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在奮力追逐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

2014年,名校畢業的投資人K先生為了過上體面和有尊嚴的生活進入了VC行業,五年後的今天,他說了一句話:我每天跟幾千萬甚至上億元錢打交道,但自己沒有錢。

這是投中網旗下,偏見實驗室的第 20 篇文章,也是「年輕投資人訪談計劃」的第五篇。

偏見·年輕投資人訪談——我身邊的朋友,從沒拿到過Carry

「站在十字路口上,我該何去何從。」

夜幕四合,北京的街道依舊喧囂而熱鬧。K先生獨自一人走進了一家拉麵館,他要了一份拉麵。這次北上,他原計劃要約幾個朋友吃個飯。但最後,追著要和他一起共進晚餐的人,一個也沒見。

他需要更多時間獨自思考未來。此刻,他像一個站在十字路口上的旅人,走向哪裡,還沒想明白。

2018年,VC行業遭遇嚴寒,他在一家基金公司做了五年多,面臨一個問題,跳槽還是留下?

留下的問題包括未必能晉陞、老闆與自己可能存在的微妙關係、機構里年輕面孔帶來的壓力等等,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錢。

如果跳槽,現在的市場環境,各家基金都囊中羞澀,換了東家,未必能有出手的機會。再者,一旦離職,自己投資的項目怎麼辦?將來爆發了怎麼辦?

K先生沒有錢,他甚至覺得,一名年輕投資人去做投資這件事特別傻,「做投資的獲利非常遠期,你很努力,但你努力得到的反饋時間特別長,就像有人給你畫了一張餅,但不能充饑。」

他拿二級市場炒股票的基金經理舉例,他們的激勵反饋特別迅速,一年一次。「如果你在行業內跑贏了前5%,你幫公司賺到1億元,你的團隊就能很快分到錢,你會覺得你做的事跟你的收入切實相關。」

但在一級市場,年輕投資人自己投資的項目非常少,而Carry這件事,「我在行業內就沒聽說誰拿到過,甚至有的機構明面上直言沒有這種激勵收入。」

投資人付出的努力和收穫並不成正比。

「我們做一個項目,花很多錢和精力,早期項目更是如此。花時間幫創始人想辦法,多數時候,我們跟創始人關係很好,推進項目時,內部估值也會給打八折,但實際上,個人根本拿不到什麼好處。」

去年,K先生明顯感到基金風格收緊,老大對項目要求越來越高。「現在的問題是,不是自己不願意提升,而是自己提升的速度跟老闆標準的提升要求不匹配。」

2018年行業出現洗牌,很多人離開了圈子。K先生覺得,VC行業存在泡沫,一級市場並不需要那麼多人,未來,90%的機構要死去,90%的從業者會消失。

當初為什麼會進風投行業呢?

「在北京,有尊嚴地活下去。」

2011年,K先生進了國企,但國企的工資無法養活自己。另一個讓他絕望的事實是,在國企的日子,可以一眼看到自己的將來,他無法接受,因為「我是名校畢業的。」

「我要在北京有尊嚴地活下去。有尊嚴地活下去,這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定義,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很有尊嚴,至少在那個時間點上,北京這個城市是用錢衡量的。」

K先生想賺錢,2014年的VC行業,是他實現這個目標的途徑。

當時,在雙創浪潮下,各種基金雨後春筍般湧現,K先生前腳投簡歷,後腳面試,第一次就順利進入了一家VC機構,一做就是五年多。

K先生承認,自己最初投的項目,很多都沒成功,有時代原因,也有自己不懂的原因。

「5年多的投資工作,你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呢?」我向他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他的目光望向咖啡館的玻璃窗,大約一分鐘後,他說:「不是很好回答,從時間上,我覺得自己是在成長,但這種成長並不快樂。至少沒有一件事能用『最』形容。」

隨後,他說了一句話,「在VC行業中,踏踏實實工作拿工資的人都是屌絲,都是像我這樣的屌絲,在行業中有一個不好的現象,能搞事情的人都是有錢人,凡是賺錢的人,基本上都是能搞事情的人,有些人一邊做投資,一邊接點FA的私活,有些人投了項目後,自己也占點『黑股』,甚至有些大佬也這麼做。」

K先生覺得自己不適合做FA,「我不適合做拉皮條的事。」

K先生認為做投資也需要耐心,「我對自己有尊嚴地活著這件事的規劃是35歲到40歲,如果我今年是33歲或者34歲,如果還這麼屌絲,我會去做FA。」

行業下行,他有些焦急,11年的北漂生活,K先生沒能在北京買房買車,他承認自己和家人都有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舉例說:「你坐在辦公室里想著今天會不會被裁掉,這本質上是來自財富的焦慮,家庭的房貸等等。你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就在這裡定住了。二十年前下海,只要願意做就有機會;十年前炒房,大媽都能富;十幾年前可以做互聯網,但現在你做什麼呢?大家都不知道。有時候明顯感覺自己有一點錢了,但也很窮,尤其你買了房子,你會擔心,你今天能賺到這些錢,明天能不能繼續賺到這些錢呢?」

K先生把年輕人焦慮的來源歸結為階級流動空間變窄了,「上升通道越來越窄,有錢人越有錢。」他看到VC機構投資了很多項目,看著創業者財富自由,「越看到這些,越覺得這件事自己做不了。」

現在,K先生已經在二線城市買房結婚。表面上看,K先生在北京這幾年活得是挺有尊嚴,「但沒什麼卵用,在遇到結婚買房子時,還是很現實。」

「如今,我雖然在二線城市買房結婚,但我離不開一線城市,因為工作機會在這裡。尤其做投資行業,40%到50%的機會依然在北京,這就是我們的尷尬。」

如何消除焦慮和不安全感?「也許是那飄在天上的財富自由概念。」

「沒想過要離開投資圈。」他不知道離開之後,還能做什麼。做投資人就是「既然已經吸了大麻,就再也不願意抽雪茄。」

如果跳出VC圈子,回到傳統行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那一攤事,我對自己不了解。」

在他眼中,論踏踏實實去做事,投資人遠不如創業者,「他們大多數是嘴炮。」

K先生雖然也投過幾個估值翻了幾十倍的項目,但他覺得做投資最大的成長來自清算項目,它可以改變一個人對事物的認知。K先生見過創始團隊內鬥,見過苦熬的創業者在即將暴富時的瘋狂,也見識了人性的貪婪。

K先生說自己現在更務實了,他認為自己曾經是個心氣很高的人,曾經也會想做些改變世界的事,但現在不會了。

他把自己比作《富爸爸窮爸爸》這本書里的窮爸爸,「我承受能力不夠強,偏保守。我從小的教育就是好好讀書,進一所好大學,進一個好單位,我爸媽也是這樣的工作,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的家庭教育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事實上,我跟寫代碼的也沒什麼區別。」

未來,他希望能做一個幫朋友管錢的人,「如果我真投了兩家上市公司,然後我可以做一個一兩億的人民幣基金,投資還是自己能做到的事。」

現在,他會看些科技項目的書、看人物傳記,他喜歡看好萊塢電影,最近在看印度片《起跑線》,偶爾會把自己看成電影里的人物。

他想做鋼鐵俠,或者金剛狼。他覺得,這些形象造了一個白日夢。夢如果實現,自然最好;不能實現,就接受現實。

The End

周玉梅 | 作品

偏見實驗室 |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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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邊的朋友,從沒拿到過Carry | 偏見·年輕投資人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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