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想法會改變,但不會忘記,也因為改變,反而記得更深。
柯靈於一九八二年寫了文章「遙寄張愛玲」,這個時間點卡的很是蹊蹺,恰恰是在胡蘭成於日本亡故之後不到一年。
他早不寫晚不寫,偏偏那個時間寫,怕是覺得當年的恩人死了,沒什麼情面可礙了,歷史的包袱也抖光了,張愛玲又徹底沒了男人,欺負寡婦還要什麼膽量,通篇陰陽怪氣,裝著姜季澤那下流口吻去招安,就像那無賴小叔子要謀騙他二嫂的私田,真令人作三日嘔。
有人說柯靈對張愛玲是書生濫情,這也是一廂情願的糊塗想法,他只要不是皇帝,一旦動手動腳,是濫情還是騷擾,就不是他說的算了,心裡裝著鬼,還敢公開寫文章說自己欣賞那「漢奸老婆」。周瘦鵑當年就該抓他去替身。
柯靈在文章裏那客氣又狎暱的語氣,借『金鎖記』,以三十年開頭,以三十年結尾,不是沒有意指的,這封信距離他「漢奸妻,人皆戲」剛好三十來年,不過他濫情張愛玲說不是真心,也未必,其實就像尹志平對小龍女情不自禁,然柯氏卻手段卑劣,品貌下流,若不是胡蘭成死的晚些,恩人妻,不可欺,他恐怕就該卡準「欺負漢奸老婆」的三十週年紀念,把文章發出去,好給張愛玲更加足夠的暗示。
他實際想說的不外一些陳詞濫調,什麼時代變了,你又是一時糊塗,如今你身邊的男人早死了,心裡的男人也死了,只要你肯回頭,你我既往不咎,一切向前看,我堂堂文匯報總編,輿論界的首席門神,你回來必讓你紅透朝野,安坐廟堂,給個面子吧。
柯靈自以為得了東風,還是自以為當年也許配不上,可如今自己官高祿厚,擺弄一個過氣的寡婦該是夠用了,更加自以為三十年事過境遷,河西河東,說不準愛玲早就節哀順變,等著和他共續前緣呢。
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急於辯解,是沒用的。所以張愛玲也學那王熙鳳設計治賈瑞一般,她不聲不響,將計就計,借屍還魂,移花接木,有人還活著,就等不急要裝神扮鬼,不妨成全他,也是天堂有路儂不去,地獄無門闖進來,假語村言,東窗事發,雖未大張旗鼓,卻已是骨子裡臭不可聞了。
濫情至下流的人,無論文字長相,往往面目可憎,張愛玲順水推舟把他也拉進了『小團圓』裏,沒把他當外人,再一把火燒了這野店,任人評說。這不可理喻的世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清水下雜麵,想是誰也不能忘記,誰也不能饒恕。
《小團圓》卻是有點看不下去,不過還是看完了。說實話,寫得很凌亂,遠沒有《金鎖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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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團圓》:張愛玲自傳體小說,潛心創作30年,卻為何不想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