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行记:以佛兴场福宝镇,蒲江河畔的人间烟火】

川行路上,从一个古镇,去到另一个古镇。

古镇各有不同,但总会有一点令人难忘:像罗城的船形街茶座,嘉阳芭沟的小火车,李庄的美味白肉,阆中满街飘酸的保宁醋,分水的百年油纸伞。。。诸多民俗遗风,在川蜀大地上如奇花异卉般的绽放,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

在我访遍的诸多古镇里,唯蒲江河畔福宝古镇,最是匆匆。

福宝古镇深处轿子山下数百年。初时因道路难行,竟是先有佛寺,才有山民逐渐依寺而居,终聚集成镇,故古称“佛宝场”。

自明清以来,从自贡贩运井盐至川黔一带,福宝乃是必经之路,客商马帮挑夫来往不绝,镇上的盐铺烟馆药堂米店客栈密布,由此兴旺,人口剧增,“积众数百家,可为巨镇”,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张家水烟铺、蒲记药堂、德秦号盐铺、尧记酥饼铺、万寿酒肆、太白楼等等,沿山起起落落数百座老商铺民居,连绵至后山上,佛宝从最早的车马难行之地,曾一度成为清初大漕河流域的文化、商贸重镇。几百年后的今天,犹可窥见其当年繁华模样。

物转星移,我们到时,那些当年盛极一时的老店铺,早已难觅形踪了。

登上镇外山坡,俯瞰依山而建的古镇,由低向高的黑瓦白墙吊脚楼,白墙上穿斗式纵横木构架层叠交错,中间的石板街,依稀可见老人蹒跚拾级而行。比起街平路坦的郪江古镇,这高低错落的福宝镇,平添了许多想象。

走过回龙桥,满街小货车电动车三轮车拥挤杂乱,路边杂货商铺和水果摊,是一地果皮甘蔗渣垃圾的始作俑者。旁边几位婆婆,淡定的坐在肮脏喧闹的街边石栏杆上,聊家长里短。

过了回龙桥,便是回龙街,顺着一级一级的石阶爬行,沿老街两边都是歪而不倒的木板民房。我们坐进街口的老茶馆,讨杯茶喝,露台下就是流水汤汤的回龙河。茶馆里挂着一排待售的油纸伞,墙上有年画,案头有盆花,沸水冲茶,香溢斗室,这斑驳木板墙凹凸不平泥地板的老茶馆,也有了几分文艺气息。

茶毕,继续沿老街石阶上去,迎面俩姐弟蹦跳着下来,擦肩而过。隔壁的老房子里,围坐了四五个人打牌,谈笑声杂,热闹得很;石板街上的街坊邻居们,坐在家门口竹椅上摆龙门阵,或淘米做饭,女人嘴不停、手也不停的择着菜;再上去几个台阶,一个奶奶正在家门口给小孙子喂饭,一勺又一勺的举着,耐心的等待小男孩把鼓起的腮帮子瘪下去;左邻,有位大爷蹲在地上,拿着锤子咣咣咣的修钉破旧的木门;右舍,昏暗的门洞里,倚门犯困的婆婆打着盹,大雨靠近去拍照,把老婆婆吵醒,我们赶紧问候,老婆婆伸出两个手指,说:我两个四十啦!

上百米外,石板街道急转而下,远远的朝坡底阶梯下望去,几名工人挥锄挑担,挖起路上的石板重铺,修整老街。更远处街道尽头,突又急转向上延伸成凹形的长街,遥望对面,又是高低层叠依山而起的黑瓦木板屋,挨挨挤挤。

福宝古镇仿若一条腰带,甩了个长长的弧线,串起了一幢幢古旧的吊脚楼。

黄昏暮色里,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一缕辣子炒腊肉的香味飘来,弥漫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小镇素朴,温馨和睦,有一种时光静好自在安闲的感觉。

临别回龙街,路过街边小石龛,里面并排坐着一对土地公婆,披红挂彩,面露微笑,目送着我们这些他乡来客。

身后,一只黑猫施施然的踱着猫步离去。

这条450米长的青石板回龙老街,竟有三宫八庙:清源宫、万寿宫、禹王庙、火神庙、五祖庙等等,以庙兴镇,原非传说。

六百年间,此地悄然流传着一段故事:明建文四年(1402年),明成祖朱棣发动宫廷政变,建文帝朱允炆仓皇出逃,流落西南,潜至轿子山中隐居避世,建佛宝寺以藏身四十年,还留下了“毂韨火辞飞凤辇,袈裟换却衮龙袍。公卿此时归何处?惟见寒鸦早晚朝”等诗句。这似乎是众多真假莫辨的建文帝流亡传说里,最不为人知的版本了。

《中国历代帝王录》记载:“建文帝出逃后,以西南为据地,频繁出黔川、湘等地,建修寺院,流浪达39年之久。”假如此说属实,那么在福宝古镇周边与龙相关的上百处明代古迹,据传泸县龙脑桥即百姓为建文帝所建,又传,在福宝山上摩崖石刻出现建文帝的法门形象,也可佐证,云云,不一而足。

然而,史学界判定,明建文帝的下落、和氏壁失踪、宋太祖之死、武则天的无字碑,并成中国古代史四大迷案,至今未能破解。

这建文帝与佛宝寺的传说,真相太扑朔迷离,姑且听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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