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南京書展前天落幕了,相比去年,有些做的很好,有些可以做的更好。

書展怎樣可以辦的更好?取決於我們究竟怎麼理解一座城市書展的真正意義和價值。書展不是房展、車展,也不是建材傢俱展、年貨食品展。一個城市舉辦書展,不僅僅爲了多賣書,更是爲了展現一個城市獨特的文化品味、精神底蘊和人文氣質。我們都在說一個國家要有文化自信,一座城市要有文化形象,書展無疑是最好的載體。

書展上,更多是年輕的父母帶着稚齡的孩子來選書,卻少見父母們選一些優秀讀物爲自己的頭腦充電。他們和那些週末把孩子送進各種補習教室、培訓課堂,然後自己在外面逛街、做頭、打遊戲的父母一樣,可能都忘了,需要時刻補充文化營養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已經長大成人的自己。

辦書展不僅僅爲了賣書,

它更是一座城市文明程度的標尺

文 | 羣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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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古城南京

終於有了自己像樣子的書展

多年前去哥廷根,在法蘭克福機場轉巴士,德國嚮導一路無話,唯獨遠遠路過一座建築時,很驕傲地指給我們看:那裏是法蘭克福書展的場館。這個嚮導不是法蘭克福本地人,可是他同樣自豪,能看得出來,他真的引以爲豪的——在德國人心裏,法蘭克福書展是整個德國的驕傲。

這件事給我印象很深,讓我第一次知道了,圖書和書展,可以爲熱愛它的國民帶來怎樣的精神享受和文化自信。

法蘭克福書展是一年一度的當地文化創意狂歡,比如這是2017年書展上被設計成幾個集裝箱疊落而起的會談室與展示空間。

我生活的南京,六朝古都,文采風流綿延一兩千年,在中國也算數得上的人文淵藪。小時候南京也有書展,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十多年前,中山東路新華書店每年會在固定時間,在後院用蛇皮布搭起大棚,臨時擺上書架,讀書人就跟趕集似的在裏面選書,場地逼仄,環境簡陋,根本談不上什麼“購物體驗”,品種數量也很受侷限,不過因爲往往有點折扣,所以愛書人們還是會蜂擁而至。那時候先鋒、新知之類的民營書店剛剛起步,影響力根本不能與國營的新華書店相提並論,能有這樣的“圖書廟會”,已經聊勝於無。

到了新世紀,先是知道有個香港書展,但是山高路遠,去一趟並不容易,然後上海開始辦書展,一年比一年像樣子,緊接着江蘇也辦書展——熱熱鬧鬧,叫好叫座。

2018上海書展

去年開始,南京市也開始獨立辦書展,今年是第二年。週日下午去逛展,會場內外扶老攜幼,人潮湧動——爲等車位,我在門口被堵了四十分鐘——可見愛書人是真把書展當節日來過,南京終於有了像樣子的書展,這是幸事。

2019南京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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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南京書展

哪些做得很好?

去年首屆南京書展,籌備期短,準備也倉促,不過也算有聲有色。今年書展更上層樓,“今年花勝去年紅”。

比如,今年書展,空間佈局更像樣子了,場地更寬敞了,光線更明亮了,展陳更大氣了,細節上也花了不少心思。參展單位,特別是衆多民營書店各擅勝場,各顯神通,用書評人許金晶的話說,“正是這些特色書店,憑藉其用心的圖書陳列和個性化、品質化的沙龍安排,來儘可能滿足各自差異化定位的讀者需求,讓整個書展的呈現更加多元化。無論是活動的人氣,還是現場交流氛圍,都堪稱上佳。”這些年實體書店生存不易,民營書店更加步履維艱,既要有人文情懷,又要能生存下去,前淵後谷,這樣的堅守才更值得稱道。

先鋒書店展位

比如,今年書展,系列活動更豐富了,面向羣體更多元了。30號中午《汪曾祺全集》分享會,距開場還有半小時,兩百來人的會場就滿坑滿谷,翹首以盼。汪先生去世二十多年了,老人家泉下有知,會很欣慰。分享會結束,好多讀者圍着嘉賓畢飛宇,要求合影,要求籤名,我看了挺感動——不記得誰說過,在一個國家,作家、學者受到追捧的程度,跟和這個國家文明進步的程度成正比。你要相信,即便是所謂“碎片化閱讀”時代,有多少追捧流量網紅的粉絲,就有多少熱衷嚴肅閱讀的擁躉。真正能打動人的作品,可以抵禦時間的侵蝕,也能抵擋互聯網的蠶食。

《汪曾祺全集》南京讀者見面會

再比如,今年書展,跨界營銷,泛讀書類商業開發嶄露頭角。南京是文化古都,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書業也要創新,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

再比如,今年書展,發了200萬元購書折扣抵用券,這是真金白銀的還利於民,南京自古崇文重教,於今宗風不墜,令人讚歎。

場外臺階上的小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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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書展

哪些還能做得更好?

愛之深,盼之切,雖然不敢自詡“讀書人”,但總歸是“愛書人”,對於未來的南京書展自然有更高的期待,這種期待的背後,也算對本屆書展“吹毛求疵”的批評。

比如最想吐槽的,是響徹全場的播音喇叭。每每兩個活動主舞臺的沙龍、講演、論壇正入佳境,場館內突然響起高分貝的廣播,聲震於天,令人不勝其擾。儘管主辦方是出於活躍氣氛、方便讀者的好意,但實際造成的效果,既是對發言嘉賓的不尊重,也是對臺下聽衆的不體貼。所以,除了小孩兒走丟了播尋人啓事,東西遺失播尋物啓事,高分貝的喇叭,還是慎用。

書展現場

比如,去年書展一個非常好的創意,是專門開闢的古舊書和二手書專區,還特別舉辦了古舊書高峯論壇,在薛冰、徐雁諸先生擘畫下,古籍出版、鑑定、收藏、拍賣界的一衆大佬濟濟一堂,其中包括95歲的版本目錄學家沈燮元先生,一時傳爲學界佳話。今年書展,這個亮點付之闕如了。

其實,一個愛逛一手新書店的人,未必是讀書人,可能只是爲了去打卡擺拍;但一個常舊書店的人,一定是個真正愛書人。明年,南京書展能不能歡迎,乃至邀請舊書業者進入書展共襄盛舉,既是考慮對書展主辦方專業水平的考驗,也是對一個城市包容精神的衡量。

文史學者薛冰新書發佈

比如,數萬平方米的展區,少有人性化的設計,老人孩子逛累了,難覓歇腳之處。比如,幾百個出版社、數十個展位,少有人想到安排一個場地,專爲大批買書者打包,專爲外地購書人郵寄。比如,收款處距離開票處相聚數百米,提着大包小包的讀者付了款去開票,每每狼狽不堪……

展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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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書展不僅僅爲了賣書

它是一座城市文明程度的標尺

南京書展怎樣可以辦的更好?取決於我們究竟怎麼理解一座城市書展的真正意義和價值。

在我看來,儘管同樣是在展覽館舉行,儘管同樣是商家入駐擺攤設點,但書展不是房展、車展,也不是建材傢俱展、年貨食品展,一個城市舉辦書展,不僅僅爲了多賣書,更是爲了展現一個城市獨特的文化品味、精神底蘊和人文氣質。我們都在說一個國家要有文化自信,一座城市要有文化形象,書展無疑是最好的載體。

從這個意義上說,衡量南京書展成功的真正標準,不僅僅賣了多少碼洋,而在於它是否最終能成爲愛書人一年一度心心念唸的“節日”,在於這座城市的普通市民,是否會把“我們南京有書展”作爲引以爲驕傲的事,就像我們在上海、香港和法蘭克福街頭看到的那樣。

著名演員陳劍月(87版《紅樓夢》香菱扮演者)

在可一書店紅樓夢文化論壇上

當然,實現這樣願景,固然需要官家持續不斷自上而下的推動,但如你我這樣的普通百姓,也該共擔仔肩,我所說的“檢驗城市文明程度的標尺”,更是對普通人的考驗。

比方,書展上,更多是年輕的父母帶着稚齡的孩子來選書(所以每次書展,童書銷售的碼洋總是高居榜首),卻少見父母們選一些優秀讀物爲自己的頭腦充電。他們和那些週末把孩子送進各種補習教室、培訓課堂,然後自己在外面逛街、做頭、打遊戲的父母一樣,可能都忘了,需要時刻補充文化營養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已經長大成人的自己。

閱讀是最美的姿態

再比方,在架上抽出幾本書,瀏覽完了能不能好好放回原位;買到新書拆了塑封,能不能不要隨手丟在地上,雖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都在細節裏展示着一個“讀書人”的精神底色。至於有幾家參展書店的主人跟我抱怨,他們“丟了”好些書,我寧可認爲,那些讀者是看書入了迷,以至忘記了付錢。

當然,舉頭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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