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次瓜分波兰”不仅是俄国在国际舞台上外交战略的重大转向,更是俄罗斯帝国在收集土地上的一个新风向标——在恢复古老权益、保持帝国稳定、世界秩序的固有旗号下,向君士坦丁堡,向高加索,向巴尔干半岛,向西方更远的大洋和向东方更辽阔的土地的进军。

闻一(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18世纪下半叶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和波兰贵族共和国的国徽,有两点十分引人注目:第一,每个国家的国徽上都有苍鹰的形象;第二,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苍鹰都是黑色的,而波兰的则是白色的苍鹰。无论是黑色的苍鹰,还是白色的苍鹰,似乎都在叙述自己的国家与那个神圣强大的罗马帝国的渊源。但黑色的苍鹰都体格强壮,头戴皇冠,手握权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振翅欲飞,一副强国图霸之势,尤其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黑鹰,它是双头的,头戴三顶皇冠,更是霸气十足,盛气凌人。而波兰贵族共和国的白色苍鹰,虽然也在展翅,但却处于四壁之围中,无法腾空而起,也扑腾难下。

这种三只黑色苍鹰围堵一只白鹰的情景,恰如当年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和波兰贵族共和国的地缘结构。波兰的东面是俄国,西面和西南面分别是普鲁士和奥地利,而在东北方向上,隔海与瑞典相望,西南面还与奥斯曼帝国接壤。这个波兰是早在1569年由波兰王国和立陶宛大公国联合而成的,到叶卡捷琳娜二世上台的1762年,已经存在了193年。在这近200年的历史进程中,尤其是在17世纪上半期,波兰一度强盛,不断地与俄国、瑞典和奥斯曼帝国打仗,参加过欧洲著名的“三十年战争”。但从1654年波兰哥萨克鲍格丹·赫梅里尼茨基“背离波兰”、“自愿臣服”俄国,随后参加了俄国和瑞典的北方战争后,波兰的大部分国土就成了战场和周边强国争夺的势力范围。在这种争夺中,俄国对波兰的事务干预最深、影响最大,因此波兰也就处于俄罗斯帝国的“保护”之下。

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们对波兰的态度,是高傲的、敌视的:波兰必须是俄国与瑞典、普鲁士、奥地利之间的缓冲地带,是可进可退的战场;如果它是盟友的话,也必须是小的、软弱的盟友。但是,历史没有让波兰有更多的机会作为俄国的盟友,而是给了它作为俄国敌人的不二选择。到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波兰成了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激烈争夺的对象,各方都觊觎它的土地。那时的波兰所拥有的土地,确实使这三个强国眼红:东面,与俄国的接壤,北自波罗的海港口里加到南部第聂伯河下游的基什尼奥夫,西面和西南面与普鲁士和奥地利交接,北自波罗的海港口但泽,经波兹南、克拉科夫,直至离摩尔达维亚不远的边境地区。而觊觎波兰的这三个国家,为了这些土地,又各怀鬼胎、互使手段,时而刀枪相见,时而握手密谈。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目光远胜于她的祖先们。她的战略眼光始终立足于一点:俄国是个欧洲国家,必须成为欧洲的强国、乃至欧洲强国中的霸主。因此,她竭尽全力南下,兼并克里米亚、西出黑海,目的就是要最终兼并高加索和巴尔干半岛;另一着棋就是,西击波兰,囊括欧洲更多的土地,坚固波罗的海的出海港口,以便开辟通往更远的大洋之路。在她加冕后的第二年,1763年,西击波兰的大好机遇终于出现了:这一年,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三世去世,没有继承人,皇位空缺。波兰的贵族们要选举一位继承人,在候选人中有一位叫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叶卡捷琳娜二世对波兰贵族施加全面的压力,竭力要此人当选为波兰的新国王。最后,叶卡捷琳娜二世获胜,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当选为国王。1764年,在女皇的力挺下,在华沙为新国王举行了极为奢华的加冕仪式。

叶卡捷琳娜二世如此看重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是因为他曾是自己成为沙皇前的情人,两人有过长达3年的浪漫史。女皇把他扶上波兰的宝座,手中就有了一枚“解决波兰问题”——攫取波兰更多土地的王牌。在女皇看来,有了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这张牌,她的西击波兰的战略就有了更多的胜算。所以,一些史学著作把此称为是:“女皇为了昔日的爱情,赠送了一个王国”。

许多史学著作都详细写过的“三次瓜分波兰”,事实上也是从此拉开序幕的。

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画像(Э. Виже-Лебрен)

在西击波兰的问题上,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初步打算,只是兼并西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从而使波兰处于一个依附于俄国的软弱的“盟友”地位。但是,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并没有按照女皇的意愿、俄国的方式行事,而是模仿西方,尤其是英国来治理波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这令叶卡捷琳娜二世大为不满和担心。因此女皇加强了对波兰的干预,而与此同时,普鲁士和奥地利对波兰的觊觎也愈益强化。这一切最终导致了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三国长达23年的“三次瓜分波兰”的大剧。

第一次瓜分是在1772年,第二次是在1793年,第三次是在1795年。第一次瓜分的结果是:俄国兼并了白俄罗斯的东部和波罗的海的部分土地(英夫兰),总计面积是9.2万平方公里,人口是130万;奥地利夺得了乌克兰西部的部分土地和波兰南部的部分土地,总计面积是3.6万平方公里,人口是58万人;普鲁士占有了波兰西北部,总计面积是8.3万平方公里,人口是260万人。

第二次瓜分,俄国将包括明斯克、涅斯维日和斯卢茨克三城在内的白俄罗斯中部地区归为己有(25万平方公里,人口是300万人),而普鲁士则获得了格但斯克、波兹南和托伦以及波兰北部的部分土地(具体的面积数和人口数不详)。奥地利没有参加这次瓜分。

第三次瓜分,俄国将直至涅米罗夫—格罗德诺一线的白俄罗斯、乌克兰、立陶宛的土地(包括库尔兰和沃伦的西部)并入俄国版图,总计面积12万平方公里,人口是120万人;普鲁士占有了立陶宛西部的土地,以及由涅曼河、维斯瓦河和布格河往西的包括华沙在内的波兰土地,面积总计为5.5万平方公里,人口是100万人;而奥地利占有了包括克拉科夫、卢布林在内的“小波兰”,以及布列斯特省的西部,总计面积是4.7万平方公里,人口是120万人。

史籍中描绘“瓜分波兰”的画作

这三次瓜分波兰是与兼并克里米亚同时进行的。如果说,波将金的兼并克里米亚的行动是以“自愿臣服”为旗号,以“善待和拯救”为手段的话,那俄罗斯帝国对波兰的瓜分,就是赤裸裸的兵戎相加、武力占有。俄国统帅的挥斥方遒,大军压境的迅疾坚利,是保证这种瓜分的唯一手段。从历史的进程来看,俄国和波兰是宿敌,不仅宗教信仰不同,而且政治诉求也背道而驰,终至解决问题常常诉以强力,甚至战争手段。俄国所需要的是一个软弱的、听话的臣属之国,一位能被操纵和利用的傀儡国王,而波兰却是时时要摆脱俄国的控制,力图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发展。这就导致了俄国与波兰之间永恒的宿怨。从1768年起,叶卡捷琳娜二世就向波兰派驻重兵,镇压那里的异端改革和反对俄国的行动,进一步操纵波兰的国务。

对波兰的三次瓜分,是建立在俄国与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密谋外交和不宣而战的基础上的。1772年,俄、普两国君主(叶卡捷琳娜二世和腓特烈·威廉二世)在圣彼得堡会面,搞出了一份冠冕堂皇的瓜分波兰的秘密宣言——《俄普关于瓜分波兰的圣彼得堡协议书》。这份协议书开宗明言,在波兰共和国,由于达官贵人的分歧和全体公民风气的沦丧,出现了普遍的暴乱,结果虽然采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但那里的“党派和造反习气却是愈演愈烈,那里的无政府状态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令人不得不担心暴乱和纷争的持续将会招致国家的解体……鉴于这些情况,女皇知会国王将派遣自己的一个兵团进驻波兰,并下令占领她拥有古老权益的地区;两国陛下仔细权衡了对两帝国自身利益与边界安全有直接关系的这个国家目前的处境,认为必须协调彼此间预先防护各自对波兰共和国的权益与要求的手段,将这个王国的某些地区并入各自的领土,并以此来保证,一方面是保住自己的权益,另一方面是对波兰人的分裂习气施加最强大的影响,并要让他们明白,其居民的狂暴将会使他们面临其祖国安宁的终结。”这份协议书总计5条,第一条写明了俄普两国军队进驻的地区,也就是两个帝国分解波兰的具体计划和行动纲领。

腓特烈二世画像

从这份协议书,可以明确看出几点。

一是,在波兰发生的一切“骚乱”和“纷争”,都是有损俄普两个帝国的权益和破坏边界安宁的;

二是,派兵进驻波兰既是保证两国在波兰的权益,也是拯救波兰贵族和全体居民,不致使波兰国家解体;

三是,两国君主都要求对军队进驻波兰保密,协调彼此间的行动。这份协议书,实际上揭开了罗曼诺夫王朝史上新的一页:即以国家最高层的外交密谈,来制定绝密的“不宣而占”的收集土地的行动。

这种“不宣而占”是以帝国利益为首位,以强权和实力为基础,以“拯救”和“解放”为旗号的。更有意思的是,叶卡捷琳娜二世使用了一个新的词组——“拥有古老权益的地区”,来为俄国瓜分波兰作出了理正词严的解释:俄国对波兰土地的收集,不是对他国土地的占领,而是收回俄国“拥有古老权益的地区”。叶卡捷琳娜二世所开创的这种收集土地的先例,以及她的这种辩解,为她的后代儿孙们提供了行动和宣言的范本,在这个国家此后200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在其外交和政治舞台上,又上演了多少震慑人寰的由“不宣而占”到“不宣而战”的活剧!

第一次瓜分波兰后签署的雅西条约文本的影印件图片

从这份协议书也十分清楚地看出,1772年的第一次“瓜分波兰”,实际上是叶卡捷琳娜二世主动提出的,是她首先向普鲁士君主“知会”俄国军队将进驻波兰的行动的。这位女皇收集土地的宏大战略计划,使她成了“三次瓜分波兰”的推手。1792年的第二次瓜分波兰也同样说明了这一点。

1792年是兼并了克里米亚后的9年后。1783年俄国兼并了克里米亚后,土耳其并不甘心,一直觊觎要夺回克里米亚。就在叶卡捷琳娜二世1787年5月巡行克里米亚之后的8月,土耳其政府向俄国提交了最后通牒,其内容有三:一是,将克里米亚归还土耳其保护;二是,承认格鲁吉亚是土耳其的属地;三是,俄国船只经过博斯普鲁士海峡时土耳其有权检查。俄国拒绝了这一通牒,但土耳其在英、法和普鲁士的支持下,遣20万大军计划在第聂伯河口强行登陆,占领赫尔松,再把战事扩大到高加索去。事态的发展表明,俄国和土耳其在高加索和巴尔干半岛的利益冲突再度升级。俄国与土耳其在黑海地区的冲突升级,也极大地影响到了俄国对波兰的掌控,以及随之而来的波兰国内局势的愈益动乱。

斯塔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当上国王后,俄国大军在波兰境内驻扎,波兰的国务受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绝对操控。波兰国内的反对派频起,不满和抗议国王对俄国的俯首帖耳。1787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巡行克里米亚时,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曾到克里米亚去见过她,而此时当年二人的浪漫激情早已不复存在。连这位波兰国王自己也记叙过:两人都容颜大变,几乎辨认不出来了。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兼并的狂欢中,想的是更宏伟的收集土地的规划,尤其是进一步掌控波兰,与普鲁士争夺新的势力范围、跻身于欧洲强国舞台的宏愿大略,而波兰国王祈求的,是女皇能放他一马,让他有权去处理自己的国务。结果是,会面短暂,不欢而散。随后,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与普鲁士结盟反对俄国。这极大地激怒了女皇。

而令女皇决心惩治波兰的另一个动因,是法国大革命。她深知,法国革命是一个强烈的催化剂,它会使波兰的反俄势力愈益强大,俄国对波兰的操纵就会逐日衰落。早在第一次瓜分波兰时,波兰的小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分子,就对波兰国会开会通过瓜分协议书表示过强烈的反对。他们的代表人物塔杰乌什·赖坦曾以死抗争:他躺在国会门口的地板上,竭力阻止通过瓜分协议书,口中高呼:“你们干掉我吧,但不要干掉我的祖国!”所以,叶卡捷琳娜二世特别担心,在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之下,波兰国内的这种反对君主专制(即反对俄国女皇的绝对专权)、希望民主自由法制的声浪会更高,爱国主义派别和亲俄国派别之间的对抗会更激烈。

油画《赖坦——波兰的沦亡》(扬·马泰柯)

所以,这第二次瓜分与第一次瓜分的进程,几乎完全一样:俄国先发兵进驻波兰(1782年5月),然后与普鲁士签署了《俄普关于第二次瓜分波兰的协议书》(1793年1月12日)。其中,叶卡捷琳娜二世对法国大革命的恐惧明示于纸上:“在法国发生了那场该死的革命后,正在欧洲发生的暴乱,就其发展和扩散来讲,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和全面的危险,安全与全面的和平,是保有良好秩序之唯一牢固基础,如果与此利益相关的帝国,在此事上不去关心以最坚定的和最有效的手段来保卫自己的话,那它们就会遭遇到这种暴乱;俄国女皇陛下和普鲁士国王陛下迅即顺利地恢复了彼此间有过的友好与同盟条约,立即对如此重大事情给与密切关注,双方相互通报并完全相信各自在这一问题上的意图和设想。于此,他们认为下述情况更为令人担心,根据可信的征兆,他们确信如今在法国蔓延的那种起义和选举的精神,正要在与两个帝国有直接邻界的波兰王国出现。事情的这种状况,自然而然地令女皇和国王陛下认为,必须以双倍的防范和努力来保护自己的臣民,使之免受这种蛊惑人心的和通常是具有传染力的现象之殃,并且与此同时,还要安排得使这些努力不仅可以保障现在和未来的安全,而且还能对它们所遭受的极度的损失得到赔偿。”

第二次瓜分协议书十分清晰地揭示,在法国大革命的新形势下,叶卡捷琳娜二世向西、向欧洲大陆的收集土地的战略,遭到了巨大的挑战。对法国革命所引起的对专制皇权的挑战与蔑视的蔓延,让女皇所期望的软弱的、臣属的波兰可能消失,都使女皇感到了极度的恐慌。而这场法国革命令叶卡捷琳娜二世更为不安和担心的是,她的出黑海,夺取君士坦丁堡的收集土地的战略,将会遭到严重的挑战,最后可能功亏一篑。她在兼并克里米亚后的决策立足点,就是想尽办法将欧洲国家,尤其是强盛的普鲁士和奥地利搅在一起,组成某种联盟,来对付因法国革命而兴起的反对君主专制、反对俄罗斯帝国兼并更多土地的骚乱和起义,最终绞杀和扑灭法国大革命,荡涤催生新的骚乱和起义的根源。

为此,叶卡捷琳娜二世对内加速克里米亚“作战之城”——塞瓦斯托波尔的建设,迅速组建黑海舰队。她调派乌沙科夫统领舰船的建造和黑海舰队的组建,而对外就是在欧洲外交舞台上更多地诉诸与普鲁士和奥地利的较量,纵横捭阖地与普鲁士、奥地利结成瓜分波兰的联盟。叶卡捷琳娜二世及其左右臣属的判断是准确的,俄国与普鲁士、奥地利一时的盟约,不仅成了它们为己利瓜分波兰的“契约”,而且成了镇压法国革命和荡涤其影响的“令牌”。对于这种临时的、各怀鬼胎的“契约”,它们在表面上都视之为“神圣”,并以这种神圣的光环“伟大”自己,“渺视”敌者。

所以,瓜分波兰的两份协议书一开始都写有显明的一行大字:“为了至圣的和不可分离的三位一体”(Воимя Пресвятой и нераздельной Троицы)。这个“三位一体”在宗教的教义里,指的是圣父、圣子、圣灵融为一体的上帝,而在这里强调是俄普奥是融合在一起的,而三者的上帝则是俄罗斯帝国,是俄国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这种现实版的“三位一体”是由女皇的宠臣(波将金)和先后为她主管过外交事务的大臣(别兹波罗多夫和伊万·奥斯捷尔曼)策划和进言的,女皇对此全部接受。而对于俄国女皇来说,无论是“至圣的”,还是“不可分离的”,都是作为“一体”的幌子,都意味着“神圣的瓜分,瓜分我做主”。

历来的史书在评析“三次瓜分波兰”这一重大的历史进程时,都把重点放在了“瓜分”上,而忽略了在这“瓜分”之下叶卡捷琳娜二世对欧洲反对君主专制思潮和行动的深恶痛绝。从这个意义上说,“三次瓜分波兰”不仅是俄国在国际舞台上外交战略的重大转向,更是俄罗斯帝国在收集土地上的一个新风向标——在恢复古老权益、保持帝国稳定、世界秩序的固有号下,向君士坦丁堡,向高加索,向巴尔干半岛,向西方更远的大洋和向东方更辽阔的土地的进军。

“三次瓜分波兰”也深刻揭示了这位女皇“开明专制”的实质:舍弃自己的祖先,尤其是彼得大帝使用的残酷的、不计一切后果的手段,改用较为“民主的”、“仁慈的”方式方法来治理国家和辖制民众。对此,叶卡捷琳娜二世在评价她一度痴迷的法国启蒙者伏尔泰时这样说过:“假如我真的听信了他的话,那么,我恐怕就不得不对我的整个帝国做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了,不得不取缔现行的法律、变更政府、改变政策并调整财政方案,并以难以实现的幻想取代现行的一切。”也许,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狼牙狐尾”就是这种“开明专制”的核心。

在这场“瓜分”中,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有失去的,那就是她的宠臣、密室同谋者、收集土地的天才将军波将金,他于1791年10月12日死于摩尔达维亚。当使臣飞报至叶卡捷琳娜二世时,这位女皇不禁潸然泪下,当夜在一封信中这样写:“我的学生,我的朋友,可以说,我的偶像,塔夫利达-波将金公爵在摩尔达维亚病了整整一个月后去世,这真是可怕的打击,恰如当头棒击,令我震惊。您无法想象,我是如何的伤心……他满腔热血地、孜孜不倦地忠诚于我;当他认为事情做得不像该做的那样的时候,会斥责、发怒,但他有一种区别于其他所有人的稀有品质:他勇敢,内心勇敢,头脑勇敢,灵魂勇敢。故由于这点,我们总是能相互了解并且对比我们头脑简单的人们的议论不予理睬。在我看来,波将金公爵是个伟大的人,他只完成了他能做的事情的一半。”

画作《波将金之死》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情人宠臣中,波将金是唯一一个得到女皇这种发自内心的褒奖的人。女皇对他的过早死亡表现出了深情和遗憾,这是建立在收集土地这个罗曼诺夫王朝世袭的国策上的,是表达于延续了数百年的国家利益至上的俄国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之中的。所以,在为俄国收集土地的帝皇和权贵立碑的“俄国千年纪念碑”上,围绕在叶卡捷琳娜二世身旁的,正是波将金,以及几位参与三次瓜分波兰的将军和外交大臣。所以,对波将金和沙皇兼并土地的赞颂成了俄国的传统。俄国的著名诗人杰尔扎文这样歌颂波将金:“他一只手在下棋,另一只手在征服。他一只脚令友敌震惊,另一只脚在踏击世界的边沿。”这几行诗所表述的不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收集土地的宏伟盛景,还有女皇的“只完成了一半”的遗憾与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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