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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穆之,劉裕

的第一副手,當代的頂級幹臣,治理政務的天才。據記載,這個人的腦袋異於常人,可以一心多用,能夠一邊看上奏的文書,一邊寫回復,一邊聽彙報,一邊還能跟另一個人討論方案,簡直是臺人型四核電腦。

這麼一個能幹的人才,劉裕對他很是壓榨,北伐時把整個後方統統交給了劉穆之,他既要負責東晉朝廷的正常運轉,又要負責前線的後勤供應,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但他任勞任怨,樂在其中。他出身貧寒,劉裕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也願意燃盡自己的心血,來報答這份恩情。

但是,也僅此而已了,他只願意犧牲自己,再大的讓步,他就不願意做了。

劉穆之真正效忠的對象,是東晉王朝,從本質上來說,他是一個傳統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士大夫,根本就不願意在後世留下個反賊的名聲。

只是,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自由的選擇老闆?還不是端哪碗飯,就得幹哪家活。

加入劉裕集團之後,憑藉著自己的才能,劉穆之一路成為了首席謀臣,改變了寒門的命運,每次喫飯都要開兩大桌子,叫一堆人陪著喫,以報復以前貧窮的生活。最近有個迷上打遊戲的著名影星,剛開始發達的時候,行為舉止跟劉穆之簡直一模一樣,喫飯同樣要擺幾桌。

如果人生能自己決定開始和結束就好了,到這個階段,劉穆之的人生走向堪稱完美,從底層一路奮鬥上來,所有想要的東西他都得到了,如果能在這裡按個停止鍵,一切都是圓滿的。

可惜,月圓則缺,日中則移,花絢則糜,水滿則溢,頂峯過後,接著的就是痛苦了。

劉穆之的痛苦,根源在於他的個人意志,跟劉裕集團的整體意志是相逆的。

司馬氏早已衰弱不堪,在剿滅了桓玄之後,劉裕集團已經在實際上控制了整個國家,所欠缺的只是一個名份罷了。而這個名份,雖然是個虛的東西,但沒有人能夠抵擋住它的誘惑。

有誰不願意做一個開國功臣,將自己的名字寫入史冊,遺澤子孫後代?

劉穆之不想。

他是一個精通經史子集的傳統讀書人,在少年時代,法統觀念就已經通過一頁頁書卷刻進了他的骨頭裡,他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參與篡位的反賊。

但是劉裕集團的武夫,不像他讀過那麼多書,人人都想這麼幹。

在第二次北伐大軍出征前,劉穆之照例坐鎮朝廷,給前鋒將軍王鎮惡打氣,無非是些場面話,說這個職責很重要,希望你好好努力之類的。王鎮惡則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打不下鹹陽,我就不回來了。但如果平定了三秦,而主公的九錫不到,那就是您的責任了。」

這就是赤裸裸的挑明心意了。

九錫,是皇帝賜給有特殊功勛大臣的九種禮器,規格極高。歷代獲得過這一殊榮的大臣有:王莽、曹操、司馬昭、石勒、石虎等人。

他們無一例外,他們最後都或親自動手、或由子孫代勞,把給自己頒發九錫的那個人從皇位上扯了下來,自己坐了上去。

所以九錫,早就已經成了篡位的代名詞。

這是滔天大罪,只有王鎮惡這種膽氣高絕的武夫,纔敢把這種話放在明面上說。而他的這句話,也表明在篡位這件事上,作為第一軍師的劉穆之,跟整個劉裕集團並不是一條心,所以王鎮惡忍不住要敲打一下。

尷尬的劉穆之,並沒有回應王鎮惡。

王鎮惡是他的下屬,他可以不回應,但是,如果這個要求是來自上級的呢?

平定關中之後,劉裕派人回朝廷,只有一個任務:要求朝廷給自己加九錫。

他這麼做,或許也有向劉穆之表達不滿的意思,我在前面把事情辦得這麼漂亮,你在後面該辦的事情,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呢?

以劉穆之的心思,當然知道在大勝之後,自己應該開始操盤晉氏向劉裕禪位的事情了,但他的志向,不允許他這麼做,而劉裕拿下關中,建立不世奇功之後,改朝換代根本就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了,劉穆之又能做什麼?他什麼也做不了。

或許,只能死了。

劉裕求九錫的行為,摧毀了劉穆之所有的精氣神,他強撐著替皇帝寫了一封加封劉裕為宋王的詔書後,就暴病而去了。

文人,總是有一些奇奇怪怪、但讓人忍不住敬佩的堅持,他們甚至願意拿出性命來守衛這份堅持,這也是我們這個民族性格深處的底色之一。

對於劉裕來說,這是又一次的勝利,沒有任何人的意志可以跟他相違抗,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但是,這場勝利,並沒有讓他開心,相反,他心裡慌得要死。

他不怕直面任何敵人,但他怕後院起火。大軍在外,要是老窩裡不穩當,有人趁他不在弄出點搶班奪權的事情出來,他一生的奮鬥是有可能化水的。之前他敢親自領軍出征,一走就是經年,主要就是因為後方有個絕對搞得定的劉穆之,這人一生彆扭,雖然不支持改朝換代,但一定會盡心儘力的為自己辦事,幾十年的老兄弟,自己非常的瞭解他。

但是現在,這個絕對可靠的老兄弟死了,後方的穩定怎麼保證?

劉裕原本的打算,是攻下後秦之後,以關中為基地,繼續毆打北魏和胡夏,收復整個北方。他是一代雄主,有吞天之志,收復河山的功績,足以讓他青史留芳,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開疆拓土,澤庇後世,留下不朽英名,這是天地間第二大的誘惑了。

第一大的誘惑,則是一把椅子。

龍椅。

失去了劉穆之的劉裕,立刻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現在正是改朝換代的敏感時代,各方勢力交錯,他害怕後方的傀儡皇帝翻盤、害怕忠於晉室的臣子跟他作對、害怕同樣有異志的野心家趁機抄他的底。收復江山雖然重要,但江南纔是他的基本盤,如果後方一旦捅些婁子出來,他所要面對的險惡局面,就要比北伐那些兇殘的胡人要困難得多了。

劉裕一代人傑,做事情從不拖泥帶水,面對兩難的處境時,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決定:南歸朝廷,回去鞏固自己的根本。

當然,並不是全軍撤走,把打下來的關中再丟掉。劉裕是個喫到嘴裡就絕不會再吐出來的主,他要回去搶權,但已經拿到手的地盤也是不肯放手的,為此他留下了諸多大將,來保衛自己的勝利果實。

不過,他的選人很有意思。

戰功赫赫的第一猛將王鎮惡當然要留下來,這個人能打,而且沒有野心。雖然他是王猛的後代,在關中極有人望,如果想自立的話,有巨大的優勢,旗子一插必定應者如雲,劉裕都不一定拿他有辦法。但劉裕認為,王鎮惡這麼乾的可能性非常小。

這個人,根本沒有半點覬覦權力的大志向。

他攻下長安後,縱兵大肆搜刮,因為他功高,劉裕對這件事也從不過問。直到某一天有人來報告,說王鎮惡把姚泓的御輦藏了起來。

御輦,那是皇帝坐的。

不動聲色的劉裕派人暗中去查,結果發現御輦丟在牆角里,上面的金銀玉器已經被王鎮惡全剔光了。

一個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劉裕留下的第二個人選,就很有意思了。

是一向跟王鎮惡勢同水火的大將沈田子。

這一記安排非常的陰險,也標誌著劉裕從一個單純的賭徒和豪爽的軍人,進化成了陰毒的政客,開始玩弄帝王術了。

即使王鎮惡胸無大志,但他的爺爺太過特殊,為了以防萬一,必須要留幾個人制衡他。

為了加強這種效果,劉裕甚至把沈田子單獨叫過來,半坦白的面授機宜:「我給你留了十幾個人,你還怕王鎮惡?」

這根本就是挑動屬下互毆了,而他的屬下們,後來也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除此之外,因為王鎮惡的身份,他也不能是留鎮關中的一把手。一把手人選,劉裕另外挑了一個。

很難想像,劉裕竟然會這麼幹。因為這個人選實在太過特殊了,從身份上來說,他百分百當之無愧,一定能鎮住滿營的驕兵悍將,但沒有任何人認為,劉裕會選中他。

因為這根本就不合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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