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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比較喜歡張先的「三影」,不過個人感覺可以變成「五影」,其描寫生動逼真。

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過無影。(《木蘭花·龍頭舴艋吳兒競》)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天仙子·水調數聲持酒聽》)「三影之一」

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歸朝歡·粉落輕妝紅玉瑩》)「三影之一」

柳徑無人,墮飛絮無影(《剪牡丹·野綠連空》)「三影之一」

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鞦韆影"(《青門引·春思》)


其實"生動逼真,入木三分"可能還只是今人與古人穿越了時空後對"物"的感知相疊,百代易過,而江山未改,產生與文字中的觀想似曾相識的感受是一種靈氣。

然而最珍貴的應當是對"情"的共通,很多保留在古人生活之中的情感在現代社會之中已經逐漸消弭,例如柳永筆下的那種"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的月凈雨霧般的悽切別離之情,大多數尋常客只可遠觀,而不能撲火,那種隔山隔海會重來的和戀人之間的千絲萬縷的折磨傷感,或許已被封存作一千年前的都門帳飲無緒。

有一年春天在蘇州小住,恰逢雨季,夜間大雨如瀑,水聲和車輪滾過的聲音交雜,隱隱還有崑曲的聲音通過廣播斷斷續續地傳來,時高時低。小院子的東北面修築了一座仿古亭,可以給人避雨,再往後看去是半高不低的小山坡,芭蕉樹長得極為旺盛,葉大如船,被雨水擊打得搖搖欲墜頻頻低首,好似珍珠撲玉琳琅擊節。

那時節坐在亭間,四下空無一人,想起十多年前的舊事,能夠恰當描摹出心境的,只有"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一句,很多以為太過遙遠而被遺忘的故事似乎就在一瞬間如驚天海雨撲面而來,以致淚流滿面。

高三畢業後,9月份大家各自升入不同省份的大學,南來北往,西去東來,很多人此後再也沒有見過,我在大雪封城的圖書館裡瑟縮著手準備期末考。

那時對大學生活的各種不適應常常讓人覺得焦躁抑鬱,每天的時間似乎都在圖書館閱覽室最裡面的書架後消磨,近乎一種鬱達夫式的沉醉如夢。那時候收到遠在重慶小K的信息,只是一句"最近過得怎麼樣?",看到書上說:"支離東北風塵際,漂泊西南天地間"發給她看,足以慘然一笑。

十三歲那年初春和父母登山,登上秦嶺灃峪的高山草甸,山頂上的積雪還未消融,高山蘆葦和翠竹生長在山頂上,遠遠看去還以為整座山是白色的花蒼青的葉。

下山時突遇大風,氣溫驟降,颳起碎雪朝人身上撲來,散客們都停在原地不敢再走,我裹著衝鋒衣瑟瑟發抖,抬起頭再看時,山嶺依舊蒼茫如故,那一瞬間,才體會到韓愈《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裏寫"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是何種情貌,那份人類面對天地之間的孤獨蒼涼和對命運的琢磨不透幾乎是永恆的話題。

情與貌,略相似,大抵"感同身受"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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