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四運動100週年。


100年前,一羣熱血青年走上街頭,發出時代的吶喊,撐起了民族的脊樑。他們被歷史定格爲一張張黑白照片,一聲聲激昂的吶喊。按照現在的說法,這些響噹噹的五四之子們,也正是當年的80後、90後,甚至00後:


魯  迅 (生於1881年,1919年38歲)

錢玄同(1887年,32歲)

李大釗(1889年,30歲)

陳寅恪(1890年,29歲)

胡   適(1891年,28歲)

劉半農(1891年,28歲)

梁漱溟(1893年,26歲)

林語堂 (1895年,24歲)

傅斯年 (1896年,23歲)

徐志摩(1897年,22歲)

朱自清(1898年,21歲)

沈從文(1902年,17歲)

傅    雷(1908年,11歲)

錢鍾書(1910年,9歲)

季羨林(1911年,8歲)


如今自媒體筆下的90後,已經佛繫了,脫髮了,離婚了,二胎了,油膩了,出家了。那麼,如果穿越到100年前,當年的80、90後在世人眼中又是什麼樣子呢?


80後代表隊

魯迅

懟人我是專業的


魯迅可以說是我們課本上最熟悉的面孔之一。當時語文考試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這個江湖威懾力可不是吹的,不僅我們怕,100年前與魯迅同時代的人,見到這位“懟人小王子”也要懼三分。被他懟過的人……與其問他懟過哪些人,不如問他沒懟過哪些人更方便。


(魯迅,1881-1936)


魯迅懟胡適:“將自己的魂靈梟首通衢,掛出了原想竭力隱瞞的醜態。醜態,我說,倒還沒有什麼丟人,醜態而蒙着公正的皮,這才催人嘔吐。”


魯迅懟梁實秋:“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兩人的大戰還收錄在了魯迅的《二心集》裏。“凡走狗,雖或爲一個資本家所豢養,其實是屬於所有的資本家的,所以它遇見所有的闊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


民間流傳,魯迅還罵過郭沫若:“遠看一條狗,近看郭沫若”,不過這句話無從考證。有據可考的是,郭沫若在文章《文藝戰線上的封建餘孽》中,點名罵魯迅是“資本主義以前的一個封建餘孽”。對此,魯迅的迴應是“才子加珂羅茨基”,意思是說郭沫若是個才子加流氓。


徐志摩、林語堂、錢玄同、李四光、竺可楨,梅蘭芳,甚至一些外國作家,泰戈爾,弗洛伊德,都上過魯迅的黑名單。魯迅先生如果有微博,畫風一定是這樣的:

(很擔心這位博主會不會被炸號)


100年後的今天,除了懟人的威名依舊,魯迅還成了“金句小王子”,活躍在各種公號上:


  • 到了一定年齡,必須扔掉四樣東西:沒意義的酒局,不愛你的人,看不起你的親戚,虛情假意的朋友。必須擁有四樣東西:揚在臉上的自信,長在心裏的善良,融進血液裏的骨氣,刻在生命裏的堅強。

  • 如果拿不準一句名言是誰說的,就說是我說的。——魯迅



錢玄同

我偏激大膽被羣嘲,但我是好男生


“人過了四十就該死,不死也該槍斃!”


這話不是哪個鍵盤俠說的,而是出自錢玄同(漢語言文字學家黎錦熙記錄的原話)。


(錢玄同,1887-1939)


錢玄同,新文化運動的揭幕者之一,《新青年》的骨幹,魯迅的《狂人日記》也正是在錢玄同的督促下才寫出來的。這樣一個民主科學的勇士,說出這麼過激的話,放到現在,人設直接就崩成煙花了。


當年他的朋友們也都被刺激得不輕。他說這話時不過三十出頭,等他40歲生日的時候,胡適、周作人、劉半農等紛紛發來賀電,並在《語絲》雜誌準備了一個“錢玄同先生成仁專號”。訃告、輓聯、輓詩、悼念文章都寫好了,廣告也發出去了,可惜後來由於張作霖進駐北京,“專號”沒有刊出。


魯迅專門爲他發過朋友圈:



胡適也給他寫了首打油詩:


雖然過激言論被羣嘲,但錢玄同提倡用白話文,主張用新標點符號,用阿拉伯數字記數,用公元紀年記年,中文橫排等新思想,爲漢文字的現代化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90後代表隊

胡適:

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拖延症晚期


(胡適,1891-1962)

7月4日新開這本日記,也爲了督促自己下個學期多下些苦功。先要讀完手邊的莎士比亞的《亨利八世》……

7月13日打牌。

7月14日打牌。

7月15日打牌。

7月16日胡適啊胡適!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7月17日打牌。

7月18日打牌。

胡適的這篇日記,已在網上廣爲流傳——如果把”打牌”換成打王者榮耀,那就是活脫脫的我啊!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跟大師的距離這麼近。


不過,作爲一個有操守、有素養、有原則的八卦er,我專門去查了《胡適留學日記》原書,結果發現,原來網上流傳的這個版本,刻意刪去了胡適正常的學習日常。原文如下:

好吧,好像情況也沒有好很多……


不過仔細看完厚厚幾冊日記,你會發現:胡適留學美國7年間(1910年—1917年)共寫了17卷日記,其中打牌、戒菸的碎碎念大部分是在1911年1月-10月的卷一里。從第三捲開始,胡適日記的畫風大變,開始走讀書筆記、札記路線。真正的生命不息,讀書不止。


也就是說,拖延症欠下的債,人家都還上了!


所以各位同學,不要再拿“胡適打牌日記”當自己偷懶的藉口了。胡適先生能成爲一代大家也是用巨大努力煉成了王炸,而不是隻有4個2。

劉半農

炒作,帶貨,我只服我自己


(劉半農,1891-1934)


1918年3月,《新青年》雜誌刊登了一位署名“王敬軒”的讀者來信,文章洋洋灑灑幾千字,歷數新文化運動的罪狀,鄙視白話文,還指名批評劉半農的新詩,用詞粗鄙不堪。


面對這麼公開的挑釁,劉半農馬上在《新青年》上回了封一萬多字的《復王敬軒書》,把對方批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


這麼硬核的一來一回正面剛,迅速登上了當時文化圈的熱搜,吃瓜羣衆紛紛加入論戰,這也讓名不見經傳的《新青年》銷量直線上升。八卦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不到一年時間,《新青年》的銷量就從原來每月不到1000冊飆升至15000多冊。15倍啊同志們!放到現在,哪個發行公司碰到這等好事,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劉半農也的確笑醒了。原來,這根本就是他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爲了拯救發行量,他和錢玄同唱了出雙簧,一方化名“王敬軒”發起挑戰,一方迅猛還擊,贏得輿論支持。這波操作真是大寫的666。


不得不感慨,什麼炒作、互撕、反轉,早都是先輩們玩兒剩下的啊!

林語堂

我的散文都是由尼古丁構成的


(林語堂,1895-1976)


喝酒抽菸燙頭,當代三大最潮愛好。林語堂燙不燙頭不知道,但其他兩樣他都佔了。他甚至說:“我的散文都是有尼古丁構成的。我知道我的書哪一頁尼古丁最濃!”


在《煙和香》一文中,林語堂寫道:“吸菸者的手指當然較爲污穢,但是要他心有熱情,這又何妨……最重要的是:‘口含菸斗的人都是快樂的,而快樂終是一切道德效能中之最大者’。”


對於抽菸這件事,他在《八十自敘》裏也提到過對生活的期望,“我要一個好書齋,一個好菸斗,還要一個女人,她須聰明解事,我要做事時,她能不打擾我,讓我安心做事。”他對妻子極其忠實,因爲妻子允許在牀上抽菸。他說:“這總是完美婚姻的特點。”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且行且珍惜”,出自林語堂的《人生不過如此》,原話是“人生不過如此,且行且珍惜。自己永遠是自己的主角,不要總在別人的戲劇裏充當着配角。


估計林先生也不會想到,幾十年後這五個字在大衆心中會如此普及。


00後代表隊


錢鍾書

毒舌小王子,如有雷同純屬故意


(錢鍾書,1910-1998)

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


有人叫她‘熟食鋪子’,因爲只有熟食店會把那許多顏色暖熱的肉公開陳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爲據說‘真理是赤裸裸的’,而鮑小姐並未一絲不掛,所以他們修正爲‘局部的真理’。

看過的人都知道,這些都是《圍城》裏的話。其實不光《圍城》,錢鍾書的每一部小說都是段子大全,洋溢着才華和刻薄。如果說魯迅罵人是善於解剖,揮刀見血,那麼錢鍾書的毒舌就是冷嘲熱諷,讓你吃了一拳,含着半顆牙,又不知道該衝哪兒發火。


最典型的就是他的小說《貓》。雖然他在《人獸鬼》序言裏反覆強調小說裏的人物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但實際一看,真是讓人無語……凝噎。好酸爽,好過癮,堪稱20世紀三四十年代北平著名知識分子吐槽大合集,基本當時數得上名的人一個都沒落下。


《貓》的女主角影射的是林徽因,這個已經不用八了。另外,裏頭的陸伯麟,影射的是周作人:“就是那個留一小撮日本鬍子的老頭兒。除掉向日葵以外,天下怕沒有像陸伯麟那樣親日的人或東西。”


說話軟綿綿的曹世昌,暗諷的是沈從文:“雖然名滿文壇,還忘不掉小時候沒好好進過學校,老覺得那些‘正途出身’的人瞧不起自己……愛在作品裏給讀者以野蠻的印象,彷彿自己兼有原人的真率和超人的兇猛。”


裏面的袁友春,說的是林語堂:“讀他的東西,總有一種吃代用品的感覺,好比塗麪包的植物油,衝湯的味精。更像在外國所開中國飯館裏的‘雜碎’,只有沒吃過地道中國菜的人,會上當認爲是中華風味。”


只能說,錢鍾書如果上《吐槽大會》,基本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季羨林

負能量爆棚、荷爾蒙過剩的耿直boy


(季羨林,1911-2009)

心裏老想着昨天晚上葉公超對我的態度——媽的,只要老子寫出好文章來,怕什麼鳥?


學評論社信及特約撰稿人的信,代表人沒寫我的名字,非常不高興,對這刊物也灰心了。這表示朋友看不起我。

跟胡適日記一樣刷屏的,是季羨林先生的日記。日記中,他會牢騷一堆,荷爾蒙過剩,也會像每個普通的“學渣”一樣討厭考試,偷偷罵老師:

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孃的什麼東西?


開始上課,一上課,照例又來了,paper、reading report、test……媽的,一大堆,一大串,我這是來念書嗎?晚上仍然大睡。


過午考Criticism,沒怎樣看書,頭就痛起來,考題非常討厭,苦坐兩小時,而答得仍很少,又不滿意——管他娘,反正考完了。

2003年出版的時候,編輯看到這些邊角料都覺得有點刺眼,建議“做適當刪減”。不過耿直boy季先生沒有同意。他的意見是:一字不改。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刪,一仍其舊,一句話一句話也沒有刪。我七十年前不是聖人,今天不是聖人,將來也不會成爲聖人。”



的確,誰都不是聖人,也正是這種風骨、這種鮮活豐滿的品格,才讓他們成爲真正的大師,成爲我們的精神偶像。


沒有哪一代是垮掉的一代。當年50後嫌棄70後沒有激情,60後抱怨80後只會享受,70後調侃90後是外來物種,但如今80/90後也照樣扛起了時代的大旗,成爲社會的基石。


不管是脫貧脫單,脫髮脫皮,還是隨心隨性,隨緣隨便,誰不是一邊喪一邊熱淚盈眶,一邊喊着佛系一邊默默努力呢。


就像魯迅說的,“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努力自己該努力的,你就是社會最需要的青年。


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

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

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魯迅



文學史中的每一個名字,都有着一張令我們意想不到的面孔。本週“文學有毒”專欄連載內容是王國瓔寫給每位普通讀者的中國文學史,也是寫給當代中國人的精神家書——《中國文學史新講》。


本期連載內容見“文學有毒”專欄五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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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新講

王國瓔 著 | 2018.3


這是一部寫給普通讀者的中國文學史、寫給當代中國人的靈魂家書。學者、國學世家的傳承者王國瓔延續數代學人的追求,以半生知識積累、海內外百餘年的積澱,用細膩親和的筆調,重新講述中國文學悠長跌宕的“一生”。從先秦的神話傳說,一路走過燦爛的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中國人豐沛的情感與思想跨越3000年歲月,在當代與我們重逢,並激發着血脈深處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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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編輯:Xue

20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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