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谷列  蝴蝶是一種美麗、弱小的飛翔昆蟲,為古來今往人們在生活中平常所見。它在中國古文中最早出現於《莊子·內篇·齊物論》中:「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莊周夢見化為蝴蝶,自己栩栩如生就像一隻蝴蝶一樣,自己覺得很舒暢滿意,不知道自己是莊周了。過了一會突然覺醒,茫茫然發現自己是莊周本人。真不知道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莊周和蝴蝶,肯定是有分別、有分隔的。那麼,這一件事就稱之為「物化」(「物化」譯成現代文即是「物我同一」)。  從此,蝴蝶在中國文化傳統里就牢牢地佔據了一席之地,並且成了一個永恆的命題: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這一個命題是一個哲學命題,它道出了人和世界的關係,人和外物的關係,有時候是同在的,同一的,人與物不分,此之謂物化,即物我同一,天人合一。那麼,這個「同一」和「合一」的中介,不是「移情」便是「做夢」。而「莊周夢蝶」這裡的中介是「做夢」。而夢,依照弗洛伊德的解夢學說,是人的內心的潛意識的體現,那麼莊周做夢夢見了蝴蝶,並且變成了「自喻適志」的蝴蝶,也分明是他內心逍遙、物化思想的流露和體現,分明是他超塵出世、嚮往自由的隱喻。只不過是莊周還不僅僅止於此,他還要進一步提問:「究竟是我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我呢?」這就進一步提出了人與外物(即人與世界)相遇的命題了。它可以分成兩個小命題:一是人的物化,也就是人的自然物化;二是物的人化,物的自然人化。這兩個相依相成的命題,在莊周的疑問中一疑就成了一個永恆的哲學和美學命題。  莊周提出人的物化和物的人化之後,蝴蝶的意象便在古詩文中隱匿去了,沒有人再提,也沒有人注意,這一隱就隱去了八百多年。《詩經》中沒有隻字提及蝴蝶,《楚辭》中也沒有提及蝴蝶,先秦歌謠也沒有,《左傳》、《戰國策》和《史記》也都沒有,古詩十九首也沒有(倒是出現了鴛鴦),三曹也沒有寫過,竹林七賢也沒有寫過,甚至連歸隱的陶淵明也沒有寫過,擅寫山水詩的謝靈運也沒有寫過,直到南朝宋時的鮑照(?~466),才在其《擬行難路之六》里提到了「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蝶躞垂羽翼?」直到這裡才重新出現了一個「蝶」字,也就是重新出現了蝴蝶的意象。  其詩曰:  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嘆息。  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蝶躞垂羽翼。  棄置罷官去,還家自休息。  朝出與親辭,暮還在親側。  弄兒床前戲,看婦機中織。  自古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這是憤世疾俗、退避無爭的心理反映,前兩句還希望能夠像蝴蝶展翅高飛,做一番事業,後四句卻急轉直下,寫出了作者的避世退讓,歸隱田園,自得其樂的心態!全詩籠罩了莊子的退隱出世的精神,倒也真是「行路難」!須要注意的是,鮑照寫到蝴蝶,是托物言志,此時的蝴蝶還不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意象。  稍後的謝朓,有一首和詩(也是怨情詩),其中寫到了蝴蝶,詩中有句云:「花叢隨數蝶,風簾入雙燕。」他只是一筆帶過。他直接寫到蝴蝶,既不抒情,也不言志,蝴蝶是怎麼樣就怎麼樣,蝴蝶在花叢間飛舞就是在花叢間飛舞,他沒有寄寓別的什麼深意,而直接是生活化的摹寫,於是從他這裡,直接在生活化中的蝴蝶出現了。這成為後世的蝴蝶意象——也就是生活化中的蝴蝶意象的一個開端。[其後,唐代偉大詩人杜甫所寫十三首涉及蝴蝶處,就都是生活化中的蝴蝶,沒有寄寓別的深意。]  緊接著到了南朝梁武帝蕭衍(464~549),這位值得重新評價的詩人,他作詩無數中有二首詩專門寫到了蝴蝶:  《春歌》之四:  花塢蝶雙飛,柳堤鳥百舌。不見佳人來,徒勞心斷絕。  《古意詩二首》中之二:  當春有一草,綠花復垂枝。雲是忘憂物,生在北堂陲。飛飛雙蛺蝶,低低兩差池。差池低復起,此芳性不移。飛蝶雙復只,此心人莫知。  ——這裡的蝴蝶,已經見出了愛情的意味。  這大概是蕭衍作為皇帝,吃飽喝足,自然有閒情逸緻來欣賞花園中的蝴蝶,並由「花塢蝶雙飛,柳堤鳥百舌」,聯想到了佳人,而「不見佳人來」,徒然只有傷心費神。這已經聯繫到愛情方面來了。而其「古意詩」中寫蝴蝶,也寫得分外傳神:「飛飛雙蛺蝶,低低兩差池。」「飛蝶雙復只,此心人莫知。」——已經擬人化地寫出心靈上的衷情了。這不啻於由此開啟了後世以蝴蝶歌詠愛情的源頭。  由此,我們初步可知:蝴蝶在古文與古詩中有三種形態:一是物化的形態,二是直接生活化的形態,三是象徵愛情的形態(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視之為「托物言志」)。後世眾多詩人和詞人寫到蝴蝶的詩詞,無不體現了這三種形態中的一種。尤其是後兩種,尤其突出。  而跟戰國時期的莊子(約前369—前286年)蝴蝶之夢接上頭的、掛上鉤的,第一位的則是八百多年後的庾信(513—581),他在《擬詠懷詩二十七首》之第十八首寫道:  尋思萬戶侯,中夜忽然愁。  琴聲遍屋裡,書卷滿床頭。  雖言夢蝴蝶,定自非莊周。  殘月如初月,新秋似舊秋。  露泣連珠下,螢飄碎火流。  樂天乃知命,何時能不憂。  ——這首詩也充滿了建功立業難成的憂愁和退讓樂天的閑適精神,也就是入世和出世夾雜的複雜心緒,烘托出了作者詠懷的複雜思想。[由此詩可見,儒道二家的思想已經在後世詩人(或士人)心中滲合生了根,發了芽,像潛意識一樣融入於人的心靈深處了。]  而他在詩中寫到「雖言夢蝴蝶,定自非莊周」,大意是說,雖然說夢見蝴蝶的,一定不是自莊周開始。——這反映了庾信的懷疑,也側面反映了人生無常,渴求自由和天人合一的思想,並非始自莊周。這就直接跟八百多年前的莊周對接起來了,莊周的蝴蝶之夢,在八百多年後的詩人手中首次得到了呼應,儘管這呼應是懷疑性質的,但並不妨礙這一對接和化用。從此,莊周的蝴蝶夢在後世的詩人手上和心中入了詩,並且在此後得到反覆地運用,意象也更加得到強化。  而在盛唐深得莊子精神神韻的偉大詩人李白(701-762),也在其詩《古風》中的一首(其九)寫道:  莊周夢胡蝶,胡蝶為莊周。  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  乃知蓬萊水,復作清淺流。  青門種瓜人,舊日東陵侯。  富貴故如此,營營何所求。  此詩開頭李白直接用「莊周夢蝴蝶、胡蝶為莊周」的故事入詩,可以說是李白和莊子的一個精神上的呼應。偉大如李白者雖然渴望建功立業,但現實和天性卻使他不得不趨向於自我率真和放任自然的莊子逍遙精神。他這一首詩也反映了世道滄桑、人生無常、富貴轉移的思想。天才的李白留傳至今的詩作中,涉及蝴蝶的共有五首,除這一首外,其餘四首都是日常生活中所常見的蝴蝶。其中有名的《長干行》(郎騎竹馬來)一詩中有句:「八月胡蝶來,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這裡的蝴蝶意象,也頗具愛情意味了。  而在後世讀書人心目中最顯著者莫過於擅長寫愛情詩的李商隱,他在《錦瑟》一詩中寫道: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在這首名詩中,他直接化入了莊周夢蝶的典故,寫成「庄生曉夢迷蝴蝶」的名句,與全詩相得益彰,反映了往事如煙,愛情無常的感慨。  李商隱在這裡,和一千一百多年前的自傲性情的莊子做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呼應,只不過,莊子自愛和自傲的是自性和自心,而李商隱則要複雜得多了,他不僅有自傲自愛的己心,還有他愛(她愛)和他心(她心)。  至此,蝴蝶的意象在中國古詩中真正完成了它的鑄造,也就是說,到了大唐,蝴蝶意象在大唐的詩人和詩歌中得到了充分的運用和反映。只不過是在愛情這一方面,李商隱為之鑄就了千古絕唱!  順便說一說,莊子沒有說明他做夢的時間是在晚上還是在白天,我們從他的記載來看,很可能就是白天,所以他這個夢,我們也可以叫做「白日夢」。而李商隱(約813~約858),一千餘年後重新從正面提起他的蝴蝶夢,和他作了一個呼應,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詩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中看出,他這首愛情詩也可以說是「白日夢」。一前一後的白日夢,實在折射出中國傳統文人/士人多少東西!  在我的考證當中,大唐詩人詩作中涉及蝴蝶或體現出蝴蝶意象的有:  初唐:上官儀三首/杜審言一首/沈佺期二首/王勃一首/盧照鄰三首/駱賓王四首/陳子昂一首  盛唐:張說一首/高適一首/孟浩然一首/常建一首/儲光羲一首/李頎一首/李白五首/杜甫十三首  中唐:韋應物三首/孟郊四首/韓愈三首/賈島三首/李賀六首/李益一首/盧綸三首/錢起十首/王建九首/張籍三首/元稹十首/白居易十二首/劉禹錫六首  晚唐:杜牧四首/許渾五首/李商隱三十四首/皮日休八首/陸龜蒙七首/羅隱十首/皎然二首/貫休三首/齊己十六首/溫庭筠詞四首/溫庭筠十五首/韋莊詞一首  以上詩人共計316首詩作中寫到了蝴蝶,此處,還不計唐代其他詩人如寒山的,估計總數當在四百首左右。  在唐代,除了著名詩人張九齡、岑參、王昌齡、王維、柳宗元等沒寫過之外(以遺傳至今的詩作論),其餘大多數著名詩人或多或少都寫過蝴蝶。其中寫得最多的則是著名的擅長愛情詩的李商隱,他一共寫了34首,於歷朝歷代詩人中僅次南宋詩人陸遊——他寫及蝴蝶最多,為37首;其中以「蝶」為題的則有六首之多。精彩的一首如:  蝶  孤蝶小徘徊,翩翾粉翅開。  並應傷皎潔,頻近雪中來。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他寫蝴蝶大多是以戀情、愛情、艷情、傷情入之,或者至少與此有關,蝴蝶意象在後世成為愛情的專用意象之一,不能不說有李商隱的一大功勞在!綠槐雲影弄晴暉,溪邊茅舍半掩扉。初夏南窗人獨困,日長籬落蝶雙飛。二月酴蘼花兒開,姑娘上山打蕨苔。忽見蝴蝶舞婆娑,屈指情哥明日來。桃紅李白萊花黃,憑欄又見蝶影雙。莫道柳絮無情思,漫隨南風入書窗。釆得蘭草房前栽,期盼來年賞花開。春風幾度門前過,蝴蝶有意何日來。澗草岩花山有色,清泉幽谷水無聲。蝴蝶隕命黃雀口,從此莊周夢難成。瓜棚豆架雨如絲,正值田家歸來時。不見蝴蝶花間飛,唯聞夏蟬鳴高枝。草色青青二月天,誰家廚爂起炊煙。籬畔花開貓戲蝶,院內風和閑鞦韆。重敷朱粉黛作色,細勻鉛華霓為裳。應知紅塵阡陌里,蝴蝶娉婷為誰忙。百花爭春吐芬芳,西園桃李鬥豔妝。繁華落幕盡飛絮,蝴蝶雙雙飛過牆。老牛反芻卧柳蔭,黃犢試蹄戲草甸。何處飛來雙蛺蝶,翅輕身柔舞翩躚。紅是櫻桃綠是蕉,昔日朱顏鏡中凋。幸有玉壺半升酒,明日黃花蝶也愁。幾枝藤蔓數朵花,層葉紛披兩絲瓜。誰將巧思付丹青,一雙彩蝶入圖畫。靜時仰視枝頭蝶,動來草地滾團雪。小院整日飄紅雨,閎看小貓未停歇。深深藤蔓爬滿架,葉青花黃未見瓜。小院風靜日正午,盈盈小蝶入豆花。昔有郭老百花詩,今見百蝶戀花圖。詩畫雙壁成佳構,千金難買世難求。魂夢漸隨蝴蝶散,離愁已逐鴻雁飛。天涯芳草無限路,紅葉青山杜鵑啼。栩栩小蝶醉花叢,菊燦疏籬香正濃。輕扇粉翅揮寂寞,不隨黃葉舞秋風。仙島湖畔暖風吹,遊人南岸探路歸。成雙蝴蝶上下舞,結隊蜻蜓參差飛。風中蝴蝶款款飛,朝向東來暮向西。可憐岩花開無主,應負千年等一回。故人結廬湖畔住,小路迂迴曲更斜。行近柴門無犬吠,一雙蝴蝶入籬笆。花開蝴蝶莫等閑,時見家貓上花壇。凝神注目微側首,食指未動口先讒。平生只習拉丁舞,時下獨愛流行裝。揀盡花枝不肯棲,可知真水本無香。仙島湖中好行舟,老夫愧作舊地游。流水聲咽杜鵑恨,落花夢斷蝴蝶愁。小園昨夜又春風,蝴蝶荏苒百花叢。常恐麻雀悄然至,更期狸奴撲每空。身上彩翅任翥張,徘徊林地日未遑。忽地好風憑藉力,蝴蝶飛來高山上。羨爾彩蝶一雙飛,漫隨春風入宮幃。直讓韓憑堶繾綣,敢教庄生意迷離。文人眼裡傲吏魂,畫家筆底幻化身。贏得美名千秋在,蝶身何惜化微塵。青蟲入化眾未曉,破繭成蝶人驚艷。人間萬物同此理,三分人事七分天。褪卻青衫穿錦衣,甩掉烏紗著霓裳。一生遨遊山水間,不食人間半鍾糧。疏林樹梢遍羅網,大意蝴蝶把命喪。一頓美味蜘蛛飽,幾片殘翅螞蟻忙。長住山村不記年,小橋流水別有天。夏末滿園玉蝴蝶,春深漫山紅杜鵑。荒園蛺蝶深深見,幽徑蜻蜓乍乍飛。草動風急天欲雨,村老裹頭摘瓜歸。輕霧靄靄日初上,少年晨讀開南窗。幾隻早鶯嗚暖樹,一雙蝴蝶過短牆。對舞花間共嬉戲,獨步林中恣徜徉。刀風劍雨何足論,且惜眼前好風光。箭蘭含苞初出崗,蝴蝶來儀蕊正黃。嬌顏雅韻世難覓,萬紫千紅妒幽香。楊柳新綠鶯先覺,杏花初紅蝶不知。飛遍好枝無可意,倦來草頭歇多時。情滿茶山歌滿崗,姑娘三月釆茶忙。情歌聽來心亦醉,蝴蝶飛過茶更香。池面倒影柳絲長,薰風又送芰荷香。坡地牛犢啃青草,蜻蜓點水蝴蝶忙。漫隨柳絮迎風舞,輕逐桃花入水流。賦性生來本如此,無論早春與深杕。花欲怒放柳欲陰,鄉村四月少閑人。村童捕得草上蝶,小兒啼索枝頭鶯。縴手嫩芽兩尖尖,玉腕上下身宛轉。採茶撲蝶歌聲遠,七峰香茗出陽新。一枝梅花踏雪來,冷香豈容蜂蝶冞。待到山花爛漫時,疏影月下獨徘徊。幽蘭花開蝴蝶來,風神清韻遠塵埃。不為無人而不芳,豈因清寒作萎態。相伴唯有石上苔,身披冰掛孕奇胎。飛鳥無良蝶不至,高山雪蓮為誰開。東南無風上簾鉤,雨後看山獨登樓。蝴蝶有心傳客恨,柳絲無意織春愁。明黃粉青添底色,猩紅墨綠細塗勻。由來落筆意在先,栩栩彩蝶少頃成。長發裘裝半高跟,天睛郊外好出行。蝶媒蜂使傳花汛,滿目春光亦惱人。殘燈如豆月西斜,更深人靜賞曇花。麗影何勞蜂蝶顧,清香不出野人家。寂寂孤蝶走天涯,山高水遠何處家。常在花間葉底宿,時與柳絮爭高下。百蝶戀花少一蝶,正配九十九枝花。萬事從來缺陷好,新月如詩亦如花。正是人間四月天,無數蝴蝶舞翮躚。初疑花瓣空中撒,又見霓虹落眼前。霓裳雲衣花間舞,蟬翼羅襦林中翔。徒語大地共流轉,羨煞西廂痴女郎。五彩斑斕一片珍,蝶翅依稀藏有字。閑看蝴蝶窗前舞,勝讀納蘭客若詞。冷雨侵染自有色,西風搖落本無依。莫嘆飄零一枯葉,誰人相與賞珍奇。一番秋雨南山碧,幾度採菊入東籬。多情蝴蝶應識我,桐逐荷擔老夫回。又見門前蝴蝶飛,隨風飄去忽又回。來時隻影去成雙,直教人間恨別離。蕭瑟秋風過小橋,手倦拋數蝶夢逕。惆帳東籬一堆雪,叢菊花開點點愁。疏林寂寂雙蝶飛,涼風習習雁徘徊。天涯芳草離亭晚,鄉路迢迢故人歸。曉夢蝴蝶秋信至,階前黃葉掃未開。清泉半甑茶自煮,最難風雨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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