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約了我聚餐。

行前她問我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想了想告訴她，你決定吧。你決定就好。

後來她神秘兮兮地說健康路有間你在我肚子裡常吃的餐廳，我大概有二十年沒去了。

我懷抱著一肚子的問號向老爸提起這件事。

哦，那不就小統一嗎。那一帶老店不多啊。

接著絮絮叨叨了最近有間新的牛排館不錯啊，怎麼不考慮吃吃看呢，而且離我家又近……。（以下三百字叨唸省略）

我想也許因為這是她記憶裡的美味，這樣老派的一間餐廳，老派的西式牛排館。

沒有說出口的是其實我小學時候還來過啊記得嗎？我點的是兒童餐吶。當時本來母親想阻止的，說菲力比較好吃啊。同行的母親友人看看我，對她說：未來她有數十年可以點這一客菲力。可是兒童餐是孩子才能點的特權，年紀過了就沒有了。

當時這段話造成我內心一陣波瀾，但也許她們都忘了吧。

 

和母親的老派約會從雨天的接送開始。

踏進熟悉的幽暗店內，紫色調的布置和桌旁的蘭花看起來非常相襯，確實是老派西餐廳的神祕感。

我看著菜單第一次失了分寸。母親接過也凝視好久。幫我點吧，我說。她點點頭，我把手機拿起放在桌沿，今晚不接電話。不回LINE。

我得到了一份菲力，也分食了她的海鮮總匯。

 

我懷你的時候吃什麼吐什麼，唯獨它們家的牛排是不會吐的。所以那時候三天兩頭過來吃。

她說，眼光放得很遠很遠。

 

其實我一直有點怕吃這種套餐式的西餐廳。

前面的小點很多，蔬菜棒吃完了有麵包，麵包之後吧得喝湯，喝完湯還有沙拉呢，這一串吃下來主餐都還沒上就得飽了。

我一邊懷惴著這樣的不安，一邊安靜啃起蔬菜。那白色長條看起來像白蘿蔔又或者是淮山的玩意真好吃。

點綴著說幾句話，小點陸陸續續端上。聽說這裡的湯是一定要點洋蔥的，不過我眼看著她點了，自己改變心意選羅宋。果然也沒讓我失望，裏頭的牛肉塊非常美味，紮實而鮮美。

每上一道資深的服務生就會來問問你下一道要什麼口味？加什麼醬？放眼望去，年紀看上去都好大啊。起碼都超過五六十了吧？想必是從年輕做到老的。

以前還有更老的哪。母親笑著說，好像是這邊的慣例，不管是人或者店，都充滿懷舊復古的氣味。

 

我必須說這裡的牛排還真沒讓我失望。

這幾年在外面牛排吃得少了。一是廉價牛排對它不放心，再來貴一點的牛排還不一定比較好。

上禮拜吃了一客也要價近千的吧，還得加一成，送上來是組合牛肉。

說也奇怪，我在外頭吃過幾次，每次一刀下去就能發現啊這是拼裝的。

牛肉切下去的紋理跟殘膠，看著都覺得你怎麼會覺得消費者如此好哄騙。心情當然是當場大受影響，而不僅僅是心裡介意組合肉，事實上那肉的口感就會有明顯落差。

只能說很久沒吃到真的肉了吧，一整塊完完整整的那種。

鐵板很燙，滋滋作響的香氣衝進鼻腔，而聞起來就如同吃起來那般美味。剛才還擔心吃不完呢，到後來甚至覺得啊菲力其實才一點點啊。那種吃到了好東西，覺得略感不夠過癮的幽微心情。

 

這樣的一間店在台北屹立不搖數十年並不容易啊。

而且沒預約還吃不到。她說，我說不上來她臉上那抹神情是什麼，也許這裡乘載了她最好的歲月。

我們用食物記憶人生。

 

但別忘了，這裡付現另外打折。

 

．02-27608027 台北市松山區健康路17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