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讀《烏合之眾》,還沒讀完對本書不予置評,但是文中有一觀點為「宗教、政治以及人們信仰的崩塌,而我們文明的全部因素,都從這種信仰之中起源」,遂有此問,望諸公解惑。


起源於生產力發展帶來的社會分工。

我們今天講文明,往往將之作為野蠻、矇昧這一歧視性詞語的對稱,當成一個積極的情感用詞,這樣的做法很偏頗:羅馬人的城市文明是文明,那凱爾特人、日耳曼人的部落就不是文明嗎?文明只是一種狀態的客觀陳述,可以分為無階級社會的文明與有階級社會的文明。

如果不將城市視為進入文明時代的標誌,則文明可以更廣泛:即使是撒哈拉的遊牧文明、格陵蘭的愛斯基摩人聚落也是文明,石器時代也可以是文明。也就是說,城市是文明的重要標誌,或只是階級社會出現文明的標誌,但並非根本性標誌。

根本性的文明標誌在於人依託主觀能動性去創造含有"人"因素的事物,如早期崇拜、家畜的馴服等。而如果一個羣體沒有精力去有意識地、穩定地創造"人的事物",而僅僅侷限於生存,那文明就不存在。

「於是事物都有了人格,而這些人格又成了氏族的某種永久性的事物。"-馬塞爾·莫斯

故而如何保證有精力去穩定創造出屬於人的事物就成為了一個重要問題。

石器時代的人類通過不斷繁衍與改進工具、讓一部分不能生產的人(通常是老人擔任其他事務(如養育下一代,如此產生了分工),使自身得到了一定的,除生存活動外得到了一定的空閑與更高壽命(祖母假說,獲得更多食物、火的運用),其所留下的諸多生產工具、武器與器皿的雕刻、圖畫、裝飾品雖然原始粗糙,但卻樸素直觀地「記錄」了人類最初的物質和精神生產實踐活動,朦朧的反映了當時人們的生產樣式、生活方式與心態、思維,也從一個側面體現了他們的價值觀念與審美情趣。為日後的「文字文明」奠定了基礎。

而隨著三次社會大分工的完成,人類產生了私有制,並由此產生了階級,當一部分人可以從物質生產活動中脫身,並固定從事其他活動後,階級時代的文明誕生了。早期的私有製為人類從原始社會脫身及創造更高層次的文明打下了基礎。脫產者可以去有精力去專事創造性活動,則文明日進矣。


首先看一個問題,請問:人類在進化過程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規模「彎道超車」,把其他動物遠遠甩在身後的?

答案是:語言的誕生。

現在咱們都提倡「學習強國」,其實任何進步都得經歷「學習」的過程,生物進化也是一樣。

比如某個地方的如果變冷了,那麼當地生物在多代繁衍後,就會進化出一種「保暖」的功能;如果一個地方出現一種新的天敵,那麼活下來的生物,都會進化出一種對抗該天敵的技能,這都是一種對環境的「學習反饋」。

而這種「知識」想要傳承下去,只能靠基因突變的遺傳,這是一個非常緩慢且低效的過程,往往一個有利的基因還沒來得及傳下去呢,這個種族就滅絕了,試錯的結果不能保留下來。所以大部分生物都被困死在「進化-滅絕-進化-滅絕」這個死循環中,學習結果無法積攢,產生不了「複利效應」。

但是人類就不一樣了,在《人類簡史》一書中,作者反覆強調了語言的重要性,它是一種傳遞和保存信息的工具。

一個人一旦感知到環境的變化,他馬上就可以用詳細而精準的語言告訴部落裏所有的人,經過大家的口口相傳後,就會以一種「故事」或者是「傳說」的形式保存下來,代代相傳。

任何事情只要經歷一次,就會永遠儲存在這個族羣的「信息庫」中,成為一種「習慣」,或者說是「文化」,經過多年的累積後,自然就形成了一系列複雜的知識體系。

但是語言畢竟是以人為載體的,在遠古時期,知識大多都掌握在族長、祭祀這類少數人手中,一旦突發意外,某個唯一會背誦經文的長老去世了,那麼這一類知識也就永久失傳了,這對部族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所以後來就誕生了「文字」這一新型載體,讓信息突破了個體壽命的限制,真正做到了「千年傳承」。包括之後的造紙術,印刷術、大眾傳媒、互聯網,這些「新媒體」工具並不只是方便了傳遞信息,更重要的是信息的「保存」功能。

對於人類文明來說,「失傳」是最可怕的,這就相當於一段時間白活了。

咱們看武俠小說裡面,經常會有「神功祕籍失傳」的橋段,最厲害的高手往往都是那些祖師爺爺、神功創始人這類「武林前輩」,後生晚輩無論多厲害,都趕不上前輩高人的皮毛。

其實這很好的反應了中國文化的這種「漏斗式傳承」的特點,一種思想傳到最後,往往越傳越窄,越傳越Low,都強調「尊孔復古」,「古人」是永遠比「今人」厲害的。

這就像目前市面上解讀王陽明、解讀孔子的國學大師遍地都是,都把聖人們推到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沒有哪位大師敢妄稱自己的思想比孔子、比王陽明的還要高明,沒人敢這麼說。

但其實這是完全違背文明進展規律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們的見識和智慧,一定是遠遠超越前人的,這個是一個最簡單最基本的疊加原則。

哪有越活越傻的道理呢?

我們不妨看看西方哲學。大部分人接觸西方哲學的第一反應,就是晦澀難懂,一個很簡單的概念往往要加上各種術語、各種前置條件,說上一大堆廢話。

但只要進行深入學習後,你就會發現,這些東西說的其實都很明白,繁瑣的語句只是為了增加「信息冗餘」,讓讀者可以更精確的理解前人的智慧,不會產生歧義。

而反觀咱們東方哲學,非常的簡潔易懂,一個字就能涵蓋一切,但是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沒有「標準」。

請問「道」是什麼?孔子的「仁」又是什麼意思?王陽明講的「致良知」到底在說什麼?你沒法給出一個準確的定義,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怎麼解釋都對。

這樣的結果就是:一個偉大的思想會被肢解成無數多個哈姆雷特,後人只能在這些派系中打轉,沒有一個堅實穩固且「統一」的基礎。

老祖宗到底說了啥都沒搞明白,還怎麼發展啊?

所以千年以來,中國人一直就停留在對孔子老子的解釋上,為瞭解釋權爭論不休。咱們不是有句話嗎,叫做「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很難說歷史上的大聖人們到底誰比誰強、誰比誰更高級。

但是我能說,笛卡爾的思想一定比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的高級,而後來的康德、黑格爾,又是對笛卡爾思想的批判繼承,這是有一個非常明確的「遞進關係」,這都要得益於西方哲學的準確性和邏輯性,人類引以為傲的科學思想,就是這麼層層演進出來的。

同樣的道理在政治上也有體現。

請問:世界上最古老的國家是什麼?

有人說是中國,有人說是印度、埃及,但肯定沒人說是美國,因為美國從1776年建國到現在,不到三百年,怎麼能和文明古國相提並論呢?

但是你換個角度看,這些文明古國並非一脈相承的,王朝更替非常頻繁,而美國自1787年憲法頒布以來,它的核心就沒變過,無論怎樣打內戰、怎樣經濟崩潰, 「憲法精神」是唯一不變的,國家經歷的每一次挫折都是對憲法的鞏固和補充,那麼經過兩百多年的層層累積後,美國圍繞著憲法,自然就形成了一系列非常成熟的政治、經濟和司法體制。

經濟學家哈耶克的「自發秩序理論」認為:人類社會的有序結構,都是人們自發行動的產物,並非人為設計的結果。

其實這也是英美法系的特點,特彆強調「判例」,一個案子該怎麼判,主要是依據之前是怎麼判的,整個司法體系都是這麼自下而上一層一層堆起來的。

而與之相對的大陸法系,則更強調立法者的「理性推導」,法律並非從社會中演化而來,而是由統治者人為的、從頂層自上而下設計的。

所以咱們有句話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次王朝更替都伴隨著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它沒有一個穩定的「底層邏輯」,皇帝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經濟、司法體制都可以隨便亂搞,每次換人都是一次「從頭再來」。

所以儘管我們經歷過唐朝的思想開放,經歷過宋朝的經濟繁榮,但是並沒有像美國憲法一樣,形成一個穩定的、可以傳承的「內核」,成功經驗無法保留,一旦失傳便是從頭開始。

正如楊慎詞中寫道:「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前人好不容易積攢出的經驗、好不容易建立的體制和模式,又被後來的皇帝改回去了,沒法長久保持,最後就只能在「龍爭虎鬥」的循環往複中無法自拔。

不過這裡有個例外,就是皇權的集中。各朝各代再怎麼翻天覆地,但是對中央權利的把控卻是不變的,所以多年下來,反而形成了一套標準化、具有可操作性的官僚體系,這也算是複利效應在中國的一個體現了。

在巴菲特的投資理論中,有一個重要的理念,就是要投「業務穩定」的公司,除了風險上的考量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穩定的東西很難增長。

比如很多設計類、諮詢類或者是廣告行業,每一個客戶的需求都不一樣,你必須給他挨個的進行個性化定製,沒辦法弄一個統一的標準產品,上一個訂單和下一個訂單之間往往沒什麼關聯,每一次都是從頭再來,所以公司的利潤就只能線性增長,無法形成複利效應。

我們知道一個公司效率高、質量好、成本低,並不是靠員工的個人水平,而是企業生產管理模式的改進,而改進的前提,就是你要有一個穩定的產品線。

要不然每次都從頭再來,今年是這個水平,明年還是這個水平,有了穩定性纔有複利積攢的可能,就像造房子一樣,地基踏實了才能往上造,地基不穩,動不動就塌,這房子肯定造不高。

馬雲曾經調侃過京東的自建物流,說這玩意兒燒這麼多錢,而且又是隻派件不攬件,花相同的錢只幹一半的活,這不傻缺嗎?

其實你看,京東物流再怎麼傻,總有一個不可替代的優勢,就是它的獨立性和穩定性,你想對任何一個組織進行改造創新,有個前提是,這組織得服從你的統一管理吧,要不然今天改了,明天又變回去,永遠是原地踏步。自建物流只是地基,它給京東提供了一個複利積攢的平臺,在這個穩定的平臺上,今後纔有無限的業務創新的可能。

所以巴菲特經常說的護城河,並不只是防禦性措施,更是一種進攻的前置武器。

最後咱們再上升一下高度

開火箭的馬斯克除了造電動車之外,還有一個項目叫做「Neuralink」,目的是要創造一個腦機介面,把人的思想上傳到雲端,真正的實現《三體》中的「腦電波交流」 。

咱們目前的交流水平其實還停留在百萬年前,無論科技怎麼先進、互聯網怎麼發達,最終還是要通過語言和文字的形式來傳遞信息,這顯然已經不夠用了。

舉個例子,比如你怎麼表達你的喜怒哀樂呢?你只會說「我很高興!」「我很難受!」,文化水平高一點的,可能會引用詩詞表達: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但其實這些都是不準確的,只不過是情緒的一種「特定編碼」而已,你的真正感受是永遠「說不清」的,要不然咱們也不會強調學習「閱讀理解了」。

再舉個例子,比如我問你,某個行業裏,高手和菜鳥的區別在哪?

答案是「經驗」。這個經驗是不能寫在書上的,而是一種特定的感受,就像打球有「手感」,音樂家有「音感」,股票交易員有「盤感」 ,這些都只是特定的腦迴路而已,不能用語言或者文字來描述,無法從書本上學習,只能通過長期的練習才能獲得。

而這些「不可描述」的東西,恰恰是人類智慧的關鍵所在。

但可怕的是,這些真正的智慧是無法傳承的,我們無法用任何形式保留下來。我們只能保存貝多芬的音樂,保存愛因斯坦的著作、保存巴菲特致股東的信,但是他們真正的智慧、真正對行業的深刻理解,這些「獨門祕籍」隨著人的死亡就失傳了。

雷·庫茲韋爾曾在採訪中說:「人的死亡就像亞歷山大燒毀圖書館,一個人一生中積累的所有技能、經驗、記憶就這麼沒了,這是整個人類的損失」。

我們現在很可能處於這樣一個階段:人的壽命鎖死了科技進步,某項突破可能需要千百年的學習積累,而這個積累又是神經層面上的,並不能以書面形式記錄,每當有科學家快要接近突破的時候,因為壽命的限制,最終又被打回原點。一次又一次的頭再來,無法累積下去,最終就被永遠困死在當前階段。

所以馬斯克Neuralink的最終目的,就是用比特數字把這些神經層面的智慧全都保存下來,因為比特數字是穩定且可量化的,任何人一旦有什麼想法就能立刻傳到雲上去,而不是等到落地實現後,從而保證每個人的智慧都能作為人類文明的一部分,完完整整的傳承下去。

其實這也是人工智慧的訓練思路,只要數據量足夠大,就能產生更高級的智慧,我們之所以無法理解阿爾法狗的下棋思路,歸根到底就是傳承的知識量太少,腦迴路的「經驗」不足,無法從統計學層面去計算,所以就達不到更高等智慧的「臨界值」,就像燒水要100度才能燒開,燒到六十度是無論如何也燒不開的。

穩定-傳承-複利-突破,這是文明發展最基本的規律。


文明的起源是農業的發展和城市的建立,但更起源於私有制以及私有財產的出現。


我個人覺得是一羣人長期生活,結合當時所處的地理環境特點,生產生活條件,隨著民族起源逐步形成的屬於自己符合自身發展的文明。


信仰也是一個文化現象。人類不是從來就有信仰。信仰是先民認識世界管理自我生活的一種最傳統的方式,是發展出來的。比如,早期的信仰大多是自然崇拜,多神,見什麼崇拜什麼。太陽神(拉、阿波羅)、月神(辛、嫦娥)、各種發光體(馬爾斯等)、各種食品(穀神、麥神、蔬菜神)。這些都是人腦進化的產物吧。後來開始出現較為抽象的崇拜,比如水、火、土、氣,五行,原子等等。然後就有了較為系統的神譜。直到後起的更精緻更神祕的一神教。對科學的信仰也是信仰的一種。比如唯科學主義者就相信科學可以解釋一切,科學必勝。真正的科學精神是懷疑的,與此正好相反。任何理論都沒有拒絕懷疑的特權,這纔是科學精神和科學方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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