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Charlie Parker如龍捲風般的席捲整座紐約市、並將整個爵士樂壇都震蕩得七零八落時,當地人似乎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Charlie Parker

1942年,這位年僅22歲,來自堪薩斯(當時在鋼琴手Jay McShann樂隊中演奏)的中音薩克斯手,以一種從未被任何人聽或見過、完全新穎的方式演奏著他的樂器。從他的身上,熔化般的旋律線條不斷湧出。他快速的即興創作,將演奏技藝上升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境界。

用Parker自己的話來說,他已對「被過分演奏的陳腔濫調的和聲」產生疲倦。同年,在Earl Hines的樂隊中演奏時,Parker找到了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小號手Dizzy Gillespie。兩人在接下來3年裏對聲音的不斷探索以及迅速的發展,為之後被稱為Bebop的音樂播下了珍貴的種子。

視頻封面

04:22

Charlie Parker and Dizzy Gillespie Hot House 1951

Bebop是什麼?

Bebop,作為一種革命性的新風格和聲音,最終被人們所熟知(「Bebop」一詞的起源一部分來自於即興擬聲吟唱中使用的荒謬的詞)。Bebop音樂的發展,既是大樂隊搖擺音樂(由推進式舞蹈律動主宰)的一個延續分支、也是一種特殊回應。

在Bebop中,對節奏的強調由貝斯鼓轉移到更加微妙的踩鑔(Hi-hat)和吊鑔(Ride)上——這使得音樂節奏擁有更強的流動性——鼓手Kenny Clarke以及Max Roach則是這種新演奏方式的主要煽動者。

在Bebop音樂家們的手中,爵士樂變得以純即興演奏為基礎、並更加偏向Blues。然而,因為Parker和Dizzy可以將他們爐火純青的技巧和高級先進的音樂理論結合,產生的結果是一種由大部分延伸獨奏(Extended Solo)組成的全新的爵士樂種——擁有比以往更加密集、強大而豐富和聲語言。

這意味著,獨奏者必須做好充分準備、時刻保持機警、並對自己的音階瞭如指掌,尤其在和聲進行既密集又快時。值得一提的是,1939年,次中音薩克斯手Coleman Hawkins在對歌曲《Body & Soul》的錄製中,將Bebop即興的方方面面都體現在其演奏之中——簡單地吹奏主旋律後便迎來一大段近乎和主題毫無相似之處的長篇即興演奏。事實證明,這段錄音對抱有志向的薩克斯手們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Coleman Hawkins (with Miles Davis in the background) at The Three Deuces, New York, July 1947. Photo: William Gottlieb/Library Of Congress

不過,Bebop(一段時間也曾被稱為「Rebop」)並未收到每個人的追捧——由於經常性的快速演奏,它並不適合用來跳舞。對於那些鍾愛搖擺爵士(Swing Jazz)的人們來說,這種音樂似乎也不是很有趣,況且過於「理智」。的確,有著它的即興思潮以及對技藝需求的Bebop音樂,堅持被視為是一種藝術形式。但同時,Bebop的精英主義、自發藝術氣息以及極度理性,似乎也將其與許多聽眾疏遠。爵士樂經過發展,已不再是那種無憂無慮、興高采烈、只適宜廣播電臺用於「逃避現實」而播放的背景音樂,它成為了一種更加深厚、幾乎是發自肺腑的藝術表達方式。如同Parker和Gillespie的音樂家們也將自己看做為藝術家,而非娛樂演藝人員(Entertainers)。並且,將自己與黑人音樂的娛樂傳統(Showbiz Traditions)拉開距離。

Bloomdido-Charlie Parker, Dizzy Gillesp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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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革命

1942年至1944年間,由美國音樂家工會頒布的一項錄音禁令(促使唱片公司支付音樂家更高版權稅的集體罷工),使得Bebop誕生初期的資料未能被完整、完好地記錄保存。不過,在禁令解除後,一切便一發不可收拾。Parker與Gillespie開始各自協作、並與歌手Billy Eckstine的樂團一起錄音,培養了Bebop在40年代初期的發展。對Bebop和現代爵士(Modern Jazz)的興趣在年輕人羣中迅速增長。很快,Parker和Gillespie便與其他先鋒者,包括小號手Miles Davis、Fats Navarro,薩克斯手Dexter Gorodn、Sonny Stitt、James Moody以及鋼琴手Bud Powell、Thelonious Monk,將自己置身於這場「爵士革命」的最前沿。

Miles Davis
Thelonious Monk

最初,幾乎只有一小部分獨立唱片廠牌發行了Bebop音樂的錄音。過渡到50年代時,隨著這種新音樂不斷收到外界關注並深受大眾所愛,更多大型公司也紛紛捲入這場處於Bebop黃金時代的 「淘金熱」。但在那時,Bebop就像其他所有音樂一樣,已經開始逐漸進化並發生變化。

22歲的Miles Davis早已厭倦 Bebop音樂,並且想嘗試一些其他東西。

The Birth Of The Cool

他在1949至1950年期間錄製的一些單曲,鑄造了專輯《The Birth Of The Cool》。Miles組建了一支比常規Bebop小樂隊更大的團體,並演奏比Parker和Gillespie更輕柔的音樂,他的演奏也處於較慢的速度。然而,至關重要的是,他將整體緊張度和溫度降低了幾個程度。這也便成為了在50年代風靡一時的西海岸Cool Jazz的基礎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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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爵士音樂家也將Bebop與古典音樂相結合,如同The Modern Jazz Quartet,以他們講究的室內爵士風格,被稱為「第三流音樂」。

與此同時,身處50年代的美國東海岸觀眾們,依然偏愛熱烈、戲劇化的Bebop音樂。50年代中期,Hard bop——一種新的Bebop音樂分支由此誕生——其風格特徵在於以布魯斯及福音音樂元素為主。Hard bop的誕生,似乎讓那些仍然在糾結Bebop是什麼的人感到更加困惑。

表達自由

50年代, Hard bop逐漸成為了最流行的爵士樂風格。 Miles Davis,作為其踐行者之一,在Hard bop流行後不久便退出之前所處的「冷學派」——其他最早的實踐者也包括Clifford Brown、Sonny Rollins、Charles Mingus、Hank Mobley、Horace Silver、Art Blakey & The Jazz Messengers、Sonny Stitt、John Coltrane、Art Pepper、Wes Montgomery、Kenny Dorham等等。(這時,Bebop之——Charlie Parker——已在1955年便與世長辭,享年3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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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s Montgomery

Hard bop作為一枚「有效的爵士貨幣」成功進入60年代,即便那時,一種更加易懂、注入福音音樂的Bebop音樂,並被稱為Soul Jazz的爵士風格支脈,在幾年間得到了追捧。不過整體上,那些更加嚮往搖滾及流行音樂的聽眾們也使爵士樂迷在流失。隨著先鋒爵士樂的興起,這種音樂持續「擺脫」其主流吸引力。雖然,爵士專輯也會偶爾出現在流行音樂排行榜上。

即便在70年代,Fusion和Jazz-Rock的出現使得Bebop音樂略顯遜色,但仍然有音樂家們在演奏這種音樂。當原聲爵士樂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興起時,由Bebop影響的音樂也迎來了微小的復興。

Robert Glasper 在Blue Note Beijing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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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1世紀的今天,我們已正式步入Post-bop時代。然而,令人驚嘆地是,Charlie Parker和Dizzy Gillespie在70多年前所創造的音樂,至今仍然存在——其基因痕跡仍可以在處於現代爵士前沿的藝術家們身上可循,包括Robert Glasper、Brad Mehldau、Ambrose Akinmusire以及Kamasi Washington。

Kamasi Washington 在Blue Note Beijing演出

如此講來,Bebop究竟是什麼?回望歷史,它並非僅僅是貝雷帽、山羊鬍、骯髒俚語和硬性毒品帶來的刻板印象。關於Bebop最重要的,是自由的表達方式、以及「逃出」被古老的音樂規則所施加的對和聲及旋律的限制。多虧了比波普音樂的不朽遺產,也就是我們在今天仍然可以談論的爵士樂。

Clair de Lune-Kamasi Washing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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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 Mike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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