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娃娃。(图/取自CC0图库)

▲宠物安乐死的时机。(图为示意图/取自CC0图库)

作者:陈凌
摘自:小猫流文化《我们都要好好的:无人知晓的兽医现场》

「欸欸,我的某某朋友有个问题想问你耶。」

那个晚上,我正在当马铃薯沙发, 仅仅开启自己智商的百分之十,看著一些老美国影集,试图将所有需要动脑的事情都逐出脑中。此时,老婆拿著手机跑过来, 一边回脸书讯息,一边这样对我说,我手里拿著遥控器,眼睛仍瞪著电视萤幕,问她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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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猫之前就肾衰竭,治疗好一阵子,可是最近都不吃不喝,而且很虚弱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送牠离开。」所谓「送牠离开」,当然就是指安乐死了,我叹了一口气,把电视关上。

朋友的猫几岁?之前生病的状况怎么样?他们照顾后维持得如何?朋友家里经济状况呢?是不是有能力有时间持续照顾?猫咪现在还愿不愿意吃东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几番周折,才终于厘清了一些,其实并不是很复杂,然而再怎么单纯的情境,只要牵涉到「死」,在人类的心中,终究难以决断。

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状况下,才能使「打一针让动物睡著」的行为变得充满柔软善意?

饲主们总会带著期盼的眼神看著我,希望由我来做出最后的决定,但是,其实何时适合安乐,医师也只能提供意见,厘清状况,协助饲主思考,因为每个情境都十分独特,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铁口直断、判处生死。

以老婆朋友的猫咪为例吧,三年前肾病发作,一直都在家打著皮下点滴,定期回诊,是一个很常见的状况。但是最近半年状况愈来愈差了,猫咪胃口不好,指数也变差,但倒也没有差到极点,如果经济状况许可,或许还可以做进一步的治疗,如腹膜透析、血液透析,类似人类的「洗肾」。

比较辛苦的是, 动物的「洗肾」真的很贵,除了经济考量,动物也需要进行全身麻醉,来做洗肾的前置作业,付出的风险也相对高,许多饲主会觉得这是一种「折磨」,望而却步;然而,对有些饲主来说,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想要努力尝试看看,也真的有满多动物被这种执念救活,起码又多活了一些快乐的时光, 每一个选择都有不同相应的状况产生,要如何去评断哪一个版本的故事比较值得尝试呢?

「他们在意的是什么呢?」

「钱好像不是问题,只是猫咪一直吐又不吃,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也不想做洗肾的样子,因为觉得这样真的满辛苦的。」老婆转述著朋友的想法。

「嗯嗯。其实这真的要看饲主的想法,一般这种长期控制的病患,开始无法维持指数的时候,不做更激进的治疗,可能真的会慢慢撑不下去,但是什么时候要送牠走?可能还是要看饲主的想法。」

▲▼动物,宠物,猫,狗,兽医。(图/免费图库pxhere)
▲面对安乐死,首先放下对与错。(图为示意图/取自免费图库pxhere)

在「极积治疗」否的分叉路口做出决定后, 接下来就是「时机」这个难题了。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安乐死时机?面对这个问题,首先要放下的是「对」与「错」。面对安乐死,我们都会希望在对的时机做出对的选择, 但是,如果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绝对的错,又何苦为难自己? 说到底,人类只是会忍不住自责, 因为, 帮动物选择安乐死, 真的很痛苦。决定终止自己爱著的生命,何尝不难,怎能不苦?只是这份痛苦,必然是人类应该要承受的。

「其实对我来说, 如果动物还会吃喝拉撒,都可以暂时放著不管。如果不吃不喝了,就要看看牠会不会疼痛不适?那个疼痛不适有没有严重到影响生活品质?」

到底要怎么知道猫咪会不会疼痛不适?要怎么知道牠们的疼痛不适有多严重?饲主总是非常焦虑紧张地问我,而他的动物则安静地趴在袋子里。其实动物的忍受力真的很强大,有时我拿著血检报告觉得病况很糟糕,转头一看,却发现牠们只是静静地趴著,呼吸稍微急促了些,有些甚至还保持著不错的胃口;和人一样, 动物的忍受力也有差异,有些动物一不舒服就会表现出来,有些动物真的要完全撑不下去了,才会突然瘫软下来,但是总体而言,动物的忍受力平均就是比人高很多!

说起来饲主常常是最先崩溃的那一方,人类因为无法承受动物生病痛苦引发的心理压力,焦虑崩溃,想要早早帮自家动物安乐死,或做出放弃的决定,或许才是兽医师最难处理的问题。

「如果他不知道猫是不是很不舒服怎么办?」

「生病其实一定会不舒服, 只是有没有不舒服到要死? 其实动物对不舒服的受度都很高, 至少, 我从来没见过动物痛到想要去自杀啦也可能是, 对动物来说,自杀本来就不是一个选项吧。」因为不是跟饲主直接说话,我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如果真的很疼痛,有时候会发抖、喘气,活力会减低,也无法好好休息,有些动物甚至会吠叫,这都是不舒服的症状。如果动物精神还不错,还能走来走去, 自己喝点水,或许就还不是时候。说真的,还是需要饲主好好想一想。

当我们为动物焦虑的时候,常常把自己的痛苦和动物的痛苦揉合在一起,各种痛苦彼此反射,糊烂成一团,这种时候,真的很难做出什么决定,又或者,会太快做出无法回头的决定。安乐死,就是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

有些问题需要慢慢感受,需要一些时间,放慢思考的速度,才能得到平衡的答案。

平衡的答案不是对的答案,关于安乐死,或许真的没有正确答案;谈到安乐死的时候,每个答案的终点都将通向死亡,差别也许不在死亡的结果,而是在这一段路上,每一个旅途中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太多遗憾。

兽医师常常在很荒谬的情境下被要求施行安乐术,有些饲主在动物诊断出初期慢性病的时候就要求帮自己的动物安乐,因为「又不会好」, 面对这种情况,有时真的会很想抓狂地把这种人赶出去。慢性病当然不会被「治愈」,但是你自己或你的长辈没有在吃高血压药、糖尿病药吗?为什么你不会想要把自己安乐死?说到底,「不要让动物痛苦所以想帮牠安乐死」,只是这种人用来掩饰自己不负责任的丑态罢了。

▲▼兽医,兽医院,宠物,狗狗,汪星人,看医生,医院,。(图/达志影像/美联社)

▲安乐死是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图/达志影像/美联社)

一走进来就提安乐的饲主,我通常都会拒绝。因为对一位专业、良心的兽医师来说,安乐死绝对是需要慎重考量的事,我们得要仔细评估动物的健康状况,提供治疗的选项,并且衡量饲主的经济条件、照顾能力后,才能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真的有一次例外。一个妇人抱著一只干干净净的吉娃娃进来,牠这么小一只,安静地整齐地被抱在怀里,饲主一开口就要我帮牠安乐死。

「我想帮牠安乐死。」

「牠怎么了吗?」

「牠已经很老了, 十六七岁了, 牠真的很不舒服牠吃药很久了,我也都一直照顾牠,这几个月都要强灌牠才会吃东西,但是最近牠晚上都已经不睡觉了,会一直叫一直叫,而且喂他吃东西也完全不吃了。」

牠真的是一只很老的狗狗,站不起来,也几乎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了,但是牠的毛滑顺又发亮,身上没有一点尿骚屎臭,全身都是细心照料的痕迹。坦白说,我看不出这只狗是不是很不舒服,但是行为与胃口的改变可能也是重要的关键。

妇人拿出牠的血液检查报告,不是近两周的,数字确实不好,但也没有糟糕到这只狗随时会死亡的地步,但她直接表明了不想再检查、不想再治疗,认为这一切只是徒增痛苦。

她的口气坚决如铁,却不冷酷,我感觉得出来,那是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做成的最后决定,我可以拒绝她,我应该劝她继续努力,但是这样的劝进,最后需要承担痛苦的还是眼前的一人一狗,如果人已经百转千回,鼓起勇气下了决定,她的能力仿佛已经被推至极限,眼前的这一对,需要的似乎是帮助,而不是更多的悲伤与痛苦。

我真的应该拒绝吗?这样的拒绝固然有其原因,那些原因甚至有「专业」作为后盾;但那些「专业」是不是又徒增她的罪恶感,又是不是真的能帮助这只小狗获得生命的快乐呢?或者那个拒绝,根本也不过是医师的傲慢,是我保护自己不要错下决定的方式而已?

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听懂小狗的话。不过,说不定牠也早就失智了,即使我懂得狗语牠也无力向我表达意见。我同意了妇人的请求,直至此刻,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谓「正确的决定」。

当药物注射进血管的时候,牠的呼吸慢慢停止,全身进入了深深的睡眠,接著那一管黄澄澄的药液带来了心脏的休止,死亡毫无意外地降临。嘈杂的诊间,人来狗往,气味纷杂,她抱著她的狗,安静地坐著,安静地流泪。

她决定带走牠的生命,为他们貌似永远的关系按下停止键,但是那份爱与不舍,依然真实存在,难以忽略。
▲▼小猫流文化《我们都要好好的:无人知晓的兽医现场》

★本文经小猫流文化 授权,摘自《我们都要好好的:无人知晓的兽医现场》。
★在动物纯真的眼神,与人类复杂的心思中,兽医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治疗,更多时候是人心。在无人知晓的兽医院里,天天上演著死亡、泪水,偶尔有超越医疗的奇迹,但更多的是分离,本书记录台湾兽医师艰苦的工作环境,以及兽医日日面对无常处境,那些我们以为的美好,是兽医日常中的浮光片影,也是支撑他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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