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參與打撈的溺水遺體都有幾十具,高度腐爛的超過80%。第一次見到溺水遺體是在一條河裡,男性,20多歲,游泳溺水失蹤了三天,我們在第三天接到當地派出所的邀請協助,帶了兩條衝鋒舟在一萬多平的水域搜尋了四個小時,終於我所在的小組在一片水草中間發現遇難者遺體,趴在水中(溺水遺體都是男性趴著,女性仰臥),渾身青紫,伴隨著一陣惡臭。當時我沒有勇氣接近遇難者,就用手臺呼叫了第二小組的隊友,由他們拖帶遺體上岸,我駕船返回岸邊,對接派出所以及遇難者家屬。遺體靠岸後,由於家屬對死亡原因無異議,警察沒有接手遺體,從水中把遺體抬到岸上這一步,因為遺體高度腐爛,死者家屬又過度悲傷,沒有足夠人手來抬,我硬著頭皮走上去幫忙抬了出來,抬的過程中看到了遺體全貌,面部已經大面積腐爛出血,脣部水腫側腹部被水中的樹根劃爛了,腸子外漏,手指已經呈手套狀皮膚脫落,四肢末端和背部長了白色黴菌。任務結束後我們去派出所開救援證明,看了一眼,死者戶籍照片上是個帥氣的小夥子,身材很瘦,但是遺體卻像個190,300斤的胖子,後來隊長告訴我這就是屍體高度腐敗的現象,屍體巨人化。

完成這次救援任務後我真的內心產生了陰影,專門找隊裏一個隊員做了心理諮詢,幾天沒喫進飯,一度對是不是要繼續留在救援隊產生了懷疑→_→

不過現在好多了,之後陸續參加了幾次任務,內心慢慢強大了就不害怕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以後再也看不到溺水的屍體,希望以後再也沒有任務讓我出隊。

最後,歡迎大家加入藍天救援隊(PS:沒工資,出任務還要自己搭油費那種 )


補充一下:挺多人好奇藍天救援隊,藍天救援隊是公益組織,全國志願者有五萬多人,不參與任何收費救援行動,一切的救援都是完全免費的,不收取任何費用,隊員也沒有工資,資金主要靠隊員自籌,社會捐助,以及少部分的政府撥款,救援範圍包括水域救援搜救,山野救援搜救,災害救援搜救。比如新冠疫情期間各地防疫消殺,武漢地區防疫,玉樹地震救災,斯里蘭卡地震救援,菲律賓颱風救援,前段時間的張家界女翼裝飛行員失蹤搜救。現在全國每個地級市基本都有救援分隊,大家如果需要協助可以撥打4006009958全國救援電話,協調中心會給當地隊伍下達救援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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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點贊評論和支持,這是我第一次在知乎回答問題,有這麼多人支持非常榮幸,本來想回復大家的每一條評論的,但是這幾天家鄉爆發洪災,個別村莊積水達到將近三米,一直在忙著轉移羣眾,災情普查,實在太累了,只能在這統一回復大家了,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

2020.08.15


本人基層小法醫。

法醫肯定會害怕遇上呈巨人觀的屍體辣。

我先說明一下啥是巨人觀,巨人觀嘛,簡單的說就是高度腐敗的屍體。

人死之後,人體的免疫系統停止工作了,但是體內的細菌沒有停止工作。由於沒有免疫系統的抑制,大量的細菌就無法無天了,它們就會在這個充滿蛋白質的樂園愉快地肆意繁殖。

細菌的繁殖會產生大量的腐敗氣體,使腹部鼓起來,皮下軟組織產生大大的水泡。細菌會沿著血管繁殖,產生綠油油的腐敗靜脈網。使整個屍體看起來胖胖噠!所以高度腐敗的屍體就叫做巨人觀

我們不難看出,巨人觀的屍體,也就是高度腐敗的屍體,其本質上是屍體的一種分解破壞。既然是對屍體的分解破壞,那麼在屍體上所留下的一些痕跡也會隨著腐敗而消失。

毫無疑問,痕跡的消失會增加案件的偵破難度。

法醫最怕的不是臟,不是臭,而是破不了案。

說一個案件,大約是2010年的仲夏。有個人報案說自己的兒子被人殺了,事情是這樣的:

報案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他有個兒子二十多歲,他這個兒子在早年因為感情上受了點傷害,就變的瘋瘋癲癲的,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兒子變成了這個樣子,學校肯定是沒法上了,學校不敢要哇!打工也不行,這種精神狀況,萬一出個三長兩短,用人單位也承擔不起。

於是他兒子天天就無所事事,在村子裡閑逛。

大約在一週前,大叔發現兒子失蹤了,他在附近隨便找了一下就沒再尋找,因為一個傻子誰會加害他呢?說不定過幾天就自己跑回來。

大叔家是普通的農家小院,民國時期的建築,磚木結構,非常破舊。外面是一間臨街房,臨街房裡有個小門,進門後左右有兩間廂房,最後面有一間小小的閣樓,閣樓分上下兩層,中間用木板間隔,從樓底下可以用梯子上到二樓。因為小閣樓不適合居住,平時就放一些雜物。

大叔今天在去閣樓裏取物品時,發現一樓地面有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還發出陣陣惡臭,他再仔細一看,發現這黏糊糊的東西是從二樓木板的縫隙裏滲出來的。這是啥東西呢?死老鼠?

為了探明真相,大叔爬木梯上了二樓,二樓的景象把大叔嚇呆了:只見大叔的兒子半靠在牆邊,已經高度腐敗並出發出惡臭,身體下有大量的血泊,旁邊扔著一把刀。大叔就趕快報了案。

收拾東西去勘察現場吧!介紹一下勘察現場的人員:法醫呢,是本蝸牛,技術員是小趙同學。

現場位於小閣樓二層,空間狹小逼仄,成人彎腰可勉強通過。

在閣樓的西北角靠牆一側,有一高度腐敗屍體,面部向上平躺於閣樓地面,頭部稍靠牆支撐。

死者頭部未觸及明顯骨擦感,口鼻腔有大量蛆蟲滋生;左頸部可見一較大創口,創腔內也有大量蛆蟲滋生,探查創腔可見左側頸動脈斷離,因為蛆蟲的破壞,創腔破壞嚴重。探查創底可深達頸椎,椎體可見部分類似於嚙齒類動物啃咬的痕跡。左手腕部可見數條表淺劃痕。餘周身體表未見明顯損傷。

死者身下可見大面積的血泊,死者左側牆面近牆根處可見大量噴濺狀血跡,方向性明顯。在死者左側腰部地面有一帶血的單刃刀。

現場看完了我們就來初步分析吧!

我在以前的文章裏說過,勘察一個有屍體的現場,首先要考慮的是屍源問題?既弄明白死者是誰?特別是高度腐敗的屍體。

屍源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屍源問題弄錯,會使整個偵查方向出錯,更甚者會出現冤假錯案。可以參考佘祥林案。

這時候有小夥伴有疑問了!死者不就是大叔的兒子嗎?大叔不是已經確認過了嗎?難道大叔連自己的兒子也會認錯?

您還真說對了!還真能認錯。

高度腐敗呈巨人觀的屍體,面部已經嚴重變形,變形到連親爹親媽都不認識,所以只從面部特徵的識別根本不能作為屍源認定的依據。

我們通常是以DNA來確定身份。通常新鮮屍體取心血,腐敗屍體取肋軟骨,白骨化的屍體取四肢長骨或者牙齒。

繼續分析,確定了屍源之後,通常需要法醫解決四個問題:死亡方式,死亡原因,死亡時間,致傷工具。

死亡原因:失血性休剋死亡。

主要依據是死者身下的大量血泊,形成血泊是需要長時間靜止大量流血才能形成。那麼血從哪裡流出來呢?死者左側頸部的創口,因為探查頸部創腔可見左頸動脈斷離。除此之外周身體表未見明顯損傷。

毒化檢驗也排除了常規毒物中毒。解剖檢驗也排除了機械性窒息。

死亡時間:一週左右。

死亡時間的問題很複雜,與環境,溫度,濕度都有關係。像這具屍體,我們是根據腐敗程度定定死亡時間的。在夏季這個炎熱封閉的小閣樓裏一週時間腐敗到這種程度完全能夠形成。

致傷工具:傾向於銳器。

法醫對致傷工具的分析主要看創口的形態。一個創口有創角,創緣,創腔,創壁等。

如果是銳器傷,創角比較銳利,創緣比較整齊,創腔比較乾淨,創壁比較光滑。

如果的鈍器傷,創角比較圓鈍,創緣比較毛糙,創腔可見組織間橋,創周可見挫傷痕等等。

這都很好理解。

但是今天我們遇到的這具屍體該怎麼分析呢?

因為死者頸部的創口已經高度腐敗,並且還有大量的蛆蟲在裡面繁殖,還有老鼠的啃食破壞,破壞成這個樣子,我們完全沒辦法判斷創口的形態嘛!

那你小法醫為啥推斷致傷物是銳器呢?難道僅僅是因為看到了現場留有一把刀?

當然不是!本案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頸動脈斷離所致的失血性休克。我們可以試想,一把刀子可以很容易的造成頸動脈的斷離,直接抹脖子就成。用鈍器呢!也可以形成,比如用石頭;用鈍器打擊就需要反覆的多次打擊才能將頸動脈打斷。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砸頭上呢!

再看血跡,如果是鈍器致傷,因為鈍器是多次打擊形成,創口的出血必然的比較凌亂,方向不一,因為是多次打擊形成,兇器上必然會沾有血跡,在揮動兇器時必然會在周圍留下揮灑狀血跡。

我們的前文中說明瞭。屍體周圍的血跡比較乾淨,只有噴濺狀的血跡,且方向單一。這與鈍器致傷的特徵嚴重不相符。

所以推斷致傷物為銳器。

死亡方式:死亡方式是要推斷啥呢?自殺還是他殺。

判斷自殺還是他殺,也要看創口的形態。因為自殺者的致命傷有非常明顯的特徵。那就是有試切創的存在。

啥叫試切創?

我很有必要在這裡安利一下。用刀自殺的人,由於心理上的害怕和矛盾,在刀真正形成致命傷前會在頸部或者腕部等反覆試探,形成很多表淺的平行的切創。這是人正常的心理活動的體現。

可能有小夥伴疑問了,既然都想自殺了,還怕疼?直接一刀結束就算了。

事實上不是每個想自殺的人都勇猛如西楚霸王項羽,直接抹脖子,一刀斃命。

正常人在自殺前是很害怕噠!

在自殺時通常大腦裏會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黑色小人,一個白色小人。

黑色小人說:「快切下去吧!快切下去吧!切下去痛苦就解脫辣!」

於是自殺者的刀慢慢接近皮膚,剛接觸皮膚,白色小人就跳出來了:「哎呀!好疼呀!好怕怕!我們還是不要切辣!生活多美好哇!忽然好想喫麻辣小龍蝦!」

刀縮了回去。

黑色小人說:「白色小人是壞蛋!就知道喫!不要聽他的,快點動手,趕緊的!麻溜的!」

於是刀又接觸皮膚了。剛接觸皮膚,白色小人又跳出來了:「哎呀!好疼呀!好怕怕!我們還是不要切辣!我又想喫自助小火鍋了!」

刀又縮了回去。

黑色小人怒了,懟白色小人:「就知道喫!你還有完沒完!」

白色小人:「沒完呢!我還想喫: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爐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

黑色小人:「說不過你,甘拜下風!你倆還是去喫飯吧!」

白色小人戰勝了黑色小人,自殺就失敗了。反之黑色小人戰勝了白色小人,自殺就成功了,所以說,當個喫貨還是很有必要噠!

在反覆的試探中致命傷周圍就會留下細小的痕跡,這就是試切創。

再看這具屍體,已經高度腐敗,頸部創口又被蛆蟲喫,又被老鼠咬。試切創的特徵已經完全被破壞,那麼我們怎麼判斷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呢?

其實還是有辦法的,雖然法醫因為屍體嚴重破壞沒法判斷了,我們還有痕跡人員呢!

我寫了這麼多文章,每次技術員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這次就把死亡方式這個問題交給我們的痕跡檢驗人員解決吧,有請技術員小趙同學閃亮登場。

各位小夥伴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屍體所在的現場非常特殊。小閣樓的二層。

閣樓二層因為常年無人,地面會有很多灰塵。這樣的地面就如雪地一樣,很容易留下足跡。我們只要分析足跡就能判斷死亡方式了。

閣樓二層的足跡有兩種,一為死者足跡,從二樓入口處到屍體倒下的地方,方向單一。二為大叔的足跡,從二樓入口處到死者的右側。

如果死者是被他人所殺的話,必然要進入現場,必然會在現場的地面留下足跡。很顯然,現場只有兩個人的足跡,一個是死者的,一個是死者的父親中年大叔的。

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大叔殺了他兒子呢?

我們再結合現場的血跡來分析一下是否有這種可能。

現場的血跡非常單一,屍體下的血泊,左側牆面上的噴濺狀血跡。

左牆面上的噴濺狀血跡方向性非常明顯,我們能通過血跡的方向來推斷大概的出血位置。所有血跡方向連線的交叉點就是出血空間位置。

既然出血的空間位置能確定,那麼兇手必須在出血位置的周圍行兇纔可能完成殺害行為,他不可能懸空實施。只要看看出血的空間位置周圍是否有他人的足跡就能推斷出死者是否為他殺。

死者的父親中年大叔的足跡只出現在死者的右側,與現場的出血空間位置相距甚遠,所以死者的父親不具備殺害死者的條件。

既然排除了有可能的他殺,就只剩下自殺的可能了。

高度腐敗呈巨人觀的屍體會給法醫的檢驗分析帶來很大的麻煩,但是一個案件的偵破是多警種配合協同辦案的。法醫這裡可能行不通,或許痕跡偵查哪裡就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最後結果,死者是大叔兒子,他屬於自殺。

這篇文章寫的主題是,通過現場的客觀物證進行現場重建的過程。對案件的案情很多都忽略了,所以不喜歡刑偵的同學可能看起來會很無趣。???。

我以後會盡量少發這種大段分析的文章。

鹽選專欄基層法醫辦案手記作者 王大蝸蝸牛去查看?


見過很多次,有時候會不適,我在新書中改編了一個真實案例,一家四口屍體均已高度腐爛,並且是在密閉的屋內,其中年輕的女屍產生了死後分娩的狀態,形容更可怖……


但,無論書裏書外,和屍體打交道就是我的工作。


(閱讀提示:據真實案件改編,節選自我的新書《遺忘者》,內容可能引起不適。)


1


法醫辦公室,師父推門進來,往桌子上扔了一個文件夾,說,「凌晨的事情,經過一上午的外圍調查,差不多有結果了。不過你們還得去。」


「真漂亮啊,感覺這就是人間天堂了。」大寶站在龍東縣新橋鎮現場旁邊的田地裏,用手撫摸著美麗的花朵。


「當然漂亮,那是罌粟。不過這花期已經過了,不然更茂盛。」韓亮靠在車門上,雙手捧著諾基亞,說道。


大寶像是觸電了一樣跳開,說:「我去,居然敢種罌粟!」


「種植超過五百株罌粟,就夠犯『非法種植毒品原植物罪』了。這也就是沒人舉報,不然妥妥地被抓起來,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韓亮的眼神還是沒有從小小的手機屏幕上移開。


「怪不得把家安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大寶心有餘悸地搓搓手。


幾名警察拿著工兵鏟來到大寶身邊,說:「李法醫讓一下,我們奉命剷除這些罌粟。哦,還有林科長那邊說通道已經打開了,讓你和秦科長過去。」


我點點頭,開始和大寶穿勘查裝備。這時,我遠遠地看見林濤臉色蒼白地走出了現場的小院落。


「怎麼樣?情況清楚嗎?」我邊穿邊問。


林濤沒有說話,打了個手勢,大概意思是說自己支撐不住了,然後扶著一棵小樹,乾嘔了起來。


「喂喂喂,你至於嗎?不就是腐敗屍體嗎?你又不是沒見過。」大寶嬉笑道。


林濤此時已經緩過神來,眼淚汪汪地說:「這房子密封得好,你們……你們還是戴著防毒面具進去吧。」


我微微一笑,心想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於是我和大寶沒有戴防毒面具,便拎起勘查箱走進了室內。


進了一樓的大門,我就覺得不對了。雖然房子裡面的冷空調開著,室外的炎熱有所緩解,但是那撲面而來的屍臭味,還是讓我不自覺地用手臂揉了揉鼻子。


一樓現場很整齊,沒有什麼異樣,但是走上二樓,我就知道林濤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了。


二樓客廳中央的房樑上,吊著一個男人,此時已經巨人觀模樣了,大量的蛆蟲在屍體上蠕動著。屍體是綠色的,不斷有綠色的腐敗液體順著屍體的足尖滴落到地上。地面上並不整潔,紅色和綠色的液體摻雜在一起,流淌得到處都是。液體裏,還有密密麻麻的乳白色的蛆蟲歡快地汲取著營養。


和視覺衝擊相比,更刺激的,是嗅覺的衝擊。由於房子的密封性好,我們在外面並沒有意識到裡面的氣味會嚴重成這樣。從上了二樓開始,我就承受了我工作十多年來沒有接觸到的氣味的考驗。我很清楚,那只是屍臭,只不過是比平時遇見的高出數倍濃度的屍臭氣味。


我和大寶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了看和我們一起進入現場的龍番市公安局的韓法醫,二話不說從勘查箱裏取出了防毒面具戴上,這才稍稍改善了現場氣味對我們嗅覺神經的摧殘情況。我們心裡不禁也暗暗佩服韓法醫入此現場而色不變的魄力。


確實,作為省公安廳的法醫,自認為相比那些連碰屍體都不多的其他單位的法醫來說,耐受能力還是不錯的,但是和基層法醫相比,這種對屍臭的耐受力,還是遠遠不夠的。


二樓是兩室一廳一衛的結構,主次臥室分列兩側,中間是一個小客廳以及一個裝修不錯的衛生間。


我們順著林濤鋪設的勘查踏板,來到了二樓的主臥室。主臥室裏的地板上,橫豎仰臥著兩具屍體,都已經巨人觀模樣,同樣有大量的蛆蟲在屍體上附著。可以看出,主臥室就是作案的第一現場,因為牆壁、房頂上有不少噴濺狀的血跡,地面上的血泊也觸目驚心。和客廳地面上綠色為主的腐敗液體不同,這裡地面上主要是暗紅色的已經腐敗了的血液。


「看來自產自銷 的問題不大。」我放心了一些。這樣完全封閉的現場,殺人後選擇自縊死亡的案件還是比較多見的。


「老秦,衛生間還有一個。」大寶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哦,不,是兩個。」


「根據調查,這家人姓湯,是十幾年前從龍東縣慄園鎮搬過來的,一家四口,老頭、老太以及兒子、女兒姐弟倆。」韓法醫在用調查情況來印證現場情況,說,「一般不和鄰居打交道,估計就是為了祕密種植罌粟賺錢吧。但認識他們的人,都說這老兩口兒特別溺愛兒子,導致這個兒子,叫什麼來著?我看看,哦,叫湯遼遼,性格十分跋扈。」


我點了點頭,說:「姐弟倆都沒有婚配,是吧?」


韓法醫點點頭,指了指房間外面,說:「這裡是老兩口兒,衛生間裏的是姐姐。殺人的、在客廳裏縊死的,就是湯遼遼了。當然,還需要 DNA 去驗證。另外,還有一個。嗯,你一會兒去衛生間看看吧。」


屍體都已經高度腐敗呈巨人觀模樣了,但是根據屍體的性別和穿著,還是能與調查情況對號入座的。


我順著勘查踏板來到了衛生間,還是被裡面的景象震驚了。


事發時,衛生間裏的女死者應該正在洗澡,所以全身赤裸。她被殺的時候,也應該流了不少血,但是因為洗澡間地面上大量的積水,導致血液被稀釋。在積水乾涸的時候,把淡紅色的血跡固定在了地面上。屍體腐敗後,產生的大量腐敗液體,又把乾涸的淡紅色血跡給染成了墨綠色。


更為觸目驚心的,是死者張開的雙腿之間的一個拳頭大的胚胎。胚胎也因為腐敗而成了墨綠色,手腳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根臍帶連接著胎盤,都已經脫出了女屍的體外。


此時,大寶正在檢驗這個胚胎,說:「胚胎已經長成人形了,估計三四個月大小吧。」


「報案人,就是看到了這個,才嚇得報警了。」韓法醫說。


「我看材料說,報案人,是個小偷是吧?」我問。


韓法醫點點頭,說:「他是在鎮子上聽說這家人估計比較有錢,來了之後又看到這裡種罌粟,所以決定黑喫黑。不過,他沒有辦法進入屋內。在上了二樓窗戶的時候,用手電筒照到了這團胚胎,還說胚胎在動彈,說是『鬼生子』。回去以後,想了兩個小時,還是怕得不行,於是報警了。」


「幸虧他沒進入屋內,不然還真說不清楚。」大寶說。


「情況比較清楚了,我們去屍檢,結束後再和痕檢碰一下,差不多就能結案了。」我環顧了現場,發現沒有其他的異樣,說道。


我們剛剛走出現場,正好遇見了迎面走來的陳詩羽和程子硯,她們按照我的要求,去配合一些外圍的調查。


陳詩羽在距離我們十米遠的地方,就皺起了眉頭,用手微微遮擋著自己的鼻子,說:「味兒真大。」


「車載香水已經備好了。」韓亮還是靠在車門上,回應道。


陳詩羽白了韓亮一眼,把手中的一份資料給我看,說:「按你說的,去國家電網查了電錶。這家人的用電時間區間在之前都是非常有規律的。不過,從八月十日晚間開始,用電量就一直處於一種比較恆定的狀態。國家電網的同志說,這應該是開空調,沒有變換溫度的一個正常用電曲線。」


「這就是死亡時間了。」我微微一笑,「案發時間應該是八月十日,距離今天有半個月了。看屍體的狀態,也差不多。」


「能不能專業一點?我們法醫就要按照法醫的推斷方式來好不好?」大寶摸索了一下勘查箱裏的鋼尺說,「我量蛆的長度,也差不多。」


「怎麼就不專業了?查明案發時間,用蛆的長度來測算遠比這些客觀依據誤差大。有更精確的方式,就不要拘泥於專業了好不好。」我笑著說道。


我看了看程子硯,她連忙說:「查了,五公里範圍之內,找不到一個監控頭。在我們圖偵領域來看,這就沒有意義了。」


我點點頭,說:「這種自產自銷,重頭戲還是在林濤那裡。」


林濤此時正一手拿著餐巾紙擦汗,一手接過韓亮遞過來的香水往身上胡亂噴著。


「你這是怎麼了?臉色煞白的?」陳詩羽好奇地問道。


「不行,這現場……真不行。」林濤心有餘悸。


「你不是天天吹噓你不怕腐敗屍體,只是怕鬼嗎?」陳詩羽邊嘲笑著說道,邊順手遞上了一包紙巾。


「沒說怕腐敗屍體啊,就是看到那個小孩子,我的天,實在是挑戰我的極限。」林濤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腦袋裡不好的回憶都給甩掉一樣。


「不是一家四口嗎?還有小孩子?」陳詩羽狐疑地翻了翻手中的調查材料,說。


「那個姐姐,懷孕了。」我聳了聳肩膀。


「不是沒有婚配嗎?」程子硯也好奇地問道。


「懷孕和婚配有什麼關係?」韓亮一邊說,一邊收起自己的諾基亞。


程子硯意識到這一點,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嘿,你還敢說這個話題啊?臉皮咋就那麼厚呢?」陳詩羽斜眼看著韓亮。


「就是。」林濤一邊用著陳詩羽遞來的紙巾,一邊附和道。


韓亮攤了攤手,也不解釋什麼,上車打著了發動機。


「不是懷孕嗎?怎麼已經是小孩子了?是嬰兒嗎?」程子硯還是很好奇這個點。


「不是嬰兒,是胚胎。」大寶回答道,「韓亮,你這香水太難聞了。」


「難聞嗎?貴得很呢。」韓亮繫好安全帶,開始挪車。


「別理他,他雖然嗅覺靈敏,但是經常分不清什麼是好聞的,什麼是不好聞的。」我說。


「可是,你們還沒有解剖,怎麼能看到胚胎啊?」程子硯不解道。


「掉出來了啊。」大寶對這個問題見怪不怪了,「韓亮,為什麼你的香水是臭的?」


「你香水纔是臭的!難道你聞屍臭會是香的?」韓亮一臉莫名其妙。


「掉出來了?」程子硯默唸了一句,有些恐懼。


「這個叫作死後分娩。」我解釋道,「屍體腐敗後,腹腔內大量腐敗氣體壓迫骨盆底時,可使直腸中的糞便排出、肛門脫垂、婦女的子宮或陰道脫垂。當孕婦死後,胎兒因受腹腔內腐敗氣體壓迫而被壓出屍體外稱為死後分娩。在過去,有些死後分娩發生於已被放入棺內埋葬的孕婦,也稱為棺內分娩。」


程子硯打了個寒戰,不再說話。


2


對於法醫來說,無論多麼惡劣的現場和屍體,一旦到了殯儀館,就不至於那麼難以忍受了。畢竟少了現場環境以及那種被封閉現場悶得更加濃烈的屍臭味的刺激,加上全新風空調的調整作用,法醫都可以全心全意、不受傷害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對於五具屍體的檢驗工作,分成兩組的省、市兩級公安機關法醫也只花了不到六個小時就完成了。而且從殯儀館出來,身上黏附的屍臭味甚至被全新風空調吹得減輕了一些。


「現場是完全封閉的現場,室內和室外是完全隔絕的。人是無法通過除了門窗外的途徑出入的,而且門窗也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跡。雖然現場有翻動的痕跡,但依舊不能改變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現場的客觀事實。」林濤站在龍番市公安局專案會議室的前端,用激光筆指著幕布上的照片,說道。程子硯在一旁配合他翻動著幻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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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之遺忘者:那些消失的女人們

秦明 80 後副主任法醫師,一線暢銷懸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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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啊,腐敗屍體怎麼會不怕。

但是怕的是臟,濕滑膩,還有臭。而不是普通人心理以及視覺上的怕。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誰不喜歡乾乾淨淨的,但是沒辦法,幹了這個工作,遇到了只能硬著頭皮上唄。

如果覺得沒什麼的,看看我專欄最近一篇文章。那個洗手間裏的臭屍,想像一下,你要拉著他又濕又滑,還發膩的手腕和腳踝,把他擡出來,一不小心就弄髒衣服褲子,甚至滑倒,回去一身臭,就問你怕不怕。

阿一:巨人觀?腐敗血水?法醫帶你認識死後晚期腐敗現象。?

zhuanlan.zhihu.com圖標


本人法醫學在校生,假期閑來無事,找了份見習幹。

法醫的工作說清閑也不清閑,說不累也累。但平安無事就是福,誰也不想看到有人出事。可我畢竟是一位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法醫學學生,腦內不禁會想著去見識下各類形態的屍體。

很不幸,在某個溫度很高的假期,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具巨人觀屍體(據說3天的時間就形成了)。那時的我,既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總算是能見到巨人觀了;害怕的是,巨人觀當真如同書上說的噁心?帶著疑問和不安,我忐忑地踏入了現場。

現場處於一個6層高出租樓內,當地的民警早早地做好了現場的保護工作。當地的一些羣眾也遠遠地看著現場這邊,議論紛紛,大致是在說,都臭了…

進現場前,在師傅的指導下,我和另一位見習生戴上了兩層手套,並帶上了一層薄薄的口罩。做好了準備工作後,我們開始進入現場。

死者所在地是出租樓3樓的一個一室兩廳的屋內。在上樓的時候,我的鼻子中已經灌入了一絲屍臭。當時我強裝鎮定,安慰著自己不要害怕。

打開出租屋的門,進入屋內。左邊是衛生間,前面是廚房,右邊是一個大概30平米的大廳,大廳左右是兩個臥室,而死者就位於左邊的臥室內。遠觀死者,在昏暗的燈光下,屍體下面的「血跡樣」液體格外顯眼。「那是血嗎?」我不禁呢喃了出來。師傅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現場勘驗比較簡單。首先,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其次,屋內沒有打鬥痕跡,在沒有檢驗屍體之前,事件的性質還是一個疑問。大廳內的餐桌上(餐桌位於大廳的左側,且旁邊有一冰箱)整齊擺放了很多治療糖尿病以及高血壓的葯,葯的旁邊還有一碗沒有喫完的雞蛋粥。在大廳的中央,一張涼席鋪在地上,看起來,死者晚上應該是在大廳睡覺的。大廳的地面十分油膩,一點點黑色的污跡將灰暗的現場襯託得更加陰森。在地板的右邊,有兩瓶已經用完的殺蟲劑,殺蟲劑的旁邊有幾隻已經死透的小強。右邊的臥室除了牀板以及一扇半開的窗戶以外,什麼都沒有。

進入死者所在臥室,一具臃腫的身軀映入眼前。軀體下面,黑色的「血水」映入眼簾,屋內散發的腐臭使得與我們同行的刑事技術小組止步臥室外。臥室十分整潔,打開的窗戶前面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有著死者的錢包,錢包裏的身份證讓我們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仔細觀察死者。他身著一條內褲,污黑而又膨脹的全身,綠色靜脈網遍佈全身,頭部已經辨認不出生前的模樣了。

師傅對我說,你去頭部看看。(因為之前已經被教過如何簡單地進行屍檢了,這應該算對我的考驗吧)

我強裝鎮定,忍著生理上的不適,對死者的頭部進行了初步的簡單屍檢。說實在,他的臉龐如同地獄來的魔鬼一樣:雙眼凸出,嘴脣翻起,臉部臃腫且蛆蟲從耳鼻口鑽出。腐臭的氣體鑽入鼻腔,手上的屍油滑溜溜的,且死者的頭皮彷彿與帽狀腱膜分離。但經過仔細的檢查後,卻沒有發現任何外傷……在經過師傅的確認後我們開始了軀幹檢查(師傅和另一位見習生檢查了四肢)。

接下來的軀幹檢查便有點困難了。由於屍油的原因,軀幹部分濕溜溜的,而且手部的皮下全是屍油。在我稍微用一點力的情況下,肘部的皮膚破開,屍油外泄,差點濺到腳上……得虧抬起來不高,不然屍油就跑進鞋子裏了(現在想起來還有點驚險)

屍檢完畢,在綜合了各方面的線索後,師傅得出了該死者屬於意外死亡的結論。而我,手抖得連手套都脫不下來(丟人了…)。然而,這並不是心理上的害怕,而是生理上的厭惡:屍油粘附了些許於鞋底,口罩脫下後,腐臭依舊在口中迴旋,身上和衣服上也全是腐敗的味道……

師傅說:「工作完畢,該喫飯了。」

餐桌上,我口中嚥下的,是腐臭,而不是美味。

無論怎麼說,心理上過得去的坎,但生理上的坎還要繼續努力才能邁過去。法醫,就算再害怕巨人觀,也會讓自己變得無畏。因為大家深深的知道:死者需要借法醫的口「說話」,必須要做好這種份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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