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滅

 

 「你...醒了嗎？」。

 

  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我像是剛睡了一覺般緩緩張開雙眼，雪白而毫無盡頭的環境，我不確定是否懸空？沒有任何讓我感受到的三度空間，我...到底在哪裡？

 

  「你來到的地方名為『幽玄』。」。

 

  聲音又再度傳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老頭蹲在我身邊，看似頗有年紀，我問他：

 

  「這裡是...天堂嗎？」，他對著我搖搖頭，「地獄？」，他依舊搖頭。

 

 「幽玄是一個夾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幽門，看似平靜卻是個生不如死的地方，唯有『滅』才能減輕痛苦、忘掉一切，這是個不停折磨自己的地方。」，老頭語氣沉重說道。

 

  「所以...你是來帶領我的？」，我站起身來看著他。

 

  「呵...不是，我是來帶給你『懊悔』的人。」，老頭子露出了一抹得意微笑。

 

  「這...是什麼意思？」，我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

 

  老頭子慢慢轉身背對我，並示意要我跟著他走，「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

 

  「不太有印象...。」，我邊走邊思考，應該說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在前進，沒有空間的盡頭，我和老頭子並肩而行。

 

  「我們去看看吧。」。

 

  老頭子話一說完，一道幕光讓我們進入到令人熟悉的街道。那天我一如往常的在路口等待校車，鬱悶的表情顯而易見，對於人生只有絕望的盡頭，什麼事都做得不好甚至還被班上同學唾棄，我望著天空試問老天要我在這世上做什麼？是準備讓我成為這世界待宰的羔羊嗎？無法抗拒的壓力一道又一道往心裡鑽，「不想活...」的念頭蜂湧而出。

 

  校車緩緩地停在面前，所有人依序上車，我也跟著上車，車上有位男同學跟我同住附近，但他不曾跟我說過話，總是默默看著窗外，明明在同一間教室，可這車上我們就像是個陌生人，我就像是個透明人似的，沒人在乎我的感受，如孤島一般。

 

  進了教室，大夥看到我都竊竊私語，我告訴自己他們並非是再說我壞話，但說是竊竊私語不如是放大音量說給我聽...。

 

  「你知道這傢伙可能是個變態，上次我看他在走廊上鬼鬼祟祟跟在一位女同學後面，好像是要趁機先她裙子說...。」。

 

  「我記得他每次期末考都吊車尾，還被老師請去教職員室，我想他以後在社會上會是個敗類吧...。」。 

 

  「我超討厭跟他一組的，每次跟他一組都很帶賽，老是漫不經心，叫他做件事都做不好。」。

 

  一句又一句酸溜溜的話語不停刺激著我的腦袋，一刀又一刀的諷刺割下我的理智線，我盡可能忍著情緒回到課桌上，不看桌面還好，一看到桌面我的憤怒到達極點，桌上被寫上的是一段又一段的怒罵─「垃圾、噁心、變態、滾、去死....去死....去死吧！」。

 

  我放下書包，走出教室，望著天空，那是一種絕望，跨出一步又一步沉重的腳步，我來到教室四樓，跨過高牆，站在高牆上，我靜靜地看著地面，心裡是─「跳吧！跳下去一切就可以結束了，跳下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往前邁開一步，縱身一跳，第一次沒有半點猶豫、沒有後悔，因為想死早已占據整個腦袋。

 

  碰！約過五秒，此時傳來高分貝尖叫聲，我彷彿聽到整棟樓層彼此彼落的驚恐與呼救聲，疼痛劃過全身，但我再也喊不出聲音，只有布滿整個神經的劇痛壓過我的意識，意識為此緩緩消失，我終於想起來了，我選擇了自殺來結束生命。

 

  當我意識過來時，我趴在潔白無空間的地面吶喊，因為疼痛占據我的身體，我不明白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老頭子再次蹲在我身邊說：

 

  「你將一次又一次體會你往下跳時的痛苦與心理折磨，你想知道你的未來嗎？」。

 

  老頭子輕觸我血淋淋的頭髮，腦袋湧現出了是一個像我，但有些年紀的壯年，身穿筆挺西裝，像是某位公司老闆，老頭子說：

 

  「你所在學生時期面對的一切考驗，是老天為你鋪的路，要讓你提早面對這些壓力並適應這殘酷環境，因為當你當上一位地位崇高的老闆時，所要面對的質疑與壓力是比起那些學生的言語攻擊更為嚴厲，可惜你在人生選擇題的道路上，選擇結束生命，不然未來的你早已學會在社會上生存了，可惜囉！沒有樂觀的心態，就只能這樣囉！」。

 

  「不！！！」，痛苦與懊悔蜂擁而至，此時此刻的答案令我崩潰，「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

 

  「我說過了...我的任務就是讓你懊悔！」，老頭子指了指前方，那是一處懸崖，「想要忘掉你就必須在死一次，必須在痛苦一次，你自己慢慢爬過去吧！哈哈哈...。」。

 

  老頭子話一說完，便從我眼前消失。

 

  不！我不願再回想過去種種，我不想再受這些痛苦與懊悔的折磨，我奮力地往前爬，終於來到崖口，用盡自身最後一絲力氣使自個兒滾下懸崖，在我的怒吼與劇烈疼痛中，再次失去意識。

 

  此刻我又醒了過來，全身是汗，像是做了一場惡夢般，但....我好像記不起來，突然一位老頭子蹲在我的旁邊對我說：

 

  「你醒啦！」。

 

  是的，這樣的噩夢只會再次循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