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發槍,顧名思義,是利用燧石摩擦爲作發火裝置,是火槍發展的3.0版。它的出現,簡化了發射步驟,快捷實用,安全方便。燧發槍在西方炙手可熱,在東方卻默默無闖。其實在明末就已經出現了燧發槍,沒有及時推廣和普及,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明崇禎八年(公元1635),兵器專家畢懋康出版了《軍器圖說》,書中圖文並茂地記載了一種名爲“自生火銃”。這是一種撞擊式燧發槍,扣動扳機,龍頭下壓,彈簧的蓄能作用,促使燧石在火門上摩擦生火,完成火銃射擊。

  圖1 火門槍是最早的金屬管形火槍

  圖2 歐洲火門槍

  火門槍、火繩槍、燧發槍代表着火槍發展的不同階段。

  火門槍是火槍發展的初級階段,槍手射擊時,一手端槍,另一手用燒紅的鐵條引燃藥室,在大風和雨天,引燃火藥困難重重,貽誤了寶貴的戰機。由於操作複雜,造成火門槍的射速慢,精度差,槽點滿滿,差評不斷。

  火繩槍是通過浸透了硝酸鉀或其他鹽類溶液的火繩,以每小時80毫米-120 毫米燃速,爲火槍持續提供火源,熟練的射手每分鐘能射擊2至3槍,不過遇到突發情況,槍手需要引燃火繩,無法迅速投入戰鬥,同時,黑夜中引燃的火繩也暴露了槍手的位置。

  相較前者,燧發槍的優勢明顯。它的發火裝置依靠機械撞擊生火,無需外來火源的幫助,不受天氣因素幹擾。槍手能夠快速投入戰鬥,專心射擊,提高了精度,射速也優於前者,是火槍發展史中的一項革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圖3 火繩槍槍機

  圖4 火繩槍手

  1547年,法國人馬漢發明瞭燧發槍。畢懋康自主創新的成果,雖然比馬漢晚了近百年,但是歐洲軍隊在17世紀中葉才普遍裝備燧發槍,明朝的火器設計和加工技術處於世界領先地位,雄厚的火器製造基礎,豐富的火器使用經驗,促使明朝具有裝備燧發槍的後發優勢。

  事實遠非小夥伴們想象得那麼簡單。作爲燧發槍的發明人畢懋康,官至山東巡鹽御史,遭到魏忠賢等人的排擠。御史王際逵受到閹黨指使,彈劾畢懋康,他被罷官爲民。崇禎初年(公元1628年),畢懋康復起,任兵部右侍郎。晚年的畢懋康身爲南京戶部右侍郎,因不願與宦官同流合污,請辭返鄉。他的宦海沉浮,導致燧發槍的推廣,失去了重要的推手。

  17世紀中葉,西方強國在世界各地開闢殖民地,中國同樣經歷着歷史變革。與西方熱兵器吊打冷兵器不同,中國卻是特例。明朝的土地上,內有李自成、張獻忠等農民軍起義,外有後金在遼東攻城掠地,朝廷四處滅火,疲於應付,無暇集中力量製造燧發槍。

  圖5 魏忠賢(1568年-1627年)

  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領大順軍,攻入北京,明思宗朱由校煤山自縊身亡。後金、大順軍、殘明等多股勢力,相互交織,你爭我奪。各方關心的是擴大地盤,爭取利益,對於燧發槍的價值和意義,熟視無睹。沒有推廣對象的燧發槍,處境艱難。

  故宮收藏着一把“康熙自來火二號槍”,是康熙御用獵槍,槍長1355毫米,管長903毫米,口徑11毫米。這把槍的特殊之處在於和發射前,先用鑰匙上足輪弦,射擊時扣動扳機,輪機飛速轉動,與火石摩擦生火,引燃火藥。這就是典型的轉輪式燧發槍。

  御用燧發獵槍的出現,表明滿清統治者對火器矛盾的心態。後金建立之初,依靠騎兵和內應,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然而遼東在袁崇煥的經營下,採取“憑堅城、用大炮”的策略,後金的鐵蹄敵不過凌厲的炮火,在寧遠城下遭遇重大挫折。後金對此不得不在戰俘中篩選操作火炮的士兵和製造火炮的技工,爲定鼎天下取得了重要的火力支援。

  圖6 燧發手槍

  清朝作爲少數民族政權,在馬背上取得了統治權。作爲上層階級,清朝認識到火器的威力和重要性。一方面在軍隊中保留一定比例的火器,維護國家的安全和穩定,另一方面採取鴕鳥政策,維持裝備現狀,不再研發、更新、發展火器,盲目樂觀,固步自封。鴉片戰爭爆發後,清軍的火器裝備水平保持在17世紀時的水平,而西方列強普遍裝備了燧發槍和線膛炮。用停滯的眼光看待發展的火器,清朝統治者在思想上已經落後於時代。

  燧發槍遭遇的尷尬現實不止於此。 “滿洲舊習,以弓馬爲要務,所作向皆自制。”清朝崇尚馬背文化,練習馬術和射箭是當時勇武的象徵,火器不過是奇技淫巧。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了一種“連珠銃”的火器,能連發28發彈丸,作用類似於現在的機關槍。這樣的創新性火器,並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發明人戴梓的才華,遭到南懷仁的嫉妒,誣陷戴梓“私通東洋”,將他流放瀋陽。燧發槍同樣作爲火器,得不到統治階級的認可,是時代的悲劇。

  後金建立清朝,人口基數較小。清朝統治者擔心漢人一旦研發製造了火器,就能抵消八旗騎兵的優勢,影響執政根基,爲此,康熙皇帝還曾下令創辦了專門剋制火器的虎衣騰牌兵,同時,在民間嚴格管制火器,導致火器發展停滯不前。就連印有燧發槍設計的《軍器圖說》也在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遭到禁燬,直到道光年間才解禁再版。

  圖7 康熙帝戎裝像(中坐者)

  傳統的儒家思想一向重文輕理。儘管四大發明早已問世,並未得到文化精英的重視。文化精英對傳統文化思想僵化,墨守成規,對外來文化信心不足,不能以開放的態度接受新生事物。相反,西方知識分子對此卻進行了大量基礎性研究,推動了科技的發展,就連鄰國日本通過“明治維新”走上了科技強國的快車道。明末,徐光啓、李之藻等人與西方傳教士進行了良性溝通,獲得了佛郎機、紅夷大炮等先進火器。到了清朝,朝廷規定傳教士只能在首都附近傳教,限制了西方先進科技在中國的傳播。東西方文化的差異,無疑增加了燧發槍從設計圖紙到生產裝備的難度。

  畢懋康自主研發的燧發槍,針對傳統火槍的痛點,結構簡單,設計合理,與西方的火槍處於同一水平。然而,無人推廣、時代劇變、觀念落伍、思想衝突、官方壓制、文化差異等因素,造成了燧發槍命途多舛,生不逢時。事實證明,先進的事物,同樣需要進步的觀念去衡量和判斷,否則燧發槍的悲劇仍將重演。

  文:計白當黑

  參考文獻:《軍器圖說》《軍器圖說》《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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