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四年(844),黠戛斯派第三位使者溫件合入朝。溫件合攜帶黠戛斯可汗致唐的書信,來到長安並獻馬百匹及鶻十聯。此次入朝的人數大約有百餘人,大大超過了上一次,在大唐朝野上下又一次引起轟動,據載“近黠戛斯國王遣將軍百徐人入朝,請發本國兵四十萬衆,襲逐可汗,擒送京闕。”表明黠戛斯汗國在進一步向大唐展示國威,以便儘快獲得封冊。

這次使臣來朝,兩唐書都沒有記載。而從李德裕撰寫的回覆黠戛斯可汗的國書中,我們能獲悉黠戛斯國書的內容,也能看出唐朝此時做出的迴應。

唐武宗遲遲不予黠戛斯封號的原因淺析

李德裕答覆黠戛斯的國書名日《與黠戛斯可汗書》,開篇慣例是告知使者已順利到達,再次追述歷史申明蕃漢之別,分析今昔回鶻問題及當前形勢,說明唐朝不予冊封的理由。

首先,唐朝認爲黠戛斯還不具備號令諸蕃的威信,所以不予封號。據載“近則回鶻結大國之援,雄長北蕃,諸部率從,莫敢不服,一隅安樂,百有徐年。此事昭然,可汗所覩。況今回鶻種類未盡,介居蕃、漢之間,爰及黑車子久畏其威,素服其信,慮彼再振,常持兩端,須令小蕃知朕親厚可汗,棄絕回鶻,實在和好分定,內附約盟,則邪計奸謀,無由而入,故欲顯加冊命,昭示萬方。況登裏可汗,回鶻舊號,是國家頃年所賜,非回鶻自制此名,今回鶻國己破亡,理當嫌避。”又言“可汗已濾積年之憤,自爲一代之雄,至於居處服章,皆宜變革,焉得安於所習,姑務因循,則何以震耀北方,彈壓諸部。

其二,武宗向黠戛斯表明既然已得到太宗的厚愛,就應該遵循太宗朝的先例,現在還是保持原有的稱號爲好,沒有必要再行封冊,表明了對其求取封號的態度。“朕以可汗先祖,往在貞觀,身自入朝,太宗授以左衛將軍堅昆都督,朕 思欲繼太宗之舊典,彼亦宜遵先祖之明誠,便以堅昆爲國,施放冊命,更加美號,以表爵親。況堅者不朽之名,昆者有援之稱,示不忘本,豈不美歟。”

唐朝還再次提醒黠戛斯,當務之急是剿滅回鶻殘衆。並陳述了當初回鶻南下唐邊的目的及唐朝的苦衷。督促黠戛斯可汗,速作決斷儘早消滅回鶻餘衆。“可汗須乘此機便,早務芟夷。回鶻未滅以前,可汗勿以飲食爲甘,弋獵爲樂,勵兵秣馬,不可暫閒。所恨隔在諸蕃,國家難趁同力,倘更近塞,豈復稽誅。又恐餘孽歸降,可汗未能盡戮,納有罪之衆,受通逃之臣,倘收吾憎,必開邊隙,此則蕃養虺毒,自生厲階。”“又聞合羅川回鶻牙帳,未盡毀除,想其懷土之心,必有思歸之志,速要平其區落,無使孑遺,既表成功,彼當絕望。朕撫有中夏,愛育生靈,常恐百姓未安,一物失所,豈願更廣威略,遙制要荒,但緣與可汗方保和盟,義同憂樂,纖微之事,皆欲備言。想可汗與將相籌謀,副茲誠意。

從唐朝給黠戛斯可汗回覆的書信中,可以看出,黠戛斯派如此規模的使者來朝,的確引起了武宗的重視。但唐朝更關注黠戛斯能否早日剪除回鶻餘衆,解除回鶻東山再起的威脅。在回鶻還沒有剿滅之前,唐朝還不能輕易賜予黠戛斯封號。

會昌五年(845),爲了落實聯合打擊回鶻與儘快得到冊封之事,黠戛斯再派使者諦德伊斯難珠將軍等,攜書並獻白馬二匹,再次來唐朝表達誠意。《舊唐書》會昌三年八月,記載“黠戛斯使諦德伊斯難珠入朝”。這也是爲了得到封號,黠戛斯派出的最後一位使者。

從唐給黠戛斯可汗的回信中,可知諦德伊斯難珠此行的目的以及黠戛斯對唐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些微妙變化。

李德裕回覆的《與黠戛斯書》,就黠戛斯對溫件合帶回的書信,在黠戛斯人中產生的疑問,一一做出瞭解答。從李德裕的回覆中,看得出諦德伊斯難殊此行主要目的仍然是冊封問題。黠戛斯可汗來書中提到“溫件合將軍歸國後,漢使不來”。言外之意,唐朝方面缺乏誠信,允諾冊封卻遲遲不予兌現。因而兩國之間的“金石路己隔絕”。表明黠戛斯可汗對唐朝的一再推脫,己經心有怨言。

實際上,對黠戛斯屢次冊命請求,唐朝方面始終不予落實的原因,除了前述的兩點外,根本原因在於唐朝認爲“黠戛斯小種,不足與唐抗”。又因“回鶻盛時有冊號,今幸衰亡,又加黠戛斯,後且生患”唐武宗擔心,一旦授黠戛斯可汗以封號,他們以後就會不再修臣禮,重蹈回鶻覆轍因而猶豫不決。

宰相李德裕分析形勢之後,指出“黠戛斯已自稱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鶻有平安、史之功,故歲賜絹二萬匹,且與之和市。黠戛斯未嘗有功於中國,豈敢邃求賂遺乎!若慮其不臣,當與之約,必如回鶻稱臣,乃行冊命又當敘同姓以親之,使執子孫之禮”。雖然李德裕的分析不無道理,但是,並未促使唐武宗下定冊封的決心。真正使唐武宗決意冊封誘因,是當時已顯現弱勢的唐朝面對破弱的回鶻、殘亂的吐蕃,產生了利用黠戛斯急於得到冊封的時機,假借黠戛斯的力量,乘機收復淪陷吐蕃的“河、隴四鎮十八州”的想法。考慮至此,武宗才同意冊命黠戛斯。

會昌五年(845),唐武宗準備派右散騎常侍李拭使黠戛斯,“冊君長爲宗英雄武誠明可汗”。並擬向黠戛斯頒行《立黠戛斯爲可汗制》:

“我國家光宅四海,君臨八荒,聲教所覃,冊命鹹被。況乎族稱宗姓,地接封疆,爰申建立之恩,用廣懷來之道,有加常典,得不敬承。黠戛斯國生窮陰之鄉,稟元朔之氣。少卿之後,骨裔且異於蕃夷;大漠之中,英傑自雄於種落。日者居於絕繳,隔以強鄰,空馳向化之心,莫通事大之體。旋能奮其武勇,清彼朔陲,萬裏歸誠,重譯而至。時既當於無外,義必在於固存,是用特降徽章,載明深懇。加其美號,錫以丹書,貽厥後昆,遂荒有北。舉茲盛典,章示遠戎,祗服憲光,永孚恩化。可冊爲宗英雄武誠明可汗,命右散騎常侍兼御史中承李拭持節充冊立使。仍命有司擇日,備禮冊命。”除了撰寫詔書、任命使者,唐朝還做了一番軍事部署,確保此次唐使對黠戛斯的順利冊封。李德裕《會昌一品集》記載“緣朝廷冊命黠戛斯,恐回鶻可汗必懷嫉妒,與諸小番合勢遮截漢使,請令漢兵且於天德住待,計會黠戛斯兵馬迎接,方可進發。”然而,適時武宗駕崩,冊封黠戛斯可汗的使者又“以國喪未行”,冊封再度擱淺。此事因爲唐武宗的遲疑不決,導致黠戛斯對唐產生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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