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裡就寫到那裡吧,今晚喝了酒,實在感慨太多)

2018年一整年過得非常玄幻,昏昏沉沉,常常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在Berkeley的牀上,早上懵懵懂懂之間,總是下意識摸向旁邊的牆,想摸摸牆上的除魔鈴鐺,結果怎麼都摸不到然後一下子急醒。這種事情發生很多次。而且常常遇見夢魘。我想我大概是終於長大了,心裡終於有些不能釋懷的事情,也不再是那個諸事順遂的小孩。

很多朋友過得不好,有時不得不感慨眾生皆苦。大概今年國內經濟並不景氣,有朋友遭遇到家裡破產。前天問他家裡怎麼樣了,他很平靜地說可能過段時間要清算家裡的資產,好在周圍有親戚資助,還是可以繼續念書;有朋友身體抱恙,壓力大到平均三天就要嘔吐一次,一度懷疑自己年紀輕輕得了胃癌,幫她託在積水潭工作的鄰居看了一下才發現虛驚一場。前兩天和朋友喝酒,他喝大了,前一秒還好好的,我給自己倒完酒一抬頭,發現他已淚流滿面。

外公今年年歲漸長,眼睛不再靈光,不再喜歡跟我講講最近新看了什麼有意思的書,而是常常去大院裡面的老年活動室和他的老朋友們打牌。只可惜,這張桌子上的人越來越少,平均年齡也越來越小,很多都是外公的後輩。今天還在同一張牌桌上打牌的人,可能明天就來不了了。外公最好的朋友去世了,這位朋友姓姜,我叫他姜爺爺。姜爺爺是外公的同期兼朋友,兩個人在同一個學院的不同系供職,同一批破格提拔為教授的,外婆和姜奶奶也是多年好友。即使後來我家搬家到天津,每年還是能收到姜爺爺親手剪的年畫貼紙,十二生肖已經集齊了。只是可惜,今年收不到了。

外婆年紀也大了,身材也開始走形。上個月陪外婆去做旗袍,做旗袍的奶奶量好尺寸笑著跟外婆說你這尺寸十五年終於變了。外婆嘆了一口氣:都這個歲數了,就不再限制自己的口腹之慾了。時間悄悄溜走,外婆慢慢白頭。

有一天夢見外公離我很遠,我喊外公他也不理我,自己一個人背著手穿著那件藍色襯衫大步走。我很難過為什麼外公不理我,難過到在夢裡邊哭邊喊,把自己折騰醒了以後發現枕頭都是濕的。真希望外公外婆能在這個世間多陪陪我,我好難過。

爸爸身體也逐漸不好了。去年心臟和腰都不舒服,去安貞看了一下,所幸沒有大毛病,但也很難根治。今年腳腕和膝蓋也因為磨損不很舒服,找了中醫和針灸師來家裡,也只是能夠緩解。看到爸爸走路,我很難過。

爸爸今天看到我出門之前對著鏡子化妝,他一邊替我關上門,一邊跟笑著媽媽講:小丫頭真是長大了。他以為我沒看到他一閃而過的落寞,但我看到了。對不起爸爸,我長大了。

媽媽眼角紋路深了許多。Eric現在在The-Esteem-Lauder的實驗室工作,拖他給媽媽帶了LA MER的眼霜。媽媽說:以後不必費心了,任何人都難以逃脫old and death的命運,人生八苦總是要經歷的。

之前聽說朋友的朋友很會看面相,好奇地湊個熱鬧,結果人家說我的眼睛很冷酷,不溫暖而且非常冷血。我居然還自我認真的反思了一下為什麼我不是一個非常溫暖的人,大抵是因為雖然我過去過得順風順水,但是看得太多,周圍人過得大多不好。人情冷暖,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都看得太多。況且我的順風順水都是從理性人的角度出發,旁觀自己的過去才得出的結論,朋友都覺得我孤獨得很,做什麼都一個人,從來不打聽別人在做什麼,一個人在自己的路上慢慢走。但這就是我喜歡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告訴我應該按什麼方向怎麼走,一個人在路上依照地勢慢慢走,撞了南牆立刻回頭,碰壁立刻換個方向繼續走,鞋子不合適了就馬上換一雙,沒關係。

說到冷漠,我覺得前兩天偶然看到一個知乎ID是Tempest的姐姐講得很對,大概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的人覺得周圍的人大多俗氣,對很多事不屑於爭搶。表現在眼睛上,可能就是冷漠吧。

從小在外公外婆家裡長大,童年無憂。長大之後才知道大人的世界很煩很累。小時候聽S.H.E的《不想長大》,懵懵懂懂就真的不想長大,每次過生日過年都很煩惱。現在卻希望能快點長大,快點變強,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中學時候被摯友背叛的經歷讓我很少相信友情,身邊諸多朋友的經歷讓我不再相信愛情,一些親人的冷漠讓我不再奢望親情。我只愛我自己和父母,或許將來會愛一隻狗。

今天晚上和朋友又約在一起喝酒聊天。我本不是嗜酒的人,從小家教也嚴,很少碰酒。最近卻喝了不少酒。我確實依然年輕,但越來越喜歡熱鬧。煙火氣會讓我有很強的安全感。以前我大多數社交軟體的頭像都是黑白圖片,因為我企圖展示我矛盾的性格:我一面用著黑白的簡約圖片做頭像,一面又在主頁上寫著「反極簡主義的自由」。但現在我開始偏愛有色彩的照片,於是我把頭像改成Eric之前去澳洲度假時候拍給我的照片。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說明我心裡上開始變老了。

說個高興的事情,周圍朋友逐漸有跟我出櫃的了,李先生前兩天開玩笑跟我說覺得我是「彎仔碼頭」,這個比喻很好笑,我把這個當作笑話給爸爸媽媽講了,一家人都很開心。媽媽突然問我:那你不談戀愛是因為喜歡女孩子嗎,你是拉拉嗎(不曉得我媽媽這個詞從哪裡學到的),我說放心吧,雖然我沒有對男孩子產生過什麼衝動,但我對女孩子的衝動更少。我能感覺到媽媽鬆了一口氣。接著媽媽說:如果你喜歡女孩子,不要緊,媽媽依然支持你,但最好還是不要。這大概反映了現在的父母對LGBT的態度,不排斥,但最好不要。出櫃的朋友們,祝福你們,希望你們能永遠幸福,哪怕我們都知道這是奢望。

剛剛突然想到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他的經歷也告訴我什麼是世人皆苦。他是法醫,然而有一天早上被警察打電話叫去驗屍的時候發現死者是他父親。前一天大雪,老人家不慎掉進雪坑爬不起來,活活凍死。他一直很難過,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走出來。祝他未來生活愉快。

四天前去了臥佛寺,從前殿一直拜到最後。前面有個小姑娘,拎著一兜子蓮花燈,一盞一盞供在佛前,三拜九叩。她可能有個很難實現的願望,希望她願望實現。從臥佛寺出來,一路伴隨喜鵲的叫聲。希望菩薩佛祖明年開心。希望我願望成真。

我已經長大許多,明白新的一年儘管我希望我自己諸事順遂,但畢竟所有事情不能都隨我的願,雖然我很累,但我依然會開心地活。

絮絮叨叨把過去二零一八的自己都扔在這個樹洞,二零一九輕裝上陣就好。

頭好暈,我打字真的好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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