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聊到抗戰題材影視作品時,我們通常會翻個白眼一臉不屑。

畢竟,那些“手撕鬼子”“褲襠藏雷”“子彈拐彎”的雷人橋段害人不淺。這類作品歪曲歷史,將戰爭遊戲化,我軍偶像化,友軍懦夫化,日僞白癡化,由此開創了一個我國獨有的影視劇類型:抗日神劇。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今天說的這部劇,粗暴地說,也是抗日神劇。

但別誤會,它的“神”,不是神經,而是神聖。

恰好,今年恰好是它公映十週年。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最初公映時,有人噴它故作深沉,有人嫌它渙散陰沉,即便現在百度搜索它的名字,也會自動匹配上“爲什麼被禁”的關鍵詞。

十年間,它在豆瓣上的評分,也從最初的8分,飆升至9.3,力壓《亮劍》《戰長沙》成爲國產戰爭題材的巔峯。

你沒猜錯,它就是——

《我的團長我的團》

這部劇給觀衆的最初印象,有些無病呻吟。

起碼,在當年血脈噴張殺鬼子的大環境下,它是個異類。

模糊的畫質、生澀的對白、欠缺邏輯的故事線、毫無徵兆的黑白閃回...

從第一集、第一場戲開始,它就極其不友好。

上來就是一副破敗紛亂之相,一羣衣着邋遢的士兵無所事事,房間毫無生機。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接着,是孟煩了的回憶、與郝獸醫不知所云的對談、虞嘯卿慷慨激昂地陳詞、以及何書光在整編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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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幾場戲毫無關聯,沒有反派、沒有衝突,觀衆不知道講了什麼,要講什麼。


最重要的,《團長》43集一路看下來,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戰爭戲,觀衆憋在胸口的惡氣,直到末了也沒吐出來...

於是問題來了,這麼不“尊重”觀衆的劇,究竟是怎麼一步步征服觀衆的?

1、主題:螻蟻的命算不算命?潰敗的人只配做炮灰?


主線故事並不複雜:


抗日戰爭期間,正面戰場節節潰敗,一羣在雲南禪達的潰兵,在國民黨上峯的感召下,被整編到緬甸遠徵抗日,不料飛機失事,與國內失聯,潰兵們遇上了自稱爲他們團長的人,這名團長憑藉詭異的處事風格,帶領遠徵軍回到禪達後,上峯將他們整編成一個“炮灰團”鎮守怒江西岸,最後團長帶領他的炮灰團打到東岸,擊潰日軍。

乍一看,似乎是個臥薪嚐膽或者知恥而近乎勇的故事。

但《團長》真正的主題,絕沒有這麼幹癟。

同是抗戰題材,《亮劍》體現的是一個人在戰爭中的智和勇,而《團長》表達了一羣人的性與情;

同是軍旅故事,《士兵突擊》說的是理想和自欺欺人,而《團長》站在了對立面,講了真實和灰飛煙滅。

編劇蘭小龍曾在採訪中說到,《團長》不是想說一場戰爭的正確與否,而是展現在戰爭中,人應該具有的本來面貌。

第12集,龍文章在接受審判時曾說:我想讓事情是它本該有的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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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事情”,指的當然是日軍侵華,國軍潰敗,大半個中國轉瞬間淪喪。

龍文章曾用報地方菜名的方法,證明自己“見過太多死人”,這些丟失和慘敗的地方,他足足數了半個小時,然後謙虛地告訴上峯:不到十分之一,記性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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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件事情“本該”是什麼樣的呢?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龍文章的經歷告訴他,彼時的中國底層百姓,命如野草,橫屍遍野,腐骨爛肉,一文不值。

難道因爲卑賤,就能被任意踩踏嗎?

在緬甸初識炮灰團,龍文章一眼看穿這個羣體,他們被打倒、也被打敗、可以毫無價值地死去,他說人不能總是輸,他成了所有人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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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團自嘲: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安逸的他們和整支國軍,像是被雜草蓋住的死水潭,一陣槍聲激起漣漪,散發出絕望的腐臭。

電視劇中,炮灰團死守樹堡38天,最終等來了救援;

而在原著裏,只有孟煩了活了下來。

這或許纔是文本想要表達的核心主題: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類似的對白還有很多,言簡意賅卻意味深長,調侃嬉笑之間卻大徹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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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龍文章和他的狗“處關係”一樣,這個假團長和炮灰團也在一路磨合。

2、最大特色:方言從未如此性感

刷劇較多的都知道,方言的出現,主要是爲了喜劇效果,比如《武林外傳》。

放到《團長》裏,方言卻是至關重要的表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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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煩了損人時奶裏奶氣的北京片湯話、謎龍大碴子味兒的東北二人轉、阿譯酥軟的上海話、蛇屁股含混不清的粵普、郝獸醫散發熱度的陝西話,以及介於聽懂和聽不懂之間的四川話...

方言是一種介質,搭建他們的根,勾勒他們魂。

龍文章行過萬里路,他能聽懂任何一個人的家鄉話,他是炮灰團的集合體,也是彼時中國五湖四海抽象畫。

因爲有了主心骨和共同的屈辱,纔在涅磐中有了重生,這就是爲什麼一個無根的人,卻成了羣體的魂。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有意思的是,龍文章的炮灰團操着各地的方言,而虞嘯卿的精銳們,保持了一貫流利的普通話。軍隊講究整齊劃一,諷刺的是,最先用家鄉四川話交流的何書光和張立憲,成了虞嘯卿最先拋棄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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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物:一個妖孽,和他腦子裏的24種人格

無根妖孽龍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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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解釋了何謂無根,而說他妖孽,純粹是因爲不按常理出牌。

他像天上的雲,入了眼的就是棉花糖,入不了眼,那就是蓄着冰雹烏雲;

他可以用“欺壓民女”爲名槍斃謎龍,也能輕易向下等兵喊一句爺爺;

庭審結束,前一秒還在彰顯自己的氣節,後一秒就伸手要飯;

他想活,但是不願意活得憋屈;

他想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卻知道一切都是枉然;

明知是枉然,還要帶着他的炮灰團去試試。

三個字概括龍文章性格:不穩定,也正是因爲難以捕捉,才使得他如此迷人。

貧嘴毒舌孟煩了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孟煩了生於北平書香家庭,曾因父子不合,負氣從軍,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潰敗中,被打回了孬種的原型。

他一路碎嘴子,凡事定要貶損兩句,片中角色全被他膩歪過。

他的貧氣,其實是一種武裝,早在成爲逃兵之前,他曾經信任過,滿腔抱負過,只是大刀砍坦克給他的傷害太深,那一發炮彈之後,他便丟了魂。待人處事習慣把自己摘出來,冷眼旁觀,反正世道就這樣,損兩句也沒人在意。

戰爭機器虞嘯卿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虞嘯卿生於軍旅家庭,從出生起便是精英視角。

他信奉的,是家國,是一塊完整的版圖。

他追求的,是36歲就統軍百萬的嶽飛,那是一種豪邁。

他沒見到的,是堆積如山的白骨,他不明白爲什麼“見過很多死人就學會了打仗”。

階級侷限性讓他成爲戰爭機器,他也壓根不明白,軍人打仗和坐地升官有什麼必然聯繫。

他只是個軍人,一個看的不夠遠,不夠廣的軍人。

哲學狂人張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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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禪達,這個距離家鄉最遠的男人,竟然首先成了家。

這讓孟煩了開始反思:也許謎龍纔是我們中最有智慧的。

謎龍的直性子,有時候是爽快,有時候又成了彪悍。

他的生活觀:有喫有穿,再有個老婆暖炕頭,夠了。

他不想做英雄,也不是思想者,但他是生活的強人,這種品格在極端環境中尤其珍貴可愛,因爲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扭捏內秀林阿譯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炮灰團裏,只有阿譯一個人,敢於承認自己崇拜龍文章。

當他說出“毋寧死乎”時,性格底色已經躍然紙上。

他的內心其實是純潔的又太迂腐,他的性格唯唯諾諾。

阿譯控訴炮灰團“就算對日軍,你們也沒有我這麼大的仇恨”,因爲他有天壤之別,他壯懷激烈、滿心抱負,偏偏沒有領兵打仗的核心技能,所以鶴立雞羣,又如跳樑小醜。

疲憊不堪郝西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他的一生,曾被寫在過一張紙上: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 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他死前曾說,是傷心死的。

一個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的人,一個半吊子的隨軍獸醫,他一冒汗就有人嗝屁。

郝西川年過半百,見過太多苦難,他從不爲自己流淚,只爲那些還沒來得及綻放就被折斷的花骨朵傷心,他已經看開了很多事情,卻放不下惦記的娃。

除了《團長》6位核心主角外,還有太多有趣的人,比如冷幽默不辣、指哪打哪的豆餅、人狠話不多的克虜伯、董劍...各種形態的性格讓炮灰團猶如一鍋大雜燴,插科打諢奏出的清香,就是龍文章捉摸不定的性格。

如今,《團長》的主演們已經不乏影帝級別的演員了,但這部劇猶如這些演員的魂,讓他們從未忘記爲什麼出發。

前年段奕宏還特意在工作間隙前去祭拜遠徵軍碑;


力壓《亮劍》,它纔是抗戰劇的巔峯之作



張譯在知乎的居住地寫的是禪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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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國強,這麼多年一直在資助抗美援朝老兵...

這就是一部頂級電視劇的影響力,它重現歷史,剖析人性,成就演員,讓越來越多的後人參與其中,去思考生命的意義,完全無需炒作、更不怕被人誤解。

《團長》之於現代人,是問題,也是答案。

因爲沒人願意一生搖尾乞憐,渾渾噩噩。生命,應該有它該有的樣子,我們應該找回屬於自己的精氣神,找回自己的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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