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太宰治靠在門板上，心想，至今為止，在自己已嫌太多的十多年生涯中，似乎還不曾遇上如此需要花費腦筋的麻煩事。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接下來？』

 

『嗯，沒有打算告訴中原嗎？』

 

 

那夜酒吧中的對話突然又在他腦中清楚迴盪起來，太宰治不滿地哼了口氣，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一面輕手輕腳來到房間深處，垂眼瞪著那攤躺在牀上的人。那人睡成了大字形，被子踢開，上衣一角掀起露出半截小腹──哇啊，完全就是個小學生啊！他在心底如此嘲諷著，還不忘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準備留下這可笑的一幕，然而，那一刻，也就是當他對上鏡頭的同時，他的視線也盯上了螢幕裡對方因熟睡而沾著些許唾液的嘴角。

 

波光閃動，雙脣微開，那張被濡濕的脣瓣看起來晶瑩剔透。

 

 

『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中原不會知道吧？』

 

 

太宰治停下動作，不自覺地挑了挑眉。

 

 

『而且，太宰不怕中原被其他人搶走嗎？』

 

 

那些聲音再次一句句地回到耳邊。

 

少年悶悶嘟起嘴，在牀緣坐了下來。

 

他想，自己也許一直都是知道的，也或許一直都有注意到那些徵兆，儘管每次每次徵兆都出現得微乎其微，但聰明如他又怎麼可能會錯過？但是……就是……

 

少年煩躁地呼出口氣，用手機很快留下一張影像後再次垂頭瞪向那在牀上呼呼大睡的人。

 

 

 

嗚啊，真是討厭。

 

不，是超級討厭。

 

所以── 

 

 

「中也什麼的、果然好討厭啊。」

 

低喃出聲的少年忍不住用手輕輕捏住了對方的鼻子，

 

「真的、最討厭了。」

 

 

 

 

── 所以，纔不是喜歡。

 

 

 

 

 

□

 

 

 

 

說起太宰治的煩惱，正確的起始時間應該是在三天前。

 

那是一個深夜，一樣的成員，一樣閒話家常。

 

 

 

「等等、織田作，你剛說了什麼？」

 

霍地側頭看向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太宰治滿臉飽受驚嚇的表情在那瞬間讓他短暫恢復了十五、六歲少年本該擁有的稚氣模樣。

 

織田作之助為此停頓了一下，拿在手裡的酒杯也跟著停格在半空中，「不是嗎？」

 

他同樣歪起頭來回看人，而後想了一下才開口：

 

「可是，太宰的確是很喜歡中原的吧？」

 

「嗚啊……」太宰治發出近似絕望的聲音，身體一面往吧檯倒去，「這真的完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和織田作聊天果然很有趣。」

 

「是嗎？」

 

「嗯，但是……」臉頰貼著檯面，太宰治斜斜抬起眼來抗議：「織田作，你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嗎？」

 

織田作之助認真地點了個頭，「有，你說中原這次被派去很遠的地方出差，但後天要回來了，還有他很生氣地掛了你的電話。」

 

「織田作先生，你這樣的說法太模糊了。」

 

從門邊傳來一道無奈的聲音，坂口安吾推著眼鏡，悠長地嘆了口氣，「太宰君很難明白你真正想表達什麼。」

 

「喔，安吾，你來啦。」

 

相較於織田作之助的招呼，太宰治不滿地盯著走到自己身旁座位的人，說了聲「辛苦了」也沒等對方坐定立刻就搶著道：「安吾，你不會也要說這種笑話吧？」

 

「很不幸的，太宰君，我今天實在累得沒有說笑話的體力。」

 

坂口安吾放下公事包，淡淡開口：「我是一個情報員，所以對未來可能造成任何事件發生或影響組織其後走向的所有徵兆都特別敏感，只是這樣而已。」

 

「嗯，安吾在收集情報方面是很厲害的。」

 

織田作之助贊同地補上，理所當然的模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見狀，坂口安吾似乎打從心底放棄了，他嘆著氣一面瞥了瞥太宰治。

 

「所以呢？太宰君。」對送上酒的酒保點了點頭，坂口安吾邊道：「那麼，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接下來？」

 

「嗯，接下來。」

 

太宰治挑起眉來不說話，懶懶把貼著桌面的臉頰抬起換用下巴抵在吧檯上。

 

有接近五分鐘的時間，他們三人之間只有酒吧裡優美而略帶悲傷的曲調。太宰治就那樣盯著面前的杯子，時不時用手指點著杯中的圓體冰塊，任滾動的晶瑩在透明的黃色液體中載浮載沉，發出匡噹匡噹的聲音。

 

「太宰不想告訴中原嗎？」

 

太宰治依舊沒開口，織田作之助仰起頭來，又說：

 

「但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太宰不怕中原會被搶走嗎？」

 

坂口安吾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兩人，不安的等待中，就見始終沉默的少年終於坐起身，將手放上了酒杯，

 

「對了，這麼說來，我們今天還沒乾杯呢。」

 

太宰治以愉快的聲音轉開了話題，他垂下了眼，而另外兩人對看一眼，聳了聳肩，也拿起杯來，

 

「要為了什麼乾杯？」坂口安吾開口。

 

「嗯……」

 

太宰治笑了下，「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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