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学弟妹们在小学校的出师不利,时川组则安步当车漫游在他们被传送到的公园里,彼此都是任务经验丰富的老手了,院生们并未将看似相近的世界和现实或幻影划上等号,在魔法技术被局限的情况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疏忽。

「浪游,你觉得凯因这下是什么意思?」

妖是三人之中无需借助魔法感知能力也极高的院生,这归功于他的特殊天赋,但极尽所能地观察过后,发现这个世界感觉就写实得很像中央星城,真正的现实世界,因此由他提出这个问题意义格外不同。

假使是连混血而拥有人类以上力量的妖都看不出构成眼中万象的漏洞,那么在原本就限制魔法的科技城市中,他们除了判断力和过往经验以外,大致上是无法从规则面去破解凯因的限制了。

和白羽等人担心的问题层级不同,这些院生怀疑是否在被转移的瞬间,凯因就连他们的认知都动过手脚?即使目前并未显示迹象,也不能保证绝无这种可能。

人类原本就是容易被错觉误导的动物,所谓的精神本身也充斥著许多能自我误导的陷阱,但时川浪游他们这一组有妖在,基本能力远不是他们能相比的存在作为雷达和侦测危机的存在,妖对《噬夜》这个世界的真实感让情况变得很吊诡。

而且,他们这一组也有个微小但致命的缺陷。

「为什么你们两个会没看过《噬夜》?凯因既然都提示这么清楚了,解开谜底的钥匙一定和剧情有关。」

由于妖和藻的神情太自然,时川浪游直到刚刚才察觉有异,真是了不起的敏锐直觉,尽管如此这两个人还是一脸无辜。

「没空看那种东西。」藻一直是非常忙碌的院生,说他有一半是医学院生体质也不为过。

「白梦堡又没有电力和科技产品。」妖虽然也是一派轻松,但他的表情比起藻来就僵硬了点。

「这不是借口,经过其他学院要看机会多的是。」时川浪游不给面子直接揭破妖的心虚。

「藻没兴趣的东西,我、我才不看哩。」

拉不到心爱的人,拉一下讨厌的前辈补偿也好,时川浪游发现袖子上黏了大型障碍物,声音还颤抖著。

「你不会告诉我现在还怕鬼吧?」时川浪游盖著眼睛叹息。幼年的妖刚进入学院时的确是有这毛病,不过一段时间后就适应了。

「那边是那边,这边是这边啊!」妖悲愤地强调。

「不管怎样,这不是那个中央星城,时间感不对。虽然是真的,可是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

「那里!」藻忽然发声。

「咿呀!」妖看也不看紧闭上眼睛,用手指压著脸。

「你们玩够了没?妖,你再这样等等不理你了,会拖后腿的笨蛋让他自生自灭。」

时川浪游对这对咒术学院活宝有时也很受不了,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让领导学生来处理问题小孩是天经地义的事。

「浪游,那里好像有人,我们去看看。」

藻看也不看妖,又指了指某个方向,然后迳自迈开步伐。

这就是时川浪游就算有意照顾新人也无法和见习生同组的真实原因,做任务时还好,但不合群是咒术学院的注册商标,其中又以妖和藻这两个人特别难搞,因此他被学院长私下指示要管好这两个说优秀是很优秀,但某方面又特别缺乏常识的院生。

其实现在各组应该也是差不多情形,时川浪游暗自估计,大家应该都还未有过在不用魔法前提下团队合作的经验,凯因第一步就点到了洛歌斯的弱点,果然这些馆长的棘手都不只是武力而已。

不过,也许是预谋也说不定,这种没有明显危机感的平静,反而容易使人松懈。

领导学生仍是一边沉思著,跟著金发院生脚步走,准备检视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藻的注意。

一群正在沙坑边玩耍的小孩子。

到这里还好,接著三名院生同时降下脸色,孩童们脚边还有著一个泪流满面,只有鼻端以上勉强露出沙坑的男孩头颅,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觉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觉得好热又好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鼻涕和眼泪也让他看不清楚又无法呼吸,他不是爱哭鬼,时川荻自己也不想这样示弱,可是他真的好害怕,他们会杀死自己吗?他们总是说他不应该活在世界上!

他会死吗?死了就不能见到爸爸了,他一定不能死……

要反抗,虽然和爸爸约定好不和人打架,但是他可以逃跑,时川荻一直都是这样做,逃离那些欺负他的对象,虽然有时候不太成功,但大多时候只要他乖乖不还手,总还是能够回家,只要把弄脏的地方洗干净,爸爸就不会太担心。

爸爸总是和他说,他虽然拿到学校聘书,但是这里有钱有势的学生太多了,为了生活只好忍耐,爸爸说了好多,时川荻也听不太懂,虽然因为教职员工的子女可免学费就读,但他还是喜欢以前普通的小学校……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转学了,只剩下这些总是欺负他的同学。

今天他们把他埋在沙子里,晒了一整天的滚烫沙粒让时川荻皮肤刺痛,整个人动弹不得,他不想求他们,那样只会惹来嘲笑,只有一点时川荻不会妥协,只要他求饶,他们就会嘲笑他爸爸。

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时川荻固执地想著,不可以再让爸爸添麻烦了。

「他又不说话了,这什么脸,黄皮肤真是恶心。」一个肤白赛雪、高鼻深目的小女生细声说。

「洁蒂,不要随便侮辱我们东土血统,不过这小白痴也不是夏族人,要不是他老爹在梓官小学教地理,他这种穷鬼怎么可能进到我们学校来?没办法,老师卖的是学问,给他们薪水的是我爷爷,别期待他们有上等人的教养了。」

黑发男孩顶了顶眼镜,脚下一踢,一片沙尘灌上时川荻口鼻,他虽然闭气不语,嵌进眼睛的沙粒还是害他泪水直流。

「美琉子,我要妳买的东西呢?」

「是……买好了,理少爷。」留著娃娃头的小女生怯生生地抱著一束白菊和香走来。

「你的小老婆回来啦!」身材较高的男孩勾著他肩膀笑道。

「麻烦死了,她只是爸爸说给我上课作伴,子公司经理的女儿而已,和族人都一个样,唯唯诺诺私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真讨厌。喂,美琉子,我有说错吗?」

「是的,理少爷。」

小女孩捧著花低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著被埋在砂砾中喘气的男孩。

「喏,照妳们的规矩给时川荻举行葬礼吧!」

不过十岁大的男孩,表情已经充满习以为常的残虐,他和同伴交头接耳笑了起来,看来对给同班同学举行葬礼的主意相当满意。

「可是……」

「啰嗦什么?妳也想和他一样吗?不听我的话下场就是这样!」

女孩慢慢走了几步路,将白菊放在时川荻面前,抿了抿樱花瓣似的小嘴,嗫嚅著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香插在沙中,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原本对女孩安静却听不出意思的祈祷所表现出肃穆写实的气氛很满意的众童,发现她没有停止趋势,反而看起来就像是给时川荻喘息空间那样,领头夏族男孩又不满起来。这画面该是滑稽好笑的,而不是让人感觉优美的悲伤。

「好了,滚开,叫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没用。」

他粗鲁地拉开女孩,和其他气味相近的男女同伴围住时川荻,居高临下看著他。

「我们真的动手。」张佳理笑了一下,笑意却没到达眼睛。

「不会吧?真的要做,我们只是小孩子耶。」有人稍微迟疑。

「放心,我带了武卫来,它会替我们善后,我爸说做大事的人要从小培养胆量,杀个人而已,又不是用你的手,怕什么?」语罢又朝时川荻说:「这次真的Bye bye啰!小荻。」

「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你。张佳理!」时川荻知道他们要对自己不利,拚命挣扎起来。

「因为我讨厌你啊!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而且你来以前我都是第一名,一个穷老师的小孩凭什么考赢我?没钱补习,连中餐都吃家里便当的小穷鬼──」

他用昂贵皮鞋用力踢起一堆沙,使得沙面逐渐淹高。

「我最讨厌在办公室看见你去找爸爸的表情,什么『爸爸我今天又考第一名』,那种乖宝宝的模样,看了就让人恶心!」张佳理深呼吸,又恢复自傲的表情。

「要把你家老头赶出学校太简单了,可是我不要这样,让他留下来然后被排挤,感觉更有趣嘛!我们读书这么辛苦,总是需要有点调剂是不是?」

「是啊!」

「理少爷真懂我们的想法!」

「我们将来都是大企业接班人,一个小学校的人都不能控制,长辈也会责骂呢!」

其他人纷纷应和他。

然后是一波又一波的沙子,迅速地淹上了时川荻的脸。

救我……救我……他想开口求救,却是吃了满口麻痒的沙,耳朵也渐渐听不清楚那些嘲笑声。

如果直子在的话,如果她在这里……还好她转学了,不然一定也会被他们欺负的。

这时他忽然又听见张佳理的话:「对了,最后我忽然又想起讨厌你的理由了,因为你和内田那个恶心的小贱人当好朋友,你不知道她在这学校里还有做其他『生意』 吧?可是这种事情瞒不过我,连我爷爷也被那小贱人弄脏了,你还好意思每次都帮她出头!时川荻,白痴也要有个限度!至少别装得什么事都不知道呀!我最讨厌你 自以为天真的样子!」

那一脚直接踢上他的鼻子,时川荻痛苦地低哼了声,但也幸好张佳理不放弃踢他的动作,小男孩又得到些许宝贵的空气。

张佳理的话他完全听不懂,只知道他说的是很不好的话,他想起曾对爸爸介绍在新学校交到的朋友直子,但爸爸却用一种忧伤的表情说那个小女孩很可怜,要他对她好,所以爸爸没错,他也没错,是这些人搞错了!

「你……错……是你不对……」

张佳理听他居然还有气回嘴,震怒之下这次瞄准眼睛踢去,却让一颗小石头精准地命中小腿,疼得抱住伤处蹲跪下来。

「妖、藻,先救人。」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时川荻忽然觉得沙子变得像面粉一样松软,然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地下很快地拔了出来举在空气中,四肢重新被风吹著的感觉舒服得让他想哭。

时川荻近距离看著夕照下抱著他的那人,金发在晚风中闪闪发光。

「天使姊姊……」

「不,是哥哥。」

对方很快地纠正时川荻,却没有将他丢回地上,也不怕弄脏身上干净得会发亮的衣裳,就这样抱著他,时川荻一时间不敢相信奇迹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虽然对方的衣服有点奇怪,看起来却很厉害,两位大哥哥和一个要时川荻称呼他哥哥的天使姊姊,他们救了他!

他不会被杀死了,他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时川荻终于忍不住抓著藻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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