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不去。」白羽挣脱手指,按著破流肩膀往建筑物一指。

「只是要想清楚,凯因老师设计这个世界的真意。毕竟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当时的人事物,只是不知为何拥有高度的关联性而已,虽然知道凶手的身分,但就如此将他逮捕,难道就能结束一切?」

「冷静想想,凯因老师说『电影欣赏』,他也许是希望我们观察到最后,那是不行动就无从得知的部分,还有这不是RPG,我们没必要代入太深。」

「白羽!」破流微恼地喊了一声。

「这是我的课程,就算要考验也是考验我,而且学长提到需要会武术的同伴,表示电影课的确有危险,如果妳坚持要涉险,先退掉战略技击加入我们这边再说。」

白羽不在乎成绩,他只担心万一破流有了闪失,他会很麻烦而已。

「……」

破流不甘愿地瞪向他。

「那你想怎样啦!」

「先约法三章,行动方针看我,如果妳坚持要乱闯,我只要遇到任何一个学长,就会请他将妳找间旅馆关起来,或者,凯因老师应该也不会放任一个不是本院的高中生在这里胡乱冒险。目前只是妳的臆测,我倒觉得第一堂电影课的用意不是考验。」白羽坦白地说出他的考量。

「那是什么?」

「无论如何在第一堂课下重手考验也太夸张了,凯因老师的目的应该只是观察。」

「观察?要我们观察《噬夜》的事情吗?」

「不,是他观察我们,如果他想藉某个事件一次看清咒术学院他未来要教学的学生特质,这种推测也很合理吧?可是,这次参加的人除了我们以外都不是普通人,只是面试的话也不够,但若让他们以拿手的魔法应付危机,则难以看出个性,所以场景才会是中央星城,这里无法使用魔法。」

白羽说完以后,略为看了下四周,不过说几句话时间已经天黑了,无人校园显得安静幽森,飞蛾撞击上灯罩的沉闷声音清晰可闻。

「既然比其他人都早要来到命案现场,表示此处应该有凯因希望我们看见的关键。」白羽总算愿意迈开脚步往校舍走去。

一声凄厉尖叫划破静谧,两人俱是脸色一变奔跑起来。

「出事了!」

「总之先过去看看,但一定要小心,破流。」白羽严肃警告。

「我知道。」

她跑得比白羽快,一下子就超过了他。

「我先去看看!」

「等等!」才刚说过就忘了,这女生是金鱼吗!

白羽的意思可不是要她先过去,他气急败坏地追著破流身影消失方向,深怕两人才刚开始就走散,进了校舍后,幸好脚步声还很清楚,在整栋建筑中引发空洞回声,看来她已经到了楼上。

白羽暗暗发誓这次事件结束后他要去练个短跑,居然一转眼就追丢破流,就算她有在练武这种差距也太夸张。

顺著楼梯往上爬,白羽同时竖耳倾听脚步声位置,一边顺著声音追上三楼,漆黑走廊上仅存角落逃生方向指示灯的暗绿色光芒,教室也融浸在黑暗中,一阵凉意窜上背脊,方才还很清楚的脚步声此时却显得有些模糊。

「啪哒……啪哒……」

「啪哒……」

方才一直出现在前方的脚步声,不知何时也从后方响了起来,前后都有人走著,前面的声音仿佛原地踏步,不曾变大或减弱,相反地,背后脚步却朝他逐渐逼近。

此时此刻,白羽再怎么勉强都很难将那既沉且涩的走动方式当成破流,到底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著他的东西是何方神圣?

不能回头。

某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也不能停下来,现在那脚步声只是跟著他而已,倘若他出现其他大动作,或许就会从后边袭击过来,前面诱导的声音同样危险。

该怎么办?

身上没有武器,白羽有的只是从咒术学院那填鸭而来的魔法知识,但那些理论对目前情况似乎也派不上用场,

冷静下来,白羽,先看清楚发出脚步声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羽深呼吸憋住气息,后方存在似乎又拉近一点距离,再走过一间教室就是厕所,里面一定有储放扫除工具,他只要抓准时机冲进去拿到手,或许还能抵抗一阵。

当他慢慢压制下过快的心跳,打算放手一博时,从他意想不到的侧角伸手迅雷不及掩耳将白羽拖入黑暗之中!

有人轻轻靠在他耳边说话。「是我。」

破流松开摀著白羽嘴唇的手,又将他往黑暗中拖,随著脚下起伏两人上了讲台,然后躲在讲桌侧面,一转眼月亮又被云气淹没了,四周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走动。

两人屏息不敢动弹,从门缝中出现比原先黑暗更加沉重具备量感的暗影,它痀偻佝偻著背脊,庞大体型却几乎顶到走廊天花板,手指触地拖曳著脚步,看似人猿,却有著长到必须折弯成两段垂在胸前的脖子,喉咙处皮肤松松垮垮地垂著,仿佛无鳞的爬虫类。

怪物。少年少女同时浮现这个字眼。

等声音渐行渐远后,破流又贴著白羽头侧以极尽低微的气音嘱咐:「那怪物知觉似乎很迟钝,但现在从它正在巡逻的路线撤退太危险,我先开窗,从外面爬下去,你敢吗?」

白羽点头,破流于是从他身边灵巧地后退,伸手拉开勾锁,将窗户推出可容人出入的空间,又倾听那怪物没有折回迹象再对白羽招手,等他也靠近窗边后,她先爬过窗櫺,轻盈地落在仅有肩膀宽的断面上,随后帮衬白羽遮扶著让他也退出教室,两人蹲在窗下,又是张望片刻。

然后破流以手指勾著外墙凸出边缘,身子往下溜,一荡一跳又如法炮制落到地面,白羽学著她的行动,以稍嫌笨拙但无大碍的方式著地。

白羽落地时不慎制造出噪音,破流连忙抓著他窜入树丛中,两人皆是心跳如擂鼓。

「想不到你身手还不错。」少女低声称赞。

「我以前在老家也常爬树的。」白羽老实解释,他可没办法像破流那样流畅地克服高度落差就是,不慎碰撞拉扯到的伤处仍有些刺痛。

「嘘。」

破流示意禁声后睁著眼睛安静地往外看,白羽恍惚有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错觉,他下意识看了看女孩的侧脸,却发现她的眼眸在树荫下反而更绿了,几乎是闪闪发亮,他立刻转开脸,以免偷看行为被少女发现,白羽专心盯著他们刚溜出来的窗口,隐隐约约有点尴尬。

 

第一次和女生组队冒险,而且对方身手好得不像话,对白羽也是说牵就牵、说搂就搂,半点都不忌讳是异性的同学,莫非破流不把他当成男生吗?

 

白羽刚想到这里,脑壳一痛,他按著被偷袭的位置,眼前晃过白花花的物体,少年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那是破流绑著绷带的拳头,现在不方便出声的少女朝他龇牙,露出一个「再不专心就踢你出去」的表情。
 

在馆长的电影世界中,死亡有可能是极逼真的幻觉,无论如何绝对不好受,再说白羽也不想一开始就出局,他对破流双手合十,比了个抱歉的动作。

 

马尾少女扬高鼻子,不可一世对他点头,破流现在可是野心满满想要利用「不能使用魔法」这个游戏规则超越那群咒术学院生夺得头彩,然而凯因老师的电影欣赏课真的是一场游戏吗?如果这堂课程没有胜利可言,他们又会遭受何种冲击?

 

白羽凝视著一片黑暗的教室默默等待著。


事后回想,白羽真佩服破流野生动物般的直觉,换做是他,会选择窗下紧贴墙面的视线死角继续监视建筑内部,破流却不由分说强迫两人转移藏身位置躲树丛下。

接著某种诡谲景象发生了,从窗户长出一棵巨大漆黑的植物,有著像是蕨类似朝外探出的线条,缺乏光线照明情况下,白羽耗费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那正是怪物的头!

它将长颈伸出教室外到处探索,白羽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大到惊动对方,所幸云层遭夜风吹开,被月光照射到时,怪物发出低低的呻吟,随即将头部缩回黑暗了。

白羽和破流趁机看清楚发出脚部声的神秘存在--像是人类与动物混杂的雪白骷髅,几乎只有一层皮紧紧裹著骨头,少年与少女瞬间在心中闪过这怪物会一口一口咬碎他们,连头发也不会剩下的惊惧预感。

 

这下子连破流都不敢再说要去看命案现场的大话,他们屏住呼吸撤退到操场,防备著哪处黑暗角落又窜出怪物来。

「那是什么啊?电影没有出现这种妖怪。」直觉不能交手,破流双手交叉握紧还在颤抖的指尖。

「所以这或许只是布置成《噬夜》场景,却是另一个世界,妳还要去看吗?」白羽第一次和这种超自然存在近距离相对,他只有一个想法--束手无策,本能反应是逃,料想破流也差不多。

「有点像藏宝地点被怪物NPC看守的感觉哩!」

「别再用游戏比喻了!」

白羽按著抽痛的头侧,比起怪物,破流无法预测的举动更让人容易紧张。「至少等到天亮再做打算吧?」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太阳的话。

「啊,嗯嗯。」破流回以无意义的状声词。

「先离开学校找个落脚处,然后请妳将《噬夜》所有还记得的细节说给我听,虽然不知道凯因老师将这个世界拟真到几分,最坏的打算是我们连学长也遇不到,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要设法自保。」

看见刚才那种怪物,白羽已经不能乐观地说这是见习生能轻易适应的世界,怪物只是惊吓他们的幻影;幻影不会让人全身发抖,打从内心深处寒冷起来,他们所看到的的确是科学常理无法解释的异形,不知为何寄宿在夜晚小学校中。

方才导致白羽和破流逃跑的不是怪物可怖的外表,他们在那之前就已萌生绝不可和其正面冲突的决心,那是一种十分生物性的威胁感,某种动物面对敌人时自我保护的本能。

浪游学长他们也看见了类似的怪物吗?

他们想必不会像白羽如此惊慌失措,独自行动的话白羽还不会这么烦恼,问题是破流神鬼莫测的行为让他非常被动。少年由衷叹了口气。

到底是他太小觑凯因老师的电影欣赏课,又犯了从名目上相信事物内容的浅薄失误。

白羽依旧相信,这场由艾杰利学园起头的异世界之旅,纵使情况危急,应该也有最低限度的安全底线,毋须太早绝望或慌张,老师和学校一定还把持著情况发展,不会让学生真的受到伤害。

无论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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