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把妹经验的人都知道,「告白」的顺序绝对不能摆在一垒之前。
要知道,一般的男女交往都是先从朋友当起, 一起看场热映中的电影、吃顿气氛佳的烛光晚餐,有好感自然就会留下联络方式,并且多约出去几次。
一旦双方的感觉都对了,认为对方的个性和自己很合,有意和对方更进一步的发展......
有时候连「告白」这个动作都可以省略。
因为两个人都已明白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告白」只是一道确认彼此关系的手续,一种「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心意传述。

以上这些Yahoo奇摩知识+都有网友一传十、十传百,是常识中的常识。
然而,没谈过恋爱的我丝毫不理会网路大大们的苦口婆心,执意今天一定要和心爱的女孩儿来场热血的大告白!
不求成功,只求我的心意能传达到女神的心中!

在川堂,我是一只上了发条的玩具机器人,循著固定的路线,来回踱步在川堂的两道拱门之间。
现在是早晨六点四十六分,学校里最吵的声音是榕树上的鸟啼,偶尔会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轻轻地闭上眼睛,可以想像出几片黄褐色的枯叶离开枝条的画面。
「叶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我想起前几天在某文学杂志上看到的精美佳句。
这么早来明伦,当然是为了堵饶乐妤。
最近情书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直截了当和饶乐妤坦白,情书船全都是我折的话......
不晓得摊牌后的我们,会变成怎样?

也许,和钢琴女孩个性不一样的饶乐妤,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昨晚神秘怪客拉拉弹的《忘词》旋律,依旧在耳畔缭绕。
告白的勇气随著手表的刻动,一格一格地酝酿,直到勇气滋养出成竹,长在我有胸毛的胸口上。
OK!等一下就一拳定江山,一嘴夺芳泽了!
手腕上,皇冠PROKING的铁带表显示,六点五十二分。
真希望一直看几点几分的我,别变成那种容易焦虑的个性。
哦!开始有学生的脚踏进拱门,而我也开始擦亮眼睛,仔细搜索女孩的身影。
绝对不能紧张,一紧张什么屁都讲不出来了。
欸等等,待会要怎么开口,我是不是得先行模拟一番才比较保险啊?

「嗯......这个妳......那个现在有空吗? 我我我我有点话想跟妳妳妳妳讲......」
不要大舌头好了,这个太扭扭捏捏,很不自然的谈吐会让女孩子心生厌恶的。
而且我又不是石中学长,口吃个什么劲啊?

「喂!当我女朋友吧!」
也许台湾乐团之神五月天的阿信或者是常把「唉哟、不错、这个屌」口头禅挂嘴边的周董这样子说才有良效。
换作是我用这么简洁有力的方式,我猜吃过早餐的她会把整套早餐反刍到嘴巴,然后吐在我的脸上。

「妳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那就是当我站在妳面前,却说不出我喜欢妳。」
不要,这句子由我来说太做作了,我又不是文青,学人家在那边最遥远的距离......
妳想想,壮硕的魔鬼终结者阿诺史瓦辛格站在妳的面前,开始复诵我刚刚说的那句:「妳知道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肌肉......」
光想像就不寒而栗。

「饶乐妤,妳知道我在这里等妳是为了什么吗?」
嗯,这个......好像不错耶,而且很符合我自以为浪漫又爱故弄玄虚的style!
大概就先丢一个问句,然后她一定会问我:「白痴,我哪知道为什么啊?」
我再深情款款地看著我喜欢的女孩子说:「我想要成为妳的男朋友,这样妳知道了吗?」

喔,天啊,讲到我自己都会起鸡皮疙瘩了啊!

正当我陶醉在告白成功,饶乐妤紧紧拥抱住我的幻想中时,曾经跑输我的朱教官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是一只披著绿色衣裳的鬼!
「靠......」我没有被吓一跳,反而很不甘心美梦被教官没收。
「蔡同学你劳动服务时数还没有给我补满,不补就记你过!」朱教官龇牙咧嘴,双手叉腰。
「好......」我无精打采,随便恭送走朱教官。
朱教官背对著我离去时,我才对著她比出充满恨意的中指。
「你干嘛对教官比中指啊?」这时,饶乐妤的声音从我的左侧传来。
我往左看,眼前的饶乐妤不是饶乐妤,而是......

没有化妆的饶乐妤!

眼眸没有搽上暗紫色的眼影,也没有黏上很长很立体的假睫毛。
但是很自然,我喜欢。
脸颊不施抹半点腮红,嘴唇也只涂上青苹果口味的护唇膏而已。
还是有气质,我喜欢。
十根手指也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了裸色系咖啡色指甲油的衬托。
这样就够了,我喜欢。
没有银耳环,也没有银项链,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的饶乐妤。
这一个版本,我好喜欢。
她从俏丽的长发时尚正妹,变成了一位清纯的邻家女孩。


现在,虽有些朴素,却自然大方的饶乐妤,就站在我的面前......

「妳是饶乐妤?」虽然化妆前后差别不大,但我还是讶异素颜的她仍能这么好看。
「最近长痘痘,不想化妆不行喔?」饶乐妤浅浅一笑:「这样子不好看吗?」
「痘痘好多喔,哈哈!」我指著饶乐妤的脸,由衷地笑了出来。
笨耶,妳当然好看啊......
我不说谎,不管妳有化妆没化妆,我都会觉得妳很好看。
我喜欢的不只是妳的外表,还有妳和我相处时,那一点也不虚假的快乐和内心的充实感。
我只是说不出口而已,我不敢开口夸奖我喜欢的女孩子......
这样太明显了,女孩子都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我话中的玄机?
何况是机伶又富创造性的处女座女孩?
等等!
我今天的任务,不就是要和饶乐妤告白吗?
刚好女孩自己做了球给我,是让我得分的最佳时机啊,不是吗?
「你真的很白目,同学......」饶乐妤有点小小的不开心,深邃的瞳孔里映著我的脸庞。
「痘痘虽然很多,可是我很喜欢呀。」我静静地说,深呼吸。
「你说什么?」饶乐妤睁大眼睛,不懂我的意思。
「我说,虽然妳痘痘很多......」我的脸颊呈现酱红色的红晕,头低低地说:「可是我很喜欢啊......」
「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会有人喜欢长痘痘的女生?」饶乐妤白了我一眼,用双手把出现折痕的毛衣拉直。
「我......我......」我结巴,不晓得吞了几口口水。
不行,我讲不出口,「我喜欢妳」这四个字仿佛没有被编辑在我的字典里,用了部首索引或是注音索引都找不到这词。
不只这样,心跳得好快,我按了按脉搏,它也很high。
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急,冷汗也不请自来,拚命在我的背脊玩著溜滑梯。
我清楚感觉到汗珠从颈子滑落到屁股的瞬间,我打了个哆嗦。
......快讲啊蔡柿子,你不是说好今天要告白的吗?
「欸,你等下第二节下课到我们社办找我好不好?」我还没说出口,饶乐妤就先讲话。
算了,我真的讲不出来。
原来真正喜欢上的人站在你面前时,你是不敢表达自己有多喜欢她的。
因为怕一时冲动,又会让喜欢的人消失在自己的人生中,变成熙来攘往的陌生人潮里,其中的一位。
「第二节下课?」我歪著头,一脸困惑地看著正在偷笑的饶乐妤。
「嗯,我打鼓给你听,好吗?」素颜的饶乐妤看久了,也不会腻。
「好......好啊!」我很开心,双手握成拳头状。
饶乐妤往二班的教室方向走了几步,又回眸一笑说:「谢谢你,同学。」
女孩她......回头找我了耶!
她怎么不找那位型男同学了呢?
不是牵起她的手,成为她的男朋友了吗?
管他的,饶乐妤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又能继续当她倾诉苦水的对象了耶!
想这么多干嘛?对不对我想这么多干嘛?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笑著回答,对著越走越远的饶乐妤挥手再见。
当饶乐妤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我才将止不住的开心具体化。
我像个失心疯的家伙,一边摀著合不拢的嘴,边往天空连续挥拳。
嘴角上扬的角度,也许是升上高二始,最「U」的一次!
我开心大笑,想要大叫,可是这样子我怕会乐极生悲,只好不停揍著我揍不到的天空。
今天的天空很识相没有下雨,却有一道美丽的彩虹住在我心隔壁。
如果这时候老天爷丢了一把吉他在操场上,我可能会捡起来自弹自唱给所有人听。
就算老天爷被我难听的歌喉气到哭了,下了好几盆大雨,我也会潇洒地站在操场上淋。
拜托,喜欢的女孩子,她主动找我讲话了耶!
喜欢的女孩子主动找我讲话,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啊?
说我很容易开心,像白痴一样,但我就不相信有人遇到同样的事情,会摆臭脸或写脏话在小白板上。
只是显性或隐性的差别而已,每个人一定都会怀乐在心的啊!
更何况,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他要开心就开心,是有多困难?
一个人会不开心,那是因为他欲望很多,想要追求的目标设定得很多,多到自己都不自己了。

而我要的不多。

只要我喜欢的女孩子,能多注意我一点,就够了。
真的,这样就够了。


情书船事件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恐怖。
也许是大家都猜不到情书船到底是谁折的,一直胡猜瞎想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情书船风波」很快就冷却了。
就好像浮云一样,一眨眼就飘走了。
我还以为会持续到高三,才会没有人再提起情书船这件鸟事。

我揹著书包,四处寻找热音社的社团办公室。
刚才饶乐妤传简讯来,提醒我把明天要读的书本带一带,铅笔盒收一收,揹著书包再来找她。
不晓得鬼灵精怪的处女座,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资源回收场附近,可以很清楚听到有人在打爵士鼓的声音。
而学校里唯一会有鼓的地方,除热音社社办之外,舍它其谁?
于是我跟随著大鼓的节奏,摇头晃脑来到了热音社社办前。
推开了社办的门,女鼓手果然就在里面用鼓棒敲出自己内心的声音。
饶乐妤看了我一眼,笑容可掬,手腕仍不断转著细长的鼓棒,敲打著高挑的钹和结实的中鼓。
我拿了张淡蓝色的板凳坐下,聆听饶乐妤想要表达的东西。
她认真的模样,就跟那时的钢琴女孩一模一样。
才艺表演时,那个弹奏钢琴的美丽背影,曾经让我怦然心动了一次。
现在,热音社的社办,我正被激昂的鼓声紧紧环抱。
这位我喜欢的女鼓手,正用她青春年华的双手,敲击自己的故事给我听。
我们两个,都是说故事的人,一个用键盘,一个用鼓棒。
我能清楚感觉到我的心和她的心,一直以来都剧烈跳动著,从不曾停止跳动过。

打累了,饶乐妤放下鼓棒,弯腰拾起脚边的矿泉水就喝。
没有化妆的饶乐妤,有一种亲切可人的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我很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
「妳找我来有什么事啊?」我问,看著饶乐妤放下手中的矿泉水。
「我想要翘课啊,你可以陪我吗?」饶乐妤笑得很甜,掳获了我的心不晓得几千几万遍。
「别闹了啦!」我打哈哈,拜托翘课真的不是我的兴趣。
「我没在闹啊,我想去散散心。」饶乐妤离开座椅,揹起了书包说:「你不想陪我,那我就自己去吧。」
突然,我好想问她那位型男同学的后续,但不晓得从何问起。
不晓得从何问起,我还是得问。

因为我很在意。

「那个......」我鼓起勇气,问:「妳怎么不找妳男朋友陪妳去呢?」
饶乐妤怔住,随即一脸疑惑地说:「我什么时候有交男朋友,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那天在大龙峒那边等公车,我看到了妳和一个男生在牵手。」我叙述来龙去脉。
「嗯? 所以呢?」饶乐妤歪著头问。
「所以妳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我说,脚底板都是热热的汗。
我问,心里却祈祷著那不是他男朋友,那不是他男朋友......
而老天爷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
「谁说牵著手的,就一定是情侣?」饶乐妤指著我的鼻子说:「而且你很可恶,看到我还不打招呼,该打!」
她捏了我的手臂,就跟以前一样,捏在同一个位置。
饶乐妤说,她没有喜欢那个男生,也没想到那天她会突然牵她的手。
她当时吓到了,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进退,于是就这样让那男生牵著。
可是没多久,她还是把那男生的手甩掉了,因为饶乐妤说......
「我不想让他误会。」饶乐妤坦白地说,打开了社办的门。
「妳不喜欢他?」我离开板凳,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灰尘。
「他不是我的菜啊!」饶乐妤站在门口,双手叉腰:「而且......我现在真的很不想要交男朋友。」
「嗯......他是妳同班同学?」我跟上去,把社办的门带上。
「别班的,在补习班认识的。他知道我心情不好,最近就一直来找我聊天。」饶乐妤咬牙,将社办的门上锁:「男生怎么都这样,为什么女生难过的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趁虚而入之类的人渣念头? 难道不能真心安慰女生就好了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那位型男,被饶乐妤打枪了啊......
哈哈,是他自己活该。
「你决定要陪我去了没?」饶乐妤抿著嘴,用手展示她身后的楼梯给我看:「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不勉强你。」
我单手提起书包,将它搁在背上,用绚烂的太阳当作背光,给了饶乐妤一个很有自信的微笑:「等妳啊!」
「真的不勉强喔,因为我要去好多地方。」饶乐妤听到我的回答,笑得很开心,也很真诚。
「真的不勉强,真的。」我说,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毕竟我是个好人啊!」
饶乐妤,我真的很喜欢陪著妳,妳了解吗?
相信我,真的一点也不勉强,我说真的。
尽管妳不知道我喜欢妳,但能够陪在妳的身边,我就觉得好幸福。
一点也不做作的幸福。


我们遮遮掩掩,只要有人经过,我们就若无其事假装在聊天,等人走远了,再继续往学校的围墙行进。
我和她很有默契,挑了个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人烟稀少又好爬的围墙下手,准备翻墙翘课寻宝去。
「欸为什么我们不请假啊?」我站在默不作声的围墙前面发愣。
「请假班导还要通知家长,我们也没有公假可以拿啊!」饶乐妤也站在默不作声的围墙前面研究。
研究什么?
当然是研究怎么样翻过去才会迅速无比啊!
「被抓到怎么办啊?」我不停回头张望,深怕朱教官就在不远处拿著狙击枪瞄准我们。
「被抓到就被抓到啊,大人们还不是只会那样?」饶乐妤二话不说,右脚踩入石围墙的格子里面。
好吧,再一直踌躇不前,我怕饶乐妤会怀疑我裤裆里的东西是假的。
「妳书包要先丢到对面,不然不好翻!」对于翻墙这回事,我可是前辈,虽然也没多资深。
我将书包用力一抛,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它就在围墙外乖乖躺好,等著我翻过去捡它。
饶乐妤看到我这么一丢,整个人整颗心跟著兴奋起来。
「哈哈好帅喔,欸同学我都没有丢过书包耶!」饶乐妤一讲完,用打排球的托球法将沉重的书包推到围墙外去。
两个书包,一前一后躺在围墙外的人行道上。
如果这是一本纯文学小说,那么习惯以研究论文的眼光看故事的专家学者,便会把「丢书包」这种行为象征成不被禁锢的年轻思想,虽然作者只不过是在描述两个被丢在外面的书包,如此而已。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好,翘课不对,翻墙一点也不帅气。
可是我喜欢的女孩,她目前需要的不是老师们的谆谆教诲,而是在学校外面洗涤自己那一颗被杂质污染的心。
女孩求的解药在围墙外,那我就翻吧,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是我为妳翻的,第二次墙。
「我先过去,我再拉著你下来。」我突然想到我应该先下去,以避免绕乐妤笨手笨脚摔伤了。
我一到围墙上头,便纵身一跳,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安稳地落地。
「快下来吧!」我小声地说,快速招手示意饶乐妤赶快跳下。
不过,从围墙下方抬头往还在围墙上方的饶乐妤一看,不小心连她的裙底风光也一并收看。
真可惜,不,真庆幸她有穿安全裤。
「机车耶你在看什么啦!」饶乐妤察觉到我不讲话的原因,按住自己飘飘然的裙子。
「妳快下来啦!」我将食指放在嘴唇,要饶乐妤讲话小声一点。
饶乐妤握起拳头,作势要狠打我一顿,然后小心翼翼踩著石围墙的中空格子下来。
她的手,伸给了我。
我的手,牵住了她。
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牵手,在不经意的情况之下。
她的手心很温暖,手掌的肉捏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而我,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直到饶乐妤的脚安然无事踩在人行道的瓷砖上,我们才结束了牵手。
「接下来行程要怎么安排呢导游?」我学著饭店服务生鞠躬的方式,逗著饶乐妤笑。
「你先帮我揹书包啦!」话一说完,调皮的饶乐妤就往重庆国中的方向奔饱。
「吼!自己拿啦!」我苦笑,只好把地上两个书包交叉揹在自己左右两边的肩膀上。
我迈开脚步向前,追著回头对我扮鬼脸的饶乐妤。
我们之间,不过五十公尺左右的距离。
我的心和她的心,却无法用任何公式计量。
我不清楚她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也不晓得......她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停止思考。
和女孩在一起,一直思索这些杂锁的事,岂不是浪费了我和她独处的时刻吗?
「等我。」我说,喘气吁吁跟在饶乐妤的身边。
等我,让我变得越来越有资格,当妳的男朋友......
等我,好吗?


我真的很不懂女生的一些行为,例如:到便利商店买一大堆包子。
我的肩膀上除了两个沉甸甸的书包外,我的手臂上也挂满了某便利商店的绿色塑胶袋。
我不明白,为什么饶乐妤要买这么多肉包,几乎每一家便利商店贩卖的热腾腾包子都被她搜括一空,不论是没有做过坏事的香辣笋肉包还是天真无邪像婴儿般的奶皇包,个个口味的包子都无一幸免。
难不成平时真人不露相的她,私底下其实是可以连续嗑完五十条起司热狗的女版小林尊?
「欸,妳买这么多是吃得完喔?」我看著袋子里的包子,数一数:「至少有五十个左右了吧?」
「这是要给别人吃的,不行喔?」饶乐妤从我手臂上掠夺了其中一袋,说:「你话很多耶,真不像个男生。」
「可恶!我要回学校了喔!」我笑骂,但饶乐妤只是轻笑,完全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要给别人吃? 是要给谁吃啊?
会不会饶乐妤平时的兴趣之一,就是学《唐伯虎点秋香》里善良的秋香,提著装满白馒头的竹篮站在街头,笑容满面地发放馒头给饥肠辘辘的乞丐吃呢?

我们来到了圆山捷运站附近的中山足球场,当然是用徒步的方式。
「欸同学,这里。」饶乐妤带著我到中山足球场附近走了走。
「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呀?」我有点小小的不耐烦,因为我们特地绕远路来到什么也没有的中山足球场,这里除了花圃和大片原野之外,就只有野狗在草丛嗅来嗅去而已呀!
咦? 有野狗?
仔细一看,这里的野狗挺多的,放眼望去就可以轻易数上五只左右。
饶乐妤蹲了下来,从塑胶袋里拿了一个肉包,将它从中间撕开来放在地上,用手当扇子搧出包子的肉香。
三五只不同品种的野狗像是有哮天犬的神鼻,远远就闻到了包子香气,纷纷从远方奔驰而来。

我懂了,这回事我以前也做过。

我说过,我小时候很怕大型狗。
当我能接受大型狗在我脚边转圈圈的时候,我已经是明伦高中一年级的菜鸟。
几次放学回家,在路途上和我巧遇的野狗,只要牠对我吐舌,摇著尾巴用可爱的模样讨好我,我的心一律软化。
身上的零用钱刚好够的话,我就会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颗最便宜的肉包回来给牠吃。
在此之前,我都会千交代万交代这只可爱的野狗不要乱跑,用牠应该听得懂的语言叮嘱牠离开了就没东西吃啰!
有好几次,当我撕开肉包子让里面的肉馅展露无遗,而野狗低头吃得正乐时,我会提起勇气摸牠的头。
毛茸茸的,摸起来就好像疗愈人心的泰迪熊玩偶一样。
偶尔吃到一半,野狗会抬起头对著我灿笑,就是吐著舌头哈哈哈的那种笑。
我的脸,也充满了一种真挚、假也假不了的笑容。
牠吃得开心,我喂得也很开心。

饶乐妤多撕了几颗肉包放在地上,让每一只野狗都能填饱肚子。
我突然觉得,对动物有爱心的女生好正。
「你杵在那边干啥啊同学?」饶乐妤对著我招手,要我齐来喂食小野狗。
我们身边的野狗越来越多,也许是肉包真的很香的缘故,也许是女孩的心意让野狗感到温暖也说不定。
以我们两个为圆心,身边聚集了近三十只的小狗中狗和大狗。
如果从航空照片图的角度来看,那么这会是一个满溢爱心的圆形。
我连忙把各式各样口味的肉包从塑胶袋里拿出,野狗们都迫不及待半站了起来,可见肉包的吸引力大到无法想像。
还有一只拉不拉多犬用前脚抓著我的裤裆,像是在找著有没有热狗可以吃。
「吼,吃肉包啦!」我将一块大肉包塞进拉不拉多的嘴巴里,并让牠乖乖坐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群狗的领队,狗里面的王。
「同学,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想翘课吗?」饶乐妤喂著一只黄色的小博美,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脚酸的我干脆坐了下来,静静地看著一只黑色米克斯低头吃著肉包。
那只米克斯,和波比长得好像,像到我又想起那段难过的回忆。
「我们家的人,都放弃寻找莎莎了。」饶乐妤眼角含泪:「他们甚至跟我说,再买一只新的就好了啊!」
饶乐妤的眼眶什么时候含泪的,我没有察觉到。
当我知道的时候,我的心马上跟著难过起来。
「同学......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把莎莎当一回事了呀?」饶乐妤放声大哭。
我没有说话,看著饶乐妤蹲了下来,把脸埋进大腿里面哭泣。
看了,我好不舍。
明明已经知道莎莎就在佩佩她哥手上,她哥却消失不见了。
命运捉弄似的,饶乐妤无法接受命运它无情又无聊的安排。
越看越不舍,我挪了自己的屁股,换坐在饶乐妤左边那块草地上。
「乐乐,莎莎不会有事的啦......」我说,将她的头缓缓靠在我的右边肩膀上。
「谢谢你,我真的好谢谢你......」饶乐妤泣不成声,一直和我道谢。
我抚摸著她的头发,用肢体动作代替言语告诉她,别难过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著妳的,用妳需要的方式陪妳,赠上我一心一意的心。
我抓了一只小柴犬放到饶乐妤的怀里,并顺口哼起了《忘词》这首歌的旋律。
饶乐妤的哭声渐弱,只剩下没有固定周期的吸鼻水声。
野狗们在一旁低鸣,仿佛也在给情绪低迷的女孩打气。
「我都没有听过你唱歌,你唱给我听好不好?」饶乐妤哽咽,两只手抓紧我的手臂。
「好。」我清清嗓子,准备唱我在顶楼自己编的那首曲子。
那首,我写给她的歌。
写著我对她说不出口的心意,的歌。

全世界都失恋了,我仍等妳说
等妳想我,等妳抱我,等妳告诉我
全世界都失联了,我仍听妳说
说妳爱我,对我点头,请妳嫁给我

我只唱副歌,副歌很激昂,很正面,也很快乐。
尽管歌词的意义,并不是我这年纪真正能了解的,但那又怎样?
我喜欢饶乐妤,是千真万确的啊!
唱完了一遍,饶乐妤抬起头对著我说:「这首歌我怎么没听过?」
我摇摇头,笑著说:「因为这首歌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呀......」
「其实你清唱的时候还满温柔的,算满好听的声音。」饶乐妤夸奖了我。
「多谢妳的回馈。」我微笑,用手指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珠拨掉。
饶乐妤收拾悲伤的情绪,从书包里面拿出迷你单眼说:「来,我们跟狗狗们一起合照!」
「好呀!」我很开心,身子往她靠得更近。
为了让迷你单眼的镜头能捕捉到我们完整的脸,不至于拍出来的她或是我被切掉半张脸,我们的脸凑得很近。
近到脸颊和脸颊都快贴在一起了,旁人一看都会误解我们两个是情侣的那种距离。
喀! 没有开闪光灯的迷你单眼,发出来的声音。
「你看我拍得刚刚好耶,真佩服我自己!」饶乐妤指著迷你单眼的显示萤幕,上面有张我们和一大群狗儿的合照。
「这有什么好臭屁的?」我挖鼻孔,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合照中的我们,真的就像是情侣一样甜蜜。
「脏鬼,起来了啦!」饶乐妤一个起身,对著我说:「中山足球场这里,是我高一的时候和朋友第一次一起喂狗的地方,也是因为那一次,我才开始起了想要养狗的念头。」
「嗯,原来是这样啊......」我嘀咕,不晓得该如何搭腔。
「这一趟小旅行,是我和莎莎相遇之前,我所过的生活。」饶乐妤话中带伤:「我在想,说不定这趟旅程一走完,我和莎莎又会见面了呢!」
「我想会的,乐乐。」我说,跟著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在这趟旅程走完之前......」饶乐妤牵起我的手,说:「你要一直陪我喔!」
我愣在那,看著自己的手被饶乐妤轻轻牵起,心房被一波暖流弄得暖和起来。
她,牵了我的手......
我肯定笑得很灿烂,我的手也握紧了她,丝毫不敢松开饶乐妤的手。

「下一站,侯硐。」饶乐妤在我耳边呢喃,那声音就好像摇曳的风铃一样好听。


侯硐,据饶乐妤的说法是在九份附近。
我们从圆山站搭了捷运到台北车站,并且用自动柜员机买了两张区间车的票。
她一张,我也一张。
把票放进验票机的嘴巴里,验票闸门才打开让我们通行。
通了关,拾起了机器上的车票,我们往第四月台的方向前进,搭了缓慢向下的电扶梯到了月台。
这是我第一次搭火车,还是女生带我来搭的。
我并不觉得丢脸,凡事都有第一次嘛,闻道有先后,谁都可以当谁的人生导师啊!
「妳怎么会搭火车啊?」我不解,为什么五分钟前那一班莒光号我们不能上车。
「你才怎么不会搭火车吧?」饶乐妤轻蔑地笑:「有够笨的你!」
月台又有列车进站,有著橘色线条的车身,上头的电子显示器显示为「区间车」。
「这才是我们要上的,你看看我们的票。」饶乐妤温柔地说,指著车票上面的字。

区间车 台北→侯硐 顺行 票价五十七元

我明白了,区间车就是要上区间车就对了,是吧?
管它自行推断的是不是正确,我跟在饶乐妤后面上了车。
老天爷一定拿著幸运放大镜照著我们,让脚酸的我们有位子可以坐,真的是太好了。
区间车搭起来并不像是在搭火车,反而是另一面貌的捷运。
「到侯硐要快一个小时,你的肩膀又要借我了呵呵。」饶乐妤幽幽一笑,很主动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要那么久喔?」我不在乎,反而希望火车可以一直开一直开,都不要靠站。
饶乐妤没搭腔,似乎是睡著了。
我闻著饶乐妤的发香,依然苹果香。
在我脑中盘旋著的,都是刚刚在中山足球场,饶乐妤主动牵起我的手的画面。
为什么她要主动牵我的手呢?
那位型男同学主动牵她,都被她给甩掉打枪,为什么是长得很普通的我......
难道,饶乐妤她......喜欢上我了吗?
不想了,现在这种感觉挺好的就好了。

说说第一次搭火车的得奖感言吧。
搭火车呢,这种在轨道上朝著目的地移动的感觉,其实就跟搭捷运差不多。
只是火车搭起来比较颠簸,捷运比较平稳一点。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火车车窗外的景色是都会生活所没有的悠闲。
远方看起来有点绿的山腰,有几片雾在其间自在穿梭。
而近距离的景色,是一座连著一座的矮屋舍,用红色砖瓦铺盖成斜屋顶的那种。
有几户人家的屋舍外,有卷起裤管的农夫弯著腰在插秧,他们照料的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水稻田。
好酷喔!原来脚步匆忙的台北也可以拥有这么闲云野鹤的生活。
「欸同学。」肩膀上传来的声音。
饶乐妤的头发碰触到我的右脸颊,搔得我脸和心都痒痒的。
「怎么了?」我突然想到一点,那就是这快一小时的车程我忽然尿急怎么办?
「你觉得情书船是谁折的啊?」她的头离开了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睛说。
「我哪会知道啊?」我冷笑,假装这件事完全不出自我之手。
「我有看了几艘船上面写的字,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真诚的男生。」饶乐妤翻著书包,从里面拿了几艘船出来。
一看,果然是我折的那几艘情书船......
「他写得不怎么样啊......」我嘲笑的口吻,嘲的明明就是自己写的文字。
「哪会,我觉得他的文笔很好,很少有男生文笔这么好的。」饶乐妤愉悦地说:「文笔好的男生,很加分喔!」
「......是吗?」我的头微微向左倾,不让她发现我在傻笑。
「我觉得折情书船的人是我认识的人,而且那家伙好像很没自信耶......」饶乐妤温习了一遍船身上的情书。
我没有接话,哈哈这叫我是要怎么回答她啊?
饶乐妤没有讲话了,压在我肩膀上的头沉甸甸,看起来她昨晚似乎是没有睡好,才年纪轻轻的高二,就一副高三生挑灯夜战睡不饱的模样。
我盯著车窗外不断向后奔跑的景色,静静感受身边女孩子的气息。
她的呼吸抚在我的臂膀上,吹动著我细长的汗毛。
爱情来了,是吗?
我想要伸手摸一下她的脸颊,却怕将熟睡的她惊醒。
五根手指并没有因此放弃想要接触女孩的念头,它们不安分地往下探索,将饶乐妤柔软的手给握住。
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却不会让她觉得疼痛,反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当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附在她的耳朵旁边,轻声细语:「我会好好疼妳的。」
糟糕,我突然想要尿尿。
刷!车厢与车厢间的电动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刚上完厕所很爽的样子,不晓得皮肤晒得黝黑的他洗手了没。
火车上面有厕所啊......
我看著电动门上面,「厕所使用中」的标语牌灯光暗了下来。
好酷喔,火车还真贴心,会提醒乘客目前厕所没有人使用它,并征求有没有勇士愿意陪寂寞的它聊个天这样。
和寂寞的厕所聊天,好像挺浪漫的说。
「饶乐妤,我想上一下厕所。」想到火车上有厕所,尿急是我第二件想到的事。
「烦耶,一直吵我睡觉......」饶乐妤不开心的把头离开我的肩膀,帮我把书包放下来占住空位。
起身走了几步,我按了电动门旁边的按钮,它才愿意让我通行。
原来门打开之后,并不会立刻连结到另一边坐满乘客的车厢。
中间有一部分的走道是提供饮水机和男女生上厕所的地方。
理所当然,我走进门上贴著蓝色小人图案的压克力板的那间厕所,反手把门带上,将锁拉上。
「你好,初次见面,叫我柿子就行了。」这厕所应该是个男生,因为它闻起来臭臭的。
我不知道该和寂寞的厕所聊些什么,没有话题的我们陷入一阵尴尬式的沉默。
我只好解开拉链把裤子褪到小腿边,说明我和它见面的用意。
我发现我不只尿急,我还有点屎急。
在这里,更加强化了火车搭起来相当摇晃的事实。
我一个重心不稳,重重撞上了厕所的钢板门。
也差点把便便大在马桶外面,差点愧对下一位使用者使用厕所的心情。
「先生,您还好吗?」外头应该是车掌小姐的女人问著。
「我在战斗!」我憋笑,不晓得自己讲这话的用意何在。
刚刚撞那一下,有大声到车掌小姐都亲自过来关切了喔?
低头看著我的手,牵过饶乐妤的手。
在中山足球场的草坪上,饶乐妤主动牵起我的手,大大增加了我想告白的信心。
我怎么觉得自己成功的机率蛮大的呢?
括约肌解放了从肠道挤压出来的排泄物,我松了一口气。
按下了冲水阀门的开关,超大的冲水声震撼了我的听觉。
好酷喔!刚刚那一下解决大便的冲水,声音也未免太巨大了吧?
牵过饶乐妤的那双手,正慢慢卷动著卷筒卫生纸。

「不如待会儿在侯硐的时候,就跟饶乐妤告白吧?」我下定决心,又按了一下冲水阀门。 


侯硐以前也叫作猴硐,曾经是全台最大的煤矿场。
不过因为猴硐这名字不太雅听,居民们后来才改名为侯硐。
原来侯硐是座猫村,而不是一片有猴子在树枝间攀爬的香蕉森林。
这里被豢养的好几只猫都有自己的小名,也有自己的粉丝。
像饶乐妤这样的少女,就相当喜欢鲜艳橘子色的双胞胎小猫们。
「同学你不觉得狗狗和猫猫都很可爱吗?」饶乐妤变得跟所有爱猫的少女一样兴奋。
如果不是饶乐妤今天翘课带我来这,我还不知道侯硐在现代爱猫女性的心里,是一座充满猫咪天真双瞳的乡镇。
侯硐火车站就在光复里猫村的正下方,轨道一条条通往远方的瑞芳。
从侯硐的最高处眺望侯硐的最低处,吹著侯硐猫村特有的猫咪之风。
风就跟猫咪的毛发一样细柔,一点也不会乱了浏海的柔。
饶乐妤蹲在一户人家前面,用手掌轻轻抚摸著灰色小猫的背。
灰色小猫很享受,舒展了一下四肢,便趴在地上任由饶乐妤帮牠按摩。
这户人家的周围,有好多盆我不知道名字的植物被摆放在一旁,有条橘黄色的塑胶水管被丢在地上。
我不好意思地站在旁边,看著那户人家的老婆婆坐在竹编的摇椅上搧著扇子,在那边哼山谣。
那户人家的屋簷,很友善地帮我们挡住有点热的阳光。
「同学,帮我跟小灰拍照!」饶乐妤举起了迷你单眼,要我帮她和灰色小猫合照。
「妳说拍就拍喔?」我碎碎念,还是接过了迷你单眼:「而且导览上面的名字明明就不叫小灰。」
镜头里,女孩脸庞的轮廓是我拍摄的重点。
而我的视网膜,也将这幅优美如画的画面牢牢刻印在眼底,想办法让它一辈子储存在我的脑袋。
一阵猫咪之风吹来,饶乐妤的发丝微扬,我按下了快门。
按了这一下快门之后,我变成了饶乐妤在侯硐的专人摄影师。
搞得我们就像是在外拍一样,她是外拍模特儿,我是外拍摄影师。
只要沿路上有过得很安乐的猫躺在那边晒太阳,饶乐妤就会兴高采烈地赖在那儿。
不用她下命令,我自然就会帮她和各种颜色的猫咪合照。
用各种的角度拍摄,反正每一个角度的饶乐妤......
都很漂亮。
「同学,你喜欢怎样的女生啊?」饶乐妤蹲在地上,手腕上都是被猫咪抓伤的痕迹。
「我喜欢会笑的女孩子。」我说,也蹲在饶乐妤的旁边。
「那你最近一定不喜欢我。」饶乐妤看著我:「因为我最近心情好差。」
「怎么会不喜欢,我......」话到嘴边,我脸又红了起来。
一只有麒麟尾的黑白相间乳牛色小猫走到饶乐妤的脚边,喵了一声坐下。
哇靠!这只乳牛猫也真够乳牛,是这里我看过最胖的一只猫了!
「好可爱喔!」饶乐妤摸著牠的头,开心道:「同学快!帮我跟牠拍张美美的照!」
「真拿妳没办法。」哽在喉咙的那句话,又吞进了肚子去。
等下再说好了,不急不急。

猫村这儿有好多的爱猫人士,向这儿的居民购买饲料喂食小猫儿。
三罐一百,好像有点给它贵到。
「老板,我要买一百。」饶乐妤从粉红色的钱包掏出了一张国父,交给了摇椅上的灰发阿婆。
我暗暗在心中惊讶,饶乐妤今天是带多少钱出门啊?
这里每户人家都好喜欢坐在摇椅上吹风喔,害我老了以后也想要搬来侯硐,看能不能邂逅爱猫的年轻少女。
「谢谢啦!你们小俩口不用上课喔?」灰发阿婆亲切的笑,示意我们自行取三罐饲料。
「校外教学啦婆婆!」饶乐妤也笑著和灰发阿婆对答,比了个YA。
「刚不是才喂过狗?」我小声问,帮饶乐妤拿了三个印有可爱猫咪图案的饲料罐头。
「我就想喂猫啊,有意见吗?」饶乐妤哼的一声,把我手中其中一个罐头拿走。
那只讨了饶乐妤摸摸的乳牛猫,正用锐利的眼神盯著饶乐妤手中的猫罐头。
超级会吃的,这只猫。
我数学不好,但简单的加减乘除我可以拿甲上。
依我估计,如果每一小时都有一个像饶乐妤这样的爱猫人士买饲料喂乳牛猫的话......
我的天啊,这只贪吃的乳牛猫一定会胖到上头条的!
「惊奇侯硐!百斤巨猫的肉球!」我想记者可能会这样下标题。
停止想像,饶乐妤用手招呼著我:「同学你看,牠的肚子好软喔!」
「那都是脂肪啊,唉!」我叹气,如果我能变成一种动物,那我会选择慵懒的猫。
「你过来摸摸看啦!」饶乐妤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很突然,很直接。
也很恋爱。
「不要闹,我不敢摸啦!」我抗拒,这辈子从没摸过猫的我怕被猫咪疯狂乱抓。
「牠和我要生气了喔,摸还是不摸?」饶乐妤松开我的手腕,嘟著嘴爱生气。
「......」我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伸手往乳牛猫的肚子搔痒。
哦?摸起来像是长了毛的枕头,又有点像是从异国进口的猫皮地毯,而且这地毯还会呼吸给你看。
我用了好诡异的形容词描述我摸到的感觉。
乳牛猫没有挣扎,很乖很听话,一边大快朵颐饶乐妤打开的猫罐头,一边慢条斯理地摇著黑尾巴。
喀嚓!迷你单眼拍摄的快门声。
我看了下空无一物的双手,才发现饶乐妤把迷你单眼拿了回去。
「吼!不要使用照相机对付我好吗?」我害羞,我这个人超不上镜的。
饶乐妤笑笑的,看著迷你单眼上的显示面板,说:「不能帮你拍照喔,奇怪耶你。」
这时,有另一只全身黑的猫咪从树上跳了下来,平衡感奇佳的牠扑到了饶乐妤的大腿上面。
就这样躺了下来,有够不怕生的这只黑猫。
「哇!姐妳看那只黑猫!」一个戴著遮阳帽的长发女生尖叫道,唤著一旁拿著数位相机的女人。
「好羡慕喔!」一个绑著马尾的男摄影师说著,拿著单眼大砲呆呆立在一旁。
饶乐妤向我使了个眼色,要我赶快拍下这个难得画面。

「我拍啰!」我在众人的羡幕之下,拍下了这张唯美的图。


我和饶乐妤走回红色的空中走廊,想要回去侯硐车站那边的传统商店街找东西吃。
这条空中走廊的上方,挂著一长排的六叶七彩风车。
风一来,它们就会不停旋转,像是在欢迎我们到来一样。
身边的墙一点也不单调,墙上有猫村中每一只猫咪本尊的Q版画像,每道涂鸦下方都写著牠们的名字。
「黑鼻?」我觉得刚刚那只乳牛猫好像就是黑鼻。
「我觉得流鼻涕好可爱喔,好像在里长家那里。」饶乐妤指著一只偏紫色的猫,我点头肯定牠的可爱。
贩卖许多猫咪周边商品的台铁本舖,猫行馆。
它的旁边有家快客满的干面店,我和饶乐妤在里面填饱肚子后继续行动。
中午了,太阳的脸越来越热,饶乐妤的脸也越来越乐。
车站附近还有煤矿博物馆,里面的厕所装潢得很精美,我很喜欢上它。
「同学,刚刚我们是在亲人猫区。」乐乐看著猫村地图看板,捏著我的衣角。
我调整了一下两个很重的书包说:「是喔,猫也会亲人喔?」
「吼,亲人是亲近人的意思啦笨!」饶乐妤打了一下我的手臂,接著说:「我们等下去观光运煤桥这里好不好?」
「好啊!」我很好奇台湾有猫村,那为什么没有狗村?
「你肩膀会不会酸啊?」饶乐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书包被我揹得很久。
「废话!」我大方地用很夸张的表情:「妳书包比我还重耶!」
「那我帮忙揹你的吧!」她拉起了我的书包,就这么揹了过去。
我忿忿不平,因为我的书包只有铅笔盒和便当盒而已。

上运煤桥前,有只猫咪自告奋勇当起了我们的导游,率领我们从塔楼登上运煤桥。
我们一停下来,牠也会停下来拉高颈子张望,等我们跟上。
「好酷喔,牠竟然会等我们耶!」我有点小惊讶,猫咪似乎是很聪明的。
「对呀,而且牠不跟前面那三个女生,只跟我们耶!」饶乐妤也很开心这个小发现。

我们在铁路桥上,观望整个侯硐的风景。
铁路桥上,还真的有铁轨的模型在桥面上绵延,我和饶乐妤刚才就玩起了站在轨道上保持平衡的游戏。
这里的猫只有刚刚带我们上来的那只,牠在桥底的空隙中找食物吃,无暇顾及我们的呼唤。
有一条无名河在桥下蜿蜒,水是绿的,会让人想要买钓竿来钓鱼的那种绿色。
饶乐妤许久没有说话,我见状便起了个话题:「欸,妳这趟小旅行会来侯硐,应该也有故事吧?」
「这里是我十五岁生日那天,爸爸带全家一起来玩的地方。」饶乐妤趴在桥杆上,看著淙淙河水流过。
「跟......莎莎有关系吗?」我小心问著,深怕踩到她的哭点。
「那时候在这座铁路桥上,我爸爸拿了一个塑胶笼子,我妈和我弟在那边唱生日快乐歌,你知道吗同学? 我那时候并没有很喜欢猫,所以那时候来到猫村,我虽然面带微笑,可心里其实不怎么快乐。」饶乐妤感叹地说:「直到汪汪叫的莎莎出现。」原来这里是饶乐妤和莎莎初次见面的地方。
「我虽然说,走完这一趟小旅行,莎莎就会回来了......」饶乐妤突然难过了起来:「可是我根本知道牠不会再回来了! 牠真的真的已经离开我身边了啦,呜......」
的确,铁路桥这里除了别的游客之外,没有饶乐妤心爱的莎莎。
饶乐妤转向我这,一拳一拳打在我的胸膛上,打得我好痛。
我不吭一声,静静的,让饶乐妤发泄完心中的悲伤。
悲伤是爆发性、瞬间毁灭性的一种情绪,它需要适当的发泄管道。
我是饶乐妤的沙包,我接受这样的身分。
我喜欢她,就算我变成豆沙包被她吃掉也是可以的。
「你为什么不骂我?」饶乐妤不打了,两只小手贴在我的胸口,抬起头问我:「为什么不狠狠骂我,干嘛打你之类的话?」
「因为我跟妳一样难过,我怎么骂得下去?」我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看著她的眼睛。
心跳得好快,饶乐妤也是。
有那么一种讯号,从饶乐妤泪光闪烁的眼里流露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前一阵子不想找你吗?」饶乐妤平静地说,两行眼泪慢慢滑到脸颊边。
「因为看到我,会想到莎莎的事情?」我臆测,双手紧握著她的手。
「当然不是啊,我是故意和你保持距离的。」饶乐妤轻轻松开了我的手。
松开了,我对她的温柔。
「为......为何要和我保持距离?」我不明白,心跳变得非常乱。
「我喜欢和人自由自在的相处,自然而然的互动。」饶乐妤弹掉眼角的一滴眼泪,慢慢回答我说:「我会和男生聊天、打打闹闹那是因为我对他们有好感,想和很单纯的他们相处,因为跟他们相处很轻松,不用玩心机。」
「嗯?」我说,心里已有了底。
「我并没有想要和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意思。」饶乐妤怕我不懂,讲得更仔细:「可是每个男生都误会了我的用意,都以为我想要和他们更进一步的发展,像之前你看到的那个男生,他就误会惨了......」
饶乐妤趴回到桥杆上头,不让我看到她难过的表情。
「那时我觉得,同学你......好像喜欢我了,可是我不想要你这样喜欢我,你知道吗?」饶乐妤用一种我很陌生的语气说著:「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的话,那你敢保证,在一起之后还会和在一起之前拥有一样的开心快乐吗?」
「不在一起怎么知道呢?」我说,眼睛也不敢看著她了。
「要在一起才知道的事,这样的风险我无法承担。」饶乐妤摇摇头,难过的人连背影也是很悲伤的。
「我......」我还没说完,饶乐妤就把手指贴在我的嘴唇上。
「别说出来,同学。」她的眼睛里尽是情感,然后她说:「那些想要越界的男生,被我打枪之后,都回不到原先很自然的相处模式,见了面也只是在客套,我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好像不跟他们在一起都是我的错一样,我觉得很可惜。」
「那个......妳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妳了?」我说出来了,鼻头酸酸的。
「你牵了我的手几次了?」饶乐妤反问了我,勉强撑起微笑说:「情书船上面写的烤鸟蛋,还会有别人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啊......
饶乐妤知道了情书船是我写的。
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有在情书船上,写上淡水烤鸟蛋的故事。
「我会刻意和你保持距离,是不想让你对我的喜欢,越来越重。」
「原来妳知道我喜欢妳了......」
「我早就知道了啊,我也喜欢你,是朋友和朋友的那种喜欢。可是,你对我的喜欢太重太多了,变得很沉重你知道吗?」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啊,我并不讨厌你喜欢我。」饶乐妤说:「我只是给我们一段时间沉淀一下彼此的心情,让心中的天秤平衡一下,并感受对方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会不会有淡淡的空虚感。」
「我有,我一直在想妳的事情。」
「我也是,我发现别的男生都没有用心在听我讲话,而且......只有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才可以很放心做我自己。」
「所以?」
「没有所以了,我不想要和同学变成,曾经对对方很重要的陌生人,我光想像就会非常难过。」
「......」
当我的大脑忙著整理超载的讯息时,饶乐妤又牵起了我的手,轻声细语地说:「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之后,会变成怎么样。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自然的相处,不就很幸福了吗?」
我懂了。
懂了饶乐妤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互相觉得对方很重要,也不想要失去对方。
如果在一起了,就要冒著总有一天会失去对方的风险,那样子的确会很难过。
既然在一起之后会有那么多的变数,那不要在一起,不是简单多了吗?
没有在一起,就没有所谓的失去。
就像我和她现在的关系,很自然,也很密切,很开心,也很轻松。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但我们互不属于对方。
「我懂妳意思了,饶乐妤。」我说,牵紧了她的手。
「我一直叫你同学,也是因为我刻意营造永远都不熟的样子。」饶乐妤另一只手牵起了我另一只手,笑咪咪:「只求我们每一次的相处,都像第一次那样的新。」
「哈......」我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妳站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话一说完,我马上跑到铁路桥的另一头,对著在桥中央的女孩说:「饶乐妤,妳不要怕我会改变,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妳,妳就好好放心吧,我会一直喜欢妳!」
我不知道女孩有没有听到我所说的,只见有点远的她双手握成圆筒状放在嘴边,大喊了些什么话。
游客们一脸莫名其妙,但我管他们的眼光。
没办法和我喜欢的女孩在一起,我并不难过。
因为女孩觉得我很重要,重要到会有怕失去我的心情,这就够了。
我又跑回去桥中央,从口袋拿了一张纪念车票给她:「这是我刚刚趁妳吃面吃很慢时,去猫行馆偷偷买的车票。」
车票上面写著的是「幸福美满」四个字,当然还有我的亲笔签名。
我想让女孩永远记得这张意义非凡的车票,是很喜欢她的我,送的一份礼物。
「谢谢你,同学,我很谢谢你也那么珍惜我。」饶乐妤往前给了我一个拥抱,她又开始哭了。
「好了啦,不要再哭了。」我说,轻轻地把她推开,然后笑著说:「我要拍一张妳丑丑的哭脸。」
「不要!」饶乐妤哭花了的脸又爬满了泪水,但这次的泪水是甜的。
「管妳的!」我调皮,把迷你单眼抢了过来。
对著我心爱的女孩子,按下了快门,记录眼前的这一份快乐。
「欸,妳刚刚说了些什么呀?」我说,看著饶乐妤把那张车票放进了钱包。
「秘密。」饶乐妤吐舌头,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回头说:「同学,快点我们还有好多猫咪没有看完!」
「真的是喔......」我苦笑,但心里却相当踏实。

在侯硐,我和女孩的第一次远游,我向女孩告白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被打枪,但结果不是重点。
我的心情是愉悦的,饶乐妤也是。
我们都还是维持著开心的关系,这才是重点。
一阵猫咪之风又吹拂而来,铁路桥上的我们沐浴在其中,身体感觉非常舒服。
很轻,很柔,很软,很温,就像这阵风一样。

下了运煤桥,刚才那只导游猫照样跟了过来,走在我们前面。
「牠真的好神奇喔!」我惊呼连连,指著前面那只灰黑条纹的猫。
「对呀,欸同学,我们蹲下来。」饶乐妤蹲下,我也跟著蹲下。
我们伸出了双手,示意要猫猫给我们摸摸。
灰黑猫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我们,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那只猫也许真有灵性,竟然跳了过来,乖乖蹲在饶乐妤的脚边任她抚摸。
「牠真的好聪明喔!」饶乐妤说:「难怪我看过一个故事,我们以前人类是被猫咪统治的。」
「啊我没有喔......」我吃醋,假装很失望。
结果,结果那只猫咪竟然走了过来,就这样趴在我的脚边,抬起头对著我喵了一声!
天啊,这真是太神奇啦!
「欸!牠听得懂我在讲什么耶!牠听得懂耶!」我鬼叫,忙著帮猫老大按摩。
「对啊,同学牠一定很爱你!」
「是啊,牠一定超爱我的!」

猫的动作,总是很优雅,很轻盈。
我们的心情,也变得跟猫咪一样轻盈许多。

谢谢你,这只神奇的导游猫。


离开侯硐的时候,天色已暗。
我还买了一盒特制成猫咪轮廓的凤梨酥送给饶乐妤,因为她说她很喜欢,我就偷偷买给她了。
我们的最后一站,是在台北车站二楼的微风广场。
饶乐妤跟我说,有一次她和家人在台北车站走失,人山一座人海一片的,身上又没有带手机。
正当她苦无对策又慌乱著急之际,眼前上演了一个电影等级的画面。
是莎莎!
一条呆呆的狗,从一个转角冲来找牠美丽的小主人!
「真的假的?」我想起来在摩托车后面追著我的波比,牠也那么爱过我这小主人。
「我也很难相信啊当时......」饶乐妤捏著我的鼻头说:「可这并不是小说,是我真实的人生喔!」
在微风咖哩专区吃过晚饭的我们,到北车前的喷水池广场席地而坐。
「同学,你陪了我一天,我该怎么谢谢你呀?」
「我觉得偶尔放个假也不错啊,干嘛要谢谢我?」
「那你以后还会继续陪著我吗?」
「有何不可?」
我们相视而笑,一笑解尴尬。
聊著今天发生的趣事,聊著以前发生的热血,聊著以后要面对的人生。
聊著我们今天确定的关系,对彼此而言,是不是最正确的决定。
聊了很多,比起以前聊得很多。

我想,我应该被处女座的饶乐妤,接受了一大半了吧?

饶乐妤引颈看著远方到来的公车,对著我说:「今天我要撘公车回家,同学我们回家应该会通电话。」
「啊?」我狐疑,问说:「为什么会通电话?」
她把肩膀上的书包取下,递给了我,然后从我肩膀上拿回她的书包。
「你回去就会知道了啦,掰!」饶乐妤跑向靠站的公车,对著我挥手再见。
「掰啦!」我挥手并把书包揹好,到了晚上虽然很累,但心情却像在搭飞机。

一回到家,心情却变成了坠机。
我马上明白饶乐妤说的,「我们应该会通电话」的意思。
「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上课!」妈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看著我。
「我......」我本来想说我想先洗澡,但我想妈应该不会让我洗热水澡于是住嘴。
「你以为学费是你缴的吗?」妈破口大骂,抽出了爸的皮带,往我身上就是一抽!
啪!挥舞著的皮带就像鞭子一样轻疾勇猛,才一挥,隔著衣服的手臂马上多了一条红线。
「你为什么翘课,我不希望我自己的儿子做出烂学生的行为你懂吗?」妈一直抽打著我,越打越气。
我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因为真的是我的错。
妈打到最后,皮带丢到一旁,哭跪在地,没有力气了。
爸则坐在沙发上,从剧初到剧尾都不发一语。
还在念国小的弟弟躲在房间,不敢出来被台风尾扫到。
「你为什么要让我失望?」妈啜泣,不断重复著这句台词:「你说呀!......为什么连你也要让我失望?」
谈恋爱,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
我对不住我的妈妈,我一直安抚著妈妈的情绪,并在内心咒骂著自己的不乖。
妈和饶乐妤,两个都很重要。
两边我都想要顾到,尽管这会让我心烦意乱,左右两难,我还是不能放弃任何一边。
她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妈,对不起啦......」我愧疚,拉了拉妈妈的衣角说:「对不起......」
「你给我走开!」妈咆哮著,指著门大叫:「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妈妳不要这样,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哭了起来,我从没看过妈这么伤心。
「我说走开!」妈真的很生气,气得声音变得非常尖锐。
爸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抓住,粗鲁地打开家门,将我轰出去。
「你先在顶楼等你妈气消吧......」爸嘴里咕哝著,手边仍持续粗鲁的甩门动作。
于是我又到了顶楼,和小月见了面。
「柿子哥,所以饶乐妤姐姐知道你喜欢她了吗?」小月很难过,看到我背上都是红红的伤痕。
我拉下衣服,一派轻松地笑著:「没什么了,我只是很对不起我妈妈......」
在很难过与愧疚的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响起。
「是饶乐妤姐姐吧?」小月别过头去,不想让我看到她吃醋的脸。
「对不起,小月......」我说,然后接起了电话:「喂?」
「同学,你也被骂了吧?」果然是饶乐妤。
「我真的忘记会被骂了,我真蠢。」
「后悔了吗?跟我一起翻墙一起喂狗一起去侯硐一起吃晚餐?」
「如果没和妳去,我的遗憾会很深的。」我笑著回答她:「后悔和遗憾,我比较讨厌遗憾。」
「你真的是一个很笨的男生耶,都不会生气的喔?」
「会啊,妳有时候捏我打我很用力的时候,我超想打回去的啦!」
「你这小白痴......」
「妳呢? 妳现在还好吧?」
「我现在躲在房间里面,我爸他很生气......」饶乐妤语带抱歉地说:「而且教官好像有跟我爸说,我和你一起翘课翻围墙的事情。」
「干真的假的......教官怎么会知道?」
「同学,路口也会有监视器啊......」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如果让饶乐妤的爸爸知道,是我教导她女儿以正确的姿势翻墙的话......
我的人生肯定会多了一种照片,那就是加了木框的彩色遗照。
「我觉得同学你一定很后悔,对吧?」
「都跟妳说不会了啊,哈哈哈哈......」
「欸,我问你喔,如果我和你没有相遇在淡水的话,我们会变成怎样啊?」
「会变得......很无趣吧?」
「难道我们相遇就变得很有趣吗?」
「不只有趣,还非常有意义呢!」
我满意地笑著,得意地说著。
因为我从心爱的女孩口中得知,我在她的生命里,并不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盲肠。
而是非常重要,重要到不敢轻易失去我的那种重要。
即使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但这样的好朋友关系,足以让我用生命好好珍惜。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人很重要,那你也许只会想和她做朋友。
做朋友就好了,因为朋友可以走得比情人还要久,这是不争的事实。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成熟男性磁性的怒吼声,和饶乐妤顶嘴的火气声。
吵了有点久,我也听得过意不去。
该挂掉吗?
还是该等她说掰掰?
「同学......你还在吗?」
「我在。」
饶乐妤隔了四秒才娓娓道来:「我爸爸他,明天要去学校找你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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