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孔子這些人,都來自與幾千年前極其落後的社會,為什麼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我們看不到這樣具有大智慧的人呢?是根本就沒有,還是出於某些原因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呢?


經評論區提醒,以下故事為引用,故事出自魯迅先生的《故事新編》中的《出關》

老子毫無動靜的坐著,好像一段呆木頭。

「先生,孔丘又來了!」他的學生庚桑楚,不耐煩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

「請……」

「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著禮,一面說。「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您怎麼樣?所有這裡的藏書,都看過了罷?」「都看過了。不過……」孔子很有些焦躁模樣,這是他從來所沒有的。「我研究《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很長久了,夠熟透了。去拜見了七十二位主子,誰也不採用。人可真是難得說明白呵。還是『道』的難以說明白呢?」「你還算運氣的哩,」老子說,「沒有遇著能幹的主子。六經這玩藝兒,只是先王的陳跡呀。那裡是弄出跡來的東西呢?你的話,可是和跡一樣的。跡是鞋子踏成的,但跡難道就是鞋子嗎?」停了一會,又接著說道:「白[兒鳥]們只要瞧著,眼珠子動也不動,然而自然有孕;蟲呢,雄的在上風叫,雌的在下風應,自然有孕;類是一身上兼具雌雄的,所以自然有孕。性,是不能改的;命,是不能換的;時,是不能留的;道,是不能塞的。只要得了道,什麼都行,可是如果失掉了,那就什麼都不行。」孔子好像受了當頭一棒,亡魂失魄的坐著,恰如一段呆木頭。大約過了八分鐘,他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致謝著老子的教訓。老子也並不挽留他,站起來扶著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的大門外。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孔子答應著「是是」,上了車,拱著兩隻手極恭敬的靠在橫板上;冉有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裡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裡去。

「先生今天好像很高興,」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邊,垂著手,說。「話說的很不少……」

「你說的對。」老子微微的嘆一口氣,有些頹唐似的回答道。「我的話真也說的太多了。」他又彷彿突然記起一件事情來,「哦,孔丘送我的一隻雁鵝,不是曬了臘鵝了嗎?你蒸蒸吃去罷。我橫豎沒有牙齒,咬不動。」庚桑楚出去了。老子就又靜下來,合了眼。圖書館裡很寂靜。只聽得竹竿子碰著屋檐響,這是庚桑楚在取掛在檐下的臘鵝。一過就是三個月。老子仍舊毫無動靜的坐著,好像一段呆木頭。「先生,孔丘來了哩!」他的學生庚桑楚,詫異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他不是長久沒來了嗎?這的來,不知道是怎的?……」「請……」老子照例只說了這一個字。「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著禮,一面說。「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長久不看見了,一定是躲在寓里用功罷?」「那裡那裡,」孔子謙虛的說。「沒有出門,在想著。想通了一點:鴉鵲親嘴;魚兒塗口水;細腰蜂兒化別個;懷了弟弟,做哥哥的就哭。我自己久不投在變化里了,這怎麼能夠變化別人呢!……」「對對!」老子道。「您想通了!」

大家都從此沒有話,好像兩段呆木頭。

大約過了八分鐘,孔子這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致謝著老子的教訓。老子也並不挽留他。站起來扶著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的大門外。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孔子答應著「是是」,上了車,拱著兩隻手極恭敬的靠在橫板上;冉有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裡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裡去。「先生今天好像不大高興,」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邊,垂著手,說。「話說的很少……」「你說的對。」老子微微的嘆一口氣,有些頹唐的回答道。「可是你不知道:我看我應該走了。」「這為什麼呢?」庚桑楚大吃一驚,好像遇著了晴天的霹靂。「孔丘已經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知道能夠明白他的底細的,只有我,一定放心不下。我不走,是不大方便的……」「那麼,不正是同道了嗎?還走什麼呢?」

「不,」老子擺一擺手,「我們還是道不同。譬如同是一雙鞋子罷,我的是走流沙,他的是上朝廷的。」

「但您究竟是他的先生呵!」「你在我這裡學了這許多年,還是這麼老實,」老子笑了起來,「這真是性不能改,命不能換了。你要知道孔丘和你不同:他以後就不再來,也再不叫我先生,只叫我老頭子,背地裡還要玩花樣了呀。」「我真想不到。但先生的看人是不會錯的……」「不,開頭也常常看錯。」「那麼,」庚桑楚想了一想,「我們就和他干一下……」老子又笑了起來,向庚桑楚張開嘴:「你看:我牙齒還有嗎?」他問。「沒有了。」庚桑楚回答說。「舌頭還在嗎?」

「在的。」

「懂了沒有?」「先生的意思是說:硬的早掉,軟的卻在嗎?」「你說的對。我看你也還不如收拾收拾,回家看看你的老婆去罷。但先給我的那匹青牛刷一下,鞍韉曬一下。我明天一早就要騎的。」老子到了函谷關,沒有直走通到關口的大道,卻把青牛一勒,轉入岔路,在城根下慢慢的繞著。他想爬城。城牆倒並不高,只要站在牛背上,將身一聳,是勉強爬得上的;但是青牛留在城裡,卻沒法搬出城外去。倘要搬,得用起重機,無奈這時魯般和墨翟還都沒有出世,老子自己也想不到會有這玩意。總而言之:他用盡哲學的腦筋,只是一個沒有法。然而他更料不到當他彎進岔路的時候,已經給探子望見,立刻去報告了關官。所以繞不到七八丈路,一群人馬就從後面追來了。那個探子躍馬當先,其次是關官,就是關尹喜,還帶著四個巡警和兩個簽子手。「站住!」幾個人大叫著。老子連忙勒住青牛,自己是一動也不動,好像一段呆木頭。「阿呀!」關官一衝上前,看見了老子的臉,就驚叫了一聲,即刻滾鞍下馬,打著拱,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聃館長。這真是萬想不到的。」老子也趕緊爬下牛背來,細著眼睛,看了那人一看,含含糊糊的說,「我記性壞……」

「自然,自然,先生是忘記了的。我是關尹喜,先前因為上圖書館去查《稅收精義》,曾經拜訪過先生……」

這時簽子手便翻了一通青牛上的鞍韉,又用簽子刺一個洞,伸進指頭去掏了一下,一聲不響,橛著嘴走開了。「先生在城圈邊溜溜?」關尹喜問。「不,我想出去,換換新鮮空氣……」「那很好!那好極了!現在誰都講衛生,衛生是頂要緊的。不過機會難得,我們要請先生到關上去住幾天,聽聽先生的教訓……」老子還沒有回答,四個巡警就一擁上前,把他扛在牛背上,簽子手用簽子在牛屁股上刺了一下,牛把尾巴一卷,就放開腳步,一同向關口跑去了。到得關上,立刻開了大廳來招待他。這大廳就是城樓的中一間,臨窗一望,只見外面全是黃土的平原,愈遠愈低;天色蒼蒼,真是好空氣。這雄關就高踞峻坂之上,門外左右全是土坡,中間一條車道,好像在峭壁之間。實在是只要一丸泥就可以封住的。大家喝過開水,再吃餑餑。讓老子休息一會之後,關尹喜就提議要他講學了。老子早知道這是免不掉的,就滿口答應。於是轟轟了一陣,屋裡逐漸坐滿了聽講的人們。同來的八人之外,還有四個巡警,兩個簽子手,五個探子,一個書記,賬房和廚房。有幾個還帶著筆,刀,木札,預備抄講義。老子像一段呆木頭似的坐在中央,沉默了一會,這才咳嗽幾聲,白鬍子裡面的嘴唇在動起來了。大家即刻屏住呼吸,側著耳朵聽。只聽得他慢慢的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大家彼此面面相覷,沒有抄。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老子接著說,「常有欲以觀其竅。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大家顯出苦臉來了,有些人還似乎手足失措。一個簽子手打了一個大呵欠,書記先生竟打起磕睡來,嘩啷一聲,刀,筆,木札,都從手裡落在席子上面了。老子彷彿並沒有覺得,但彷彿又有些覺得似的,因為他從此講得詳細了一點。然而他沒有牙齒,發音不清,打著陝西腔,夾上湖南音,「哩」「呢」不分,又愛說什麼「[口而]?」:大家還是聽不懂。可是時間加長了,來聽他講學的人,倒格外的受苦。為面子起見,人們只好熬著,但後來總不免七倒八歪斜,各人想著自己的事,待到講到「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住了口了,還是誰也不動彈。老子等了一會,就加上一句道:「[口而],完了!」大家這才如大夢初醒,雖然因為坐得太久,兩腿都麻木了,一時站不起身,但心裡又驚又喜,恰如遇到大赦的一樣。於是老子也被送到廂房裡,請他去休息。他喝過幾口白開水,就毫無動靜的坐著,好像一段呆木頭。人們卻還在外面紛紛議論。過不多久,就有四個代表進來見老子,大意是說他的話講的太快了,加上國語不大純粹,所以誰也不能筆記。沒有記錄,可惜非常,所以要請他補發些講義。「來篤話啥西,俺實直頭聽弗懂!」賬房說。

「還是耐自家寫子出來末哉。寫子出來末,總算弗白嚼蛆一場哉[口宛]。阿是?」書記先生道。

老子也不十分聽得懂,但看見別的兩個把筆,刀,木札,都擺在自己的面前了,就料是一定要他編講義。他知道這是免不掉的,於是滿口答應;不過今天太晚了,要明天才開手。代表們認這結果為滿意,退出去了。第二天早晨,天氣有些陰沉沉,老子覺得心裡不舒適,不過仍須編講義,因為他急於要出關,而出關,卻須把講義交卷。他看一眼面前的一大堆木札,似乎覺得更加不舒適了。然而他還是不動聲色,靜靜的坐下去,寫起來。回憶著昨天的話,想一想,寫一句。那時眼鏡還沒有發明,他的老花眼睛細得好像一條線,很費力;除去喝白開水和吃餑餑的時間,寫了整整一天半,也不過五千個大字。「為了出關,我看這也敷衍得過去了。」他想。於是取了繩子,穿起木札來,計兩串,扶著拄杖,到關尹喜的公事房裡去交稿,並且聲明他立刻要走的意思。關尹喜非常高興,非常感謝,又非常惋惜,堅留他多住一些時,但看見留不住,便換了一副悲哀的臉相,答應了,命令巡警給青牛加鞍。一面自己親手從架子上挑出一包鹽,一包胡麻,十五個餑餑來,裝在一個充公的白布口袋裡送給老子做路上的糧食。並且聲明:這是因為他是老作家,所以非常優待,假如他年紀青,餑餑就只能有十個了。老子再三稱謝,收了口袋,和大家走下城樓,到得關口,還要牽著青牛走路;關尹喜竭力勸他上牛,遜讓一番之後,終於也騎上去了。作過別,撥轉牛頭,便向峻坂的大路上慢慢的走去。不多久,牛就放開了腳步。大家在關口目送著,去了兩三丈遠,還辨得出白髮,黃袍,青牛,白口袋,接著就塵頭逐步而起,罩著人和牛,一律變成灰色,再一會,已只有黃塵滾滾,什麼也看不見了。

大家回到關上,好像卸下了一副擔子,伸一伸腰,又好像得了什麼貨色似的,咂一咂嘴,好些人跟著關尹喜走進公事房裡去。

「這就是稿子?」賬房先生提起一串木札來,翻著,說。「字倒寫得還乾淨。我看到市上去賣起來,一定會有人要的。」書記先生也湊上去,看著第一片,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哼,還是這些老套。真教人聽得頭痛,討厭……」「醫頭痛最好是打打盹。」賬房放下了木札,說。「哈哈哈!……我真只好打盹了。老實說,我是猜他要講自己的戀愛故事,這才去聽的。要是早知道他不過這麼胡說八道,我就壓根兒不去坐這麼大半天受罪……」「這可只能怪您自己看錯了人,」關尹喜笑道。「他那裡會有戀愛故事呢?他壓根兒就沒有過戀愛。」「您怎麼知道?」書記詫異的問。「這也只能怪您自己打了磕睡,沒有聽到他說『無為而無不為』。這傢伙真是『心高於天,命薄如紙』,想『無不為』,就只好『無為』。一有所愛,就不能無不愛,那裡還能戀愛,敢戀愛?您看看您自己就是:現在只要看見一個大姑娘,不論好醜,就眼睛甜膩膩的都像是你自己的老婆。將來娶了太太,恐怕就要像我們的賬房先生一樣,規矩一些了。」窗外起了一陣風,大家都覺得有些冷。「這老頭子究竟是到那裡去,去幹什麼的?」書記先生趁勢岔開了關尹喜的話。「自說是上流沙去的,」關尹喜冷冷的說。「看他走得到。外面不但沒有鹽,面,連水也難得。肚子餓起來,我看是後來還要回到我們這裡來的。」「那麼,我們再叫他著書。」賬房先生高興了起來。「不過餑餑真也太費。那時候,我們只要說宗旨已經改為提拔新作家,兩串稿子,給他五個餑餑也足夠了。」「那可不見得行。要發牢騷,鬧脾氣的。」「餓過了肚子,還要鬧脾氣?」「我倒怕這種東西,沒有人要看。」書記搖著手,說。「連五個餑餑的本錢也撈不回。譬如罷,倘使他的話是對的,那麼,我們的頭兒就得放下關官不做,這才是無不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那倒不要緊,」賬房先生說,「總有人看的。交卸了的關官和還沒有做關官的隱士,不是多得很嗎?……」窗外起了一陣風,括上黃塵來,遮得半天暗。這時關尹喜向門外一看,只見還站著許多巡警和探子,在呆聽他們的閑談。「呆站在這裡幹什麼?」他吆喝道。「黃昏了,不正是私販子爬城偷稅的時候了嗎?巡邏去!」門外的人們,一溜煙跑下去了。屋裡的人們,也不再說什麼話,賬房和書記都走出去了。關尹喜才用袍袖子把案上的灰塵拂了一拂,提起兩串木札來,放在堆著充公的鹽,胡麻,布,大豆,餑餑等類的架子上。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作。

我更新一下, 好像不說明各位看客就沒明白我貼魯迅這篇《出關》的意思。

我沒經歷過魯迅所生活的那個年代,所以我看不懂官方定義的魯迅諷刺老子、孔子的點。

我看懂的是4類人。

第一類如老子這樣的「大智慧」的人,講究「無為而治」,就是什麼都不做,也能讓社會發展的很好,他們既在我們身邊,又離我們很遠。他不會批評你用抖音,也不會提倡你看書,只是在你發生什麼問題的時候,耐心的指點你,時不時的發一點有的沒的「牢騷」,這類人在微博上也不少,會寫詩,會評論政治,會發布一些自己拍攝的藝術品,用心感受生活。有自己的觀點,但是他的粉絲很少,每一條動態沒人點贊,因為普通人看不懂啊。這不就是文中的老子?安於樂道,孤獨的智者。這樣的人,我們身邊有吧?

第二類人,就是文中的孔子,也是智者,文中的他在問道老子後離開了,離開後老子說他「他以後就不再來,也再不叫我先生,只叫我老頭子,背地裡還要玩花樣了呀」,這是因為孔子這類人的知識水平在能和老子這類人所比肩後,他們就會無所不用極其的去入世,去出名,他們需要大把大把的粉絲,然後擠兌老子這類人,這也是文中老子要出關的原因。出名後,這類人就可以仗著大V身份去呼風喚雨。這類人呢,也是很聰明的。

第三類人,庚桑楚,是老子的徒弟,這類人屬於具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不為雞湯所迷惑,對事物有獨到的見解,但是限制這類人的是一種固有的思想體系,由老子們所建立,他們的思想觀萬變不離其宗,總是有跡可循,這類人還需要大量實踐與書籍的積累才能突破固有框架,然後獨樹一幟,成為「老子」「荀子」這類人。

至於第四類是文中的以賬房先生為代表的「大家」,對於知識他們不懂,也不想理解(文中為「沒有抄」「為了面子,只好熬著」),意指普通人,他們容易受到他人意見、政策導向所影響,他們拒絕理性而複雜的思考,對提供給他們的各種意見、想法和信念,只簡單地選擇兩個極端,或者全盤接受,或者一概拒絕,是群氓。

各位不妨仔細想想,以上四類人我們身邊少嗎?我認為不少,現代社會依然有老子、孔子這樣極高智慧的人,只是社會環境不允許。題主所認為的極高智慧的老子,孔子也恰好生活在一個「爭國家未來的」社會環境下,他們的思想觀才得到傳承。何以見得?孔子思想在春秋末期乃至戰國時期並沒有被大眾、君王所接受。而是漢武帝罷黜百家後孔子才變得人盡皆知。所以在我們身邊,永遠都不缺乏隱世的智者。

不信,你可以看看這個回答

你在生活中遇到過哪些「掃地僧」式的人物?


1,題主你並不知道老子、孔子的智慧有多高,你也不知道怎麼衡量一個人的智慧的高低。你只知道老子、孔子的地位很高、名氣很大,他們分別是道家、儒家的創始人,是中國文化的代表人物。所以,題主的問題等同於「在(中國)文化界,還會出現地位比老子、孔子更高的人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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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拋開題主,回到問題本身,當然是可能有。

至於「為什麼看不到」、「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這種提問方式把「有智慧」和「有名」等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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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推薦一下個人十分佩服的兩位知友, @十萬個為什麼 , @in nek 。


智慧與國學

王小波

我有一位朋友在內蒙古插過隊,他告訴我說,草原上絕不能有驢。假如有了的話,所有的馬群都要「炸」掉。原因是這樣的:那個來自內地的、長耳朵的善良動物來到草原上,看到了馬群,以為見到了表親,快樂地奔了過去;而草原上的馬沒見過這種東西,以為來了魔鬼,被嚇得一鬨而散。於是一方急於認表親,一方急於躲鬼,都要跑到累死了才算。近代以來,確有一頭長耳朵怪物,奔過了中國的原野,攪亂了這裡的馬群,它就是源於西方的智慧。假如這頭驢可以攆走,倒也簡單。問題在於攆不走。於是就有了種種針對驢的打算:把它殺掉,閹掉,讓它和馬配騾子,沒有一種是成功的。現在我們希望驢和馬能和睦相處,這大概也不可能。有驢子的地方,馬就養不住。其實在這個問題上,馬兒的意見最為正確:對馬來說,驢子的確是可怕的怪物。

  讓我們來看看驢子的古怪之處。當年歐幾里得講幾何學,有學生髮問道,這學問能帶來什麼好處?歐幾里得叫奴隸給他一塊錢,還諷刺他道:這位先生要從學問里找好處啊!又過了很多年,法拉第發現了電磁感應,演示給別人看,有位貴婦人說:這有什麼用?法拉第反問道:剛生出來的小孩子有什麼用?按中國人的標準,這個學生和貴婦有理,歐幾里得和法拉第沒有理:學以致用嘛,沒有用處的學問哪能叫做學問。西方的智者卻站在老師一邊,讚美歐幾里得和法拉第,鄙薄學生和貴婦。時至今日,我們已經看出,根直露地尋求好處,恐怕不是上策。這樣既不能發現歐氏幾何,也不能發現電磁感應,最後還要吃很大的虧。怎樣在科學面前掩飾我們要好處的曖昧心情,成了一個難題。   有學者指出,中國傳統的思維方式有重實用的傾向。他們還以為,這一點並不壞。抱著這種態度,我們很能欣賞一台電動機。這東西有「器物之用」,它對我們的生活有些貢獻。我們還可以像個迂夫子那樣細列出它有「抽水之用」、「通風之用」,等等。如何得到「之用」,還是個問題,於是我們就想到了發明電動機的那個人——他叫做西門子或者愛迪生。他的工作對我們可以使用電機有所貢獻,換言之,他的工作對器物之用又有點用,可以叫做「器物之用之用」。像這樣林林總總,可以揪出一大群:法拉第、麥克斯韋,等等,分別具有「之用之用之用」或更多的之用。像我這樣的驢子之友看來,這樣來想問題,豈止是有點笨,簡直是腦子裡有塊榆木疙瘩,嗓子里有一口痰。我認為在器物的背後是人的方法與技能,在方法與技能的背後是人對自然的了解,在人對自然了解的背後,是人類了解現在、過去與未來的萬丈雄心。按老派人士的說法,它該叫做「之用之用之用之用」,是末節的末節。一個人假如這樣看待人類最高尚的品行,何止是可恥,簡直是可殺。而區區的物品,卻可以叫「之用」,和人親近了很多。總而言之,以自己為中心,只要好處;由此產生的狼心狗肺的說法,肯定可以把法拉第、愛迪生等人氣得在墳墓里打滾。   在西方的智慧里,怎樣發明電動機,是個已經解決了的問題,所以才會有電動機。羅素先生就說,他贊成不計成敗利鈍地追求客觀真理。這話還是有點繞。我覺得西方的智者有一股不管三七二十一,總要把自己往聰明裡弄的勁頭兒。、為了變得聰明,就需要種種知識。不管電磁感應有沒有用,我們先知道了再說。換言之,追求智慧與利益無干,這是一種興趣。現代文明的特快列車竟發軔於一種興趣,說來叫人不能相信,但恐怕真是這樣。   中國人還認為,求學是痛苦的,學海無涯苦做舟。學童不僅要背四書五經,還要挨戒尺板子,僅僅是因為考慮到他們的承受力,才沒有動用老虎凳。學習本身很痛苦,必須以更大的痛苦為推動力,和調教牲口沒有本質的區別。當然,夫子曾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但他老人家是聖人,和我們不一樣。再說,也沒人敢打他的板子。從書上看,孟子曾從思辨中得到一些快樂。但春秋以後到近代,再沒有中國人敢說學習是快樂的了。一切智力的活動都是如此,誰要說動腦子有樂趣,最輕的罪名也是不嚴肅——順便說一句,我認為最嚴肅的東西是老虎凳,對坐在上面的人來說,更是如此。據我所知,有些外國人不是這樣看問題。維特根斯坦在臨終時,回顧自己一生的智力活動時說:告訴他們,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還有一個物理學家說:我就要死了,帶上兩道難題去問上帝。在天堂里享受永生的快樂他還嫌不夠,還要在那裡討論物理!總的來說,學習一事,在人家看來快樂無比,而在我們眼中則毫無樂趣,如同一個太監面對後宮佳麗。如此看來,東西方兩種智慧的區別,不僅是驢和馬的區別,而且是叫驢和騙馬的區別。那東西怎麼就沒了,真是個大問題!   作為驢子之友,我對愛馬的人也有一種敬意。通過刻苦的修鍊來完善自己,成為一個敬祖宗畏鬼神、俯仰皆能無愧的好人,這種打算當然是好的。唯一使人不滿意的是,這個好人很可能是個笨蛋。直愣愣地想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這是任何猿猴都有的想法。只有一種特殊的裸猿(也就是人類),才會時時想到「我可能還不夠聰明」!所以,我不滿意愛馬的人對這個問題的解答。也許在這個問題上可以提出一個騾子式的折衷方案:你只有變得更聰明,才能看到人間的至善。但我不喜歡這樣的答案。我更喜歡驢子的想法: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還會有人在走著。死掉以後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著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心裡就很高興。   物理學家海森堡給上帝帶去的那兩道難題是相對論和湍流。他還以為後一道題太難,連上帝都不會。我也有一個問題,但我不想向上帝提出,那就是什麼是智慧。假如這個問題有答案,也必定在我的理解範圍之外。當然,不是上帝的人對此倒有些答案,但我總是不信。相比之下我倒更相信蘇格拉底的話:我只知道自己一無所知。羅素先生說,雖然有科學上的種種成就,但我們所知甚少,尤其是面對無限廣闊的未知,簡直可以說是無知的。與羅素的注釋相比,我更喜歡蘇格拉底的那句原話,這句話說得更加徹底。他還有些妙論我更加喜歡: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智慧一文不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這對某種偏向是種解毒劑。   如果說我們都一無所知,中國的讀書人對此肯定持激烈的反對態度:孔夫子說自己知天命而且不逾矩,很顯然,他不再需要知道什麼了。後世的人則以為:天已經生了仲尼,萬古不長如夜了。再後來的人則以為,精神原子彈已經炸過,世界上早沒有了未解決的問題。總的來說,中國人總要以為自己有了一種超級的知識,博學得夠夠的、聰明得夠夠的,甚至巴不得要傻一些。直到現在,還有一些人以為,因為我們擁有世界上最博大精深的文化遺產,可以坐待世界上一切尋求智慧者的皈依——換言之,我們不僅足夠聰明,還可以擔任聯合國救濟署的角色,把聰明分給別人一些。我當然不會反對這樣說:我們中國人是全世界、也是全宇宙最聰明的人。一種如此聰明的人,除了教育別人,簡直就無事可干。   馬克?吐溫在世時,有一次遇到了一個人,自稱能讓每個死人的靈魂附上自己的體。他決定通過這個人來問候一下死了的表兄,就問道:你在哪裡?死表哥通過活著的人答道:我在天堂里。當然,馬克?吐溫很為表哥高興。但問下去就不高興了——你現在喝什麼酒?靈魂答道:在天堂里不喝酒。又問抽什麼煙?回答是不抽煙。再問幹什麼?答案是什麼都不幹,只是談論我們在人間的朋友,希望他們到這裡和我們相會。這個處境和我們有點相像,我們這些人現在就無事可干,只能靜待外國物質文明破產,來投靠我們的東方智慧。這話梁任公1920年就說過,現在還有人說。洋鬼子在物質堆里受苦,我們享受天人合一的大快樂,正如在天堂里的人閑著沒事拿人間的朋友磕磕牙,我們也有了機會表示自己的善良了。說實在的,等人來這點事還是洋鬼子給我們找的。要不是達?伽馬找到好望角繞了過來,我們還真閑著沒事幹。從漢代到近代,全中國那麼多聰明人,可不都在閑著:人文學科弄完了,自然科學沒得弄。馬克?吐溫的下一個問題,我國的一些人文學者就不一定愛聽了:等你在人間的朋友們都死掉,來到了你那裡,再談點什麼?是啊是啊,全世界的人都背棄了物質文明,投奔了我們,此後再干點什麼?難道重操舊業,去弄八股文?除此之外,再搞點考據、訓詁什麼的。過去的讀書人有這些就夠了,而現在的年輕人未必受得了。把擁有這種超級智慧比作上天堂,馬克?吐溫的最後一個問題深得我心:你是知道我的生活方式的,有什麼方法能使我不上天堂而下地獄,我倒很想知道!言下之意是:忍受地獄毒火的煎熬,也比闊了沒事要好。是啊是啊!我寧可做個蘇格拉底那樣的人,自以為一無所知,體會尋求知識的快樂,也不肯做個「智慧滿盈」的儒士,忍受這種無所事事的煎熬!   我有位阿姨,生了個傻女兒,比我大幾歲,不知從幾歲開始學會了縫扣子。她大概還學過些別的,但沒有學會。總而言之,這是她唯一的技能。我到她家去坐時,每隔三到五分鐘,這傻丫頭都要對我狂嚎一聲:「我會縫扣子!」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讓我向她學縫扣子。但我就是不肯,理由有二;其一,我自己會縫扣子;其二,我怕她扎著我。她這樣愛我,讓人感動。但她身上的味也很難聞。   我在美國留學時,認得一位青年,叫做戴維。我看他人還不錯,就給他講解中華文化的真諦,什麼忠孝、仁義之類。他聽了居然不感動,還說:「我們也愛國。我們也尊敬老年人。這有什麼?我們都知道!」我聽了不由得動了邪火,真想撲上去咬他。之所以沒有咬,是因為想起了傻大姐,自覺得該和她有點區別,所以悻悻然地走開,心裡想道:媽的!你知道這些,還不是從我們這裡知道的。禮義廉恥,洋人所知沒有我們精深,但也沒有兒奸母、子食父、滿地拉屎。東方文化里所有的一切,那邊都有,之所以沒有投入全身心來講究,主要是因為人家還有些別的事情。   假如我那位傻大姐學會了一點西洋學術,比方說,幾何學,一定會跳起來大叫道:人所以異於禽獸者,幾稀!這東西就是幾何學!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確沒有哪種禽獸會幾何學。那時她肯定要逼我跟她學幾何,如果我不肯跟她學,她定要說我是禽獸之類,並且責之以大義。至於我是不是已經會了一些,她就不管了。我的意思當然不是說她能學會這東西,而是說她只要會了任何一點東西,都會當作超級智慧,相比之下那東西是什麼倒無所謂。由這件事我想到超級知識的本質。這種東西羅素和蘇格拉底都學不會,我學起來也難。任何知識本身,即便煩難,也可以學會。難就難在讓它變成超級,從中得到大歡喜、大歡樂,無限的自滿、自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那種品行。這種品行我的那位傻大姐身上最多,我身上較少。至於羅素、蘇格拉底兩位先生,他們身上一點都沒有。   傻大姐是個知識的放大器,學點東西極苦,學成以後極樂。某些國人對待國學的態度與傻大姐相近。說實在的,他們把它放得夠大了。拉封丹寓言里,有一則《大山臨盆》,內容如下:大山臨盆,天為之崩,地為之裂,日月星辰,為之無光。房倒屋坍,煙塵滾滾,天下生靈,死傷無數……最後生下了一隻耗子。中國的人文學者弄點學問,就如大山臨盆一樣壯烈。當然,我說的不止現在,而且有過去,還有未來。   正如迂夫子不懂西方的智慧,也能對它品頭論足一樣,羅素沒有手舞足蹈的品行,但也能品出其中的味道——大概把對自己所治之學的狂熱感情視作學問本身乃是一種常見的毛病,不獨中國人犯,外國人也要犯。他說:人可能認為自己有無窮的財源,而且這種想法可以讓他得到一些(何止是一些!羅素真是不懂——王注)滿足。有人確實有這種想法,但銀行經理和法院一般不會同意他們。銀行里有賬目,想騙也騙不成;至於在法院里,我認為最好別吹牛,搞不好要進去的。遠離這兩個危險的場所,躲在人文學科的領域之內,享受自滿自足的大快樂,在目前還是可以的;不過要有人養。在自然科學裡就不行:這世界上每年都有人發明永動機,但誰也不能因此發財。順便說一句,我那位傻大姐,現在已經五十歲了,還靠我那位不幸的阿姨養活著。

-------------評論過百,更新一下----------------

王小波還有一篇文章《誠實與浮囂》,我只摘錄幾句:

有人說,朱熹老夫子做了一世的學問,什麼叫作「是」,什麼叫作「應該是」,從來就沒搞清楚過......不獨朱夫子,中國人做學問時部是如此 ,

從「是」推理不出「應該」,在哲學上是有名的問題,叫休謨倫理難題。

簡單來說,世界「是」怎樣的,屬於科學問題,是可以實證的。譬如亞里士多德說重的物體比輕的物體下落快,伽利略說一樣快,到底誰說得對?我們可以到比薩斜塔上做個實驗檢驗一下。

世界「應該」怎樣,屬於倫理道德問題,不能實證。譬如遇到災難的時候,有的人說應該讓婦孺先走,有的人說應該讓領導先走,這就沒辦法用實驗的方式給出證明。那麼倫理道德的依據在哪裡?就是「先驗」的存在於每個人內心的道德律(康德)。

倫理道德其實可以用進化論來解釋——原始人遇到災難的時候,讓領導先走的部落都絕種了,讓婦孺先走的才繁衍下來,我們都是後者的後代,所以本能的感到讓婦孺先走是符合道德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才是正確的倫理。

用進化論可以解釋很多東西,例如:

男尊女卑風俗的由來??

www.zhihu.com圖標

康德死的時候達爾文還沒生出來,能認識到「道德是一種本能」已經很不容易了。說起來,康德還是從我們的國學中獲得的靈感,孟老夫子早就說過:「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爾矣。」難怪尼采把康德稱為「柯尼斯堡的中國人」。

所以,倫理和科學是兩個方向上的東西,科學是基於經驗的,隨著我們探索世界積累的經驗越來越多,可以不斷進步;倫理是先驗的,要向前追溯原因,當然,考慮到進化過程並未完結,還是一個正在驗的准科學問題。

所以,王小波的《智慧和國學》實際上說的是科學和倫理。中國自古以來只有技術,而無科學,我們的國學知識,都是關於倫理的知識。

為什麼中國沒有發展出科學?其實不好這麼問,四大文明古國都沒發展出科學來,所以我們應該問為什麼科學會誕生在古希臘?(愛因斯坦好像就說過一段跟這差不多意思的話)

也許因為古希臘相對富庶一點他們吃飽了沒事幹就想入非非,也許是各種文化的交匯讓他們具有了某些雜交優勢,反正科學就在他們那裡產生了。

不管怎麼樣,在科學上面我們需要向西方學習,而不是固守著古老的國學,以老大帝國自居。


中國人崇古,所以我要說某某儒生(比如王陽明)的智慧超過了孔子,或者某某道學家在道學的成就上超過了老子,估計沒人會信,甚至他們自己都不敢這麼說。

但是,如果要把孔子,老子和西方的某位先賢類比的話,那麼希臘三賢: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地位明顯不低於孔子與老子

而他們的理論在近代都被推翻了。

亞里士多德被稱為近代科學家的升級包就不說了。

羅素可是把柏拉圖罵的狗血淋頭......


我們在討論古代事物的時候總會存在倖存者偏差。

並不是現代就沒有老子、孔子這樣智慧的人了,而是幾千年的大浪淘沙,替我們篩選出了老子、孔子這樣智慧的人。

不是越久遠的越有價值,而是越久經考驗的越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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