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Life awaits樂隊?
11.13更新
今晚又可以去看LA了,好耶!
前排真的太慘了,跳水又是下餃子,這就算了,一個助跑就往前一撲,對著我鼻子就是一腳……
好吧,畢竟羽哥有言:「看見誰沒動就給他來一拳。」
關於life awaits這支樂隊,還是有挺多想說的。
我是2018年底的時候第一次聽這個樂隊的,和很多人一樣,聽的是《you》,這個應該算是他們知名度以及傳唱度最高的一首作品,不過現在看來這首歌卻未必是樂隊的巔峯之作。
很多人在《you》這首歌的評論區裏追憶自己的情感往事,的確,在它流傳最廣的翻譯版本里,「最愛是你,最恨是你」這類的譯句不可避免地讓人想起情愛糾葛,只不過如樂隊所說的,「life awaits沒有一首歌是情歌」,至於這首歌讓你想到了什麼,那也是聽眾自己的感情。
樂隊的風格被打上post—hardcore和emo的標籤,不少老炮兒喜歡叫這些小清新,而在我看來卻並不值得避諱。音樂風格本身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別,聽眾也不會因為聽什麼類型的音樂就會有什麼貴賤之分,但具體的音樂卻不一樣,有的歌粗製濫造,有的歌精雕細琢,而life awaits顯然是屬於有質量的那一類,在BandCamp上,他們被評價道:「Powerful hardcore with beautiful melodies,perfect emotions.」
主唱白羽的嘶吼聽起來區別於國內其他核團,減少了核嗓的噪音顆粒感,而撕裂感則尤為明顯,其發聲方式想必有所不同,而他的清嗓音色,有少年音的輕柔、溫和,但是又不像流行市場上常見的少年音一樣帶有輕微沙啞的青澀質感,且又過於綿軟不夠沉穩,如果要準確地定位白羽的聲音,你可以想做是一個剛剛成長為男人的少年,他懂得憤怒與悲哀,但不只是一味地宣洩、爆發,這其中有一股更加穩練堅定寬厚的力量包裹住種種情緒,迫使他同樣學會了隱忍與堅強——在某些必要的時候,面對某些重要的人。如果你聽過他早先時候的樂隊New Tank的作品,你會非常清楚地感知到這一點,一個男人的成長,從一開始迷茫、偏激、橫衝直撞,到現在逐漸認識世界,看清現實,繼而去表達自己。
再說說樂隊的吉他手,袁一萌是個挺有意思又挺沒意思的人,你不認識他的時候,你聽往生的歌,可能會覺得他應該和很多重型樂隊的樂手一樣,臺上狂熱,臺下冷漠,專註於重型音樂,其他花裏胡哨的東西瞧都不瞧,有型有個性——你要這麼想,那就真的想多了。我為什麼說他有意思,因為他確實在音樂上有才華,不管他怎麼說「我也不練琴」、「還是給我來個嗩吶」,但他實打實的是個合格的吉他手,就算白羽說樂隊寫歌都是他和袁一萌大眼瞪小眼瞪出來的,那他也瞪出來了作品啊。但我為什麼又說他挺沒意思的呢?因為很多時候他就和普通小夥子一樣,喜歡女偶像,喜歡打遊戲,愁著找工作,愁著找對象,該罵人也不為了同行情面憋著。這樣的人可能上街一撈一大把,我很難想像這和往生的吉他手是同一個人,但後來我想開了,畢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隱祕的一面,表面的淺薄真的只是表面,誰一天到晚非要活得苦大仇深,他可能潛得很深,但那些都在音樂裏體現。無論如何,他都是個可愛的樂手。
關於沙龍,我不想說太多,我想他現在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目標,如白羽所說,沙龍陪著他們做了四年賠本賺吆喝的事兒,那麼我至少應該感謝他曾經在這個樂隊做出的貢獻,我也同樣期待他的單人後搖計劃。
而沙龍離開後的新貝斯手,張晶,他實在是個極富魅力的人。其實我在上一句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下意識地想跟上「老師」兩個字,這也是樂迷對他常用的稱呼。他是一個真正科班出來的樂手,用白羽的話來說就是「從樂理上碾壓」,而且他也確實是老師,無論是出於尊敬還是描述客觀事實,喊一聲「張晶老師」都合情合理。最早我知道他的資歷時會以為他是個學院派的、守舊一些的人物,但實際情況是我大錯特錯,我甚至可以說他是全樂隊對我而言最具異性吸引力的人。他的年紀是樂隊最長的,但是他的氣質反而很像是個大男孩,像是出沒在街頭巷尾裏的不良少年,痞帥,機靈,時而活潑好動,時而沉靜憂鬱,還有恰到好處的溫柔,對女孩子而言,這種男人非常致命。說個段子,星團的廠牌老闆在朋友圈呼籲大夥兒買票的時候,用張晶的照片帶一句文案,大概意思是不買票的話晚上會被張晶老師凝視,結果評論區翻車,全是說想被凝視的。在這裡我還想推薦一下張晶老師(我果然還是習慣這樣稱呼他)的另一支樂隊,六道母(luktomo),我個人最喜歡的一首是《Le- Ciel》。
最後說王星宇,鼓手,也是樂隊最年輕的,97年的小夥子,長得有點像易建聯,偏偏身材也是高高大大的,我不知道他打籃球在不在行,但打鼓不錯。重型樂隊的鼓手不好當,技術、體力,缺一不可。二十齣頭是最年輕氣盛的時候,但他能沉得下來,他捨得沉下來,花時間去慢慢練,慢慢走,他很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這並不是說不追求速度,只是他走得比太多同齡人穩,所以你別看他是「從琴行撿來的」,那分明是撿他的人慧眼識珠。再說別的,雖是個年輕小夥,人情世故的事兒也很通達,去年往生廣州不插電那場,白羽唱《ink》唱著唱著就哭起來,場面挺僵的,是這小夥兒看架勢不對,就離開位子去給白羽遞紙巾,回來還不忘自己本職工作,來點鼓點緩和氣氛。另外散場有女樂迷要他合影擁抱的,也都是紳士抱,盡量不去接觸人家身體,是靦腆了些,但也很可愛。
本來介紹到這兒,人員的部分就該說完了,不過我倒是還想提一提他們廠牌的老闆,雖然大家都一口一個王總的喊,但王凱旋不像是商人老闆。那像什麼?像樂迷,像朋友。他說「做搖滾一定要表達些什麼,否則就是白做了」,現在看來,他旗下的樂隊確實做到了。
往生這個樂隊的名字和官方給出的介紹說實話讓人有些琢磨不透,life awaits,字面意思是生命等候,中文譯作往生倒也稱得上信達雅,再看介紹,「往 既往求大同 生 即生赴從容 生而往矣 道法自然 往而俱生 不妄輪轉 亦塵 亦仙 往生 平凡」,這就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了。不知道的朋友在沒聽過歌之前說不定以為這得是個搞點國風的民謠金樂隊,哪曉得人家是個唱英文的後核隊。回歸正題,在古漢語裏,「往」這個字有離開、逝去的意思,所以我私以為往生二字也可以拆開理解出新的含義,除了人的生死,也可以再縮小到人生的起伏,而在跌宕之中,從容自然,也就是「往生 平凡」。吉他手袁一萌曾說過自己對樂隊理念的理解:「如果把你的生命分成一個又一個時間段來看,總會有屬於你的高光集錦,也一定會有『黑暗低谷』,只要生命還在繼續,這些難忘瞬間總會成為過往雲煙,不憶當年英勇,也不夢將來洶湧。如果把生命當做一個整體,那其實我們能努力活成一個普通人,有錢喫香喝辣,無大災大難,不用操心天下大事,就是最大的幸福。」
對我,一個單純的聽眾,一個樂迷而言,我在寫這篇文章時,能夠想到我上面所分析的那些內容,而且在查找樂隊採訪資料時得到了這些想法的印證,我就覺得非常開心了。如果說音樂是一座橋樑,引導人從自己內心狹小的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或者說是走向音樂所表達的那個世界,那我很慶幸,我已經努力地在橋上走著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還真有首歌用到了民樂器——《worst intentions》,就幾聲笛音,瞬間讓人頭皮發麻,不誇張地說,那聲音一出來真是把你的魂兒都帶走,絕對是這首歌的點睛之筆。我中學那會兒看古龍小說,說西門吹雪喜歡聽笛,因為能凈化心靈,就是這種感覺,在殺伐戾氣裏陡然嘯出的一聲,如鳳鳴,領著你往上升去一個高不可及的地方。我去年年底看他們live的時候,白羽就是在這首歌這個點跳下來的,那一刻,真是心裡的千百種情緒都爆發在一起,反倒無法用具體的語言來表述,只是狂熱、追隨。
往生的live其實我就看過兩次,主要是一來入坑晚,二來機會少,18年知道的這個隊,19年年底才正兒八經看了現場。去年廣州14號那場算是一整年裡我看過的livehouse最擁擠的一場,SD雖說佔地不算多大,但也要比很多地方寬敞了,何況還有個二樓分擔功能壓力,但那一次的場面委實給我看懵了:從入口到吧檯到臺前全是人擠人,你裹在裡面簡直可以用動彈不得來形容,演出中途跳水的多得像下餃子,前排的真沒力氣接,死牆的時候愣是拉不出太大空間,場面亂作一團——就字面意思,幾百號人真擠成一團了。往生的颱風很好,大氣,連貫,會調度現場,很符合他們音樂國際化的風格,借用孔德佩(鬱樂隊前鼓手,scarlet horizon現吉他手)的話來說就是「從作品到現場完成度到流程編排到聲音效果,真的挑不出毛病,一個好樂隊就該是這樣的。」往生的現場互動性挺高,你能感覺到他們不是簡單在表演,而是發自內心地和現場的朋友們溝通,釋放自己,引爆他人。
不過除了上面提到過的《worst intentions》,我喜歡的一首現場還有上面提到過的白羽唱哭了的《ink》,這首歌的完成度是次日不插電整場live最低的,中途停頓修整了相當長的事件,主唱從頭到尾幾乎沒唱幾句,那我為什麼喜歡呢?這還得從這首歌的背景說起。這首歌是主唱寫給自己女兒墨墨的作品,靈感來自於他某一次哄女兒睡覺,孩子突然睜開眼睛摸了摸他的臉,於是看見女兒乾淨清澈的眼睛的白羽莫名被感動,便寫下了這首歌。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是他泣不成聲的樣子證明瞭他在創作中的坦誠、真摯、深情,即使在其他曲目裏他可以狂暴野蠻,可以隨心所欲,但這一首他的心硬不起來,那是塊軟塌塌的地方,還帶著溫暖的觸感,他要留給他摯愛的人。除了這些,在現場你還能看到更多細微的東西,除了遞紙巾的鼓手,還有兩旁默默彈著零零散散旋律的弦樂組(不插電場配置是雙吉他,所以張晶老師不是彈貝斯,吉他是他的本行,現音吉他老師),那種感覺就是,你看見你的好朋友在哭,但你不知道怎樣才能幫他停下來,或者說覺得也許不該用外力打斷他的情緒,所以你只好陪在他身旁,這便是最溫柔的關懷了。
我個人是很推薦他們不插電場的,如果今後還辦我也非常鼓勵樂迷朋友們去看一看,至少可以期待一下預計今年會出的不插電專輯《Reimagined》(巡演同名,若有更改我也會在這裡標出)。現場除了對他們本身已有作品的改編,還有非常值得收藏的翻唱,可以說是樂隊寶貴的回憶。個人印象最深的是Saosin的《7 years》——我上面提到過,音樂風格沒什麼好避諱的——他們大大方方唱一首EMO前輩的經典之作,也是真心實意地把自己接觸音樂這段旅程的一部分拿出來展示給大家看。同樣的,在live之外,他們也不介意被人用來比較,在他們看來,「像XXX」這樣的言論並沒有什麼好值得膈應的,因為所謂創作,不都是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逐漸找到自己的那條路嗎?沒有人天生就是藝術家,想寫文章就先多看書,想寫歌就先多聽歌,你可以說我像XXX,但我不是XXX。
往生的歌大多都極具深意,充滿了他們對社會、對自身、對理想、對現實的思考,但他們並不是直白地寫出來,而是往往使用人稱代詞以及詩意化的語言去抒發,所以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很多朋友會有「聽情歌」的感覺。的確,他們的歌詞是樂隊的一大亮點,本身寫英文歌詞就不同於母語寫作,寫得通順都是最低要求,言必有中則是難上加難。但是也正因為語言的原因,你聽他們的歌不會有那種奇怪彆扭的感覺,可以說這其實是很多樂隊的通病——也不能說是毛病吧,但總覺得,配上伴奏後,聽著沒那味兒,就像很少有中國人寫得好吸血鬼小說一樣,不一定是功底不好,只是不適合。當然,也有人覺得這樣就失去了本國文化特色,我並不反駁,也並不要求強加,我們不乏優秀的中文樂隊,但那不是往生。我很欣慰看到這些年他們在國外也逐漸嶄露頭角,無論是唱片得到海外發行,還是參加國外各大音樂節,無論如何,至少他們的存在已經證明瞭國內後核的高度。
通篇下來做個總結,中國從來不缺乏好的樂隊,缺的是聽眾,是市場,是對文化的包容與欣賞,那麼在我看來,life awaits就是這樣的一支樂隊,無論你喜歡與否,它的水平都在那裡,它的價值都在那裡,雖不敢妄言和經典比肩,但他們已經證明瞭自己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