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我國傳統的觀賞植物之一,為落葉喬木,屬薔薇科,冬季開花,有白色和淡紅,味道清香,四五月結實,未成熟時為青梅,成熟後稱作黃梅,均可食用。幾千年前我國就開始人工栽培了。梅最初是食用,後逐漸發展成為我國重要的觀賞名木,贏得了無數讚譽。

梅冬季開花,此時花木大都凋零,而梅恰在風雪嚴寒中盛放。梅雪相映,自然成為蕭瑟季節中一道引人的美景,為單調的冬增添了生機。凜寒開放是梅花的獨特之處,也是博得人們喜愛的原因之一。這是梅的生長周期和自然現象,但卻被賦予人格化內涵,將梅與人的美好品質相連,諸如傲岸不屈、孤高傲潔、等。這些新內涵經過累積和沉澱,成為固定的文化心理結構,梅也成為一種文化符號,新因素的注入豐富了梅的形象。文學史有大量詠梅作品,如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等。

與梅花相比,寫梅的果實青梅的作品數量難以與之抗衡。但也有頗多寫青梅的作品,青梅也成為較為常見的意象之一,如「冰塘淺綠生春草,枝上青梅小」,「葉底青梅無數子,梢頭紅杏不多花」, 「幽緒一晴無處著,戲打青梅」等等。青梅所以受到重視,成為詩詞中較多的意象,與人們對梅的高度喜愛以及梅文化的影響之深有關,也與梅樹結果期早有關,當其它草木正值花期之時,梅已掛果,自然容易吸引詩人的眼光,從而成為描寫的對象。青梅可直接食用,尤以味酸著稱,這也是其與眾不同之處,其它水果多以味道甜美受到歡迎,而青梅恰以味酸贏得青睞。青梅味酸在很多書中均有記載, 賈思勰:「梅實小而酸,杏實大而甜。」 《淮南子》「百梅足以為百人酸。」 又有典故「望梅止渴」,也是說青梅之酸。可見青梅以味酸在百果中而特別,因而受到人們的喜食。梅子在古代還是一種調味品,如「若作和羹,爾惟鹽梅」,孔傳曰:「鹽咸梅酸,羹須咸醋以和之。」久而久之文學作品中青梅意象便有以下含義。

(一)象徵愛情和婚姻。青梅原本與愛情婚姻無多大聯繫,這與李白《長干行》有關。「青梅竹馬」典故即出自「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詩句,指男女兒時天真無邪,親密無間地在一起遊玩。詩中男女主人公長大後相戀又結為夫婦,後世遂以「青梅竹馬」指男女從小親密無間逐漸發展而來的愛情。自此青梅被注入了愛情的內涵,象徵美好的愛情,常被運用在涉及愛情的作品裡,如賀鑄《芳草渡》:「羞淚下,捻青梅。低聲問道幾時回」,描寫一位與意中人戀戀不捨的女子手捻青梅在分別之時追問歸期。白居易《井底引銀瓶》「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望,一見知君即斷腸。」敘述女主人公在牆頭摘青梅之時看見垂楊下的白馬王子,彼此一見鍾情,青梅充當了兩人的引見人,更代表了兩人的愛情。李清照《點絳唇》:「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寫得生動活潑,在詞人臨去之時,嗅著青梅,驚鴻一瞥來客,讓詞人如此害羞和緊張的客人當是詞人的意中人了。陳允平《漁家傲》「秋水盈盈嬌欲溜,六么倦舞弓彎袖。偷摘青梅推病酒。徘徊久,一雙燕子歸時候。」無名氏的「拋個青梅子,苔上印鉤彎,邂逅難忘此」以及劉學箕「人問道、因誰瘦,捻青梅,閑斂黛眉」都寓意愛情。可見在詩詞和古人心中青梅代表愛情。

青梅在一些詩詞里也代表著婚姻。「梅」與「媒」是諧音,「梅仁」與「媒人」也是諧音,如馮夢龍《山歌梅子》中「弗由我根由蒂瓣罵梅仁」,古人將梅視為媒合之果,因此詩人多以梅實寓意婚姻。青梅在男女交往中承擔著特殊的作用,如有一方傾慕對方便會「拋梅」表達愛慕之情,《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據《周禮地官媒氏》記載「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 可見周代民間有仲春男女相會風俗,男女可以自由結為夫婦。聞一多《詩經新義》考證古代有「拋梅求婚」的習俗。袁梅《詩經譯註》認為此詩是「拋梅求婚」之歌。後來的詩詞以青梅喻指婚姻的,如白居易「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望,一見知君即斷腸」,詩中兩人結為夫妻,青梅正是充當了月老的角色,促成了他們的婚姻。

(二)象徵時光流逝和表達悲春的感傷。傷春悲秋是我國古典文學的一個傳統。春天景色優美,溫度宜人,適合聚會遊覽以及外出,詩人們往往結隊遊玩或者宴飲以及結社吟詩,時節不居,春天終究要過去。梅子成熟於初夏,青梅掛果之時預示夏天很快來臨。春天離去、百花零落、時光流逝勢必觸發心思綿密,感情細膩的詩人們情感世界的微妙變化,引起他們的佳景不常的感嘆和流光拋人的傷感情緒,如蔣捷「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以及李商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李時珍《本草綱目水一雨水》:「又以三月為迎梅雨,五月為送梅雨。」可見青梅掛果時春天已經過了大半,因此詩人常以青梅意象比喻時光無情,春天將逝,此類詩詞如張震《驀山溪春半》「青梅如豆,斷送春歸去」,一樹青梅,滿地落紅,春天將盡,人花對照,使得詩人們感嘆短暫的生命也會如花一般凋謝,因此往往觸景生情,流露出憂傷的情感。可見詩詞里的青梅意象也寓意春天將去,夏日即將至,時光匆匆,藉以表達出惆悵感傷的心緒。

總之,青梅意象受到詩人的喜愛,與青梅結實早以其味道獨特的酸美有關,因此易引起詩人的注意,也與青梅意象豐富獨特的含義有關。詩詞里青梅意象被注入一些意蘊,使其在詩詞里有一些固定含義,如青梅和愛情婚姻,青梅與時光流去、春天將逝。青梅的這些含義在後來作品得到了繼承,經過累積從而形成了固定的審美意境。這豐富和深化了青梅意象的內涵,也增添了作品的含蓄和韻味,使得作品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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