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納

科索沃是2008年單邊宣布獨立的。到了2011年,一切依然百廢待興。自然,還未有任何明確的簽證政策。但這不妨礙實行不成文的規矩:西方友國——迅速承認科索沃獨立的國家,無須任何手續即可入境。當然,持聯合國證件人員也暢通無阻。反對科索沃獨立者,以中國、俄羅斯為首,就沒有這樣的便利了。

| 普里什蒂納:在自己的國土上做外國人 |

科索沃平原第一家奧斯曼式建築——在此戰死的蘇丹穆拉德之墓

相比蕩氣迴腸的歷史記憶,今日科索沃的現實光怪陸離。自1999年科索沃戰爭結束,北約的維和部隊裝甲車就守在修道院牆外,在圍牆上拉起了密集的鐵絲網——現在的科索沃是一個新生的阿爾巴尼亞人國家,塞爾維亞人成了需要保護的弱勢民族。鎮上建築稀稀落落,多是方正的巴爾幹式民居和南斯拉夫時期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建築。空曠的街上只能聽見偶爾行人踏雪的沙沙聲。

「鎮上很多人都是普里什蒂納的老居民,戰後才遷到這裡,因為不知道怎麼和阿爾巴尼亞族人相處。」比列娜嘆了口氣。她1960年代出生在普里什蒂納。對科索沃人而言,生活分為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戰前和戰後。「我很想念戰前。那時候的普里什蒂納到處是公園,大家野餐、散步、跳舞,不會在意誰是阿族,誰是塞族。現在全變了……我有時候去普里什蒂納,穿過街心花園的時候,忍不住四下張望,總覺得有人向我撲來……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1999年,一個阿族政客佔據了比列娜在普里什蒂納的公寓,此後十幾年她一直在設法奪回自己的公寓。但由於該政客的影響力,法庭將此案擱置,她只好舉家遷到塞爾維亞南方的尼什。現在,她在塞爾維亞下轄的格拉查尼查政府從事文秘工作,這是科索沃一大古怪現象:它和科索沃政府下轄的格拉查尼查政府平行存在。比列娜工作日在這裡上班,周末跨過邊境回到尼什。工資全部用塞爾維亞第納爾支付,萬一要到普里什蒂納買點東西還要先換歐元。當然,她保留著塞爾維亞護照,按照法律,她在科索沃已經是個外國人了。

科索沃戰後簡易建築雜亂無章地擁擠在一起,與遠處摩天大樓形成鮮明對比。

| 科索沃平原:歷史、神話與現實 |

北約的維和部隊在修道院牆外拉起了密集的鐵絲網

現在,還有10萬塞爾維亞人選擇留在科索沃。所有的塞族村鎮都與阿族聚居地隔離,他們或許地理上相鄰,但幾乎沒有任何往來。電話叫計程車成了跨越這短短几公里的唯一選擇。

有一次我在普里什蒂納辦事時,說了一句塞爾維亞語,被阿族公務員大聲制止:「這裡不講塞爾維亞語!」本地通用阿語-塞語-英語三種官方語言,這是憲法規定的,但現實是根本無法實施。在塞爾維亞的入歐盟談判中,歐盟開出的條件之一,就是要儘早終止科索沃的塞族平行政府,結束與該國的敵對狀態。

普里什蒂納夜間,有時能聽到婚禮上鳴槍慶祝的聲音。然而我辦公室的阿族同事埃塔堅持說那不是槍聲。戰時,她親戚家被塞族屠殺,表哥在老父面前被砍頭,鮮血橫流。他們只是普通老百姓。「槍聲會讓人們想起戰爭和恐怖。才過去十年啊!沒人想再聽到槍聲了。」

有一小群塞爾維亞人已經接受了科索沃獨立的現實。在科索沃政府下轄的平原區教育局,我見到了少數民族教育處負責人瑪婭。她是極少數選擇加入科索沃新政府的塞族之一。「我們塞爾維亞人總說,背叛是要付出代價的」,她苦笑著說。自從她在這上班,扔雞蛋的、在家門口塗鴉的、口頭威脅的,源源不斷。但她不去爭辯。

| 米特羅維查:隔著橋遙遙相望 |

北約部隊在城市中巡邏

我和米洛什在東正教堂順利碰頭。他畢業於米特羅維查大學歷史系,英語流利,還在貝爾格萊德出版過一本研究科索沃歷史與宗教的著作。說起塞爾維亞人在科索沃平原的歷史,他能講上三天三夜。但是,和所有北岸年輕人一樣,他也過著半失業的生活。他曾就職於一家致力於社區安全的NGO,但該組織因為缺乏資金難以為繼。他家人在塞族政府工作,從一年前開始工資就斷斷續續。迫於歐盟壓力,貝爾格萊德正在逐漸切斷對北科索沃的財政支持。由於政治局勢極度不穩,礦場、工廠和公司紛紛關閉或遷走,米特羅維查北岸的經濟幾乎陷於癱瘓。少量國際組織和NGO無法緩解巨大的就業壓力。根據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的數據,失業率達到驚人的77%。對有工作的人而言,80%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表示他們從事的職業與接受的教育毫不相關,看雜貨店、飯店打雜和開計程車的大學畢業生比比皆是。

但世代居住在這裡的米洛什全家卻從未考慮過離開科索沃。「這裡的生活就是一場戰鬥,我決定戰鬥至死。即使別處有最好的工作機會和薪水,我也完全不考慮。如果我們想離開,早在1999年就走了,或者2004年發生針對塞族的暴亂時也該離開了。但我永遠不會離開科索沃,離開就意味著失敗,意味著我們的聖地、我們最古老的修道院和歷史遺迹不再屬於我們。」

戰前,他也有很多阿族朋友。踢足球,追樂隊,偷偷抽煙喝酒……戰後,他們心照不宣地不再聯繫。最近,米洛什在Facebook上找到了他們。「但不知道怎麼和他們搭話。他們的主頁上都是大阿爾巴尼亞主義的圖標,言論中都是對塞族的憎恨,甚至有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我想我們之間不可能再有純粹的友誼了。」這對南岸的阿族年輕人來說也是一樣的:塞族朋友也在網上鼓吹著塞爾維亞戰犯的功績,宣布「阿族都是恐怖分子」。橋樑可以跨越兩岸間三十米的距離,但誤解、仇恨與偏見卻使他們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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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編輯/段思含(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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