嗣源。由此可見李存勖的做法使後唐政權缺乏牢固的統治基礎,一旦局面有大的變動,便會導致其政權迅速垮臺。

而底層士兵的處境則更悲慘,「洛陽宮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廣嬪御,詐言宮中夜見鬼物,上欲使符咒者攘之,宦者曰:「臣昔逮事鹹通、乾符天子,當是時,六宮貴賤不減萬人。今掖庭太半空虛,故鬼物遊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進採擇民間女子,遠至太原、幽、鎮,以充後庭,不啻三千人,不問所從來。上還自興唐,載以牛車,累累盈路。張憲奏:『諸營婦女亡逸者千餘人,慮扈從諸軍挾匿以行。』其實皆入宮矣。」河北諸鎮士兵的妻女在士兵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都被李存勖手下的宦官們祕密送入宮中。同時那一年「自六月甲午雨,罕見日星,江河百川皆溢,凡七十五日乃霽。」「是歲大飢,民多流亡,租賦不充,道路塗潦,漕輦艱澀,東都倉廩空竭,無以給軍士。租庸使孔謙日於上東門外望諸州漕運,至者隨以給之。軍士乏食,有僱妻鬻子者,老弱採蔬於野,百十為羣,往往餒死,流言怨嗟」(資治通鑒後唐紀),頻繁的災害再加上李存勖荒於遊獵應對不力,導致底層士兵的生計無以為繼甚至妻離子散,底層士兵兵變的火種就此埋下。

綜上,魏州兵變,其實是李存勖將後唐軍方從金字塔尖到金字塔塔基全部得罪乾淨了,軍方金字塔尖要麼像李嗣源那樣因為功高震主朝不保夕,要麼像霍彥威、王晏球等後梁降將包藏禍心、時刻企圖翻天;而中層的軍官們晉陞通道被李存勖人為堵塞,其中甚至不乏皇親國戚;最底層的普通士兵遭遇天災人禍、連基本生計都維持不下去。三軍怨憤下,滅蜀後的李存勖外表如日中天,其實是穩坐炸藥桶而不自知。後面皇甫暉在魏州作亂只是一個導火索,等到李嗣源從洛陽猛虎出籠、振臂一呼,安審通、劉彥琮、康福這些很早就追隨過李克用、卻在李存勖手下鬱鬱不得志的河東宿將紛紛響應,王晏球、霍彥威、孔循等後梁降將推波助瀾,李存勖的空中樓閣自然也就隨風而倒了。李嗣源上臺後,吸取了李存勖的教訓,大肆重用皇族(李從珂、李從榮、李從厚、李從敏、李從璋、李從臻等子侄)以及外戚(女婿石敬瑭、趙延壽)分鎮地方大藩充任要職,以親信(安重誨、範延光)執掌中樞,並大量啟用河東舊識故交宿將(例如安金全、張虔釗、李建崇等人)以及後唐開國功臣子孫(例如符彥超、孫漢韶等人)填補二三線藩鎮和下屬支州的空缺,擴大了自己的統治基礎,而後梁降將基本被李嗣源擠出中樞朝局、被邊緣化(霍彥威、孔循這些人大多被李嗣源從中央趕到遠處自生自滅了),同時李嗣源殘酷清洗李存勖一系的殘餘力量(導致孟知祥反叛、後蜀獨立),從而實現了對整個統治集團的再整合。但李嗣源過於年邁,在位末期也開始重用宦官並放縱後宮干政,統治集團再度出現裂痕,李嗣源死後沒有強勢人物彈壓的後唐朝廷必然會再有一番激烈爭奪,後唐亡國的種子也就此埋下。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伶人傳序》: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 而皆自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 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


李存勖會失敗,自己政治素養不強是首因,但作為梁唐數十年爭霸的最後勝利者,他的失敗又不是單單一句「素養不足」就能全部概括的,歷朝歷代擁有無上威望者,能蓋過李存勖在河東聲望的可謂寥寥無幾,做得到的沒有一個不是當世人傑。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李存勖並不是河東集團的開創者,從沙陀部落發展成河東晉王集團的真正締造者是他爹李克用。也就是說,當李存勖即位時,他的身邊環繞的是李克用時代的老將集團,還有與自己同輩的諸多義子(不少還挺有勢力),河東集團內部,李存勖的話語權是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穩固的。如果是平定了天下,朝廷以文臣為主時,皇位的更替、對舊臣的打擊無疑要方便的多,但李存勖身邊都是不好招惹的功勛武將,也沒有那個條件。

統一內部人心的最好辦法就是繼承李克用的遺志,與死對頭朱梁幹到底。有李克用大旗,河東集團的人心便迅速凝聚了起來,公然反叛的傻子也迅速被滅掉了。

正是這一樸素而有用的大旗,李存勖能指揮河東集團十餘年之久,屢屢率軍衝鋒陷陣,直至將後梁滅掉,成為北方唯一的霸主。

」滅掉後梁「這一河東集團上下一致的目標完成之後,擺在李存勖面前的就是新的機遇與挑戰了。

看看歷史上的開創者們,曹操在東徵西討的同時,也在不斷地選拔文臣經營自己大本營,從而保證了曹丕接班時沒有任何的波瀾;孫權後期殺戮打壓大臣,把對接班有威脅的強人都蹂躪了個遍;劉備讓諸葛亮輔佐劉禪更是千古美談,有諸葛亮坐鎮蜀國無人不服。反面的,東晉開國,司馬睿本身就靠了王謝大族們纔在江東站穩腳跟,於是權臣強人始終尾大不掉,直至滅亡。

至於和李存勖同樣是二代上位的,李世民,人家的功業比他只大不小,然而即使統一了天下,朝內也還是有李建成、李元吉不服、掣肘著自己,連太子之位都不可能撈到,威脅可謂如影隨形。當然,也正因為皇帝大位由李淵幫自己坐著,太平之後李世民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未來應該怎麼走,從而為玄武門之變奪權奠定了基礎。

很可惜,由於一輩子都在徵戰,尤其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對付朱樑上,李存勖並沒有思考過滅梁之後河東集團的下一步該怎麼走。偏偏在五代下克上當喫飯的時期,只要軍制沒有改革,皇帝大位是坐不穩的,可以說,缺乏長遠的思考,便應了開頭所說,政治眼光不夠。這成為了害死自己的導火索。

再者,像我dang早期,雖然環境形勢相當險惡,但政治建設從未停歇,甚至公然喊出了「dang-指饕揮餮槍」這一金科玉律,從而牢牢將軍事控制在政治核心的手裡。相比上述那些政治集團,李存勖治下的河東集團又更像是一個純粹的軍事集團,政治建設缺乏亮點。

如果李存勖能樹立起自己唯一核心的地位,以後唐的實力勢必將統一天下。

缺乏長遠的思考,不作加強集權的政治建設,又缺乏掌握實權的文人輔助自己制衡武將功勛,李存勖在用完李克用「消滅朱梁」這唯一上下均認可的大旗之後,便是自己末日的開始。

李存勖視李世民為偶像,卻只學到李世民的勇猛善戰,而忘了李世民的安身立命之本——居安思危,從不懈怠。


我想講一下中國歷史上一次很有意思的兵變:後唐莊宗時期魏博鎮戍卒兵變,也是李存勖失敗的直接事件。具體過程如下:先是士卒嘩變推舉一個裨將趙在禮為首,然後李存勖派李嗣源前往平叛,李嗣源率軍到鄴都城下,結果李嗣源的親軍又嘩變,劫持李嗣源入城和叛軍匯合,強逼李嗣源為首。再然後是李存勖親自率軍,結果兩軍對峙期間大批士卒逃逸。再然後皇子魏王率伐蜀大軍緊急回援,行至半路大軍的後軍又發生叛亂整個大軍被延誤。再最後便是京城兵馬的直接叛亂,導致一代雄主唐莊宗死於流失。是不是很神奇?整個過程中最有意思的就是不僅是魏王和那個裨將,兩個軍神一樣的人物李嗣源和李存勖幾乎同時失去了對部隊甚至是親軍的掌控,這簡直不可思議,兩個徵戰一生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人,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軍隊了。

那發生這次兵變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呢?唐末—五代—宋初,這段時期社會大趨勢有兩個階段,前期唐末、朱梁、後唐、石晉、劉漢是整個社會在不斷分割化的階段,原本屬於中央的權力在不斷的被地方上中下層政治軍事團體拿走,這些中下層政治軍事團體開始實際上掌握治權、軍權、財權甚至任免權,他們擁有非常大的自主性和獨立性。事實上在這個階段,根本沒有人可以直接掌控這些軍隊,朱溫做不到,李存勖李嗣源做不到,後面的石、劉更加做不到,他們都是依靠節度使、兵馬使、鎮將,然後這些人又是依靠下面大大小小中下階層的將領團體。這樣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唐末和五代時期換皇帝換節度使跟渣男換女友似的,幾乎每天都有兵變或者叛亂。五代有句振聾發聵的名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這個時期是人心思亂的,這不是一個人可以改變的歷史趨勢,無論這個人有多麼的出彩。當然也有很多人會說比如唐莊宗後期怠政寵幸小人等原因,但這只是加速他失敗的過程,並不是主因,他處在一個幾乎是全方位的不斷分裂的社會裡面,這樣的社會根本不會允許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出現,哪怕他沒有犯這些錯誤,我也不認為後唐能撐過他兒子輩。也許這就是古人所謂的時也命也。

這裡再講一下這段歷史的第二個階段:後周—趙宋時期,整個社會最明顯的大趨勢就是地方上的權力在不斷的被中央收回。中央在不斷集權,統一的條件開始逐步具備。兩個最明顯的信號就是強大的中央禁軍和文官集團的極速抬頭。注意,這兩個是中央集權成功的表象和最終結果,而不是中央集權成功的原因,因為禁軍的出現壯大代表中央已經成功收回了軍權和財權,文官集團抬頭則代表治權和任免權。這裡要提一個人:五代第一名君柴榮,因為這兩個信號的出現和他有著非常大的關係,柴榮是強大禁軍的奠基人和塑造者,也是文官集團開始抬頭的重要時期,當然也不能說柴榮一個人有多厲害,只能說到了郭威柴榮統治時期,中央在和地方的博弈中已經取得了關鍵性勝利。柴榮繼位後,北漢聯合契丹南犯,柴榮親徵,高平之戰展開時後周大批將領帶著士兵逃潰(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還大喊皇帝已死,幸好趙匡胤等將領及時頂上(宋太祖開始嶄露頭角),柴榮又開掛一樣親自發起反衝鋒才贏的勝利。這戰後柴榮下定決心要整頓禁軍,而他的底氣就是中央已經在逐步收回財權和軍權了,文官集團情況也是如此。回過頭來看李存勖時期,這兩個代表中央成功集權的信號並沒有出現,也就意味著他作為天子其實統治基礎非常的薄弱。比如南平王高季興曾經到洛陽覲見過李存勖,南歸後就告訴大家安心,直言無慮北唐,因為他認為李唐並沒有建立起穩定秩序,朝政非常混亂。


怪李克用,如果給他30支箭,他一定能統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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