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化地處山區,山地多,平地少,道路建設成本偏高,這裏遠不像珠三角的南番順那樣,河網密佈,橋樑衆多,交通方便。因此很多年前,流溪河兩岸的老百姓需要外出時,更多的是依靠“走路”,如果路程實在遙遠,除非付得起“轎”費用,否則,假設附近有河流,就只能夠藉助“船艇”來實現了,甚至,有時候僅僅到河的對岸,也要靠“船艇”,從化本地話稱爲“過渡”。總之,那時候從化境內實在很少橋樑。所以,有些老先生就會用“廣府話”這樣來教育後輩:“我行橋多過你行路!”意思就是,我走橋的路程也比你走的所有路還要遠,也就是,我去的地方比你多,見識也比你高。

說到從化的橋,的確是慢慢地發展起來的。據記載,從化境內現存較早又比較大體積的橋,是芙蓉橋,它橫跨流溪河支流芙蓉河,位於太平鎮水南村。說到“水南”,在從化的志書當中多番提及,從化縣自明朝弘治二年(1489 年)建制開始,設有李石歧驛,驛站在縣水南頭(今太平鎮水南村)。清朝雍正八年(1730年)版的《從化縣誌》,對於從化境內的驛站與驛鋪,《疆域鋪遞志》一文圍繞“水南”有多處記述。

而根據《廣州市文物普查彙編 從化市卷》所述,芙蓉橋始建於元初,民國年間重修過,它是元、明、清時期連接從化縣和廣州等地的主要通道,還是歷代學子赴京科考的必經之路。

古橋依舊充滿着田園氣息。

學者說,一看橋面就知道水來水去的方向了。

記得那次去芙蓉橋遊覽的人挺多的,時值初夏,荔枝也長出來了,從化古驛道研究者小張來自錦峒鄉,他念出一聯:

說一聲去也,送別渡頭,嘆江海長驅,過橋便入青雲路;

盼今日歸哉,迎來道左,喜故人見面,撫首還疑如夢身。

同行人對聯中的地名頗感興趣,引來一番討論,而從化古村落保護協會的小黃也是文學愛好者,他也不甘人後,同樣來了一次“拋書包”:

人行橋上瞧行人,

思鄉樹下述相思。

他還強調了同音字的不同意思,一衆朋友甚爲稱讚。

芙蓉橋是傳統建築,用石塊建造而成,而始建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街口大橋,則屬於現代建築,有這麼一張老照片,來自一本民國二十四年出版的書籍,內容是高空航拍從化的街口大橋。圖片附有介紹:“從城附近形勢之鳥瞰”以及“此長橋爲從化最近偉大建築之一”。此照片勾起我對街口大橋以及相關人士的一片追憶。

有一次,我去拜訪李務滋當年的隨從李飛民老人的時候,他曾經給我講述了這樣一些背景故事:八十多年前,連接河東河西的橋樑並不在如今的街口大橋位置,其東端在大橋往上游大約幾十米的地方,即後來建設的河東車站附近。這所謂的橋樑只是一座人行木橋,很簡陋,長約240米,寬1米多。在橋上,有兩處缺口,缺口搭着兩塊能夠搬動的木排,又名“生橋”,生橋長約4.5米,寬不足70釐米,當有船隻到來,就把木排搬開,以便船隻通過,有點模仿當年的海珠橋或者倫敦橋。由於橋又長又狹窄,兩旁又沒有圍欄,人來人往,經常發生意外,特別是街口圩日的時候。因此,那時交通很不方便,很不理想。

1932年8月,李務滋任從化縣長,他看見街口地區河東河西經濟活動頻繁,行人衆多,但沒有像樣的大橋,交通可謂極不方便。李務滋以建設家鄉爲己任,決意建造一座橋,造福鄉親,但當時從化很窮,根本無力興建。經過深思熟慮,他想出一個好辦法:借陳濟棠之力建橋。

當時,陳濟棠任廣東省長兼國民革命軍第一集團軍總司令,而縣長李務滋是陳的中將高級參謀,他知道陳濟棠計劃聯合北方的閻錫山南北夾攻蔣介石。憑藉這身份,根據當時具體的局勢,李務滋對陳濟棠分析道:“軍隊能攻善守,方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交通在戰爭年代是非常重要的。你若要聯合閻錫山南北夾攻倒蔣,也要防備蔣介石可能採取各個擊破的策略來對付你們。假如老蔣先發制人,用飛機炸斷廣韶鐵路,然後就可以掩護其大部隊由北而南向你發動進攻,而你此時就要盡力保護鐵路,對於南方來說,韶關是入粵最前線,戰略位置非常重要。爲了不陷於被動境地,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在戰爭爆發之前,在前線與後方之間建立順暢的聯繫。再說,從化沙梨園機場是個不可或缺的機場,到廣州的路上有流溪河相隔,建了大橋才能使之暢通,發揮這個軍用機場應有的作用,也便於坦克裝甲車的運輸,而從化又是廣州的北部屏障,易於支援前線,經由從化往粵北地區派兵最爲便捷,在流溪河的街口段建一座能夠通汽車的大橋勢在必行。”看見李務滋講得頭頭是道,陳濟棠也覺得其所言甚是,予以採納。不久,陳濟棠即撥款興建街口大橋,這是一座水泥鋼筋橋柱,枕木鋪面的現代大橋,既可滿足戰爭用途,又可方便當地民衆。這樣從化不用費一分錢就把街口大橋建成了,大大方便了從化人民的生產和生活,對從化經濟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

說到陳濟棠建造街口大橋,我又想起海珠橋,這是廣州橫跨珠江的第一座現代橋樑,於1933年2月15日開通。開橋典禮上,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是以壽星公爲主角,主辦方選定邀請廣州市內年齡最大、身體最健康、子孫最多的14位老人爲先導,從珠江北岸步行過橋。那麼,又是誰走在最前方呢?答案是生於清道光十四年(公園1834年)九月十五日且五代同堂的百歲壽星黃偉。

無獨有偶,當年的街口大橋,也採取了類似的方式。爲了進一步瞭解此事,我找到了一些關鍵人物!我來到溫泉的一條古村,遇到年過九旬的蕭叔叔,他對這座街口大橋記憶猶新,因爲他還參加過大橋的“開通儀式”。回憶起當年,他的家族也有份參加,他的爺爺奶奶各自獲得了一根黑色的柺杖,其中,爺爺使用的是雕刻了龍圖案的,奶奶使用的好像是一隻鳥,但肯定不是鳳凰,因爲他時常會看到。如今,這根柺杖還保存在家人裏。蕭叔叔還記得大橋開幕這一天,全從化“三代同堂四代見”的家族都派代表參加,不少長者都積極參與,因爲參加了就會有特殊禮物。

後來,我看到一本手抄的記錄家族事務的舊書,有着這樣的敘述:蕭澤林偕同兒子蕭熾軍,孫子蕭瀚禎,曾孫子蕭偉忠,參加了街口大橋的開通儀式,這是四代同堂家庭的代表……

翻閱從化當年的舊書,我還看到這些記述,走在隊伍最開頭的是從化最年輕的爺爺,還不到四十歲,他領着男孫,兩人開心地走過大橋,接受兩側羣衆的喝彩,好不風光。

而眼前這張照片,估計是陳濟棠的空軍航空拍攝的,一座大橋顯得鶴立雞羣,而旁邊還有一座小木橋,橋上行人衆多,流溪河面還看到幾艘大小船隻,如今,已經不復重現。說回這座小木橋,李飛民介紹說,橋的名字爲:魚樑尾橋。在河西一端相當於現在的殷壆頭到金甌廣場大鼎一帶。

翻閱1930年代出版的從化最高學府校刊《從中學生》,我還讀過一首詩詞——《晚步魚樑尾橋》,不禁細細品味當中的詩情畫意:

晚步魚樑尾橋

長橋霄貫兩煙堤,

翠柳參差夕影西。

幾許狂鶯貪暮色,

徘徊欄泮夜不歸。

受其啓發,我也寫上一語:

老橋新賦

——觀一九三五年街口大橋舊照

一橋飛駕貫東西,

福廕鄉民仰務滋。

但願蒼天憐百姓,

風調雨順逐流溪。

後來,抗日戰爭爆發,日軍飛機轟炸街口,大橋損毀嚴重。抗戰勝利後,試圖重修,未能成功。1949年解放後,街口大橋得到重修,在往後的近70年間,不斷修建,加固加寬,還安裝了照明燈飾,使之成爲街口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當歷史的車輪來到2018年9月25日,流溪大地上的橋樑記事再次書寫——從化大橋正式通車運行。據介紹,從化大橋是近年來從化重要的交通工程之一,它跨越流溪河,連接着河東的大車村和河西的鵝光頭,而大車村和鵝光頭更是典故多多,因爲一直以來地處從化縣城的核心地帶,有着豐富的逸聞趣事,包括“從化的來由”、“黃氏先祖典故”和“大車游泳場”等等。說回大橋,全長大約一點四公里,設計速度爲每小時六十公里,道路紅線寬度爲六十米,雙向八車道。環顧從化大橋的周圍,可以看到河東北路、北星路、從化大道、八鄉大道、環市路、環城北路和迎賓大道等衆多主要道路,它將大大方便城鄉百姓的相互聯繫。

橋樑是人類智慧的結晶,它連接着彼此,影響着老百姓生活的點點滴滴。古有馬致遠筆下“小橋流水人家”,人們常常想到“小橋”上走過的“瘦馬”;今有近年通車的杭州灣跨海大橋、膠州灣跨海大橋和港珠澳大橋等偉大的工程,把更加廣闊的地區連接起來,總之,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必不可少,有了橋,溝通就方便多了。

在我看來,從芙蓉橋到街口大橋,再到從化大橋,是從化老百姓過橋典故的縮影,在歷史長河中,這裏充滿柴米油鹽,充滿悲歡離合,充滿人生百態,還有大量達官貴人和販夫走卒的人物故事,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都值得記錄在我們的史書裏。

信息來源:從化古驛道網,作者:曾耀登,責任編輯:熊燦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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