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描述像是說子輿和子桑已經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為什麼結尾的描寫像是兩個人在怪罪命運?

」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 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 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 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 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 極者,命也夫!」


這段是對應大宗師的開頭: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養其知之所不知,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雖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後當①,其所待者特未定也②。庸詎知吾所謂天之非人乎?所謂人之非天乎?

其實以下這段已經在解答題主的問題了:

死生,命也①,其有夜旦之常②,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③,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④!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⑤,而身猶死之⑥,而況其真乎⑦!

大宗師核心的一句話:

夫道,有情有信(24),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25),可得而不可見(26);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27),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28),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29),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參破這三段話,大宗師就透了。


以道為師者,確是可以離苦的。

但以道為師者,是否就可以離去一切苦厄么?

是否要連「命」所要自己接受那一些「真」苦,也要離去么?

坦然面對自己所要面對的「真」苦,以及自然流出自己所要面對這一切時的「真」情。也許,是《大宗師》這篇文章的作者,所要表達的觀點之一。


苦:

在《養生主》、《人間世》、《德充符》之中,作者歸列了一些人在人生之中,所不必要承載的苦難與傷害,以及與其相應的養生避禍葆德之道。因為這些苦,歸根結底是人類自身的認知和行為的不足所導致的。所以,這些事情也是有其避免之法的。

但,若是天「命」來授予你「苦」,你卻該如何面對你這必要承載的苦難呢?

在《大宗師》中,文章的作者直言不諱地說出,人自成型,就確要受到勞役,乃至死滅的。甚至這篇文章之中,就有著大量的與死亡相關的事情的討論。這便是命「苦」。

夫大塊載我以形,我以生,我以老,我以死 《莊子·內篇·大宗師》

遇到這種事情怎麼辦?

找到一個大替罪羊,來發發牢騷嗎?

非桀 《莊子·內篇·大宗師》

找到一個小安樂窩,能多活一時就多活一時嗎?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莊子·內篇·大宗師》

對於這件事,《大宗師》這篇文章的作者,所給出的方法是這樣的:

「遵命」與「忘記」

遵守命運之本來安排。因為逃避這種安排的卻會反有所失。

善妖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而況萬物之所系而一化之 所待乎!《莊子·內篇·大宗師》

忘記人作為個體的形狀,而融入這個「道」所一步步生成的全部整體之中。因為這樣才會有可能體會到,大宗師——道的進行如此安排的終極意義。

假於異物 ,托於同體;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反覆終始,不知端倪;芒然仿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 《莊子·內篇·大宗師》

從而,了解到這「苦」與「死」本就是「命」的一部分。

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相與語曰:「孰能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四人相視而 笑,莫逆於心,遂相與為友。 《莊子·內篇·大宗師》

本就是作為一個人所要遵守與承受的東西。

《莊子·內篇》並非傳授的是讓一個人全然逃避所有痛苦的老鼠哲學,或者漠視一切現實的虛無哲學。而是表達出一種,儘可能地避免所不必要的「人為」所造成的痛苦與危害,且儘可能地面對必要的「天命」所造成的痛苦與危害的天然態度。

於是,如果能夠正視「天命」所給與的一切苦厄,不虛化它,不扭曲它,不逃避它,也許這樣,才方配「大宗師」弟子之名。


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

這本來就是「天命」所要給與,且「我」要承受與面對的苦難,不是么?


不是很了解。

可能是大實話吧。

窮和得道並不矛盾。也並不是說得道了就一定有錢,或者,能在社會上混出名堂。

我的意見是,他的天賦在於得道,不在於做網路直播帶貨,所以,他沒錢很正常。

有錢來自於出賣自己的體力、技術或者腦力,或者具有產業,「道」都不具備這些東西。

當然,得道的人也不會為這些事情操心。為什麼呢?「聖人不賈」,意思是,他們不考慮怎麼改變自己,而僅僅是追求「活著」本身。

不把活著用於追隨各種東西,僅僅是活出「活著」本身。

這樣,他們自然不可能聚斂財富。反正,即便是給他們吃草,他們也能達到自由境界。並不依靠吃好穿好去追求自由境界。

1、

也有可能他們是快樂的。

例如,「我好窮啊,我沒有衣服,我沒有好吃的……」但有可能他也是快樂地說出這個事。

抱怨命運?

或者,抱怨?

我想,也並不是不可以。

2、

一個人要追隨「道」,可能就得貧窮。

為什麼呢?

因為道沒有那麼多私心,也不藉助外在條件。

例如,一個人要想具有信心,普通人就得想著,怎麼提高自己,怎麼獲得更好的社會條件襯托自己。但對於得道的人來說,他都不需要這些。保持樸素就可以了,或者,連保持都不用保持,根本上就是樸素的。

3、

一個成道的人,生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我為什麼說「應該」?猜的唄。)

當然,沒成道的人,生活也不成什麼問題,例如,好歹大家都能活下去,無論是租住別人陰暗的地下室,還是當個搬運工人。

成道的人生活應該是比較容易的。(即便他是貧窮的。)(不是有人給他送吃的去了么。)

因為他和社會的關係不會成為問題。社會不再是一個需要他對抗的東西。他也無需從中爭取什麼。

4、

總的來說,社會現實是,「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成道的人並不在這二者當中。

他並非社會競爭的成功者,也並非社會競爭的失敗者,他只是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最後,他也有可能說:上天並不偏私,可是,人類社會卻是偏私的,我的窮,就是個命(基於這個事實。)(當然,也有可能這不是事實。)

(所以我也說,他可能說的是大實話而已。)

PS:

我的解讀並不一定正確。因為,我第一次讀到這段。以前都只讀一個開頭。


《大宗師》是庄學的「明道」論,亦即平常人聞道修道悟道的方法和過程。末尾,是平常人成道的「庸常」狀態,這一節極其重要,不可或缺。

子輿與子桑,當中子輿是《逍遙遊》里,堯往見四子於藐姑射之山的四子(子祀、子輿、子犁、子來)之一,這是體道者(體觸而了知道的人)。

子桑,是《大庄師》里「相視而笑,莫逆於心」的三位體道者之子桑戶。在本節之前,莊子記述:「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相與語曰:『孰能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孰能登天游霧,撓眺無極,相忘以生,無所窮終!』」通過他們的語言可知,這三位的境界。

子輿與子桑這兩個人其實都已經死了,《大宗師》最後一節是他們生前的閃回鏡頭。

子桑說:「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我在想,我這一生到現在快要死了,想要窮盡於道,是不可能了)」,可知,子桑對於道的超越性、不盡性、無量性、無窮性擁有極深刻的感嘆,這不是普通人所能夠表達的。子桑的話表明,他已知自己的生命極短,而道卻無限無量,用短短的一生想要窮盡於道,是不可能的。道可以完全窮盡於人,而人不可能窮盡於道。

所以,子桑的話要這麼理解。子桑說:父母(道)怎麼可能想要讓我貧(遠離道、不知道)呢?天地(道)怎麼可能會讓我貧(遠離道、不知道)呢?父母天地(道)都是完全地給予我、充滿我,我完全找不到會讓我貧(遠離道、不知道)的可能性!只是,我都快死了(,雖然已經體道,但)還沒有窮極於道,這也是(道規定了的)自然現象吧。

可以見到,子桑內心安詳坦然,但又充滿感嘆。子桑的心境完全在道上。所以,子桑是這麼唱的「父啊母啊,天啊人啊」,這裡的父母天人,都是道中之物,或者說,父母天為道,對人有規定性,而人只能只會服從於道,可是,道卻規定了人的心能透徹了知於道,人的身卻極其短暫,不能窮極於道。

這種唱很奇怪,人間不可得而聞,如果不是莊子記述,我們怎麼能想像得到。子桑在那邊感嘆,可是作為讀者,看到這裡,超爽的。通過讀這段文,道會充滿你,《大宗師》這節,可以下酒。

這節文,乍一看,有點像感嘆命運的無常,其實,只是語文上的誤讀,前後文多聯繫起來看,就通了。在行文上,《莊子》有很多前後文的呼應,各種寓言之間的關聯。這就分析起來蠻累的。

本節寓言是成長無極限寓言,闡明人之極限並非道之極限,是對道的內在超越性的最後揭破,更是莊子對至高無上的道之禮讚。

俺小號里有更多原始道家資訊,歡迎來看看。


有一點需要補充一下

讀莊子,寓言故事很重要,但是不拘泥於故事內容,也很重要

說白了,莊子假借老子,孔子,顏淵,還有諸多虛擬人物,去講述故事,只是為了表達其哲學思想

所以讀大宗師,把握住大宗師,和莊子對於生死的態度,就能理解寓言故事了

也就會避免鑽故事的牛角尖

得意而忘言嘛

以下是原回答

有何怪罪呢?

這段總結一下,就是在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父母有所偏愛,所以不忍其如此

道無所偏愛,所以自然如此

這不是怪罪,更不是認命

這就是莊子的生死觀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

這個命,不是我們現在講的消極的意義

就是一種描述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