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娃後，我們變慫了

自從有了孩子後，似乎膽子就小了。

各種怕。

怕工資縮水不夠買這買那，

怕犯錯誤怕失業，

怕陷入無助，

怕愛人出軌孩子惹事，

怕變老怕生病怕死。

不敢失業。

前幾天，

一個平日要好的同事，

因爲工作上的過錯挨批評了，

領導罵得有些難聽。

換作以前她可能忍不住就撂挑子走人了，

可這一次她沒有。

她幾近討好地站在領導面前，

她的腦門有不少白頭髮偷偷往外冒。

她不停地說着“是是是”，

轉過身，重新又賣力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我理解她。

去年她剛又拼了個大胖小子，是二胎。

一懷上老二他們夫妻倆就又去買了套房子，

因爲原來的房子實在太小了，

一家四口人以後肯定住不下。

產假沒休完，

她就急匆匆返回了工作崗位。

因爲怕時間久了，

職場新人可能就把自己的位置頂替掉了。

她說，等她兒子20歲的時候，

她都要60歲了。

她和她老公還有20年時間努力賺錢。

她怕的事情太多了，

也變得更加畏首畏尾。

不敢病。

去年的奧運會上，

一位年過四十的體操運動員媽媽讓人們無限唏噓。

她叫丘索維金娜。

丘索維金娜本來早在20歲就退役了的，

然而兒子卻被診斷出白血病，

爲了給兒子治病幾乎要傾家蕩產後，

她在27歲那年，決定重返賽場。

對於一個運動員而言，

這個年紀太大了。

然而她說，看到孩子，我什麼都不怕了。

她腦子裏只有一件事：贏得比賽。

爲了孩子，她不敢受傷，

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懈怠。

爲了兒子，這個身高僅1.53米的女人，

引爆了自己幾乎全部的能量。

由於長期超負荷運動，

她在一次比賽中受傷嚴重，跟腱斷裂，

所有人都認爲，她會退賽。

更以爲這位運動員的職業生涯，

應該是要畫上句號了。

然而，在後來的賽場上，

人們依舊再次看到她的身影。

爲了孩子，

她不能病，不敢病，

更不能躺下休息片刻。

不敢老。

此前看《爸爸去哪兒》，

陳小春和小小春的一個片段

引得衆多網友一起飆淚。

節目組問Jasper：怕不怕爸爸變老？

Jasper當即答：不要！

問：爲什麼？

Jasper：不要，因爲我不喜歡老。

虐心的節目組繼續問：

那你有沒有看過一些人頭髮都白了，

眼睛也看不見了，走路都走不動了？

Jasper用力搖頭，拼命答：

不要！我不要爸爸變老！

坐在一邊的硬漢陳小春捂住臉，

哭到崩潰了。

這是很殘忍的時刻。

如若不提，死亡仿若根本不在。

尤其是孩子尚小，生命那麼新鮮稚嫩，

做父母的好像自己也一起得了新生。

小小春尚且懵懂，陳小春心裏卻清楚得很。

他今年整整50歲了，小小春剛4歲。

等他到70歲的時候，小小春纔剛20出頭。

唯希望時光再慢些，溫柔些，

好讓高齡的父親，一直陪伴孩子長到足夠足夠大。

有娃後，我們也變好了

一個朋友前天剛給我打電話，

說她的新店開業了，生意還不錯。

我突然記起兩年前她給我打電話時的落寞。

那時，

她的事業正處於上升期，對未來一片憧憬。

可因爲父母病了，

孩子太小沒人幫忙帶，

一線城市開銷又太大無法承受，

她只能選擇跟愛人暫時分居，

獨自回老家帶孩子。

如今，

她卻又在人生的另外一處角落裏，

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我爲她高興。

做了母親後，她變得強大太多，

再也不是我當年認識的

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女生了。

我也變了。

有娃前，

我是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文藝女青年。

有娃後，逢人寒暄的話題不外乎：

孩子乖嗎？

父母好嗎？

愛人怎麼樣？

工作累嗎？

……

不僅不覺得枯燥，反倒談起來津津有味。

不是我變得三八了，

是孩子教會我懂得了生活真正的樣子。

前陣子，遇到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他整個好似換了個人。

穿衣風格看起來順眼多了，

說話不再那麼盛氣凌人，

煙戒了，大鬍子也剃掉了。

衆人紛紛追問他：

到底遇到了什麼打擊這麼洗心革面的？

他眨巴着眼睛神祕兮兮地說：

“我不搞清爽點兒，老婆不讓我親閨女。

說完笑出一臉幸福的褶子。”

想起幾年前微博上有過一張照片流傳甚廣。

一位爸爸在地鐵上給孩子打電話。

電話裏他說，

爸爸不累，爸爸吃過飯了，

在家乖乖等爸爸回來哦。

掛斷電話後，

這位爸爸不一會兒就帶着滿身的疲乏睡着了。

手裏還拎着肉夾饃。

那會兒，很多人從圖片中讀到的是心酸，

我讀到的卻是溫暖。

因爲我老公也經常有這樣的時刻。

他回到家是快樂的，我迎接他是歡喜的。

有孩子之前，

可能你只是坐在辦公室裏加班吃盒飯，

有了孩子後，

心裏卻帶着期盼和愛往家趕。

累是累些，心卻是滿的，

困是困些，睡得卻踏實。

有娃的日子，痛並快樂着

我們經常會在新聞中看到這樣的照片。

男人或者女人，

揹着沒斷奶的孩子在工地上切磚、搬磚。

很多人說，看着真辛苦，真讓人心疼。

我一個遠房親戚，

就是這麼一個拖家帶口的農民工。

她和她愛人都很能幹，

家裏三層樓的房子修葺得很漂亮。

我曾經問她：“累嗎？”

她哈哈笑起來，紮實地說：

“我這麼壯的身子骨，不幹活渾身癢癢，

趁着年底有活幹，多賺點錢回家過個好年！”

她的話，

讓我想起楊德昌的電影《一一》裏面的一個細節。

爸爸牽着洋洋，路遇陌生人。

洋洋拽着爸爸的手，

恨不得湊到人家跟前去看清楚對方。

爸爸教育他，你這樣看人是不禮貌的。

洋洋卻說了一段很經典的話：

你看到的我看不到，

我看到的你看不到，

那我怎麼知道你在看什麼呢？

我們是不是隻能看到一半的事情。

好像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後面。

是呀，我們往往只看到事情的一半。

生活何曾是一個角度可以看完的？

你所謂的辛苦，

在別人眼中，不過是甜蜜的負擔。

有時，日子的確是難的。

我見過一箇中年男人酒後嚎啕大哭，

只因事業失意，而家中孩子卻還嗷嗷待哺。

但後來，他還是挺過來了。

因爲意識到自己會老，會死，

所以會爲每一個時刻的消逝心碎。

但也更加意識到，

所擁有的一切都如此珍貴，

值得我們拼盡全力去捍衛。

曾經讀過這麼一個故事，說，

一羣年輕人圍在一起講自己的英雄事蹟。

年輕人一個個都講了自己的英雄行爲後，

發現人羣中還坐着一位老人家，一言不發。

年輕人們也覺得有些尷尬。

眼前這個瘦弱且沉默的老人家，

能有什麼可分享的？

然而老人家卻開口了，

他說了一句讓所有年輕人都沉默的話：

我的英雄行爲就是，能夠活下來……

太宰治在小說裏這樣寫道：

我曾經想到過死。

今年新年的時候，

有人送我一身和服作爲信念禮物。

和服的質地是亞麻的，

上面還織着細細的青灰色條紋。

大概是夏天穿的吧，那我還是活到夏天好了。

生活那麼殘酷，又這麼美。

沒有奇蹟又沒有救世主的日子中，

我們最了不起的英雄行爲，

就是踏踏實實地，

過好手裏的每一個日子。

就在我寫這篇稿子，

談着生老病死的話題時，

身邊熟睡着我天使般的小寶貝。

我一點點看着我的孩子長大，

會笑，越來越美好。

奇怪的是，

這種喜悅和疾病呀死亡呀並不衝突。

他們如此和諧地彼此孕育着，

生長着，

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