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格家的花园,有一棵来自中国的银杏树。很多年前,苏黎世荣格学院的学生们,将这棵来自中国的银杏,送给荣格作为其生日礼物。荣格就将这棵中国的银杏树种在了自家院子里。在荣格去世后的这数十年,来自中国的这棵银杏树,荣格将悼念托妮·沃尔夫的石碑置放于其下的银杏树,依然茁壮生长,根深叶茂,已是参天大树。

银杏作为中国所特有的孑遗树种,数亿年前已在地球上生长(如在晚古生代之石炭纪与二叠纪),或可简单称之为恐龙时代的植物(如中生代时期的侏罗纪和白垩纪),故素有地球活化石之称,可谓历尽沧桑。中国古人尤其喜欢银杏,有 "银杏指真如"、"叶留万古风"、"大树龙盘会鲁侯"等赞美,凡儒家、道家和佛教,无不接受银杏的原型意象,并融入其精神与寄托,故人们也曾将银杏称作"东方的圣者"。

犹如歌德的"银杏"诗篇:

生著这种叶子的树木从东方移进去我的园庭;它给你一个秘密启示,

耐人寻味,令识者振奋。

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在自己体内一分为二?还是两个生命合在一起,被我们看成了一体?

也许我已找到正确答案。

来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感觉在我诗中,我既是我,又是我和你?荣格一生酷爱山水、植物和自然。在其传记《回忆·梦·思考》的序言中,荣格说:"我向来觉得,生命如以根茎来维系生存的植物,其真正的生息藏于根茎,并不可见……当我们想到生命和文明那无尽的生长和衰落时,我们难以摆脱那种绝对的虚无感。然而,我也从未失去对永恒流动之中存有生命不息的感觉。我们看到的是花开,或者花落,但根茎永在。"

荣格学者冯·弗兰兹在与荣格合著《人及其象征》一书撰写"自性化过程"一章时,便用庄子的"大树"意象,其自在无为、至人无己的境界,来比喻荣格心理学的"自性化的"过程。

我们所知道的荣格最后的一个梦,也是与大树和根茎有关。在荣格去世前几天的夜里,荣格梦见:"一块长著大树的方地,所有的根须都从地里长出来包围著他。在这些根须中,有金线在闪光。"

每次过来荣格家,我们都要去到花园,来看望这棵中国的银杏。2016年秋季的一天,我们与荣格孙子安德烈在这银杏树下漫步,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整个花园。我们告诉安德烈,由荣格家族委员会与荣格著作基金会支持的《荣格全集》(20卷)中文版翻译工作已经完成,将于2017年陆续出版。同时我们有计划在未来5年中,根据最近10多年新出版的荣格著作,将《荣格全集》中文版扩展为42卷。安德烈告诉我们一个特别的消息,荣格家族已做出决定,准备将这瑞士苏黎世库斯纳赫特航海路228号,卡尔·荣格与艾玛·荣格在1908年建起的房屋,作为"荣格博物馆"开放。安德烈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听到爷爷和奶奶说起这大房子今后的用途,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真的太大了一些。而还是孩子的安德烈当时便对爷爷说,"给我吗,我来安排。"如今,荣格去世的56年后,安德烈真的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他看著我们说,"我想,爷爷应是欣慰的。"这时,天空飘下银杏叶,安德烈接住并将其放在作者手中,我们报以会心的微笑。在这里,荣格的花园,世人都将会知道这银杏树的故事,其中所蕴含的荣格的中国情怀。

(摘自申荷永、高岚著:《荣格与中国文化》第一章:荣格的中国文化情怀(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乐黛云主编《中学西渐丛书》,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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